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沒有你,我的人生從此毫無意義
作者:唐穎小      更新:2021-12-16 12:54      字數:8497
  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林宛白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她抱著必死的決心,沒有任何餘地,所以她什麽也不用說,也沒什麽想與他說的。

  她隻是想在他怡然自得的時候,狠狠的扇他一巴掌,撕開所有浮華的假象,露出真實的一切,告訴他,他從來都是身處地獄,永遠也別想看到陽光。

  她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告訴他,就算她與他變成一樣的人,她也絕不會與他在一起。

  傅踽行立刻扔了手裏的東西,幾步衝過去,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衝上窗戶,跟著她跳了下去。可他救不了她,連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二樓說高不高,說低也不算低,姿勢不對,也會死人,更何況這裏的層高接近三層樓的高度,她往後倒下去,是預備腦袋落地,沒有給自己任何生的機會。

  傅踽行就這樣直接跳了下去,雙腳落地,他沒有穿鞋,衝擊力度太大,根本就站不住,落地時,還是摔了,劇烈的疼痛感襲來,隻覺得兩隻腳的骨頭都裂了,左腳尤其疼,讓他一時站不起來。

  他雙手撐住地麵,頭抵在地上,餘光看向躺在幾步開外的林宛白身上,她的臉朝著這邊,臉上血跡斑斑,臉上再無生氣。

  他咬著牙,大吼了一聲,緩慢的站了起來,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可再疼,也比不上他此刻心髒傳來的疼痛。他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左腳整個腳踝都有些變形了,可他好像完全不知道。

  四五步的距離,他像是走在刀刃上,一步一疼,一步一個血印。

  她就那樣躺在地上,皮膚好像更白了一些,大紅色的裙子如那鮮血一樣的刺眼。

  傅踽行感覺自己的心髒裂開了,那種疼痛比身上任何一處都要痛上千百萬倍,他的世界崩塌了。他站在她的身側,呼吸變得不暢,每一次呼吸,他都覺得痛苦。

  “林宛白……”他輕輕的喊她的名字,語氣很弱,聲線發顫,帶著一點祈求的意味,

  “林宛白。”他跪下來,眼眶迅速變紅,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額頭有青筋暴起。

  最後,他似發泄一般,衝著她喊,“林宛白!”

  可她再無反應,不管是害怕,驚慌,還是喜悅,再沒有在她臉上出現。

  她閉著眼睛,安靜的睡著。

  傅踽行吞了口口水,他似乎嚐到了一絲腥甜的味道,喉嚨口像是有什麽卡著,如何都吞不下去。他顫抖著伸出手,卻是一點都不敢碰她。

  他的手指觸到她的手,而後小心翼翼的握住,用雙手輕輕的握著,放到自己的胸口。

  這時,有傭人趕來,看到這樣的場麵,皆是一驚。

  他們迅速的打了120,站在遠處不敢靠近。

  傅踽行一直跪在林宛白的身邊,一動未動,寒風吹過,傭人們隱約聽到了一陣哭泣聲,似夢似真。

  他們不敢說話,隻麵麵相覷,而後皆是看向那個男人的背影,是他在哭麽?

  救護人員在十幾分鍾後趕到,梁鈺盛他們和救護人員是一同到的,他們拉不開傅踽行,最後還是梁鈺盛把他拉開,讓醫護人員先做急救。

  傅踽行像是恍然醒來,他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個醫生,仍是跪在地上,說:“求你救她回來,求你……”

  “先生你放心,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梁鈺盛見他身上也有傷,情況不容樂觀,便叫了醫生過來給他也處理一下。

  林宛白的旁邊還躺著一個蓉姨,她跳下去的時候,蓉姨在下麵接了一把,可衝力大,雖是擋了一下,她自己也被帶到,一下給砸暈了過去。

  兩人傷勢都不輕。

  一起被拉上了救護車,傅踽行本想上去,但坐不下,他難得沒有發火,就站在原地,看著救護車的門關上,看著車子急速的離開別墅。

  救護車的聲音漸遠,最後消失在耳畔。

  梁鈺盛扶著他,瞧著他這樣子,便拉著他上車,說:“上車,去醫院。”

  傅踽行沒動,收回視線後,掙脫了梁鈺盛的手,轉身進去。

  他的腳在流血,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血印子,他不管不語,一路往上,也不讓扶著,誰上前都不管用。梁鈺盛隻得跟在後麵,想說什麽,可見著他這樣子,又說不出來。

