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溫酒 “斬” 陸瑜……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12023
  第112章 溫酒 “斬” 陸瑜……

    陸瑜的消息很快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傳開, 陸玖與江圓珠徐月知二人乘車離開北郊前往公主府,京中的消息便已經傳開,宮中更是有人前來公主府稟報, 說皇帝皇後看在陸瑜懷有皇家血脈的麵份上, 容許她能夠暫時解了懲處,回宮安心養胎。

    這麽一來,之前陸瑜犯的過錯,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也隨之一筆勾銷了。

    眾人不免歎她是個有福氣的, 才惹了皇上和皇孫的不高興,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有孕了,可謂是老天都在幫她。

    帶著身孕重新高調回到宮中的陸瑜自然是極盡榮華, 前些天受的委屈好像一夕之間全部掃空,她從一個不得寵愛的正妻搖身一變成為東宮中最金貴的人兒,錦衣玉食, 丫鬟簇擁, 成了禁庭群芳當中傲霸枝頭的一支牡丹花。

    從前人人都以為陸瑜被趕出宮中, 已經昭示著她變成了一個再也無人問津的棄婦,就連太子妃與魏氏也是這樣認為的。

    可誰也沒有料到,天一夕之間就變, 簡直讓人猝不及防。

    然而東宮得麟孫的這一喜訊帶來的祥樂之氣還未持續兩個月,五月中旬的時候,一個災難般的消息再度傳來。

    皇太孫江燁原本代表病重的太子前往南邊靖州一帶巡查梅雨季節止水防洪的工程,卻沒想到在歸程路上遇到了罕見的大山洪, 所有的人、馬, 都在一瞬間被巨大的山洪衝走,死傷無數,江燁也在隨之失蹤。靖州的官員們連夜帶人滿山巡查, 一路尋找,可是卻怎麽也找不到失蹤的江燁,一朝之間,江燁生死未卜。

    人人都知道,太子江秋乃是半截入土的人,嘉熙帝之所以早早立皇太孫就是因為知道太子病弱,不久之後可能需要這位太孫來繼承大統。現在皇太孫失蹤,其嚴重性相當於動搖國本,一時間,宮內宮外人人自危,尤其是靖州失察的官員們,更是受到了皇帝接連的訓斥貶謫,又排除朝廷精銳的禁軍,要他們務必找到皇太孫。

    因為江燁的失蹤,太子妃幾乎日夜憂心,陸玖身為齊王府世子妃入宮請安,隻見短短半個月之內,原本姿容華貴的太子妃就已經老了一截,兩鬢的頭發在一夜之間就白了,更是因為憂心脫發不止,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蒼老了十多歲,又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

    太子與皇帝亦是受到重創。

    原本身子不好的太子現在幾乎是坐不起身、下不來床,而皇帝也是急得不小心著了風寒,龍體欠安,把宮裏的太醫院的太醫們折騰得三班倒,一口氣懸在脖子上下不來。

    靖州與朝廷派去的欽差連著找了整個六月,在六月底的時候,才有一點消息傳來。

    可等了幾乎快兩個月的消息,卻是一道平地驚雷,炸響在所有的人頭頂。

    禁軍在山洪爆發的一帶尋找到江燁被水流衝走的屍首。

    找到的時候,屍骨已經損傷得看不清原來的樣子,士兵與官員們隻能依靠著他身上的衣衫與玉佩來分辨身份。

    其實在江燁的屍骨還沒找到之前,京中四下便已經傳來耀眼,許多人都認為在這樣強大可怕的山洪摯愛,皇太孫是活不過來的,在朝廷派軍前去尋找的時候必然就已經死了,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這個消息傳來,太子妃差點瘋魔,太子與皇帝也受到重擊,很長時間一蹶不振。

    很快,江燁的屍體從靖州運回,皇帝下令,按照皇太子的儀置去辦他的喪屍。

    國有喪,天下知,京城四麵角樓的鍾聲催命符般地敲響了三天三夜,三天之後,全京城的百姓都開始服縞素,祭奠皇太孫。

    江燁死了,那麽子息單薄的太子膝下便隻留存了江煒這一個兒子,若是不出意外,江燁身後不久,江煒便會繼承兄長皇太孫的身份,而陸瑜身上原本隻是庶出皇孫的骨血,也自然而然地變成了將來的皇太重孫,貴不可言。

    那段時間,六月盡,七月始,連綿的雨水如傾瀉一般下個不停,整座京師都籠罩在這一片陰雲之下,鬱鬱不振。

    失了嫡子的太子妃好像被抽去了所有的驕傲,一瞬間變得落寞沉寂,而現在的江煒陸瑜夫婦卻是徹底揚眉吐氣,尤其現在陸瑜還懷了皇帝的皇重孫,宮裏對陸瑜更是嘉賞不斷。

    京城世家裏的女人都是人精,最會見風使舵,現在太子妃失勢,她們立馬把目光投向了未來的“皇太孫”,陸瑜的小殿閣當中時不時便有命婦前來請安問好,殿閣裏一派安寧和樂的氣氛,而太子妃恢宏的殿閣當中卻門可羅雀的寂靜。

