第四十五章 是光
作者:眀月皎皎      更新:2021-12-16 13:59      字數:6554
  第四十五章 是光

    粘人得小貓總是離不開主人要哄的。

    孫傾婉便是那隻貓兒, 乖巧得伏在男子的懷裏,原來書案後麵還有一間小室,是平日供泠寒處理政務之餘休息用的。

    小室裝飾簡單, 和奢華的啟程殿不同, 這裏隻擺放了一張羅漢床,寬度剛好是一人的,僅夠單人休息, 泠寒倒也不困, 隻坐在一頭,叫孫傾婉躺在他的腿上。

    他的大掌一下一下撫順她柔滑得墨發, 他慣愛摸這小姑娘得頭, 孫傾婉也喜歡泠寒這樣得輕撫,因為父親和哥哥在家時也是這樣摸她。

    她乖巧安靜, 靜靜得感受著男子的愛撫,她的手觸及到男子得傷口,下意識得縮回,這是她觸及到得第二處傷。

    男子似一個沒有感情的冷血機器般, 似乎這傷口並不能影響他分毫,可孫傾婉卻察覺,這處傷要比方才那處還嚴重。

    她不知泠寒是用何傷了自己, 隻單奪過那利器時便察覺形狀很是奇怪。

    他人古怪,用得東西也跟他一樣古怪。

    “胡太醫說, 陛下血冷凝,失血過多會傷根。”

    胡太醫說得是“根本”,但孫傾婉舒服的都快要昏昏欲睡了,她也不知泠寒得手掌居然有這樣的魔力,於是本字未出口, 隻道了句根。

    男子得大掌微頓,眸子從原本的遊離緩緩轉到她身上。

    小姑娘一身素白裏衣,薄薄得布料映透著裏麵得繡花小衣。

    傷根?

    她是在擔心他會傷了自己的那處嗎?難怪剛才炸了毛似的阻攔,還說了許多從未說過的情話,想來是真急了。

    他垂眸瞧著她闔著眼,繾綣眼睫微顫,他知她還沒有真的睡著。

    男子撥了撥小姑娘的眼睫,毛茸茸,弄得人癢癢得。

    “朕的根兒好好的。”

    他說著便握著小姑娘嬌柔得小手,孫傾婉猛然睜開了眼。

    掌心一陣滾燙,又一陣冰涼,燙得是她,涼得自是那完好無損的根。

    “你看,朕沒騙你,是不是好好的?”他半似打趣她的口吻,暗啞得嗓音在這漆黑深夜中更顯得幾分磁性。

    震驚之餘孫傾婉才恍然自己方才似乎少說了一個字,才惹了這誤會。

    掌中之物不由得叫女子羞紅了臉。

    孫傾婉知道今日是先皇後的忌日,泠寒極孝,自不會在這日對她做什麽出格得事,不過是逗趣她罷了。

    於是故作嬌嗔得抽回了手,“臣女沒擔心這個。”

    “哦?那就是很相信朕得能力?”

    自知自己從口誤那克起,之後再如何回答,都會叫泠寒想外。

    良久她道了句,“陛下覺是便是吧。”

    她聲音嬌嬌,含羞帶臊得樣子著實可愛,泠寒知道小姑娘臉皮薄,心裏這樣想,隻是嘴上不肯承認罷了。

    他們每每在一起時,瞧著她嬌柔得癱軟在他懷裏,他便知她也是喜歡的。

    男子手臂收緊,想將她攬得更進些,女子卻怕誤碰到他的傷口。

    推拒道:“陛下傷了幾處,告訴臣女,臣女也好避開。”

    她臉頰上還染著泠寒胸口上的血,她惦念他身上的傷,擔心觸痛,可泠寒不管不顧的模樣,好似不存在一般。

    小姑娘不依不饒,不告訴她便不讓抱,泠寒無奈,隻簡單指了幾處,卻已叫孫傾婉經淚眼連連。

    “陛下以後再不可這般了。”

    “心疼朕?”男子挑眉,想在她的眼中找出點撒謊得影子卻無果。

    她抿唇,輕“嗯”了聲。

    男子長長歎了口氣,又不自覺得唇角上揚,意味深長道:“到是沒叫朕白疼。”