  傅踽行回到了房內,他看到梳妝台上的盒子,走過去將其打開。

  裏麵是她一直在織的毛衣,和一副手套圍巾。

  他將東西全部倒出來,夾在圍巾裏,用白紙抱住的東西一下掉出來。

  他一隻手撐著桌麵,彎身將其撿起來,打開後,裏麵包著一個小型U盤,他將白紙翻了一遍,隻是白紙,什麽都沒有。

  梁鈺盛說:“怎麽有個U盤。”

  傅踽行看著掌心裏的U盤,片刻之後,他疾步進了書房,粗手粗腳的打開了電腦,將抽屜翻的亂七八糟才知道了一個轉換器,插上之後,U盤很快跳出來,他點開,裏麵說兩個視頻。

  他都不用點開來看,就知道那視頻的內容是什麽。

  “為什麽……”

  她什麽也沒有留下,隻是將這U盤留給了他,紙上沒有隻言片語。

  她肯定看過內容,她是有機會讓他死的,可她卻沒有這樣做,沒有把U盤的內容公布出去。

  下一秒,傅踽行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一隻手捂著眼,發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聲音。

  有些人,縱縱使將她拉入地獄,她也不會如他所願,與他同流。她永遠是他不可高攀的花朵,即便受到摧殘,她依然保留住自己一顆純淨的心,堅定自己的原則。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這一輩子都配不上她。

  他們永遠也不會成為一樣的人。

  梁鈺盛站在旁邊,往電腦屏幕上掃了眼,立刻將U盤拔了出來,放進了口袋裏,而後蹲下來,說;“聽話,我們去醫院,再這樣下去,你的腿要廢掉了。”

  傅踽行沒什麽反應,梁鈺盛叫了幾個傭人過來,抬著他上車,順手給他拿了套衣服,便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梁鈺康也來了,兩人左右扶著他進了急症室。

  正好,急救室的門打開,幾個醫生和護士急匆匆的推著移動床出來。那抹鮮豔的紅色,在他眼前晃過,他立刻掙脫兩人的手,迅速的衝上去。

  難以置信,他的腳都成那副樣子了,竟然還能走。

  他追上去,看清楚了床上的人,正是林宛白。

  她麵色灰敗,看起來像個死人,他抓住她的手,說:“不要離開我,你不能離開我,不能……”

  此時,旁邊有護士注意到他,立即將他扶住,見著他衣服上的血跡,趕忙道:“這位先生,我先帶你去看醫生。”

  “放開,我要跟著她,我不會讓她就這樣離開我。”

  他很執著,並且力氣很大,直接把人給甩開,他跟著他們到了手術室,最後被擋在手術室門口。他就趴在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窗戶往裏看,即便什麽都看不到,他也要看著。

  死死的盯著。

  梁鈺康和梁鈺盛也跟上來,瞧著他那狼狽不堪的樣子,心都都不好過。

  梁鈺盛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側,視線落在他的臉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慌亂無措的樣子,像個闖了大禍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的眼眶很紅,眼裏閃著淚光,眼睛裏透著哀求。他的嘴巴動了動,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梁鈺盛見他如此,心裏也是難受,這一切也不能怪他,如何能怪他呢?

  他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氣格外的溫柔,說:“阿行,你聽話,先去看醫生,這邊有我看著,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沒什麽反應,仿佛什麽也聽不到。

  梁鈺盛繼續道:“你這樣下去不行的,你得先自己好起來,到時候才能好好照顧她,萬一連你都倒了,等醫生把她救回來,誰照顧她?聽話,先去處理一下,不用太久的。你就是站在這裏等著,也無濟於事。”

  他依然隻是望著裏麵,沒有任何反應。

  梁鈺盛知道勸不動,隻能叫醫生過來給他簡單看一下,稍微做一下處理。

  醫生在看過他左腳以後,說:“這個得拍個片子,得快點,再繼續拖延的話,我怕日後恢複不好了。”

  傅踽行不配合,不管誰說都沒有用。

  手術室的門打開,護士和醫生從裏麵出來,同他們說了林宛白現下的情況,傅踽行一直盯著醫生的嘴巴,一開一合,卻什麽都聽不清楚。

  護士拿了筆過來,讓他簽字。

  他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胸口像是壓著巨大的石頭,喉嚨口有什麽要衝出來,當他看到單子上寫著死亡兩個字的時候,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護士見著驚了一下,連忙將他扶住。

