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來,要怎麽罰我,你說……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11542
  第104章 來,要怎麽罰我,你說……

    出嫁前一天, 宣平侯府內便開始紮紅緞,點花燈,裏裏外外地忙碌起來, 整個人的身上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與江殷不是初識了, 臨出嫁前,陸玖卻還是忍不住地緊張起來,幾乎一夜沒睡好,到下半夜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閉了會兒眼睛。

    可還沒睡多久, 便到了起身準備梳妝的時辰。

    東邊遠山薄暮,才漫出一點蒙蒙的亮光,珈珞便帶著榮景院中幾位華陽的陪嫁嬤嬤捧著婚服進入陸玖的東閣當中, 與風蓮等一眾丫鬟們伺候陸玖梳洗打扮。

    陸玖的閨閣前夜便已經被布置成一片喜慶的紅彩,門前貼著紅雙喜,梁上纏繞著結成紅花的喜紗, 門簾上掛的、桌上鋪的, 全是點眼的正紅, 上繡著五蝠鴛鴦一類的吉祥圖騰,就連屋子裏點的紅燭也是描金畫彩的,煊煊赫赫地燃著。

    捧嫁衣的嬤嬤們由珈珞嬤嬤帶領, 捧著婚服站在一旁,風蓮剛替陸玖潔了麵,就聽見大門的方向傳來喜慶的爆竹聲響,伴著喧天的熱鬧喜樂。

    陸玖一怔, 回眸看向大門的方向, 身旁珈珞嬤嬤已經笑盈盈地走了上來解釋:“姑娘,今日大婚,按照我們大周的風俗, 男方的人要早早前來‘催妝’,催促您趕緊上妝,準備登花轎呢。”

    風蓮笑吟吟地道:“姑娘,吉時已到,咱們預備著上妝吧,這一波催妝的人過,新姑爺就要來迎您啦。”

    陸玖雙頰染著紅暈,一雙晶瑩的眼睛含著羞怯地笑意,輕輕地點了點頭。

    珈珞滿臉的笑容,讓身後的嬤嬤們上前為陸玖更衣綰發。

    陸玖被一眾打扮得光鮮喜慶的嬤嬤丫鬟們簇擁到了妝鏡前落座。

    妝鏡兩邊點著纏繞吉祥蓮花紋的喜燭,燈火交相輝映,照花前後鏡,花麵相交映,更襯得鏡中的人膚如白雪,發若綠雲。

    陸玖癡癡看著鏡中人,抬手輕輕將鬢角散落的一縷發絲拂至耳朵,由衷地笑了起來。

    因是高嫁,因此陸玖的婚服為綠,著好婚衣又坐回妝鏡前,梳頭嬤嬤們便開始替她把披散肩頭的發絲捥起,以示洗盡鉛華為新婦,從此告別閨秀時代。

    一邊梳頭,一邊就有婚姻和美、兒女成群的嬤嬤們在旁邊替陸玖誦唱,唱的是詩經裏的召南篇鵲巢——

    “……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於歸,百兩成之。”

    每梳一下,身邊的人便喜色洋洋地唱一句,直到陸玖滿頭青絲全部梳好,綰成新婦的發式。

    穿好婚衣,帶好發飾,便要等著夫家的人前來送催妝禮。

    不過多時,便有一列三十餘人的丫鬟捧著催妝禮站在陸玖閨房的大門前。

    “回姑娘的話,這些都是齊王府的賓客送來的催妝禮,請您過目。”丫鬟們捧了玉盤,一個一個地走上來。

    陸玖攙扶著風蓮的手,目光看向那些玉盤。

    這些捧催妝禮的玉盤足有三十多個,每一個玉盤裏都裝著不同的東西,有的是鳳冠,有的盛著霞披,有卻扇之禮所用的錦繡八寶紅瓔珞團扇,還有寶鏡與胭脂水粉等物。

    珈珞嬤嬤伴在陸玖身邊,一一看過這些東西,臉上的笑容越發闊達,欣喜不已地對著陸玖道:“從來都說,催妝禮越隆重,就代表丈夫對新婚妻室越看重。奴婢活了大半輩子,這樣隆重的催妝禮還是頭一次見,可見新姑爺對您的看重。姑娘,大喜啊。”

    陸玖看著眼前玉盤裏琳琅滿目的瑰寶,素淨的麵容上露出幸福而滿足的笑容。

    她轉眸微笑地看著珈珞道:“勞煩嬤嬤替我點妝、戴冠、加霞披。”

    珈珞忙笑著點頭:“奴婢這就命人替您加妝!”