    他一直以為自己養了個沒心肝的,是隻不認主兒的貓,平日裏溫順乖巧,但心裏的小算盤卻打得比誰都響。

    他始終以為,她心中無他,眼下到見得她幾分真。

    男子一下一下輕揉得拍著她的後背,柔順得長發垂順在男子的衣袍,剮蹭間,發梢已染了涔涔血跡。

    泠寒到的確疼她,對她小心翼翼,無微不至,仿佛將她當一朵柔弱不能自理得花朵嬌養著。

    可他卻並不疼他自己,女子闔眼,鼻息間充斥得盡是濃濃血腥味。

    她暗暗思忖,果然暴君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胡太醫說陛下取了自己的血給臣女補身,以後不要了。”

    割血這種事對泠寒來說,就等於是在慢性自殺。

    男子眸子有一刻得微怔,大掌卻無半分停頓,他繼續撫摸著那小人兒,很是平靜得“嗯”了一聲。

    仿佛並不掛在心上。

    女子又道:“陛下傷得這般重,該叫太醫包紮一下。”

    “朕知道。”男子並未打算起身,隻是繼續平靜得回應,“等你睡了便。”

    孫傾婉覺得泠寒難得這般好說話,一樣都是他提要求,她乖乖應承的。

    “陛下的血丸臣女隻吃了兩顆,還剩滿滿一盒就放在榻旁。”她想著,既趕上泠寒耐性好,便一口氣全說了。

    雖然胡太醫說陛下吃了無用,可她還是覺得是會有一點功效的,“陛下用了,將血都補回來吧。”

    她快要睡著了,聲音還帶著濃重得鼻音。

    但這次泠寒沒應,反倒是劍眉微蹙,似是在想著什麽。

    孫傾婉儼然已經去和周公下棋去了,就算沒有聽到泠寒的回答也未察覺,隻還自顧自得嘟囔著。

    “答應我,不要再為我傷害自己,這樣我會自責的。”

    這世上沒有人會用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除了泠寒。

    女子入宮並非她的本意,原就是迫於無奈,不情願之舉。

    她並非無情之人,泠寒對她得好,日後她又該拿什麽來還?

    她的手緊緊抓著泠寒的衣袍,似是做了什麽噩夢,指尖都泛了白卻還不肯鬆手。

    男子以為他還在因她的事心裏過不去,溫聲安撫道:“朕得血窩子淺得很,就算不割給你,偶爾也是要放一放,你不必聽信胡太醫的胡話,更不必掛在心上。”

    小姑娘困急,他的話自然一句也未聽進去。

    她得胸口一下下得起伏,吐著均勻平緩得氣息,睡著得她,似一隻乖巧得不能再乖巧得小貓兒,窩在他的身上。

    隻是這小貓太白,白得沒了氣色。

    那藥丸她沒吃,倒是他疏忽了。

    男子將沾染了血的指腹放在女子唇瓣上,星星血甜入口,睡夢中的女子微微蹙眉。

    “聽話,吃了。”

    他如在喂一隻剛剛出生得小奶貓,耐心極致,連哄帶騙,可女子打心底抵觸,說什麽都不肯開口。

    幾經無果,泠寒隻得撫上她的唇,用唇舌撬開貝齒,咬破自己的了唇瓣,以口對口,喂給她吃。

    夜對泠寒來說,是最叫人清醒得時候。

    懷裏的小人兒睡得深沉,他起身將她平放到床榻上,為她蓋好被子。

    男子起身,望向牆上那張有些發黃得畫。

    畫上女子眉目清秀,鳳冠霞帔,雍容華貴。

    奇嬤嬤常說,“陛下生得俊朗,大半血脈皆是遺傳了皇後娘娘。”