    仗著皇帝現在的偏寵,陸瑜的尾巴很快翹了起來。

    她喜歡熱鬧,喜歡人人擁戴她的樣子,於是時常在自己的殿閣當中設宴,頂著五六個月大的肚子,款待京師世家的命婦貴女們。

    陸玖作為齊王妃的世子妃,自然也受到了陸瑜所謂的宴請,原本是不得不去的,可是就在陸瑜公布有喜的消息之後不久,陸玖也很快得知了自己懷孕的消息。

    江殷即將離開京師的那段日子,她一直感覺到身子疲憊,容易嗜睡,並不是因為她操勞太過所以導致的憊懶,而是因為她那個時候已經快有了足月的身孕。

    而這段時間各種事情接連發生,陸玖顧暇不及,且這肚子又不顯懷,隻是月事遲遲不來,陸玖一看,這才知道自己有了近三個月的身子。

    若不是風蓮強行看不過去,非要找太醫過來仔細診脈,陸玖還真當自己是吃多了發胖,所以小腹上才會微微隆起一塊。

    到現在快四個月,肚子才隆起明顯的渾圓。

    這件消息原本是應該上報皇帝,同時寫信告訴遠在雲州的江殷,可是這段時間京城陰雲密布,宮中自顧不暇,雲州戰事也在進展當中,陸玖便隻讓人與皇後傳話了一聲,並且也沒有在每半月一次的家書當中告知在外的江殷。

    一來,陸玖擔心江殷為自己分心,二來,她也有些小小的私心在裏麵,她不想在書信當中告知他自己懷孕的消息,而是想親口告訴他,或者在他回京之前把這個孩子順順利利地生下,給他一個驚喜。

    因著有孕,皇後便下令免了陸玖按例的入宮請安,隻讓她在王府裏好生將養,如此一來,陸瑜便是有心想找陸玖的不痛快,因著她腹中的這個孩子,也沒了機會。

    但隔三差五,東宮當中還是會遞來帖子,隻不過陸瑜的宴會,去不去也是全憑陸玖的高興罷了。她與陸瑜素來不睦,這帖子不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陸玖甚少理會,怎麽送來的怎麽送回去。

    而宣平侯府那邊,華陽公主也時常派人過來看望,又撥了好些個嬤嬤過來,時常囑咐陸玖孕中應當如何保養身體,生出一個健康的孩子。

    而相比祖母,陸玖的親生母親魏氏那邊倒是一點消息都無,自從陸瑜突然有孕之後,魏氏便對自己之前看輕陸瑜的行徑十分恐慌,生怕自己之前送她去莊子上的舉動惹惱了陸瑜,將來陸瑜一朝登高的時候,自己不僅不會成為皇後的母親,反倒是先惹了未來皇後的仇恨,於是笑臉一換,腆著張老臉隔三差五地入宮去請安,隻可惜碰了一鼻子灰。

    陸瑜在東宮開宴,誰都邀請,偏生不許讓自己的嫡母進門。

    這一通騷操作下來,魏氏之前想拍陸玖的馬屁結果拍在了馬腿上,陸玖不領她的情也罷了,現在偏生還得罪了陸瑜,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偷雞不成蝕把米,成天躺在侯府裏捂著心口哎喲哎喲喲地叫喚。

    結果這一叫喚,還惹了陸元忠對她的不快,劈頭蓋臉的一通訓斥,一句“自作自受”簡直是把魏氏的臉丟出了千裏之外。

    陸玖在王府裏待著,除了偶爾見一見耶律珠音與華陽長公主之外,誰也不見,日子過得適心舒坦。

    無人上門打擾,這樣閑適的時間正好讓陸玖有了機會去做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調查江燁真正的死因。

    六月下旬得到江燁身亡的消息之後,陸玖的心中便一直存有疑慮,覺得江燁的死另有蹊蹺,於是暗中與江圓珠設計調查。

    這一查也快半個多月,眼看著八月都快到來,這一日,陸玖便傳人去問了消息。

    杵作來的時候,陸玖正撫著圓滾滾的肚子靠在華亭當中的太師椅內吃點心,江圓珠恰好也過來看她,兩人坐著一道說話,風蓮與青蓮侍候在二人身側。

    微風拂過,好不愜意。

    府中的嬤嬤過來稟報:“回世子妃的話,人已經來了。”

