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感覺
作者:眀月皎皎      更新:2021-12-16 13:59      字數:4257
  第三十章 感覺

    孫傾婉震驚。

    其實她一直在疑惑, 無緣無故,泠寒為何會宣她入宮。

    她從未與暴君有過任何交際,更未聽聞皇帝有意與她家聯姻, 起初她以為是泠寒有特殊的嗜好。

    她和那些被叫進宮裏眾多女子一樣,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早已破了三日內會被暴君折磨慘死的傳聞,之前她還想不通自己與那些女子有何不同之處, 如今看來, 原因竟是如此。

    可她與淮安王素不相識,淮安王又是如何鍾情於她, 甚至此次回京還計劃著向她提親呢?

    她常年身處於深閨當中, 除父親和哥哥外,幾乎從未與外男見麵, 如此便怎麽也想不通自己和淮安王的淵源。

    想來,這些疑惑要等到父親蘇醒了,她才能知曉。

    “好。”漆黑宮殿中,傳來淮安王隱隱顫抖的聲音, “隻要你肯救她,你要什麽我都肯給。”

    他似是沒有了任何底線,隻求換得那可憐姑娘一命。

    可他這般的隱忍, 委曲求全,在泠寒的眼裏卻是那般刺眼。

    “你真的甘願為了她放棄一切?”他幾乎是咬著牙發出的疑問, “哪怕是一命抵一命,以你的命來換她的,你也願意?”

    宮殿裏一片寂靜。

    站在一旁的德生嚇得魂都要飛了,他偷偷叫了陛下,小心提醒, 千萬不要衝動。

    泠寒如何不知若他賜死皇叔,會背上什麽樣的罵名,所以他也隻是試探他而已,壓根就沒想將他怎樣。

    “嗬,皇叔不必一副甘願赴死的表情,你是朕的骨肉至親,朕怎舍得要皇叔的命呢?”

    他笑得僵硬,竟沒了往日的冷靜沉穩,好在有黑暗為他遮掩,叫他少了一份慌亂。

    他走到泠墨跟前,在他耳邊淡淡威脅,“朕一向說話算話,如今那條命就攥在皇叔手中,是死是活就看皇叔你的行動了。”

    泠墨沒有說話,隻是在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攥緊了拳。

    這一切都逃不過泠寒的眼,他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朕不會要皇叔的命,卻並不代表會在意別人的命,時間不等人,皇叔可想清楚了?”

    他步步緊逼,句句威脅,為得就是要他親口承諾。

    果不其然,他開了口,“陛下放心,明日一早,陛下就會看到臣的誠意。”

    …

    泠墨從孫傾婉身邊走過,不知道為什麽,她能夠察覺出男子心中的那份堅定不移。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就跟了出去,禦花園中,男子一身月色長袍,欣長身姿站於月光之下,豐神俊朗。

    孫傾婉就踏在他的倒影旁,看著他眉頭緊皺,心事重重,這和太後壽宴上,那個月朗清風,衣訣翩翩的淮安王很是不同。

    月光下的他黯然惆悵,還有說不出的神秘感。

    而他這般的悵然若失是因何而起,是因為她嗎?

    黑夜中,有男子悄悄走近,是泠墨的侍衛程青。

    泠墨自然是知道的,待程青走近,他問道:“還記得去年有人誣陷本王與副將妻子有私這事嗎?”

    程青微頷首道:“屬下記得。”

    “去將這事傳出去。”他望著空中皎月,眼中卻無半分波動,“就說此事並非傳聞,都是真的,本王天生好色成性,曾與多名將士妻子有染,害女無數。”

    “殿下,這……!”程青震驚,“這子虛烏有的事,殿下怎可往自己的身上潑這種髒水?”

    “照本王說得去做。”泠墨冷言。

    “屬下不能!”程青作揖,跪在地上,“此事有損您的聲望,若這消息真的傳揚出去,日後殿下還如何服眾?恕屬下恕難從命。”

    程青是下定了決心,不能因為殿下一時糊塗而身敗名裂。

    泠墨苦笑,“你懂什麽,隻有本王身敗名裂,再無威脅皇位的可能,皇帝才能夠安心,那個傻姑娘才會有活路。”

    程青知道,這一切必然是皇上的意思,王爺為了救孫家小姐,不得不這麽做。

    “可是殿下苦心經營一生,這一切都是您的心血,覆水難收,您真的覺得值得嗎?”

