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與魏氏的母女之情,到……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11174
  第117章 與魏氏的母女之情,到……

    聽到消息的時候, 魏氏正在芳華院中梳洗,準備入睡。

    忽然聽見外麵的婆子來傳報,說陸玖帶著人馬衝進來, 她原本正閑情逸致取發簪的手猛地一抖, 大驚失色地道:“什麽!?”

    身邊的兩個心腹嬤嬤聽見這話亦是不可置信:“三姑奶奶怎麽會來?”

    魏氏一瞬就想明白了,惡狠狠地一咬牙:“必然是榮景院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派人出去報信!來人,跟我過去!”

    說著,她站起身, 連披散了一半的頭發都還沒來得及收拾,伸過手抓起身旁一件外氅,跌跌撞撞地帶著人就往榮景院的方向跑。

    這邊, 陸玖帶著徐月知、曹影等一眾人一路沿著回廊走到榮景院的大門前,身旁無數陸家的奴仆們前赴後繼地想要拖延:“三姑奶奶,這漏夜已深, 您這麽過去會驚擾長公主的!”

    “您來還沒喝杯茶吧?奴婢伺候您去前麵的花廳裏喝杯茶, 您挺著肚子, 不宜走動!”

    陸玖對周身這些阻攔的人視若無睹,一心一意朝著榮景院門內走,渾身氣質肅冷, 頗有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態度:“曹影,把這些人弄開。”

    跟在背後的曹影無聲抱拳,而後轉頭給了身後的手下們一個眼神,手下們立即會意上前, 蠻橫地將這些想要阻撓陸玖前進的人踢開。

    “滾!”

    “都滾開, 別擋著我們世子妃的路!”

    陸玖越開這烏七八糟的一堆人,站在家丁們嚴密把守的榮景院門前。

    這些家丁奉魏氏之命在這裏看守,見到陸玖想要進去, 便抱拳硬聲說:“三姑奶奶,您不能進去,長公主在裏麵養病。”

    陸玖攏著一襲玄色披風站在他們麵前,冷眼盯著那回話的家丁說:“既然是養病,我進去探望有何不可?”

    家丁說:“這是夫人的吩咐,長公主殿下身上的病可能會過人,所以不能放任何人進去,您如今懷有身孕,更不能冒這個風險,小的也是為您好。”

    陸玖聽著家丁油鹽不進的口氣,冷冷嗤笑一聲。

    身後的銜香急忙道:“三姑奶奶,他們在胡說八道!長公主身上的病根本就不會過人,否則我伺候長公主這麽久,為什麽沒被傳染?珈珞嬤嬤貼身伺候在長公主身邊,也一點事都沒有!”

    那家丁一噎,低下頭道:“無論如何,你們不能進去,這是夫人的吩咐。”

    陸玖淡淡地看著他,一雙眸子如同寒潭冷月:“若是我非要進去探視,你又能如何?”

    家丁咬著牙:“那姑奶奶就別怪小的們無禮,小的們也隻是奉命行事。”說著,他朝著身後四五十個家丁一揮手,號令發出,那些家丁們頓時握緊了手裏的棍棒,虎視眈眈地看著陸玖及其背後的一群人。

    家丁首領冷著臉道:“希望姑奶奶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陸玖的麵容依然無波無瀾:“巧了,我這人就喜歡吃罰酒。”說著,全然不看那些家丁,徑直踏步朝著榮景院緊閉的院門裏走。

    家丁們見她不聽勸告,於是也不留情麵了,二三十人一起衝上去,想要把陸玖與徐月知二人一同拉下台階。

    可這些人還沒碰到二人的一片衣角,隻見之前站在陸玖身後的那些侍衛們閃身而上,家丁們還沒看清是怎麽個招數,自己就已經身體一輕,被那些人淩空一一踹了出去。

    陸玖今夜帶來的都是曹影手底下最能打的侍衛,一個王府的侍衛就已經能抵擋陸家十個沒用的家丁,一瞬間,那四五十個家丁就被打得東倒西歪,而曹影手下的那些侍衛麵色輕描淡寫,好像剛才這番動靜還不夠他們熱熱身的。

    陸玖不疾不徐地站在緊閉的大門前。

    大門上被一道鐵鏈鎖住。

    陸玖看見這鐵鏈心裏更冷,魏氏所謂的靜養,就是把她的祖母當做犯人一樣囚禁在這院子裏。

    “月知。”陸玖側眸看向徐月知,朝著這把鐵鏈鎖揚了揚下巴。

    徐月知會意,抬手就從肋下抽出一把彎刀。

    她眸中寒光一凜,手裏的彎刀猛然朝著那把鐵鏈鎖砍去。

    削鐵如泥。

    一瞬間,纏繞在門上的鐵鏈鎖像一條死蛇般斷成兩截,當啷一聲重重掉在地上。

    鎖一掉,陸玖應聲一腳踹開大門,朝著門內的方向走。

    她眼底含著熱淚,大聲朝著門內喊:“祖母,我回來了!”