  傅踽行慢慢倒下去,似是有些支撐不住,他用手抹掉上麵的血跡,握著筆,一筆一劃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亂七八糟,耳邊各種聲音在喊著他的名字,他微微張嘴,嘴唇微動,他說:“我錯了。”

  眼前的一切開始變暗,而後陷入一片漆黑。

  小白,我好怕,好怕就這樣失去你,再也抓不住你。

  沒有你,我的人生從此毫無意義。

  ……

  兩年後。

  林宛白在一陣嘈雜聲中醒來,她睜開眼,自己躺在沙發上,手裏還捏著一顆瓜子,電視裏還播著時下最流行的仙俠劇。她揉了揉眼,坐起來,轉頭往外看了眼,是有人用割草機在除草,噪音很大。

  她將身上的毯子拉下來放到一旁,走過去瞧了眼,是個年輕的園丁,不是上次那個,上個月來的是個老頭子,這個看起來年輕的很,一身的腱子肉,長得高,從背後看,是個大帥哥。

  她眯著眼,看的口幹舌燥。

  “小白,過來吃藥。”

  林宛白聞聲,應了一聲,人卻還是站在落地窗前,瞧著外麵除草的男人。

  “還看呢?”蓉姨走到她身邊,笑眯眯的看著她,“快去喝藥了。”

  林宛白咧著嘴衝著蓉姨笑了一下,臉頰微紅,轉身就跑回了客廳,一碗中藥放在茶幾上,她坐下來,左右看了看,問:“蓉姨,你沒準備糖麽?”

  “準備了,你先喝完我給你。”

  “先給我,我再喝。”她笑嘻嘻的,衝著她攤開手。

  蓉姨說:“又要耍賴皮,上次已經上你的當了,這次絕對不行。”

  “哎呀,這次我不耍賴,我保證先喝完然後再吃。”她說著,勾了勾手,順便問了一句,“這除草的小夥子哪兒來的?”

  “就前麵村子裏找的,難不成還天上掉下來的?”

  蓉姨說著,端了藥遞給她眼前,“快喝了,一會涼了更苦。”

  林宛白瞧著這黑乎乎的藥,癟癟嘴,說:“我要喝到什麽時候?我都已經好了。”

  “這是調養身體的,你身子還有些弱,醫生讓你一直喝,沒什麽壞處。”

  “可是太苦了呀,苦的我都要暈倒了。”

  蓉姨輕笑,“今天給你做了蛋奶酥,你要是乖乖的喝完,我讓你吃兩個。”

  林宛白眼睛一亮,伸出三根手指,“要三個。”

  蓉姨摸摸她的頭,說:“我大方,就讓你吃三個。那你先把藥喝了。”

  林宛白看了看眼前的中藥,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接過藥碗,閉著眼一口喝完。喝完後,她吐著舌頭,伸手去掏蓉姨的口袋,咋咋呼呼的說:“我要吃糖,快點快點,苦死了要。”

  蓉姨笑嗬嗬的,立刻掏出兩根棒棒糖,撥了糖紙,放進她的嘴裏,“你啊,都喝好幾天了,怎麽還不習慣這味?”

  她嘴裏叼著糖,含糊道:“誰會習慣吃苦啊,你出去問問別人,有那麽會習慣吃苦的。”她眼睛轉了轉,突地站起來,要往外去,“我去問問除草的,問問他喜不喜歡吃苦。”

  蓉姨想拉她,她動作利落又快,蓉姨左手沒什麽力,抓也抓不住她,喊又喊不住,隻得趕緊跟著,等她走到門口,立刻道:“晚上先生要來吃晚飯呢,你說咱們準備什麽菜?”

  此話一出,林宛白一下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一臉驚恐,“你說啥?”

  “你忘了,今天是周六,先生每隔一周就要來這裏吃飯。”

  “我忘了。”她理所當然,她從來不記日子,她隻記著她的花什麽時候開,果樹什麽時候結果,母雞什麽時候生蛋,誰會去記今天是星期幾啊。”

  她眉頭皺起來,說:“我記得他昨天才來過。”

  蓉姨低笑,“說什麽葷話,昨天哪兒來了?”