    兩位妝娘上前,替陸玖畫眉點花鈿,細細描摹上輕淡的胭脂,最後用口脂點上雙唇。點妝之後,再由珈珞並另一位年長且資曆深厚的嬤嬤合力,親手為陸玖加上珠翠耀目的沉重鳳冠。鳳冠戴好,喜娘便上前,一左一右輕輕地攙扶起陸玖,站起身,由珈珞替她加上墜金的霞披。

    “如此,娘子妝成了。”珈珞嬤嬤帶著眾人退後一步,滿眼歡喜地看向鳳冠霞帔下的陸玖,嘴裏的稱呼也從加妝前的姑娘轉化成了娘子。

    風蓮將催妝禮中的瓔珞八寶團圓扇小心謹慎地捧到陸玖的跟前,笑眼裏忍不住泛起淚光。

    喜娘們道:“請新婦行卻扇之禮。”

    陸玖回眸,最後看了一眼妝鏡當中綠衣紅妝的自己,柔婉地低垂下眼睫,輕輕從風蓮的手裏接過團扇,將其端正秉持於麵前。

    卻扇的一瞬間,她的眉眼裏溢出溫柔舒心的笑意。

    終於,她終於來到這一天了。

    兩位喜娘小心地攙扶在陸玖的左右,唱道:“新婦辭別親人!”

    陸玖將八寶扇持於麵前,由喜娘牽引著跨出閨閣之門,緩步朝著侯府正廳的方向步去。

    今日的宣平侯府熱鬧程度遠勝從前的任何時候,陸玖被喜娘嬤嬤及侍女們簇擁著緩步來到正廳前,便看見滿院簇擁的賓客。

    親友之間有小孩見到被簇擁而來的新婦,高興地連連歡呼道:“新婦來了!新婦來了!”

    陸玖便在這花團錦簇的熱鬧當中,緩緩地走進了正廳的大門。

    進大廳後,身邊簇擁的喜娘們便退到一旁,唯餘陸玖一人卻扇緩緩走上大廳前方。

    大廳裏高朋滿座,兩邊沾滿了前來致禮的人,陸玖羞紅了臉,目不敢斜視,隻能透過團扇朦朧地看見高堂上密密的人影。

    其中,有一個朦朧的正紅色喜服身影最令人移不開眼。

    陸玖心下一陷,染著胭脂的雙頰緋紅,連忙抓緊了手中的扇柄,牢牢地遮掩住自己的正容。

    是江殷,是他!

    他來迎娶她了!

    陸玖抑製著心中的激動,嬌羞地垂下了眼眸,卻扇一步步緩緩走上前,終於走到那雙紅色描瑞獸圖騰喜靴的主人的身邊,與他並肩而立在墜滿紅綢喜幔的廳堂中,光明正大地迎受著來自四麵八方親朋的賀喜聲。