    院子裏空空蕩蕩的,從前富麗堂皇的榮景院今天卻是冷清不堪,庭院當中連一個丫鬟都沒看見,而原先打理得十分精致的花草樹木枯的枯死,折斷的折斷,加之才下了雪,院子裏更顯狼狽淒清。

    銜香抽噎著跟在陸玖身邊,說:“自從夫人說長公主的病會過人之後,把院子裏好多嬤嬤丫鬟全部都趕走了,隻剩下我和珈珞嬤嬤還有幾個小丫鬟在伺候。”

    事至此,陸玖已經心疼得說不出一句話,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實在為魏氏的所為而感動無比惡心!

    “你家夫人就這麽對待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徐月知看到這滿院淒清,憤憤不平,“我看可以直接報官了!”

    陸玖沉下麵孔,冷道:“算賬是肯定要算的,但是現在還是祖母的病更重要。”說著,她朝背後背著醫箱的良醫道,“隨我進屋看看長公主。”

    但是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婦人的聲音便從後方激烈傳來:“陸玖,你擅闖民宅,該當何罪!?這裏是宣平侯府,你一個出了嫁的姑奶奶沒資格在這裏撒野!”

    陸玖與徐月知等轉過頭,便見到魏氏帶著身後浩浩蕩蕩十幾個丫鬟婆子,緊趕慢趕地朝著榮景院的大門內走,已然快要走到陸玖的身前。

    對自己這個所謂的親生母親,陸玖現在是一眼都不想看,魏氏說的話在她的耳朵裏更是形同放屁。她想也不想,冷著麵孔直接轉頭,帶著良醫就往榮景院的正房裏走。

    魏氏看到榮景院門前一地被打得唉喲叫喚的家丁,又看著陸玖帶著人囂張闖進院子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要是有機會,她真想回到數年前陸玖回京的時候,把這個女兒永永遠遠地留在遙遠的巴蜀益州府,再也不讓她回來!

    魏氏帶著幾個凶神惡煞的婆子,三步做倆地衝到了陸玖的身前。

    幾個牛高馬大的婆子瞬間伸手把陸玖等人攔在了正屋前的石板路上,而魏氏則站在她們身前,咬牙切齒地道:“陸玖,你這個不孝女,我這個做娘的同你說話,你竟然一聲也不吭?如今成了齊王府的世子妃,你是翅膀硬了嗎?你這是擅闖民宅,我可以報官的!”

    陸玖站在魏氏的麵前,她人天生高挑,肖華陽公主和陸元忠的身形,不比魏氏的嬌小,於是便可以垂眸睨著魏氏。

    陸玖唇畔抖落一個笑,那笑意冷得徹骨,她漆黑的雙瞳幽森凝視著魏氏,道:“你去報吧,把官老爺請到這宅院裏來,正好也看看,到底是我私闖民宅有錯在先,還是你這個毒婦謀害人命有錯在先。”

    魏氏聞言色變,氣得發抖,眼底卻閃著心虛的光芒:“誰……誰謀害人命?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別以為你當了世子妃就翅膀硬了,我是你的母親,你敢頂撞我就是不孝!”

    陸玖鋒銳的眉梢一動,用冰冷的眼神望著魏氏:“我翅膀一直都很硬,從到這個家的第一天就是如此,怎麽,你才知道嗎?還有,你說我不孝,那我們就來好好討論一下,大周律法上白紙黑字地寫著,父母若為殺人或蓄意殺人者,一經查出,子女可以不認殺人者為父母,你蓄意謀害祖母的性命,就是殺人凶手,我為何要孝你?”

    “你血口噴人,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謀害長公主了!?”魏氏氣急敗壞,“長公主病著,你這個外婦擅闖,若是驚擾了她的休息,我看你才是不孝。”

    “是不是的,進去一看便知。”陸玖凝眸笑著,“何況做賊心虛,你若是沒對祖母動什麽手腳,為何不敢讓我進去查看?”