    陸玖慢慢吃了手裏的雪花酥,抬眸與坐在對麵的江圓珠對視一眼。

    二人相視一笑,陸玖便道:“請進來吧。”

    嬤嬤稱是,轉頭去領了人進來。

    不會兒,一個穿著一身青色幹練短打的中年女子便出現在了陸玖與江圓珠的麵前。

    嬤嬤退了下去,女子對著二人俯身一拜,麵沉如水地道:“臣下京畿府杵作羅青娘拜見公主,拜見世子妃。”

    陸玖抬手,微笑著虛扶了一把:“李大人請起。”

    羅青娘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腰板挺直。

    陸玖微笑道:“半個月前請大人冒險調查一番皇太孫的屍身,不知道大人可發現了什麽異樣不曾?皇太孫可是真的死於山洪?”

    羅青娘道:“回稟世子妃,臣下已經仔細看過了皇太孫的屍身,其中的確有些奇怪的地方。”

    陸玖黑白分明的眼睛當中眸光一銳,江圓珠的麵容上也浮現微笑。

    陸玖繼續問:“哪裏奇怪?”

    羅青娘的麵色浮現一縷淡淡的不安:“請公主和世子妃先恕臣下不敬之罪。”

    江圓珠溫和道:“羅大人有話直言不諱,我們是不會怪罪的。”

    “既然如此,那臣下變大膽開口。”羅青娘拋卻了顧慮,目光變得清朗起來,“臣下鬥膽懷疑,現在葬入皇陵中的那個人,並不是皇太孫本人。”

    這一句話,令陸玖與江圓珠的心中都炸開一個驚雷。

    江圓珠麵色沉靜,好像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陸玖的鳳目當中卻是銜了一絲敏銳的光,直言問道:“可有證據?”

    “是。”羅青娘沉沉點了一下頭,“臣下仔細看過那具屍身,發現那具屍身上有一處先天的小指缺損,很顯然是在山洪之前就有了,且那一處斷裂小指的手骨格外圓滑,顯然是折斷以後骨頭本身自我修複了許多年,才慢慢長成好的,而並非他們所說的是在山洪爆發當中不小心折斷的。”

    江圓珠側眸看向陸玖,眼神亦是變得有些銳利:“這些年,太子妃一直把皇太孫保護得極其周密,皇太孫一雙手從小到大沒有受過任何的傷,更不可能有一根已經愈合的半截手指。”

    羅青娘繼續說:“且那具屍體被毀壞的臉也著實可以,按理來說,在山洪之中毀容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那屍體的臉實在是毀得太恰到好處,基本能辨認的特征都已經被毀得幹幹淨淨,臉上的傷口顯然是有人故意偽裝出不小心受傷的,但是還是被臣下找到了幾處細微的像是被人用鈍器割開的痕跡。”

    陸玖秀麗的麵孔變得陰翳起來,雙眸當中好像迸射出異樣的光彩,輕聲慢念道:“這麽看來,是有人故意事先殺害了一個人,然後用這具毀容的屍體替換掉皇太孫的屍體,想讓眾人都已經皇太孫是真的死了,實則,他還有可能活著。”

    羅青娘恭敬地垂下眼簾:“這些臣下不敢妄自揣測,隻是臣下能夠以姓名做擔保來肯定,現在躺在皇陵當中的那個人絕對不是皇太孫,而是一個無名無姓之輩。”

    江圓珠抬手取了一塊雪花酥慢慢吃著,清冷的眉眼當中浸出寒意,她微微一笑:“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朝廷當中那麽多人,竟然沒一個能人能夠看出這位‘皇太孫’身上的怪異之處。既如此,不是他們真的平庸無能,就是他們早已經被人收買,串通一氣,決定用一張嘴說話了。”

    陸玖沉吟片刻,抬起頭來微笑看向羅青娘:“多謝羅大人,這段時間辛苦您了,您是個有真才實幹的人,不久之後一定會在朝廷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羅青娘也笑了笑,眉目當中有些自嘲:“女子進入朝堂原本就要比男子費更多的心裏,我又是出身布衣之徒,那些門第高超的杵作自然不願意與我為伍,倒是能有機會幫得上公主與世子妃的忙。”

    江圓珠笑吟吟道:“羅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從來英雄不問出處,你腹有才華,本公主也十分欣賞,等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必然會在父王麵前提攜你一步,讓你能夠有施展才華的機會。”

    羅青娘的麵孔上仍然是那副沉穩,聽見江圓珠的話也不急不躁,隻是跪下,按著規矩對二人行了一個禮,道:“多謝公主與世子妃。”

    陸玖溫和道:“羅大人一路辛苦,我這就派人送您回衙門當差。”說著吩咐了風蓮恭敬送羅青娘離開。

    羅青娘離開之後,江圓珠方才看向身側的陸玖,凝神問道:“這件事,你怎麽看?”