    江殷穿著一身大紅喜袍站在正廳上,頭束玄冠,腰勒玄玉帶,通身的新郎打扮,襯得他愈發豐神俊朗,身形高大,如同一棵屹立在懸崖之巔的挺立鬆木。

    今日一早,他便同著何羨愚、徐雲知、容冽以及王府內一應迎親的人手組成迎親的隊伍登門陸家,等了這許久,才終於見到他的新娘姍姍來到。

    他的一顆心忍不住雀躍起來,卻又十分緊張,攥緊的雙手裏膩膩地直發汗。

    他盯著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滿眼、滿心,都是那個卻扇緩步而來的綠衣女郎。

    待她緩緩地停在了自己身旁,江殷便忍不住地側眸偷偷去看那張卻於扇後的嬌豔容顏。

    她今日真是明豔,鳳冠霞帔的妝點之下,那張原本就濃麗的麵孔更是豔光四射,宛如一塊通體晶瑩璀璨的琉璃,又像是雨後牡丹上的一點濃濃露華,讓人沉醉沉迷,不忍移開目光。

    陸玖察覺到斜上方一道目光一直緊緊地纏在自己身上,便盈盈抬眸覷了江殷一眼。

    兩下裏目光錯上的一瞬間,江殷看到陸玖那一點嬌花蕊般的絳唇,很不爭氣地又臉紅了起來。

    陸玖一愣,看到他臉上團團的紅暈,自己也忍不住羞紅了臉。

    就在一瞬間,江殷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幾下,陸玖將那唇語讀了出來,一瞬間羞得臉更紅。

    賓客在旁,這麽多雙眼睛都看著他們,眾目睽睽之下,江殷竟然用唇語對她說——“你今天真好看。”

    陸玖慌忙低下頭,以卻扇之禮遮掩住自己的失態和緊張。

    那邊江殷也忙轉過了頭,臉紅紅的,緊繃著嘴角,卻怎麽也繃不住臉上快要溢出的幸福笑意。

    高台左右的兩張主位上分別坐著華陽長公主與宣平侯,魏氏與今日前來觀禮的陸瑜則坐在台下兩側的位置上,陸鎮站在魏氏身側,笑容滿麵地看著他們二人。

    而何羨愚、徐月知等一眾朋友們也各自站在兩旁觀禮的人群當中,江圓珠身為公主不能出席,卻也讓自己的貼身宮女青蓮前來觀禮賀喜。

    喜娘道:“請新郎新婦辭行。”

    江殷撩開衣擺,緩緩跪下。

    陸玖也在喜娘們的攙扶下緩緩地跪了下去。

    華陽坐在高台上,通身瓔珞嚴妝,慈愛地看著階前的兩個孩子,掩飾得極好的笑容下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絲難分難舍,眼眶下漸漸爬布了微紅的顏色。

    她忍了忍,才沒有落下淚來。

    江殷朝著華陽與陸元忠行大禮一拜,神色鄭重道:“東床江殷,今日攜妻陸玖家去,結成連理,永不分離,必會敬之愛之,望祖母、嶽山、丈母允準。”

    陸玖卻扇,亦朝著高堂磕了一個頭,一字一句道:“女兒陸玖,今日隨夫江殷家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亦會敬之愛之,往祖母、父親、母親允準。”

    陸元忠的臉上帶著笑容,魏氏亦掛著幾絲牽強的笑,雙雙道:“允嫁。”

    夫妻二人說完,便將目光放到華陽的身上。

    華陽公主端坐著,身形巋然不動,一雙沉靜的眼睛愛憐地放在陸玖的身上,顫著聲道:“允嫁……”

    陸玖原以為自己不會落淚,可當聽見不遠處華陽那隱約帶著顫抖的聲音,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傷心掉下眼淚。

    在這個娘家,祖母是她唯一掛心的人,今日一別,雖說嫁得不遠,可她到底從此不能隨時侍奉在左右了。

    華陽的眼圈也紅了起來,幾個孫女當中,她亦唯愛陸玖,見她嫁人怎能舍得?她緩緩地站起身,攙扶了侍女的手,朝著堂下的陸玖走來,素來硬挺的身影在這一刻略微顯得有些佝僂。

    她走到了小孫女的身前,伸出一雙微微顫抖的手臂,扶著她的雙臂,帶著她慢慢站直了身子。

    祖孫之間隔著一道團扇,雙雙淚流。

    華陽老淚縱橫,顫巍巍地摸了摸她的手:“今日一去,兩姓相結,爾需謹記為妻之德,宜室宜家,淑慎其身,與夫共赴白頭之約。望爾自珍,自重,切記,切記!”