    “這是我的家,自然由我說了算!”魏氏梗著脖子大叫。

    陸玖雙眼微眯,眸光裏透出一絲探尋:“毒婦,我的祖母還沒死,這裏還由不得你說了算。”

    魏氏一直忌憚這些年來華陽公主在侯府當中的獨攬大權,好不容易當家做主了這幾天,沒想到陸玖竟然這麽快就要來找她的不痛快!這麽想著,魏氏不由得覺得陸瑜那天對自己所說的話越發對了,這陸玖就是個禍害。

    魏氏心裏一股子邪火上來,看著陸玖就心裏發堵,恨得牙癢癢,她正想開口,忽然之間背後就傳來另一個女子的聲音

    “陸玖,就算這裏輪不到母親說了算,但是好像更輪不到你說了算吧?”

    陸玖眼神一冷,眸子輕側,看向門外一個穿著風毛大氅、簇擁丫鬟的女人慢慢走了進來。

    “是陸瑜。”徐月知冷道,“她怎麽在這裏?”

    陸玖轉頭不善盯了一眼魏氏,不消說,她心裏便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魏氏看著前來的陸瑜,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喜色。

    這一瞬間,她真是對自己不久之前討好陸玖,冷待陸瑜的行徑深深後悔!

    當時她以為陸瑜是再也指望不上了,沒想到陸瑜竟然懷了身孕,現在不僅為江氏生下了皇長重孫,更是母憑子貴,獲得了江煒的看重,而且如今帝後及太子夫婦式微,想來不久,她的膝下說不定就會出一位皇後,到那時候,她是承恩公夫人,不僅比一個侯府夫人尊貴,更是比華陽公主這個庶出的長公主更貴重。

    到那時候,憑借陸瑜這個皇後,看誰還敢瞧不起她!

    不過也是陸瑜這個女兒心善,自己之前這麽對她,她竟然還肯回來顧著自己,隻說要自己幫忙處理掉華陽那個礙眼的老婆子,她們母女就能情分如昔。

    魏氏早就已經忍不了華陽了,現在有陸瑜為她撐腰,她自然大膽放心地去做,這樣兩頭占便宜的事情,她最喜歡!

    幸好今日白天陸瑜過來了一趟,說是要在娘家小住,否則現在陸玖擅闖榮景院,魏氏還真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才是。

    “瑜兒,你來了?”一見到陸瑜,魏氏裏麵換了一張笑臉,熱切又歡快地走了過去,一把攙著陸瑜的手腕,帶著她慢慢走向陸玖的跟前。

    陸玖看著眼前一身白貂的陸瑜,貴氣萬千,且原本皇孫妃是不能夠私自出宮的,更是不能私自回到娘家小住,但是現在江煒監國,陸瑜的身份與未來的皇後無異,誰敢對她的一舉一動品頭論足?

    陸玖看著魏氏一臉殷切狗腿地攙扶著陸瑜走到了她的麵前,忍不住回想起一年前時這對母女雞飛狗跳、兩看相厭的樣子,還真是狼狽為奸。

    “皇孫妃風姿依舊。”陸玖淡淡笑著看著陸瑜。

    陸瑜亦微笑地道:“這麽晚了,妹妹回家來是要做什麽事呢?祖母現在被母親照看得很好,你若是貿然闖進去,隻怕驚擾了她老人家。”

    魏氏聽見有陸瑜幫自己說話,底氣更足,硬著脖子就說:“我就說了,長公主一點事都沒有,你非要在這裏血口噴人!”

    “我也早說了,是不是血口噴人,讓我帶著良醫進去一看便知。”陸玖神色平靜。

    陸瑜微笑道:“這侯府裏又不是沒有良醫,何苦還要妹妹跑這一趟?妹妹不放心,一會兒我帶著宮裏的太醫進去為祖母瞧瞧便是。而且提醒妹妹一句,如今齊王府謀逆的罪名存疑,你自己的家中都是一灘泥沼,就不要來別人的家中胡攪蠻纏。”

    陸玖懶得再跟她廢話,側眸看向徐月知。

    徐月知將手裏的彎刀一拔,銳利的刀鋒森森逼近對麵母女二人的麵前。

    陸瑜跟魏氏見徐月知竟然拔刀,臉上原本的得意一瞬間崩壞,踉蹌地退後兩步,外強中幹地大聲嗬斥道:“你……你要幹什麽?要殺人嗎!”