    他瞧著母親,也覺得自己更像她。

    泠寒對母親的印象,僅停留在這張畫上,那年母親風華正茂,正是女子一生最好,最從容得年紀。

    她貴為一國皇後,又有最令她引以為傲得兒子,原是人人都羨慕得人生贏家,可生命卻在那樣好的年紀定格靜止,香消玉損,這一切都源自於他。

    身體得傷遠不及心中的痛,疼痛能夠帶給他帶來清醒,更能令他自責得心受到些許慰籍。

    他答應了那小人兒不再傷自己,自是說到做到,可八歲那年得喪母之痛,母後癱倒在一片血泊當中。

    那一幕在這十四年間不斷得,反複得在他腦海中重現。

    若他不能叫自己更清醒,又如何能夠原諒自己當初的過失。

    良久他拿出那裝滿了食鹽得瓷瓶,瓶體傾斜,指腹微點瓶身,細密得鹽末便如絲絲雪花般飄然灑落在傷口之上。

    那傷觸及鹽末後,與血相容,化作鹹鹹得血水,頃灌在血淋淋得傷口之前,觸目驚心。

    男子血冷凝而傷口不易愈合,他便用這樣得方式懲罰自己,越痛,他的心裏便越釋然。

    鑽心蝕骨也不過如此,不消片刻,男子的額間已掛滿涔涔冷汗。

    衣袍盡濕透了,可他卻依舊從容淡定,仿佛那痛得並不是自己,更與他無關。

    他拿來一方幹淨瓷碟,仿佛是在做一件陶冶情操的工藝品。

    男子不緊不慢得將落在傷口上,卻還未來得及融化得鹽慢慢從傷口處剝離。

    合著血,那雪白得鹽粉被染成了紅色。

    他將那鹽在瓷碟中鋪平開來,使其不再繼續融化,待明日晾幹,便可將這鹽入菜調劑,是最隱秘滋補得最佳佐料。

    …

    孫傾婉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泠寒早已不在,隻她一人躺在窄窄得羅漢床上,身上染了血得衣服早已被換掉,麵頰上的血跡也被人擦拭掉。

    這屋裏得一切都絲毫尋不著昨日得影子,就連原本血腥味濃重得空氣,此刻卻飄著淡淡得梔子花香。

    若不是昨夜的事很真實,她都有些懷疑是自己的夢。

    泠寒不在,她的身旁如往常一般燃著一盞小燭燈。

    微微得光卻將並不大的內室照得很亮,孫傾婉被牆上唯一得那副畫吸引目光。

    她遠遠瞧去該是一副人物圖,於是她起身幾步上前,那畫掛得略高,她個子矮,隻能仰頭去看。

    畫中女子眉目柔和且溫柔,唇角含笑。

    那畫卷紙邊略略發黃,看似也該有些年頭。孫傾婉瞧著,竟看出了幾分泠寒得影子。

    “這是先皇後。”這時奇嬤嬤聞聲走進來,她望著畫上溫柔的女子,心中萬分歎息,“先皇後待人寬厚,為人和善,不爭不搶,是最溫良得性子,卻因所嫁非人,紅顏薄命,毀了一生。”

    孫傾婉方才還在想,這容貌眉眼與泠寒相似,難道是……

    果然,女子向前一步,向畫中之人恭敬福身一禮。

    奇嬤嬤見此情景微紅了眼,感歎道:“先皇後在天之靈,會感謝姑娘的。”

    昨日若不是孫傾婉,陛下又怎麽這麽輕易得放過自己。

    奇嬤嬤最知泠寒心性,若沒姑娘出麵,是過不去的。

    “嬤嬤不必這麽說,這都是我該做的。”見死不救,實不是她所為,再者孫傾婉不是個居功得人,泠寒於她也有付出,於情於理她都該這麽做。

    奇嬤嬤覺得,夫妻之道,不就是如姑娘和陛下這般相互扶持,不求回報。

    “姑娘仁善又不愛名利,與先皇後性情很像,若娘娘還在世,必然也會喜歡您得性子,甚為滿意。”

    奇嬤嬤覺得,等姑娘和陛下大婚後,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到時候就是去九泉之下見皇後娘娘,她也不會再覺有愧。

    奇嬤嬤不知泠寒招孫傾婉入宮其目的是為了鉗製淮安王,隻以為是真的喜歡她。

    至於泠寒對她種種,便如她對泠寒,真真假假,哪裏是一時半會能說清的。

    老嬤嬤年紀大了,她也不想讓她難過,隻岔開話題。

    “嬤嬤,每年先皇後得忌日,陛下他都這樣嗎?”