    陸玖鼻頭一酸,眼眶滾燙。

    她惶急低下頭,一顆滾圓晶瑩的淚珠已經落入塵埃中。

    她哽咽著道:“孫女謹記於心,必不負祖母之恩,萬望祖母善自珍重,努力加餐飯,常保安康。”

    華陽欣慰地笑了笑,眼底亦有清淚流下。

    她再三握了握孫女的手,然後一瞬鬆開,笑著說:“去吧。”

    喜娘高唱:“新婦啟程!”

    一瞬間,門外響起綿綿不絕的爆竹聲,嗩呐喜樂響起,賓客們皆笑出聲來,護送著正廳當中的新人前往夫家正式拜堂成親。

    陸玖轉過身,由兩名喜娘攙扶著跨過大廳的門檻,走向正門外停留的花車隊伍。

    娘家的親人當中,唯有陸鎮作為新婦的弟弟送嫁跟隨,餘者如華陽、宣平侯等人則不能隨之前往。

    陸玖在鑼鼓喧天的喜悅聲中走出了宣平侯府的大門,在喜娘的攙扶下緩緩步入花轎當中,江殷作為新郎,則帶著隨行接嫁的何羨愚等人翻身上馬,走在前方開路。

    起轎前,抬轎的轎夫們便歡天喜地起簷子,哄討齊王府的喜錢,一直到王府隨行的侍者給足了喜錢後,陸玖乘坐的花轎終於啟程,朝著福善街外的方向遠行而去。

    齊王的世子與華陽長公主的孫女成婚,這場婚事可謂是上元節難得的盛況,從宣平侯府到齊王府的這一路上引得不少的百姓們圍觀,兩旁街市上玩鬧的孩童們追著花轎的方向跑,都想看看轎子裏的新婦長什麽模樣,熱鬧非常。

    花轎在齊王府的門前停下,王府今日前前迎親的隨從們便團團將花轎圍住,跟隨在花轎旁的風蓮連忙上前,從一個紅色的錦囊裏掏出金瓜子,分別放在這些攔轎人的手。

    得到喜錢與喜糖之後,這些攔門的親友們便笑著退下,令轎夫把新婦的花轎從正大門抬進王府的庭院內。

    陸玖的花轎方進王府大門,立時就有迎親的人捧著一個大鬥走出來。

    見到這些拿大鬥的人,王府門前看熱鬧的人群中頓時就有孩子往前擠。

    隻見那拿鬥的人將手伸進鬥中,旋即便朝著人群的方向扔去一把穀豆、糖果等物,那些擠上前的孩子們立時蜂擁上前,伸手搶奪著迎親之人扔出來的東西。

    兩旁的賓客們齊聲笑著誦道:“新婦進門,除邪得吉,佑得平安!”

    這一聲祝誦過後,王府門前再度點起爆竹。

    喜娘唱道:“新婦落轎——”

    陸玖感覺原本懸空的轎子沉沉落在地麵上,很快有喜娘掀開轎簾,笑迎道:“新婦請落轎吧。”

    陸玖輕輕點頭,一手卻扇,一手伸出轎子,攙扶著喜娘的手從轎門中緩緩走出來。

    轎門前早已經鋪好了氈席,氈席上陳設著馬鞍、秤、並一把幹驀草,陸玖挽著喜娘的手,簇擁在今日前來觀禮的一眾親友當中,一一跨過了這些物件,朝著前方的屋子走。

    前方的喜娘們引著陸玖進入喜堂旁一間小廳裏,攙扶著她在一張鋪著喜褥、掛著喜簾的床上坐下。

    落座的一瞬間,圍觀在旁的賓客們都笑起來。

    喜娘亦笑道:“新婦坐富貴,從此闔家平安順遂!”

    待陸玖安坐床榻前,一旁另外的幾名喜娘便捧著酒壺酒杯而來,笑盈盈道:“請各位送新婦進屋的賓客們共飲三盞酒,飲酒畢,‘走送禮’成!”