  林宛白撅著嘴,“我覺得來了。”

  蓉姨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說:“所以晚上我們做什麽?”

  “不知道,我又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麽。”

  “那你今天想吃什麽?”

  “我想吃雞。”

  “行,那今晚我們吃雞。”蓉姨伸手弄了弄她的頭發,說:“要不要洗個頭?我瞧你這頭三四天沒洗了吧,都發臭了。”

  “好像是。”她扯了一把,仿佛也聞到了一股酸臭味,隨即將外麵除草的小夥子拋到九霄雲外去,上樓洗澡去了。

  蓉姨見她去了房間,趕忙去外麵把小夥打發了,然後又去菜園子裏摘了點新鮮蔬菜,時間差不過,去後門口接了村裏大嬸送來的食材,這就準備晚餐去了。

  林宛白泡了個澡,把自己洗的香香的,然後坐在梳妝台前,開始敷麵膜。她的頭發隻長到肩膀下麵一點的位置,她嫌棄頭發的生長速度太慢,跟蓉姨提了好幾次,想讓她給買點幾瓶霸王回來,促進一下她的頭發生長。

  她是個沒有記憶的人,一點都沒有,初初醒來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認識周圍的任何一個人。

  蓉姨說兩年前她出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差一點喪命,因為做了開顱手術,她的頭發都剃光了。可能是傷了那根神經,導致她記憶全無。

  一年前她才醒過來,醒來的時候,對這個世界感到恐懼,因為太陌生了,她誰也不認識,腦袋空空,跟傻子一樣。後來,她出院,就跟著蓉姨來了這裏,一個建造在山腳的莊園,很大,什麽都有,就是很少有人。

  她們兩就住在這裏,也不出門。可能是沒有記憶的緣故,林宛白也沒有想要出去的心思,她覺得這裏挺好。

  自由自在,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她養了三條狗,一隻金毛,一隻哈士奇,還有一隻秋田犬。

  她能跟他們玩一整天。

  她還種花種草又種菜,每一天都有好多事兒,生活竟然也挺充實。頗有一種避世隱居的姿態。

  林宛白一想到晚上要麵對的人,心髒不由怦怦跳得離開,好似有什麽壓在胸口,讓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她不用的撫摸胸口,起身走了一圈之後,才緩和下來。

  身上卻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用力的搓了搓,勉強搓了下去。

  對於這個人,她心裏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懼,不希望他來,也最好永遠都別見著,就是單純的不想見,沒有理由。

  照道理,她也不認識他,長得也好看,是特別好看的那種,卻沒來由的不待見。可蓉姨說,他是她的丈夫,她真不敢相信,他竟然是她的丈夫。

  至於其他,蓉姨說過去的事兒就讓他過去,人要朝前看,既然老天爺讓她失去記憶,那她就開開心心生活就好,不用費心思去想那些已經過去的往事。

  林宛白覺得她說的還有些道理,而且她這腦袋瓜子,事情想多會疼,所以她也不願意去想,她怕疼,也怕苦,一切會讓她又痛又苦的事兒,她都逃避,隻安於現狀。

  所以在這裏,她過的很開心,唯一的希望就是傅先生少來一趟是一趟。

  晚上,林宛白穿的整整齊齊,坐在餐廳等待傅先生的光臨。

  蓉姨去門口看了兩趟,都沒見著有車來。

  林宛白盯著著桌上熱騰騰的菜,慢慢變涼,她有些不耐煩,說:“每次都要遲到,還不如不來呢。”

  她有些生氣,嘴角往下,用力拍了下桌子後,拿起筷子,“我不管,我餓了,我要先吃了。”

  蓉姨回頭看了看,“那我先去熱一下,你再吃。”

  “沒事兒,太熱了還燙嘴,現在這樣剛好。”她說著,順手就扒拉下來一隻雞腿,咬了一口後,臉上就露了笑,開心了。

  蓉姨坐在她旁邊,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往外看。想說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從北城來這邊一趟也不容易,得走一天時間呢。

  正想著,窗外閃進來一束光,蓉姨笑了,“來了來了。”

  她說著,放下筷子,趕忙去開門。

  林宛白沒動,手裏捏著雞腿,有點不知所措。

  這人與他一定是八字不合,剛才等著的時候不來,偏生她開始吃了他就來了,真是討厭。她就咬了一口,想了想把雞腿放了回去,擦了擦手,追了蓉姨的步子去門口等。

  黑色的賓利慢慢駛來,在大門前停下,蓉姨一步跨出去,替那人開了車門,“少爺。”