    程青不忍殿下就這樣毀掉自己。

    “好了,什麽都別說。”

    這一切值不值得,他自己最清楚。

    起初泠墨以為,隻要他足夠強大,便可名正言順的迎娶她,後來她被宣入皇宮,他以為隻要他取而代之,隻要他坐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他便也可以擁有她。

    可如今……

    若非因為他,泠寒也不會將她招入宮中,用來製衡他,這一切皆因他而起。

    而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得到她,哪有什麽不值得?

    “隻要人還在,一切就都還在。”

    他笑,月光在他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銀霜。

    “程青,照我說的去做,這是命令。”

    程青不願卻無法,隻能俯身領命,說:“是。”

    …

    勤政殿。

    自泠墨離開,泠寒便始終沉默得一句話都沒說過。

    手臂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方才他一時氣極,用了帶傷的那側手臂打翻了書案上的奏折。

    此刻傷口崩裂,血順著衣袖,源源不斷的流出。

    餘生聞著空氣裏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想著方才淮安王在,陛下隱忍著,可現在淮安王都走了許久,怎還不見陛下處理傷口?

    隻要一想起陛下手臂上的傷,餘生便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那狼鬆了口後,陛下的一隻手臂都快被狼給咬掉了,森森白骨混著淋淋的鮮血,那叫一個毛骨悚然。

    周圍的人都傻了,就連經驗豐富的胡太醫都說這傷口再深一分,就算華佗再世這手臂也保不住了,十分凶險。

    可偏隻有陛下連眉頭都不眨一下,眼裏全然沒有自己,隻顧著懷裏的姑娘。

    事後提起這事,陛下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不想失了承諾,可也隻有旁觀者才看得明白,陛下是天子,有什麽承諾大過真龍天子的性命呢?

    “陛下?”餘生叫魂似的在泠寒耳邊叫個不停,見他回神,他才提醒,“您的傷口流血了,再不處理恐要嚴重了。”

    這麽重的傷,手臂能保住已是萬幸,可胡太醫卻說,後麵愈合的過程更為重要凶險,若不小心將養,他們陛下依舊有可能成為金國第一位獨臂皇上。

    餘生的提醒這才拉回男子的心神,他微微蹙了蹙眉角,不緊不慢的抬起了受傷的手臂。

    餘生拿來早就備好的紗布和藥,小心翼翼的剪開寬大的袖袍,露出裏麵猙獰的傷。

    他拿著小燈照過去,透過鮮紅的血仔細去瞧,血肉模糊,他倒吸一口冷氣。

    震驚道:“陛下,傷口都崩開了。”

    一個月了,一個月陛下的傷絲毫不見好轉,反而因為剛剛的動作,變得更嚴重了。

    這可愁壞了餘生,他不由得反複回想,這一個月的小心伺候,到底是哪個步驟叫陛下的傷口這麽久還不見愈合。

    男子微掃了眼,神情淡定得,仿佛那傷是在別人身上。

    “去叫人重新縫上吧。”他說完,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又道,“別叫胡太醫,去換個繡娘來。”

    餘生微怔,男子卻重複道,“要宮裏最好的繡娘。”

    尚衣局的繡娘給皇帝做了一輩子的衣服,可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這針竟會縫到皇帝的身上,何等恐懼,當她滿手鮮血被人從勤政殿帶出來的時候,人早就昏厥了。

    泠寒看著手臂上細密的針腳,整潔規範,天衣無縫,他微微含笑。

    欣賞著:“餘生,好看嗎?”

    餘生一個機靈,他真是越來越摸不透陛下的心思了,以往陛下從不在意這些,難道剛剛特意叫繡娘來,平白照正常縫合多挨了幾十針,就是為了好看?

    陛下這是又添了什麽古怪特殊的癖好?