    徐月知雙眼微眯,冷笑一聲瞧著這對貪生怕死的母女:“放心,我不殺人,隻是想請兩位不要亂動,否則就算我不想殺人,我這手中的刀子不聽使喚了,恐怕會往兩位的脖子上割。”

    陸瑜看著這把明晃晃的彎刀,額頭上冷汗涔涔,但她還是鼓足了底氣對著魏氏說道:“放心,母親,殺人可是重罪,尤其我還是皇孫妃,殺了我,她可是滅門的大罪。”

    魏氏聽著陸瑜的話,雞啄米似的惶急點點頭,喃喃道:“對,對,她不敢殺人。”

    說著,魏氏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抓陸玖,不讓她再往正房靠近一步。

    可她的手還沒觸及陸玖的衣袖,陸玖便迅疾抬手,對著魏氏的臉上就是一巴掌。

    魏氏沒想到自己活了這把歲數,身為一個侯夫人,到頭來竟然還被自己的女兒甩一巴掌,簡直是前所未見!她覺得羞憤,怒從心起,捂著臉大叫:“你敢打我!?”

    說著,她舉著兩隻爪子就想撲上去同陸玖撕扯,仗著陸玖懷有身孕行動不便想要欺負她。

    陸玖眼神一冷,早已經看出了魏氏的想法,知道她想趁著自己懷孕擊打她的肚子,心裏對這個生下自己血肉之軀的母親已經徹底沒有了感情。

    陸玖毫不遲疑,手摸進袖口,就在魏氏的一巴掌衝著她的小腹狠狠打去的一瞬間,從袖口當中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朝著魏氏的手背上狠狠刺下去——

    “啊!!”魏氏發出一聲淒厲而尖銳的慘叫,聲音恐怖得如同暗夜當中呼嘯的森森夜梟。

    陸瑜被徐月知用彎刀擋在一邊,眼睜睜看著陸玖從袖口裏掏出的匕首瞬間插|進了魏氏的手背當中,硬生生地直接穿透了魏氏的手背,血肉四濺,滋出的鮮血濺了兩點在陸玖麵無表情的臉上。

    魏氏緊握著自己那隻被匕首紮透的手,顫巍巍地倒在地上,她睜著一雙快要脫眶的眼珠子看著手背上那把冰冷森然的匕首,一寸餘留在手背之外的刀刃上映著她自己驚恐萬狀的神色。

    她撕心裂肺地大叫,像一個毫無形象的市井潑婦般痛得在地上打滾:“我的手,我的手——”

    兩邊的婆子見到這血腥的一幕也嚇壞了,聽見魏氏淒厲地叫喊聲更是六神無主,半天才趕緊爬上去,抓住魏氏那隻被匕首貫穿的手,想要把刀從她的手心裏拔|出來。

    魏氏眼睜睜看著那匕首被婆子拔出了一小寸,一瞬間,那刀鋒割在手心肉上冰涼的觸感直接把她逼瘋,她眼看著拉刀時傷口上越冒越多的血,兩眼一黑,直接嚇得昏了過去。

    兩邊的婆子呼天搶地:“夫人!夫人——”

    陸玖就站在魏氏的身前,冷眼看著暈倒在地的魏氏,眼底一絲憐憫也無。

    從剛才魏氏想要動手傷她腹中孩子的那一刻開始,她與魏氏的母女之情,到此終結。

    陸玖抬手溫柔地撫了撫腹中的孩子,孩子好像剛才也受到了一點驚嚇,輕輕地踹了踹她的肚皮。陸玖心道,別怕,我的寶貝,娘親剛才已經解決掉想害你的人了。

    解決掉魏氏以後,她身後那些外強中幹的粗壯婆子們見到陸玖就跟見到煞神一樣。

    陸玖往前走一步,她們就恭敬膽怯地往後退一步。

    因為她們都知道,三姑奶奶,惹不起。

    她是要動真格的。

    徐月知一麵攔著陸瑜,一麵轉眸,對陸玖投以一個讚許的目光。她就知道,她的好朋友從來不是軟弱的人。

    陸玖從腰上取下一塊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上的血,然後對徐月知說:“這裏就麻煩你了,我先進去。”

    徐月知點頭:“放心,這裏有我,你快去看看長公主的病情。”

    陸瑜眼睜睜看著陸玖用這等霸道蠻橫的手法直接破了她們的阻撓,心裏又氣又恨,覺得陸玖跟江殷成婚以後,簡直就跟那個從前無法無天、蠻橫霸道的江殷一模一樣,動手從來都幹淨利落,毫不留情。

    真是好一個夫妻相!