    送陸玖進屋的賓客們飲過酒,而後紛紛笑著退出了小廳。

    江殷站在小廳的門外,早已等不及想要進去。

    身旁何羨愚幾個伴在身旁,看見江殷麵孔上急不可耐的神色,便笑著招呼喜娘道:“新郎快要等來不及了,快讓新郎請新婦入正廳拜天地父母吧。”

    陸玖聞言,掩在團扇後的麵孔浮現起一抹緋紅。

    喜娘笑著回應何羨愚:“新郎急什麽,這不就要唱了麽?——新郎迎新婦入堂拜天地父母。”

    江殷捏了捏手心,輕輕咳嗽一聲,嚴肅正經地步入小廳內,走向坐在床沿邊的陸玖。

    身後的喜娘們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兩條喜緞拿出來,結成一個同心結的模樣,而後將同心結的兩端分別遞到陸玖與江殷的手中。

    “走吧。”江殷紅著臉,小聲對陸玖道。

    團扇背後的陸玖亦是滿麵羞紅,她輕輕一點頭,緩緩地起身。

    兩人並肩同行,緩緩地踏出了小廳的門檻,在親友們的簇擁當中走向正堂。

    在正堂當中行完“三拜”之禮,雙方便是正式的夫妻。

    江殷之父齊王遠在燕雲征戰,因此今日便隻有江殷之母齊王妃一人受禮。

    二人進入正堂,在禮官的引導下立定。

    “一拜天地!”

    陸玖卻扇的手微微一抖,整個身子微微一顫,心底的歡喜與激動凝結在一起。

    喜娘攙扶著她的手,慢慢朝著堂外的青天一拜。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拜完了齊王妃,二人慢慢起身,緩緩地朝著對方轉過身來。

    隔著一道扇子,陸玖隱約能看見對麵江殷的麵孔。

    他雙頰微紅,一雙眼睛卻是鋥亮。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麵的她,滿臉滿心的歡喜。

    陸玖的嘴角亦翹起笑容,弓腰拜夫。

    那邊的江殷亦是如此動作。

    許是江殷太急了,二人頭對著頭拜夫妻的時候,他頭上簪著的花勝一瞬間勾上了陸玖鳳冠上的流蘇,偏生兩人誰也沒發覺,直到抬頭的時候才發現分不開了。

    陸玖頓時臉上燒紅一片,江殷亦呆在那裏不知所措,隻一雙眼茫然羞澀地看著對麵的她。

    旁邊有賓客笑起來:“這還沒到結發的時候,新郎就急成這樣,要當堂與新婦結發?難不成害怕新婦跑了?”

    大家都笑起來。

    徐月知也笑著說:“這樣才好,新郎新婦捆在一起,這輩子都不分開!”

    陸玖知道自己鳳冠上的流蘇與江殷頭上的花勝勾在一處,可是又沒辦法動手扯開,偏生大家都看著他們二人笑,不由得越發急紅了臉。

    喜娘笑著上前:“新婦臉皮薄,還是先解開,一會兒再結發吧。”

    說著,將二人糾纏在一起的流蘇輕輕解開,站在堂中的二人這才得以鬆口氣。

    “三拜禮成,請新郎新婦入新房結發。”禮官笑唱道。

    “入新房咯!”一旁有孩子們鬧起來。

    陸玖麵色酡紅,轉身攙扶了喜娘的手,與江殷一起步入王府後院的新房。

    二人新婚的院子是前不久方才修葺一新的,在齊王府裏最好的位置,陸玖一踏進這院子,便隻覺得眼前一片富麗堂皇,張燈結彩,很是軒朗大氣。

    二人在親友的簇擁中走進新房暖閣內。

    暖閣內早已經布置妥當,陸玖一應陪嫁的家具器皿都已在昨日鋪房的時候由華陽公主的人布置好。

    兩人方才走到床前,早已經侍立在旁的嬤嬤們便搶先一步行撒帳禮,將各色的銅錢、彩絹及花生、蓮子、紅棗、桂圓等物鋪灑在床上。

    等撒帳禮過,陸玖方才紅著臉,與江殷一左一右落座在床沿上。

    兒女雙全的年長嬤嬤們上前來,賀喜道:“新郎新婦,早立子、連生子、花生子(有兒有女)!”

    喜娘們緊接著道:“行結發禮!”