  林宛白站在門內,歪著頭看過去。

  男人一步跨出車門,緊接著整個人下來,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連裏頭的襯衣都是黑色的,沒係領帶,他一眼望過來,林宛白下意識的往後退,躲在了門後,然後又慢慢露出一雙眼睛,朝著他看過去。

  縱然失去了全部的記憶,她對他卻與旁人不同。

  蓉姨笑著說:“我和小白都等著你吃飯呢,一路過來辛苦了。”

  傅踽行的注意力落在門內的人身上,並沒有太注意蓉姨說的話,蓉姨彎身從車內拿了手杖出來,遞到了他的手裏,他禮貌的說了一聲謝謝,而後拄著手杖往裏走。

  林宛白見他過來,原本是該站在門口迎接的,可她下意識的跑了,回到餐廳,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揪住衣服一角,不停的攪動,有點緊張。

  很快,眼角餘光裏便出現了他的身影。

  他腿腳不好,走路很慢,這麽一點點路,她隻需要半分鍾,他得一分半。

  她的餘光一直注視著他,直到他行至她的身旁,她才收回視線,咳了一聲,抬起頭,笑嘻嘻的看著他,說:“歡迎光臨,傅先生。”

  傅踽行坐下來,“吃飯吧。”

  林宛白沒說話,等蓉姨來坐下,才開始動筷子。

  她把咬過一口的雞腿夾起來送到傅踽行的碗裏,“你吃,這是我跟蓉姨養得老母雞,味道可好了,外麵吃不著。”

  雞腿有咬過的痕跡,落在他眼裏,引得他露出淺淺的笑,“好。”他照著她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笑著說:“很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

  家裏多個人吃飯,林宛白就各種不舒服,吃也吃的不開心,胃口都比平時要差一點。

  飯後,她去喂三隻狗崽子吃飯,傅踽行陪同,蓉姨則留下來洗完。

  三隻狗崽子有專門的屋子養著,是後來蓉姨找的木工大師傅來搭建的,一座小木屋,大小正合適,林宛白在裏頭好好裝飾了一番,還挺溫馨,三隻狗崽子分別有自己的床,還有屬於自己的玩具。

  到了門口,林宛白說:“你就在門口等著吧,裏麵有點髒。我今天還沒收拾過。”

  “沒關係,我幫你一塊收拾。”

  林宛白瞧他一眼,沒說什麽。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木屋,三隻狗崽子一下圍攏過來,對著林宛白不停的搖尾巴,十分熱情,林宛白與它們互動了一會,才把晚餐給他們平均分配好,然後拉了小椅子坐在旁邊看它們吃。

  傅踽行從頭至尾就站在旁邊看著,眼裏隻有她,看著她一顰一笑開心的樣子,心裏也跟著開心。

  他拿了一把椅子,緩步走到她的身邊,擺好椅子,彎身坐下來,說:“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麽?”

  她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點,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餘光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說:“還是跟以前一樣,沒做別的。”

  “身體呢?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頭還會不會疼?”

  “沒,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她突然像是想到什麽,轉頭正眼看向他,說:“要不然,你讓蓉姨別給我吃那個中藥了,好苦,好難喝。”

  她可能是想到了那個味道,皺眉噘嘴,像是被苦到了。

  傅踽行看的愣住,一時沒有回答,林宛白等了一會,被他這樣盯著有點不舒服,立刻收回了視線,搬著椅子湊到了三隻狗崽子的中間,繼續看他們吃飯,順手摸摸他們的毛發,時不時的偷偷往他的方向看一眼,發現他仍然盯著自己,便轉了個方向,拿背對著他。

  傅踽行並不生氣,他坐在那裏沒有跟過去,他知道她對他有些反感,甚至有些懼怕,太過於親近會讓她不舒服。

  那年她從窗戶上跳下去,經過醫生全力搶救,倒是把命給撿回來了,昏迷了一年,期間三次生命垂危,終究是從鬼門關把人給搶了回來。

  她清醒過一回,他以為她會失去記憶,可是沒有,她什麽都記著,記得清清楚楚。她醒來看到他,受到巨大的刺激,瘋了一樣,得打鎮定劑才能讓她安穩。

  這樣鬧了好幾次,無論傅踽行做什麽,說什麽,她根本聽不進去,也不想聽,整個人在發瘋的邊緣。

  後來,經過王明成的介紹,他找了個催眠大師,封死了她所有的記憶。

  等她再次醒過來,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她看到他的時候,仍然是抗拒的,即便嘴上沒說,但行動上說明了一切。