    陸瑜銀牙咬碎,看著陸玖請了良醫們匆匆進入正屋,說:“陸玖,你還以為自己是尊貴的世子妃嗎?這都什麽時候了,你現在可是通敵叛國罪犯之人的妻子,你這樣的人,簡直令我們陸家蒙羞,等母親醒過來,我立即就要請她把你趕出陸家,從此你再不是陸家人!”

    陸玖頭都懶得回,邁步朝著正屋走進去:“隨你的便,我無所謂。”說著,身影消失在正房門前。

    “你……”陸瑜沒想到她真的連陸家女的身份都不在乎,心裏簡直快氣炸了。

    她原本還以為陸玖是個聰明人,知道如今齊王府靠不住,她之後要是想活命,就必須要倚靠娘家陸氏,到那時候,自己身為新晉的太孫妃就有的是機會拿捏陸玖這個沒有夫家支撐的婦人,卻沒想到陸玖竟然這麽剛,竟然連自己這最後一個保命的身份都不在乎。

    徐月知帶著曹影等人站在院子裏,看守這一群烏合之眾,她見到陸瑜的臉上露出不忿,手裏雪亮的彎刀便朝著陸瑜的脖子上又靠近了一點,挑眉道:“皇孫妃,把你臉上那要吃人的表情收一收,若是嚇壞了我的刀,我怕它做出什麽對您不敬的事情。”

    陸瑜原本以為她們不敢對自己動手,可是現在已經有了魏氏的前車之鑒,陸瑜也不敢輕舉妄動了,隻是嘴上還在逞強地說道:“……徐月知,你不敢,你怕禍及家人。”

    “那要不要試試?”徐月知將手裏森然的刀鋒靠近陸瑜,挑眉道,“試試看是你更膽大,還是我更瘋。”

    那把彎刀是真真切切貼在自己喉管之上的,陸瑜能夠感受得到,徐月知在很好地控製它,若是她微微一用力,這把鋒利的彎刀真的能一瞬間割開自己的喉嚨。

    徐月知滿門抄斬都死不足惜,可是自己的皇後命隻有一條,死了太虧。

    陸瑜一哆嗦,低下頭含恨地看著地磚,不敢說話。

    徐月知瞧著她的模樣,冷嗤一聲。

    這邊,陸玖帶著良醫進入正房之內,看到躺在暖閣床上已經病入膏肓的華陽長公主。

    她渾身高熱,原本端莊慈愛的麵孔上還長著一塊一塊可怕的黑斑,整個人麵色蒼白如紙,簡直像是剛從棺材裏挖出來的一樣。

    三位良醫各司其職,開始為華陽診脈息,看眼看舌,另一位良醫則幫身旁已經斷腿的珈珞嬤嬤診治。

    見到陸玖帶著人闖進來,珈珞嬤嬤早已經熱淚縱橫,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陸玖安撫了她幾句,便在一旁守著良醫為華陽診斷。

    她實在沒想到,自己才一個多月沒見祖母,祖母便已經被魏氏和陸瑜聯手,作弄到現在這個境地。

    從前華陽是多端莊的一個人,現在被她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細膩豐滿的雙手已經變成枯樹一般,保養得宜的錦緞般的頭發也變成一蓬摻著銀絲的枯草,華陽是飽滿的圓臉,現在這臉枯黃如蠟,顴骨高高凸起,沒掛兩絲肉。

    哪裏還像一位養尊處優的長公主,簡直不像人。

    陸玖坐在華陽身旁,一雙眼睛通紅,綴滿了淚水。

    她牽著華陽的手,不住地流淚。

    自從回到京城,華陽公主就是最疼愛偏寵她的長輩,有什麽好的,祖母總是顧及她一個人,她喜歡做的事情,祖母總是全力支持,祖母會認真地聽她說的每一句話,表達的每一次心意,可是現在……

    想到這裏,陸玖便忍不住地抓緊了手心。

    良醫們替華陽看診之後,便朝著陸玖說道:“長公主殿下是被人下了一種名為巫麻草的毒藥,這種毒藥出自嶺南,毒性不大,但若是長時間服用,人就會高燒不退,且渾身浮現這種黑色的斑塊,看長公主的脈象漂浮如絲,恐怕已經吃了快半年之久,現在體內日積月累的毒素爆發,才會突然變成這樣。”

    “巫麻草?”陸玖不通藥理,但是聽良醫說起這巫麻草的功效,還是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那長公主現在如何?可還有救?”