    孫傾婉想,若依著泠寒每年都這般自殘得程度,他身上該是有很多傷痕才是,為何之前她並未察覺?

    奇嬤嬤歎了口氣,“陛下往年不是這樣的,是今年那些翁人……”

    提起人彘,奇嬤嬤怕再次嚇到孫傾婉,欲言又止。

    “嬤嬤盡管說就是,我不怕的。”

    女子在宮裏見得多了,有些事也就麻木了。

    奇嬤嬤見姑娘是真的不怕了,才繼續到,“那些翁人在昨兒,也就是先皇後得忌日當天,都死了。”

    “死了?”孫傾婉震驚,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一個個的黑壇,足有十數個,每一個都是一條性命,竟都死了。

    奇嬤嬤到是並未有半分惋惜,隻道:“兩年了,能殘喘到今日已是奇跡,死已是必然,隻是偏趕在了先皇後忌日這檔口。”

    孫傾婉不明白,這些翁人與先皇後有何關係,又與泠寒昨日的情緒有何關係。

    奇嬤嬤提起往事似乎無比惆悵,但她願意將這始末都告訴孫傾婉。

    於是緩緩開口,講述十四年前所發生得事。

    泠寒八歲那年,後宮妃嬪向太後舉報皇後行巫蠱之術,穢亂宮規,巫蠱之術自古以來都是皇家大祭。皇後行此術更是嚴重,太後下令嚴查,果然在皇後寢殿中發現了詛咒皇上和太後的布人偶。

    皇帝得知後大怒,下令杖斃,“那可是與先皇少年結發得妻子,堂堂得一國皇後啊!”

    奇嬤嬤提及此事,至今痛徹心扉。

    先皇說要以儆效尤,故當眾杖斃了皇後,血從皇後的衣衫中滲出,血流一片,可就算那樣,也隻是下半身得傷,並不能立刻斃命,於是掌行得太監隻能繼續打,直到腰骨都斷了,血流盡了,才堪堪作罷,而那時好好得人也早已麵目全非,氣息全無。

    “那時陛下就躲在老奴得身後,眼睜睜得看著自己的母親是如何慘死,如何沒了氣息。”

    孫傾婉震驚,沒想到堂堂一國皇後,竟連最後得尊榮都未能保住。

    她望了眼那畫上得人,高貴典雅,豐姿卓越,實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受得這般酷刑是何場景。

    “陛下便是因此,才這般極端?”

    奇嬤嬤搖頭:“還不止如此。”

    若說親眼看著母親慘死在自己麵前,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已然是最大得刺激,可於泠寒來說,後麵還有更殘酷的。

    令他陷入深深自責,一輩子都未能走出傷痛得緣由,便是這事件之下得隱情。

    “當年宮妃陷害先皇後,皇後娘娘其實已有察覺,也找到了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孫傾婉追問:“那後來為何沒有?”

    奇嬤嬤拭了拭眼角得淚,“就在最後一刻,娘娘發現這一切得幕後主使是先皇,是先皇對自己的妻子起了殺心,縱容太後授意宮妃陷害先皇後。”

    “娘娘自知天命不可違,於是便順了先皇得心意,隻為保全她唯一的孩子,保陛下平安。”

    “那日先皇後被太後叫去長壽宮前,她嗬令年幼得陛下,一會無論發生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要出聲,先皇後性情溫良了一輩子,從未這般大聲嚴厲得與陛下說話,自是震懾住了陛下。”

    “所以……”女子的心口揪痛著。

    奇嬤嬤:“所以陛下明知皇後是冤枉得,明證據都在,隻要他拿出來,先皇後就不會被杖斃而死,可是當時他聽了娘娘的話,沒有。”

    孫傾婉震驚,母親常說皇室之人雖生得富貴,可活得卻如履薄冰,果真如此。

    她想,八歲得年紀,正是剛剛懵懂卻又不知事的年紀,年少得泠寒該還未意識到事情得嚴重,直到先皇後離去,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永遠的失去了母親,徹底崩塌。

    奇嬤嬤繼續道:“先皇後離世後,陛下就被先皇帶在身邊,精心培養陛下做儲君人選,陛下天資卓越,且又是先皇唯一得皇子,陛下二十那年,自是毫無非議的登上了皇位。”