    侍女們捧上金錯銀的剪子,分別取陸玖與江殷各自一縷頭發剪下來,而後當著二人的麵,用上等的紅線把二人的頭發捆綁在一起,盛在一個嵌金的絲絨盒子裏。

    喜娘最後道:“最後,新郎新婦行合巹禮!”

    侍女們端著玉盤走上前來,盤中放著兩隻精巧的酒杯,酒杯之間亦用紅線結在一處,中間早已經盛好了佳釀。

    侍女看著二人笑道:“請新郎新婦互飲交杯酒。”

    “好。”江殷抬手取了其中一杯。

    陸玖卻扇,單手舉起另一杯。

    兩人抬起雙臂,手穿插而過,兩隻臂膀就此緊緊地交纏在一起。

    她與他緩緩湊近,就著酒杯各自飲下一口清甜的佳釀。

    喝下交杯酒的一瞬間,身旁的賓客們連忙笑著鼓掌慶賀,連連說著吉祥話語。

    在這樣的歡笑聲中,陸玖緩緩鬆開了江殷的手臂,將已經喝空的酒杯放回侍女手中的玉盤當中,而後重新以雙手卻扇。

    陸玖的酒量並不算差,且這佳釀並不醉人,可喝完那一小杯,她卻仍覺得自己快要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暗暗欣喜地想著,這也許是自己太過高興的緣故。

    過了剛才的合巹禮,她與江殷,終於在一起了。

    喜娘站在他二人麵前笑道:“禮成,從現在開始,二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名正言順的夫妻。

    陸玖在唇齒間默默品味著這幾個字,隻覺得一顆心幾乎要甜得釀出蜜來。

    禮官轉頭笑說:“諸位,禮既成,賓客們請移步至正堂,喜酒早已經備下了。”他轉頭看著江殷,“新郎也請先行前往堂上陪客致謝,暫留新婦在新房中歇息吧。”

    新房當中的賓客們聞言歡笑著移步正堂,江殷坐在陸玖的身邊,十分不舍,一雙眼睛留戀地看著她,遲遲不願動身。

    客人們還未離開,陸玖扔要持卻扇禮遮擋容顏,不便開口說話。

    風蓮侍候在陸玖身旁,看著江殷這副不舍的模樣,忍不住輕輕笑了笑道:“姑爺,您還是先去陪著客人吧,不急在這一時。”

    江殷難舍難分地望著陸玖,趁著身旁沒人注意,輕輕地摸了摸她的手背:“真想現在把他們都趕走算了,我隻想和你待在一起。”

    陸玖卻扇遮擋在自己與江殷的麵容當中,聽見這話耳根不由得一紅。

    趁著四下無人注意,她輕輕朝著江殷的耳邊湊近,忍著笑低喃:“真沒出息,這一小會兒的功夫有什麽好急的,快去陪著賓客吧。”

    江殷抓著她的手,指腹流連地撫摸過她手背上光滑的肌膚,低低道:“那你在房裏等著我。”

    陸玖的唇畔漾開縱溺的笑意:“好,我等著你,不過今晚可要記得,別喝醉了。”

    江殷低低笑著,悄悄咬著她的耳朵道:“我知道,不會喝醉的,我今天晚上還有正事要做呢。”

    “你有什麽正事?”陸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臉一瞬血紅欲滴。

    她咬了一下嘴唇,嗔怒地想要捶他胸膛:“不正經!”

    江殷猛地推開一步,躲掉陸玖的手,眉目笑容熠熠,意氣飛揚。

    “那我走了。”他從床上站起來。

    “你走你的,我又沒攔你。”陸玖恢複卻扇的端莊姿態,低聲笑罵道。

    “行,聽你的。”江殷眉目裏浸潤著溫柔,臨走之前還特意仔細交代風蓮,“我走了以後,你好好伺候著世子妃休息,別餓著她,別累著她,有什麽事情趕緊告訴我。”

    風蓮笑個不住:“奴婢知道,定會好好伺候世子妃休息,您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兒,還能不知照顧自己?”陸玖聽著江殷的口吻,是全然把自己當成小孩來照顧了,不免有些羞惱。