    良醫點頭道:“好在隻這巫麻草隻腐蝕了公主的玉體半年,現在用藥吊著,還是可以把命調回來的,隻是從此以後,長公主的身子肯定不如從前,需要靜心休養。”

    陸玖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點頭:“那請良醫治好我祖母。”

    良醫道:“小的現在先為長公主施針,一會兒再寫出解毒和養身的藥方來,讓長公主身邊的侍者服侍喝下便好。”

    陸玖千恩萬謝,連忙讓良醫為華陽施針,又轉眸去看一旁已經被包紮好傷口的珈珞嬤嬤。

    珈珞嬤嬤聽見華陽已經沒有性命之虞,整個人如同卸下心上的一塊磐石,流著眼淚再三對陸玖道:“幸虧您回來了,幸虧您回來了。”

    珈珞從小便伺候在華陽身邊,這麽多年也一直活得精致,這段時間,她被磋磨得像是老了十歲,鬢邊的白發一縷一縷。

    陸玖於心不忍,沉默地握緊了珈珞的手,眼神堅毅道:“嬤嬤,您放心,有我在這裏守著祖母,她們那些人誰也不能再動祖母分毫!”

    珈珞默然流淚。

    這時候,院子外卻傳來一陣騷亂。

    “就是這裏!”

    “齊王府的世子妃帶著這些人橫衝直撞了我們侯府,現在還傷了我們夫人,還敢挾持皇孫妃!”

    “大人,您趕緊把那個法外狂徒押走,還我們侯府還有皇孫妃一個清白!”

    徐月知的聲音也隨之傳來:“誰敢動一步!”

    “……”

    “外麵是怎麽了?”珈珞不放心地朝著門外的方向看去。

    “應該是方才有人趁亂跑出去幫魏氏報官了。”陸玖麵色平靜地轉頭,也看著那騷亂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報官做什麽?難道是想要把您抓走?”珈珞嬤嬤心中一緊,眼底恨意徒增,“要抓也應該是抓那一對惡毒母女,隻是長公主還沒醒,不能作證。”

    陸玖安撫道:“祖母醒沒醒都不要緊,有我在,你們放心。嬤嬤,你陪著良醫在這裏為祖母施針,我出去會會他們。”說著,陸玖便站起身,朝著正屋門外的方向走去。

    她掀開氈簾,扶著腰走出正門,立在簷廊下,冷眼看著這院中的一地雞毛。

    夜色下,天上又開始下起雪花,滿院琳琅,有自己的人,有陸家的仆從,還有剛從外麵趕來的官兵。

    魏氏已經醒了,舉著自己剛拔出刀,還纏著紗布的血淋淋的手給兵馬司的長官看,氣急敗壞地指著陸玖道:“就是她,她擅闖侯府不說,還傷了我的手,現在還派自己身邊的人挾持皇孫妃,簡直是罪該萬死。”

    那兵馬司的長官看著這滿院狼藉,又看了看陸瑜跟陸玖,心裏忍不住地抱怨自己怎麽遇上這麽麻煩的事情,一邊是現在一手遮天的皇孫妃,一邊又是齊王府的世子妃。

    陸瑜看到兵馬司的人來,底氣立馬足了,對著那為首的官兵道:“還不把這群人拿下?世子妃夜闖侯府,還對我不敬,現在還要謀害我們侯府的長公主,罪該萬死!”

    魏氏被陸玖插了那一刀,現在心裏已經痛恨極了這個女兒,根本不把她當自己的親生女,隻用看著仇敵的目光看向她,道:“大人,您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侯府還有皇孫妃受欺負啊!”

    那兵馬司的人也是狡猾,這樣燙手的山芋放在自己手裏,自然忍不住丟開,於是便和稀泥笑道:“這……侯夫人,到底都是自家人,你若是指責世子妃,按照大周律罪名去懲處,豈不是要禍及家人?你們也是世子妃的家人啊。”

    言下之意,這是你們自家的事情,還是私下解決,不要鬧大,否則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魏氏蹬鼻子上臉,不依不饒:“那怎麽行?必須按大周律懲處!大人,我現在就當著您的麵把家譜請來,世子妃不忠不孝,不配做我陸家的女兒,我今天就劃了她的名字,從此以後,她與我們家再無瓜葛!您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說著,她真的讓人從祠堂裏把家譜捧了出來,翻開寫有陸玖名字的那一頁,用筆重重地劃去了陸玖的名字,然後把族譜塞進官兵的手中,趾高氣揚地說道:“看好了,從現在開始,她不是我陸家的女兒,大人,請動手吧!”