    陸玖麵容沉靜,眉目裏噙著淡定從容,屈指在桌案上輕叩了兩下:“我覺得,江燁一定還沒死。”

    江圓珠彎唇一笑:“我也是這麽認為。”

    “雖不能十分肯定,但是這件事情,陸瑜可能參與其中。”陸玖凝神細想道。

    提及陸瑜的名字,江圓珠嗤笑一聲,十分地瞧不上眼:“如今東宮一片陰雲密布,大家都在為這喪事傷心,她倒好,仗著父皇的幾句話耀武揚威,生怕誰不知道她如今是受益最大的人。這件事情,光是看誰最後占的便宜更多,也能夠猜出個七八成。”

    陸玖擰著細眉,想了想:“但是我覺得,以陸瑜的膽量,應該也做不出這種謀害皇太孫的事情,總覺得背後還有人在推波助瀾。”

    江圓珠道:“總而言之,現在大家都覺得江燁死了,隻怕皇太孫的位置不久之後就會落在江煒的頭上,那時候陸瑜成了太孫妃,許多事情就連我也不好插手了,所以我們動作得快些,最好是要在江煒繼位之前找到人。”

    陸玖麵容沉肅,點了點頭:“這件事情,的確不能再拖了,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吩咐人去辦。”

    江圓珠卻笑著按住了陸玖的手,朝著陸玖日漸渾圓的腹部揚了揚下巴,說:“你如今還懷著孩子,這件事情就不要插手了,何況尋找皇太孫這件事情需要保密,必須要信得過的人手去辦,才不至於打草驚蛇,你如今才接管齊王府不久,底下許多人是否身世幹淨還未可知,做這件事情不合適,還是我來。我手底下有一支單獨聽命於我的暗衛軍,人雖然不多,但是十分厲害,是我九歲那年父王從禁軍裏撥出的高手,他們做事,可以十分放心。”

    陸玖聽著這席話,臉上出現幾分笑容,信任地握住了江圓珠的手,點了點頭:“好。”

    江圓珠溫婉地笑起來,黑白分明的眼中卻跳動著與她外表不符的狡黠:“雖然我對江燁江煒都不太喜歡,但是相比那個蠢笨呆傻又做事衝動的江煒,我還是更希望江燁坐在皇太孫這個位置上,我們江氏的子息素來單薄,我可不希望將來統治大周的人是江煒陸瑜這樣又蠢又壞的夫妻。”

    陸玖聽她直言不諱的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又蠢又壞?”

    江圓珠挑了挑眉,笑道:“不過說起來,這些天陸瑜可還有再給你送帖子來,邀請你去東宮當中赴宴?”

    陸玖回憶了一下,道:“前些天她好似身子不大爽快,所以便沒讓人送帖子過來,但是今天也應該好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有一封送過來。”回想起那帖子,陸玖不由得無奈地搖頭笑了一下,“她的心裏有氣,又是個很要麵子的人,之前她落魄的那幾次偏偏都被我看見,現在她的心裏肯定還憤憤不平著,想要把我請去跟前,看看她現在榮光。”

    江圓珠笑著吐槽道:“真不知道該說她這個人是信心堅韌,還是臉皮厚,你都拒了這麽多次,她還有臉送帖子來?還真是千萬人辦事有千萬方式,不要臉的人辦事也有不要臉的方式。”

    陸玖無奈地搖頭笑道:“圓珠,你明明是個端莊公主,怎麽說起話來老是這麽……有趣?”她頓了頓,找到一個體麵的形容詞說與江圓珠。

    江圓珠滿不在乎地笑起來,朝著她一眨眼:“我母妃從小死了,說起來不過是個沒娘的庶出公主,偏生父皇就我這麽一個女兒,所以疼愛得什麽似的。你聽說過一句話沒?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就是集萬千怨恨於一身,宮裏除了皇後娘娘,那些妃子們哪個不是明裏一臉笑,暗裏一把刀?若是我真那麽端莊賢良,早已經不知被她們暗地欺負成什麽樣子。”

    兩個人絮絮說著,正想再用一疊點心,風蓮卻忽然上來稟報,麵露難色地說:“主子,公主,東宮皇孫妃那邊又送帖子過來了。”

    原本還在悠閑吃點心的二人一瞬間愣住,旋即又相視而笑。

    江圓珠把點心往碟子裏一放,站起身去攙扶陸玖,笑道:“好啊,我們不去找她,她倒是自己趕著上來。”

    陸玖扶著略有些笨重的腰肢,亦舒展地抬眸笑了笑:“當年劉皇叔三顧茅廬請出諸葛孔明記將安天下,陸瑜九顧齊王府,我也不能不出山。”

    江圓珠與她對視一眼,兩人心有靈犀地一笑:“那就會會她去,免得讓她總惦念著你,吃不下睡不香的。”頓了頓,她又轉眸回吩咐身邊的青蓮道,“你去請徐家的大小姐來,我們三個起去東宮拜會皇孫妃。”

    風蓮應聲,急急忙忙地去請徐月知去了。

    陸玖忍不住笑:“公主這是要去東宮唱三英戰呂布?”