  再後來,等她稍微好一點,他就把她送到了這裏。

  這是林釗威名下的不動產,在南城下麵一處漁村建造的莊園別墅,這邊四季如春,環境又好,適合修養身心。

  林宛白經曆了那樣的重創,如今的身子大不如前,需要仔細的修養,慢慢的恢複。

  三隻狗崽子很快就吃飯,吃飽喝足,就要運動了。

  林宛白拿了三根狗骨頭,帶著他們去外麵跑跑。

  她用盡力氣,把骨頭丟出去,三小隻迅速衝了出去,你追我趕的,跑的很歡快。

  小哈跑到一半,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吸引住了目光,就這麽停住了,睜著眼,往天上看。

  林宛白被它這舉動逗笑,笑的很大聲,空曠的草坪上,全是她的笑聲。

  傅踽行看著她,心裏生出幾分衝動,下一刻,他還是沒有克製住自己,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就將她拽進了懷裏,一把抱住。

  笑聲戛然而止,林宛白愣住,而後睜大了眼睛,被他這樣抱著,幾乎要窒息過去。

  幾秒後,她迅速把他推開,後退幾步,因為太過慌亂,腳步一亂,整個人往後仰,差一點摔在地上,幸好傅踽行反應快,一下將她拉住,又給拉回了跟前。

  “小心點。”他微微皺眉。

  林宛白吞了口口水,說:“那個,我站好了,你放手吧。”

  他沒放。

  “不是,蓉姨是跟我說過你是我丈夫,可是我不記得了,對我來說你跟陌生人沒有區別。你這樣,我不太舒服。”她扯他的手,模樣快要哭了。“你,你能不能再等一等,說不定過幾天我能想起點什麽。”

  傅踽行抿著唇,片刻之後,他才慢慢鬆開,往後退了一步,說:“這次來,我會在這裏住一個月,好好陪陪你。”

  林宛白的臉垮的很明顯,顯然是對他要留一個月感到非常不快。

  她不敢想象,這一個月要怎麽過,天天要見到,她還怎麽活。

  她想了想,問:“那,那你睡哪個房間?”

  她怕他要跟她一起睡,她來到這裏以後,他第一次來吃飯,那個晚上他就要跟她一起睡,差一點把她那個了。

  想想都覺得恐怖,那個眼神,那個力氣,真的很可怕。

  “我已經讓蓉姨準備房間了。”

  林宛白明顯的鬆口氣,扯了下嘴角,點點頭,沒說什麽,轉身跑開跟狗子玩去了。

  傅踽行看著她跑遠,心想:無論如何,她還在身邊就好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他往回走了幾步,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是王明成。

  他接起來,“老王。”

  “怎麽樣?有沒有比上次好一點?”

  “挺好的。”

  “你一定不能著急,隻要你用真心對她,她一定可以感覺到。慢慢來,不急於一時,有什麽問題,你及時給我打電話,我會幫助你。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立刻走開,先冷靜,知道麽?”

  “知道了,你很煩。”

  王明成笑說:“我這不是擔心你麽。”

  “你說的那些我都記著。”

  “那你加油。”

  傅踽行掛了電話,心情很平靜,他轉頭看著林宛白跟那三條狗玩的開心的樣子,心裏極難受,有一股念頭生出來,他立刻轉開頭,生生忍下。

  王明成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在一側。

  梁鈺盛看他一眼,說:“他的病情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這兩年他算是配合,有一點好轉,起碼在對待林宛白這件事上是好很多。想來當初林宛白那舉動,是真真實實把他給震懾到了,讓他意識到自己有問題。”王成明歎口氣,“可惜為時已晚。”

  梁鈺盛想了想,從口袋裏拿了個U盤出來,“我是信任你,也希望阿行能夠徹底好轉,所以才把這個拿給你。我想,這該是他徹底轉變的最大原因之一,你看看能不能對症下藥,從根源上把問題解決。”

  他把U盤放在他手裏,囑咐道:“要絕對的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