    陸瑜得意地笑著。

    終於啊,終於等到這一步了。

    “陸玖,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們陸家的人了,雖然還未請合族上下公證,但是現在母親是陸家最大的長輩,先除你的名字也是夠格的。”陸瑜差點就壓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她看著陸玖,得意洋洋,總算是把陸玖踢出了陸家!

    “大人,抓人啊!”魏氏見那官兵捧著族譜麵露難色,不肯動手,於是伸手抓著他的衣袖搖了搖。

    一瞬間,曹影身邊所有的侍衛守在陸玖的身前,拔出腰間的佩刀,對著兵馬司的人。

    “保護世子妃!”曹影冷聲下令。

    徐月知也在一瞬間鬆開陸瑜,轉而飛奔至陸玖的身側,舉著手裏的刀,冷眼對抗麵前烏泱泱的一眾人。

    陸玖站在簷廊下,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情景,慢慢抬手,示意曹影:“把刀放下。”

    曹影愣了一下。

    陸玖繼續道:“你們都是從燕雲山退下的人,從前,你們的刀都是對準蠻子和敵人,他們這些人,不配你們用殺敵的寶刀應對。”她的目光充斥著譏誚,點在魏氏與陸瑜的臉上,“用殺敵的刀來殺你們,簡直是太看得起你們,放心,我絕不會讓他們動手的。”

    “因為你們還不夠格被殺。”

    陸瑜死死瞪著陸玖:“好大的口氣!死到臨頭了還猖狂?”

    陸玖不動聲色,一雙冰冷的瞳眸凝視著院中的人,扶著腰一步步地走向台階下,走出侍衛圍成的保護屏障,一個人隻身走到了最前,麵對著那一群官兵與陸家的人。

    明明她隻是一個懷著身孕的女人,手上連一把小匕首都無,但是站在最前方的陸家人以及魏氏陸瑜母女倆還是忍不住地往後退一步。

    陸玖朝前走一步,她們就往後退一點。

    如同是一群軟弱的羔羊麵對一隻步步逼近的孤狼。

    陸玖身披一件玄色鬥篷,上麵綴滿了星星點點的雪花,她的眉間拂著冷意,一直朝前走,直到走近魏氏、陸瑜,還有那些官兵們的麵前。

    陸玖冷眼看著官兵當中的頭目,慢慢道:“你們來得正好,這裏正有幾個為非作歹,蓄意謀殺人性命的狂徒。”她狠狠地揚手,猛地指向魏氏的鼻子,逼問道,“魏夫人,你與皇孫妃蓄意謀害華陽長公主的姓名,用巫麻草害她中毒,敢不敢認?”

    魏氏臉陡然一白,旋即道:“你胡說!你什麽時候看見我在長公主的身邊下毒?”

    陸玖揚手狠狠指著落雪紛飛的蒼天,疾言厲色道:“就算我沒有看見,但是你的所作所為老天爺都看得一清二楚,我陸玖今天敢指天發誓,自己今日做所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長公主,保護我自己的孩子,否則天打雷劈,死後落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你魏氏敢指天發誓自己沒有謀害長公主嗎?要是你謀害了長公主,那麽你也會天打雷劈,死後永世不得超生!”

    “你放肆!”魏氏已然是氣急了,她哪裏敢發誓?陸玖話中所說的一切都是她親手做過的事情,可是現在華陽昏迷,除了華陽,沒人能指認這是她做的。她早就計劃好了一切,把華陽拖死,然後死無對證。

    可恰巧,就在魏氏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原本飄雪的天空當中竟然無緣無故地傳來一道轟隆作響的悶雷聲。

    魏氏一個激靈,臉色煞白,連忙閉緊了嘴巴不敢說話。

    陸玖冰冷銳利的雙目看著魏氏,黑白分明的眼瞳當中映照著滿院惶惶的燈火,那火光忽明忽暗地跳動在她的眼底,平白萌生出一股戾氣。

    她看著魏氏,一字一句:“魏夫人,你不敢發誓。”

    “我……”魏氏百口莫辯,白眉赤眼地道,“你有什麽證據,你憑什麽說是我害了華陽長公主?誰可以給你作證!?”