    江圓珠風趣道:“本公主要唱的是溫酒斬華雄,但今天沒有華雄,那就隻能溫酒斬陸瑜了。”

    *

    東宮寶殿之內,歌舞才換過一輪,滿殿的鶯鶯燕燕環繞在主位之上的陸瑜身邊,滿堂珠翠環繞,紅香綠玉,端的是華彩生姿,粉香浮動。

    外頭的宮女來報說陸玖前來的時候,陸瑜正與身旁的一位命婦談笑,言語之間那命婦多番奉承,說陸瑜眉目自帶貴氣,一看就是有福之人,生下的孩子也必然是貴不可言的麟兒,惹得陸瑜沾沾自喜,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聽見陸玖到來,陸瑜喜不自勝。

    身旁諂媚的命婦巴結道:“哎呀,原來是皇孫妃的妹妹齊王世子妃來了,這明明是姐妹,怎麽皇孫妃的福氣便這樣旺盛,世子妃便這樣可憐,剛懷孕不久丈夫就奔赴前線了,也不知道這次回不回得來呢,還是皇孫妃富貴吉祥,身邊有皇孫寵著疼著。”

    陸瑜聽到這樣的話,眉梢當中的得意更是怎麽都藏不住,高傲衿貴地道:“那就讓世子妃進來吧。”

    身旁的命婦都是最會察言觀色的,趁著陸瑜派人去請陸玖的這段時間,更是極盡阿諛奉承,把陸玖踩得一無是處,把陸瑜捧得天上有地下無。

    陸瑜得意地等著陸玖的身影從門外走進來。

    這些天,她心裏一直有所不滿,總覺得前段時間實在在陸玖麵前丟了臉,總想著如何把臉麵掙回來,讓陸玖在她的麵前丟把臉才好。

    千盼萬盼,今天總算是找到了她自投羅網的機會。

    今日,必要讓她在這滿堂命婦貴女眼前難堪得無顏再出世,陸瑜才覺得自己心裏的一口惡氣能夠出來些許。

    很快,傳話的宮女下去,領著陸玖走了進來。

    看到陸玖的一瞬間,陸瑜的眼睛瞬間亮起,但是很快,她頓時又像遭了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眉目見原本的得意轉化成錯愕。

    陸玖來是來了。

    但她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她的身後不知為何還跟了靈川公主江圓珠與那個素來以武力著稱的徐月知。

    三個人一走進來,頓時滿堂的目光都匯集在她們身上。

    陸瑜的眼神一瞬含了可惡的神色,咬牙低聲憤恨道:“她們兩個怎麽也跟來了?”

    如今江殷陸鎮離開京城,江燁也死了,本來以為能有機會拿捏住陸玖,卻忘了她的身邊還有兩個招人厭的家夥。

    陸玖同江圓珠徐月知一同走入寶殿當中,麵色平靜淡然,甚至還含著一絲從容的笑意,完全沒有陸瑜意料當中惶恐難安的神態。

    陸瑜的手撫上滾圓的肚子,眼神卻陰狠地落在陸玖的臉上,過了一陣,她的嘴角銜了一抹笑意,對著堂下的陸玖道:“姐姐設宴,請了妹妹這麽多天,妹妹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如今終於舍得出來了?”

    陸玖站在堂下看著陸瑜,芙蓉麵上風采依舊,即使懷著身孕,也不見她有一絲臃腫,不似陸瑜自己,因為妊娠,臉部與雙手都已經浮腫起來,同時因為進補,整個人也圓潤了一大圈。

    底下的命婦貴女們也許久沒見到陸玖出席宴會場合,見到她來,不免露出羨豔的目光,竊竊私語地說道:“懷了孕還是那麽好看,齊王世子妃不愧是京城人人稱道的美人。”

    “要是我將來有孕也能像她一般不折損容貌就好了。”

    這些窸窣的說話聲雖然不大,但精準地落在陸瑜的耳朵裏。

    陸瑜想裝作沒有聽見,可是耐不住那議論的聲音實在太多,不由得拱起她心底的一簇火苗。

    陸玖聽見這些議論也隻是置若罔聞,她站在那裏,淡漠地笑了兩聲道:“前一陣子皇孫妃當著我的麵受罰,想必心裏一直還記掛著在我麵前失儀的事情,我怕皇孫妃見到我又想起之前的受辱的事情,心生不快,所以為了您著想,我便還是決定不來您跟前晃悠,免得您時時回想當日的窘境,惹得腹中的胎兒也鬧心。”

    其實在場的多數貴女都曾聽聞,陸瑜在拂槿軒受罰那一日,是因為齊王世子夫婦的指正,更是在一向不睦的齊世子妃麵前鬧了好大的沒臉,她這段時間其不可耐地邀請世子妃,就是為了給自己掙回臉麵,縱然她嘴上的說辭是所謂的“姐妹情深”。

    都是千年的狐狸,裝與不裝的,誰心裏還沒數呢?