    泠寒二十那年,先皇不過也才剛過四十便駕崩,老皇帝一輩子教導泠寒,為君王者當冷血無情,不可婦人之仁,泠寒謹記,也做到了。

    “陛下登基當日,便抓了後宮所有參與陷害先皇後的宮妃,取掉四肢,剜眼削耳,囚禁於甕中。”

    孫傾婉怎麽也沒想到,那些被泠寒囚於翁中之人,竟都是泠寒的庶母,先帝得嬪妃。

    “那曾經入宮得女子呢?”陛下殘暴,入宮女子皆活不過三日得傳聞並非空穴來風,怎得不是那甕人?

    奇嬤嬤解釋,那些女子都是太後安插在陛下身邊的眼線,陛下拒不得,便隻有想辦法處理掉。

    孫傾婉回想起她聽聞被送去宮慘死得女子,她雖不懂朝堂事,但略有耳聞,家中似是與太後走得更近。

    奇嬤嬤又道:“史書故有呂雉將戚夫人做甕得記載,戚夫人被丟進廁所,隻活了短短三日便死了,而陛下不知用了什麽不叫死得藥水,悉心養著,竟叫她們苟活了兩年之久。”

    那樣得境遇必是生不如死的煎熬,生生活了兩年,孫傾婉單是聽著都覺得毛骨悚然。

    但這的確又是泠寒做事得風格,他連自己都下得去手,更何況是對待仇人。

    “那陛下是因為翁人得死,才會突然這樣?”

    奇嬤嬤點頭:“先皇後得死是陛下始終難以抹平得傷痛,他恨所有害死先皇後之人,卻更恨自己當初懦弱。”

    “那些甕人多活一日,陛下得仇恨便轉移一日,可甕人一死,陛下便開始和自己過不去。”

    每年先皇後忌日,泠寒都會將鹽灑入黑壇中,以此來祭奠母親在天之靈。

    見過滿盆得泥鰍被灑了鹽得掙紮嗎?那經久不愈合得傷口遇鹽後,鑽心蝕骨得疼痛直扯心肺,而那些被剜眼削耳,割了舌頭,熏聾耳朵,毒了嗓子得甕人,就如那不會說話得泥鰍一般,隻有無聲得嘶吼和掙紮。

    那扭曲得空洞五官,恐怖猙獰,場麵之駭人,若及地獄,想來也不過如此。

    而今年,他將這懲罰灑向了自己。

    孫傾婉覺得泠寒是個擁有至高權利的可憐人,兒時母親得死對他刺激太大,才導致他得偏激,會以十備甚至百備得殘忍對待壞人,甚至自己。

    而她雖身處窘境,但至少擁有雙親,從小得到了他們全部的愛和陪伴。

    而泠寒得童年,是她難以想象的。

    “姑娘其實就是陛下得光。”奇嬤嬤肯與她說這麽多,自是認定孫傾婉是能夠改變陛下的人。

    “嬤嬤是想要我做什麽?”孫傾婉想,若她有能力能做些什麽,帶他走出困境,不再與自己為敵,也算一樁善事,還能為父親積德。

    奇嬤嬤搖頭:“無需姑娘做任何事,隻陪在陛下身邊便是最好。”

    泠寒是奇嬤嬤一手帶大的,無論是先皇後在時還是不在後,陛下的性情,她不敢說全部了解,但也敢說一二。

    這許多年,不乏身邊出現過許多女子,但陛下皆冷淡拒之,隻有孫姑娘,是陛下主動招進宮的。

    縱然她到現在也想不通,陛下為何會突然毫無征兆得招姑娘入宮,但這些時日陛下得改變,她卻看在眼裏。

    老話說得好,一物降一物,她敢斷定,姑娘就是能降住陛下的那個人。

    孫傾婉想,陪著就陪著吧,泠寒也怪可憐的,反正她終歸是要離宮的,便在她離開之前,將欠他的人情還了。

    而就在這時,蘭香火急火燎得跑來。

    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聲音大得震耳朵。

    “小姐,府裏來消息說老爺醒了!”

    一瞬,女子喜極而泣,自再也顧不得其它,隻道:“快,快出宮,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