    “我可以!”

    忽然,一個蒼老而顯得有些病態的聲音從陸玖的背後傳來。

    一瞬間,魏氏瞪大了眼睛,陸瑜也驚慌地看向話語傳來的方向。

    徐月知回眸,驚喜地道:“長公主?”

    陸玖轉過頭,便見到華陽公主在銜香的攙扶之下,虛弱地走出了正屋的大門,立在簷廊之下。

    魏氏的手在抖,瘋狂地顫抖。

    這老太婆……竟然還沒死?怎麽可能,她下了那麽多的巫麻草,這老太婆早就該死了啊!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

    “祖母?”陸玖眼底的神情從憤恨轉化為驚喜,趕緊轉身跑向華陽的身邊。

    她小心地攙扶在華陽的另一側,一雙眼睛刹那間湧出淚水,欣喜若狂地道:“您沒事了?”

    華陽側眸看向陸玖,森嚴莫測的眼底這才流露出一絲慈愛的溫柔:“剛才施針完,我就醒了,聽見外麵傳出這麽大的動靜,就讓銜香扶著我出來看看。”沒想到一出正屋,就看見陸玖為了保護自己,一夫當關,一人對抗麵前所有的人。

    華陽用自己略冰涼的手摸了摸陸玖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有祖母在這裏,誰也不能欺負她們祖孫二人。

    華陽慢慢轉過頭,用近乎刻薄的目光冷眼看著魏氏道:“你不是要找人證明是誰毒害的我嗎?我現在就親自出來給大家作證,就是你派人動手,趁我不備的時候在我的湯藥飲食裏下巫麻草。”華陽轉眸看著那些官兵,嚴厲道,“不是要秉公執法嗎?現在犯罪之人就在你們麵前,帶走吧,我陸家容不下這種毒婦。一應的罪證,我會派人在之後交到官衙。”

    魏氏一聽,方寸大亂,口不擇言地道:“母親,我,我是陸家的兒媳啊!而且,而且若是我被查出什麽,家裏不也要受我的連累嗎?就連玖兒……”

    事到如今,魏氏竟然還想用陸玖當擋箭牌。

    華陽淡淡地笑了一聲,說道:“把族譜拿來。”

    說完,就有人捧了族譜上前。

    魏氏忽然明白了什麽,雙腿一軟,跪下去,忙不迭地想攀扯陸瑜:“皇孫妃,你救救我,我是你的母親啊,而且這件事不是你……”

    陸瑜原本隻是想借魏氏的手除掉礙眼的華陽公主,且上一次魏氏把她丟去莊子上受苦的事情,她還銘記於心,現在看到魏氏落網無用了,她撇清幹係還來不及。

    反正,上次魏氏也沒顧念她們的母女之情。

    上次她落難,魏氏就急著要和她撇清幹係。

    這一次,她也隻好如數奉還。

    陸瑜立即就換了一張臉,一腳蹬開魏氏,冷聲一哼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沒想到你這樣的人竟然是我的嫡母,真是令我蒙羞!”

    魏氏聽到陸瑜的話,心如死灰,抓著陸瑜衣角的手慢慢無力垂落。

    好,好一個天道輪回啊!她瘋癲地笑起來。

    華陽抬手,幹脆利落地在族譜上劃掉了魏氏的名字,而後冰冷無情地道:“謀害家婆,方才在院中還想蓄意謀害孕婦腹中的孩子,孕婦為自保這才插了你一刀,你還有臉在這裏說!我陸家容不下你這毒婦,名字一除,你與我陸家的人再無瓜葛。”

    華陽頓了頓,轉眸又看向身邊的陸玖。

    名字一劃,按理說,陸玖也不可能再是陸家的人了。

    不過,她的小孫女,也不需要侯府三姑奶奶的名頭,僅僅是公主府的門第,也能把她保護得很好。

    陸家這個泥潭,不待也罷。

    於是華陽握緊了小孫女的手,堅定說道:“至於從前的三姑奶奶陸玖,從今天開始,她也不再是宣平侯府的人,更不是你魏氏的女兒,從今天開始,她隻是我華陽的孫女,我死後,公主府的一切尊榮都由她繼承,她與你魏氏,還有我的兒子陸元忠,沒有半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