    隻是陸瑜畢竟懷著皇重孫,如今太孫又過身了,皇家的子息單薄,懷著皇家血脈的女子就是比真金白銀還要金貴,大家也都是識趣的人,自然順著陸瑜的心意往下演。

    但是沒想到,陸玖一進來,還沒讓陸瑜把下馬威放出來,就直接重拳出擊,直接把陸瑜那點昭然若揭的小心思大大方方地坦蕩說出來,還故意挑了那天的陸瑜受辱的事情打她的臉。

    底下好事的命婦貴女們都悄悄低下了頭,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等著看戲。

    陸瑜的臉色青白交加,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捏緊成拳近乎握碎,她發現自從陸玖嫁給江殷為妻,做了齊王府的主母之後,這膽子是越來越大,性格也像她那個夫君江殷一樣越來越盛氣囂張。

    以為自己當上世子妃就了不起了麽?她可是皇孫妃,馬上就要是太孫妃了!世子妃在自己跟前簡直連提鞋都不配好不好?

    陸瑜的眼神往下一掃,除了微笑以對的陸玖一行人,底下那些命婦貴女們的臉上也露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容,都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若是現在同陸玖撕破臉,未免顯得她這個未來的太孫妃太沒格調,於是陸瑜想了想,還是按捺了心底的一口氣,轉眸惡狠狠地給了身側心腹侍女阿碧一記眼神。

    阿碧會意,連忙上前一步,對著底下陸玖叱責道:“大膽齊世子妃,見到皇孫妃還不行禮跪下?心裏可有尊卑?”

    陸玖八風不動站在原地,從容道:“皇後娘娘體恤我懷有身孕,除了見到皇上以外,都不用下跪行禮。如今我連見皇孫都不用行禮,又怎麽需要跪皇孫妃呢?”

    阿碧與陸瑜素來是主仆一個鼻孔出氣,看到陸玖故意囂張,她脫口而出:“懷著身孕又怎麽樣?尊卑禮儀這些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皇後尊貴,但是她也得遵從老祖宗的規矩,世子妃難道覺得自己可以不顧老祖宗的規矩,執意要衝撞皇孫妃?”

    阿碧自覺得這話無可挑剔,說完之後得意地蔑視著陸玖,又回眸討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陸瑜。

    陸瑜原本氣得清白交加的麵孔上,浮現出一點滿意的笑容,對著阿碧輕輕點頭示意,心裏滿意自己這個丫鬟還算是口齒伶俐。

    現在,陸玖該跪了吧。

    她轉眸看向陸玖,虛情假意地笑了兩聲,非要撐著大度道:“世子妃,你也看到了,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我也是無可奈何呀。”

    說完,給了陸玖一記眼神,示意她識時務者為俊傑。

    陸玖卻還是原地不動,撫著小腹,滿臉淡淡的笑容。

    陸瑜見她還是不肯動,眉宇間不由得纏繞了幾絲厲色,冷眸盯著她:“怎麽,不肯動嗎,世子妃?”

    “且慢。”陸玖還沒說完,一隻手便輕柔地握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身後。

    江圓珠護著陸玖,站了出來,眼眸帶笑地看著堂上的陸瑜,如一隻笑麵虎般道:“皇孫妃的規矩極好,既然要遵從著老祖宗的規矩,那皇孫妃先跪我吧。畢竟論理來說,我雖是庶公主,但是皇孫也不過是庶孫,又是我的晚輩,皇孫妃作為皇孫正妻,也應該與皇孫一道拜我這個姑母才是。”

    阿碧一時臉頰通紅,支支吾吾地求救看向陸瑜。

    陸瑜這才惶然察覺到自己剛才一時為求痛快,倒是讓阿碧給自己挖了一個好大的坑!

    因為江圓珠的年紀與江燁江煒差不了一兩歲,有時候不留神,時常會忘記她其實比這兄弟二人都高一個輩分,的的確確是長輩。

    自己的身份比陸玖高,但江圓珠的輩分毫無疑問是碾壓自己的。

    想到這裏,陸瑜眼裏對阿碧的讚揚頓時轉化成痛恨陰毒。這麽會有這麽蠢笨如豬的丫鬟!