    “好……好看。”他硬著頭皮奉承,“這位繡娘最是手巧,您看這線條,這神韻,蜿蜒曲折的,仿佛是一副大師筆下的山水畫。”

    泠寒瞅了半天,除了縫得工整外,他並未欣賞出哪裏像山水畫,他隻是想問餘生,這線縫得這般好,等傷口愈合,這疤應該是看不出吧。

    他並非是個極在意外表細節的人,男子漢大丈夫,有幾道疤又有何妨。

    隻是他不想等女子醒來,看到他手臂上猙獰恐怖的疤而再次被嚇到,他知道,此事之後,她是再也受不得一丁點驚嚇了。

    餘生到最後都是一頭霧水,男子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可結果這樣一折騰,卻再無心做事。

    他想了想,起身道:“擺駕,去啟程殿。”

    …

    孫傾婉在皇宮裏遊遊逛逛,飄來飄去的很是無聊,她想要回家去看父親和母親,甚至還想去邊關找找哥哥。

    可到了宮牆邊才發現,她根本踏不出宮牆一步,這殷紅的宮牆就仿若是一道屏障,將她阻隔在了這黑漆漆的皇宮中。

    無處可去,孫傾婉便隻能回到啟程殿,回到她自己身邊守著。

    結果剛到啟程殿,便發現她的床邊早就已經有人守著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用她來威脅淮安王的暴君泠寒。

    此刻啟程殿內燭光冉冉,男子一身墨色衣袍,側身半坐在床榻邊,他一手托著玉碗,一手拿著小湯匙,正一勺一勺的往她嘴裏喂著什麽東西。

    他深情專注,眉頭緊鎖,似乎喂她吃藥於他而言是一件天大難事。

    藥汁順著她緊閉的唇瓣滑落至臉頰,他又拿了帕子為她細心擦拭。

    這一幕不由得叫女子想起了每次他為她沐浴更衣時的輕柔悉心。

    這時奇嬤嬤走進來,瞧了瞧灑在帕子上的藥,不由得歎氣,“吃不下藥,這病怎能見好,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看著昏迷整整一個月,日漸消瘦,氣息奄奄的小姑娘,泠寒如何不心急。

    “朕已經叫餘生去尋了金國最好的術士,想來她很快就會醒來。”

    他看著她,眼裏異常的平靜,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有多慌,小姑娘微弱的呼吸,每呼吸一次他的心都跟著顫抖一分,真的生怕下一刻就斷了拈兒。

    “陛……陛下要招術士入宮,用……用禁術?”

    和餘生一般無二的震驚表情複製在了奇嬤嬤的臉上。

    泠寒沒答,但他向來不說廢話,奇嬤嬤知道,他既這麽說了,便是已經打算這麽做了。

    他們做奴才的,就算跟隨主子的年頭再多,再自認為十分了解主子,但到底是君心不可測,摸不透,猜不透。

    奇嬤嬤以為陛下這個點來,也隻是小坐一會,畢竟此時離天亮還有好長一段時間,還沒到就寢的時辰。

    可太陽打西邊出來,泠寒竟然說他乏了,說著寬去了衣袍,然後扯了被子就躺到了榻上去。

    這裏是泠寒的寢殿,除了忙得廢寢忘食之外,其餘時間他都在這裏休息。

    所以孫傾婉自然而然的被放在了裏側,而外側就是給泠寒留下的位置。

    男子動作嫻熟的躺下身,他沒有去拽新的被子,而是拽了旁邊女子的被角,搭在了自己的身上。

    見陛下不走,奇嬤嬤早已熄了蠟燭,有眼力見的悄悄退了出去。

    漆黑的屋裏一切都靜悄悄的,孫傾婉曾無數次的和泠寒同榻而眠,可自己如一個旁觀者似的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男子將自己摟在懷裏,那種感覺說不出的奇怪。

    “一個月了,你怎麽還不醒呢?”

    寂靜中,男子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幾分絕望。

    他輕輕吻了枕邊女子的額頭,大掌摸了摸她白嫩的臉頰,指尖卻微微顫抖。

    “快點醒過來吧。”

    “你不是一直想要名分嗎?醒過來,朕就封你為後。”

    孫傾婉被男子的這一句封你為後震驚到了,她入宮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製衡淮安王,封她為後豈不是會惹怒泠墨,從而適得其反?

    她還未來得及消化這些信息,某些人的大掌卻已經先一步鑽衣襟,占領高地。

    臥床許久的姑娘,奇嬤嬤為了方便伺候擦身,隻給她穿了一件裏衣,就連小衣都未穿。

    所以暢通無阻的,這一切隻發生在瞬間。

    孫傾婉低頭看了看自己圓鼓鼓的胸脯。

    他動了動,她的魂就跟著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