    阿碧看到陸瑜眼底的陰森,也不覺渾身汗毛豎起,頓時閉緊嘴巴不敢再出頭了。

    江圓珠身後的青蓮笑盈盈看著不為所動的陸瑜:“皇孫妃,怎麽不跪?剛才你的侍女不是口口聲聲祖宗的規矩比天大嗎?現在不跪,豈不是成了不守祖宗規矩的不肖子孫了?”

    不肖子孫四個字有如四座大山,壓得陸瑜簡直抬不起頭來。

    她滿頭冷汗地看著江圓珠,扯著嘴角笑了兩聲:“這,這不好吧公主,我如今月份大了,不方便跪下。”

    陸玖的眉宇當中拈起笑意:“懷著身孕又怎麽樣?尊卑禮儀這些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皇後尊貴,但是她也得遵從老祖宗的規矩,皇孫妃難道覺得自己可以不顧老祖宗的規矩,執意要衝撞公主?”

    陸瑜的人怎麽說的,陸玖改兩個稱謂後原封不動地送還。

    說出這話的阿碧急得都快哭了,她真是恨不得回到一刻之前的寶殿裏,給那個急於出頭爭臉、口不擇言的自己狠狠甩兩耳光。

    陸瑜的目光陰冷地看著她,阿碧知道,自己這一劫是過不去了。

    陸瑜是不可能跪的,更是不可能錯的,那就隻能是替陸瑜完成心願的阿碧自己承擔。

    趁著陸瑜還沒發話,阿碧趕緊識趣地跪下,衝著江圓珠與陸玖邦邦邦地磕了三個頭:“是奴婢的錯,奴婢方才閃著舌頭了,才說出這種刁蠻的話來,有身孕是天大的要緊事,怎能下跪呢?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自行掌嘴!”

    說著便抬起手,咬著牙下決心地往臉上連刮了七八個響亮幹脆的耳光。

    陸玖淡淡笑著,瞥了一眼陸瑜:“既然是皇孫妃的奴婢說錯話了,那我自然也不能與她一般見識,皇孫妃,這禮數,我等算是周到了吧?”

    陸瑜的臉都快成苦瓜了,整個人僵在原地,她想說這一點也不周到!這簡直就是囂張至極!可是,若這麽說了,阿碧方才給自己挖的坑,自己也是肯定要跳下去的。兩難相比取其輕,陸瑜一咬牙,笑得比哭難看地道:“周到,世子妃的禮數……十、分、周、到。”

    陸玖滿意地點點頭:“既然皇孫妃這麽說,我便放心了,否則總擔心自己哪裏對您不敬,惹得您不痛快。”

    陸瑜強顏歡笑地看著陸玖,心裏幾乎把陸玖的小人紮透了,卻也隻能咬牙笑道:“……不會,哪裏會。”

    徐月知趁勢上前,笑眯眯地伸手想要挽住陸瑜的手,可是陸瑜一見到她上來,立即就如臨大敵地往後退了一步,如同徐月知伸過來的手不是手,而是吃人鷹隼的爪牙。

    徐月知“一臉和善”地抓著陸瑜的手,“恭敬”地“請”她坐下,笑道:“皇孫妃,您請坐,您如今懷著皇家血脈呢,可千萬不能馬虎,掉以輕心,身邊的人和物都要篩查清楚,可不能讓自己和皇嗣涉險呀。”

    陸瑜早年間就知道徐月知戰鬥力爆棚,她的手要是一用力,能把自己的手腕骨頭捏碎。

    現在她怎麽“溫柔”地請自己坐下,陸瑜哪裏敢不配合,連忙坐下,一邊急得滿頭大汗地想要撥開徐月知的手,連連道:“是,是呢,多謝徐小姐關心……”

    “侄兒媳婦不用客氣。”背後,江圓珠的聲音適時響起。

    徐月知回眸與江圓珠交換一個眼神,立即會意地鬆開了陸瑜的手腕。

    看著自己掙脫魔爪的手腕上已經紅了一圈,陸瑜心有餘悸,不住地悄悄揉著。徐月知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狠了!竟然敢悄悄對她動粗!

    江圓珠也走上前來,一直停在了阿碧的頭頂前。

    陸瑜不知道江圓珠要做什麽,隻見她抬起腳尖,用鞋尖頂起阿碧的下巴,微笑著端詳了一陣她的臉,然後轉過頭來百般關心地對陸瑜說:“侄兒媳婦,方才徐小姐的話你也同意了,這懷著孕啊,身邊的人是該留心些,應該找些仔細的人伺候。你這個丫鬟可見是不安分的,又愛挑撥是非,放在身邊你也不能靜心養胎,父皇與煒兒也不會放心的。姑母給你做主了,把這個丫鬟帶出去打發了,馬上再給你換兩個貼心的伺候。”

    阿碧是跟在陸瑜身邊的老人了,聽見江圓珠要打發阿碧,她一瞬間驚慌失措起來,忙不迭地想要上前拉住陸瑜的裙角:“皇孫妃,救救奴婢!”

    “大膽奴婢,還敢抓著皇孫妃不放?我看你真是活膩了!”江圓珠眼底的神色一瞬變得銳利,“殿裏的人都是死的不成?把她帶下去!”

    話音剛落,身後的兩個宮女便惶急著上前,想要把阿碧拉出去。

    陸瑜一瞬間如同一隻被激怒的母獸,抬頭惡狠狠地盯著江圓珠:“靈川!這是我的人!你大膽!”

    江圓珠平日雖然為人隨和,但到底也是嘉熙帝的愛女,雙眼一眯,冷冰冰地看著陸瑜,毫不客氣道:“我奉勸你說話注意一點分寸,你好歹也是個皇家的兒媳,不要在長輩的麵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她厲聲發話,“把皇孫妃身邊這個生是非的宮女拖下去,打十棍,再敢大聲喧嘩拉著皇孫妃不放,就再加十棍,一直加上去。”

    江圓珠這話雖然是對阿碧說的,可是眼睛看著的方向卻是陸瑜。

    陸玖與徐月知在身後冷眼看著,江圓珠身為盛寵帝女的威嚴一瞬間就蓋過了陸瑜的囂張。

    在場的貴女命婦們也都紛紛低下頭去,或是幸災樂禍地看著台上臉色鐵青的陸瑜。其實在這兒赴宴的女人,能有幾個是真心祝願陸瑜的呢?

    一個是皇帝的愛女,一個不過是孫媳,孰輕孰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江圓珠的鋒芒之下,陸瑜隻有避讓的份。

    “……江圓珠,我好歹是江家的人!”陸瑜紅著眼眶,半天才從牙縫裏憋出這麽句話。

    江圓珠溫婉地笑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寫著警告:“不管你是陸家的人,還是江家的人,我都能讓人再把你丟出宮門,就像幾年前的那次一樣。”

    她輕巧地揮了揮手:“把皇孫妃的宮女帶出去,別打擾了這裏的清靜。”

    兩名內侍上前,抓著阿碧的手就把她拖了出去,而阿碧念著江圓珠話裏的刑罰,也不敢再開頭求饒,像一隻破履般被拖出了殿上。

    “現在終於清靜了。”陸玖上前一步,淡淡地笑著對陸瑜說,“皇孫妃,宴會還繼續嗎?”

    這一通操作下來,陸瑜哪裏還有心情再赴宴,本想發火,可是看著一旁的江圓珠,又還是心有餘悸。

    “看來皇孫妃是累著了。”江圓珠適時地微笑補充,緊接著轉過身,看著背後滿眼看戲的命婦貴女們道,“大家都散了吧。”

    陸瑜被幾名宮女攙扶在一旁,氣得差點兩眼一黑背過氣去,撫著起伏不定的胸口,隻覺得嗓子眼裏一片腥甜,馬上就要嘔出血來。

    殿上的人逐漸散了,陸瑜緩了好一陣,才抬眸凶狠地盯著陸玖:“你們三個欺負我一個,算什麽本事?”

    陸玖不解地眨了眨眼,問道:“皇孫妃此言差矣,剛才殿上那麽多命婦貴女,不都是您的人嗎?論人數優勢,也應該是您更勝一籌。”

    “和她廢話這麽多做什麽?”江圓珠笑著轉身,站在了陸玖的身邊,“皇孫妃,別在這兒跟我們講理,我們不是講理的人。”

    陸玖淡淡笑道:“今日的宴會既然散了,我便先走了,皇孫妃改日若是有閑心想見我,隨時給我遞帖子就是,不過來不來,就要看我的高興了。”

    江圓珠笑眯眯地上前,衝著陸瑜的滾圓的肚子伸過手去。

    陸瑜不知道江圓珠要對她的肚子做什麽,猶如一隻驚弓之鳥,連連後退。

    江圓珠卻隻是輕柔地摸在她的肚子上,笑道:“皇孫妃好好安胎吧,這個孩子生出來,也不知道像誰多一些。”

    陸玖注意到,江圓珠這句話一說出來,一瞬間,陸瑜的臉色頓時晦明難辨,即便她已經在經曆壓抑,但眼底還是藏不住地浮現出一種十分驚惶恐懼的眼神。

    陸玖不由得皺了皺眉。

    江圓珠這句話裏並沒有什麽不好的意思,陸瑜怎麽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好奇孩子生出來的樣子與誰肖似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麽?

    為何陸瑜回這樣害怕聽見這句話?她到底在擔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