    “這不是放心不下麽?”江殷爽朗笑起來,“那我走了,風蓮,好好照顧世子妃。”

    風蓮再三答應,江殷這才轉身,隨著何羨愚等人往正廳的方向走遠。

    賓客們走遠,那喧嘩的聲音亦漸漸飄散,風蓮喚了丫鬟把新房的門閉上,陸玖的周身終於安靜下來。

    門一閉,她總算是放下心裏那根緊繃著的弦,瞬間放下的手裏的扇子,靠在床沿邊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風蓮吩咐了丫鬟們上茶水糕點來,而後上前替陸玖輕輕捏著小腿。

    陸玖咬了一口糕點,喝了一口茶,才覺得身上鬆泛了些。

    她眉宇間浮現了幾絲倦色,低頭問道:“風蓮,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風蓮一麵替她按著小腿,一麵回話道:“未時過半了。”

    陸玖掐指一算,不由得咋舌:“已經這個點了?出門的時候才剛到辰時呢。”

    風蓮笑道:“成婚的禮節多,當然得用這麽多時辰。您今天也累了,奴婢先伺候您休息一會兒。”

    “也好。”陸玖笑了笑,“你這個陪嫁也累了一天了,坐下來歇歇吧,我腿不麻。”

    “那奴婢就坐腳凳上陪您。”風蓮笑著坐在陸玖的腳邊。

    “我這手端扇子都端酸了,今天可真夠累人的。”陸玖甩著自己酸疼的手,忍不住笑道,“幸好這輩子隻成一回婚,要是多來兩回,誰受得住?”

    風蓮忙道:“您與世子爺這一世姻緣美滿,哪來的二回婚?快別說這胡話。”

    “我知道。”陸玖笑道。

    風蓮鬆了口氣,溫言道:“今日的宴席還不知道還進行到何時,奴婢怕您在新房裏坐著等世子的時候無趣,專門給您偷偷帶了一卷書,用不用給你拿出來?”

    陸玖臉上湧起欣喜的笑容:“還是你貼心,知道我閑得無聊就要看書,快拿出來,是哪本?”

    風蓮笑著,悄悄從袖子裏取出一卷薄薄的書籍,交到陸玖的手中:“是您之前還沒看完的大周風土誌。”

    陸玖眉開眼笑接過書冊翻開:“行,這半日總算不無聊了。”

    趁著四下無外人,風蓮便輕聲俏皮道:“看書有什麽趣兒?今夜等姑爺回來,才算有趣呢。”

    陸玖臉倏然一紅,羞惱之下忙要擰風蓮的嘴:“好啊,你也敢打趣我。”

    風蓮忙忙笑著解釋:“奴婢不敢,奴婢錯了。”

    陸玖挑起眉笑道:“如今跟我久了,膽子越發大了!”

    主仆二人笑著又說了幾句,慢慢捱著今天剩餘的日頭。

    *

    陸玖手裏的一卷書翻完,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

    婚房當中,風蓮早已經命丫鬟們將各處的喜燭點燃,入目是一片喜慶熱烈的紅色。

    陸玖揉了揉略有些酸疼的眼睛,抬起頭問身邊的風蓮:“什麽時辰了?”

    風蓮道:“快到亥時了。”

    陸玖放下手中的書卷,略有些不滿道:“都這個時候了,客人還沒散完麽?一會兒回來恐怕已經喝成爛醉了。”

    風蓮見她在意,便試探著問道:“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瞧瞧?”

    “算了,不用派人去。”陸玖揉了揉眉心,低聲道,“派人過去,若是叫客人看見,還以為我這般著急……”

    風蓮抿嘴笑道:“世子臨走前還念著您,他現在必然也想著您,一會兒就來。”

    話音剛落,正屋的門外忽然響起一串淩亂的腳步聲,還有賓客們的說話聲。

    “世子爺,您慢著點兒,都醉成這樣了!”

    “小心小心!有台階!”

    江殷酩酊大醉的聲音混在其中:“我沒醉!再喝!”

    外麵的男人們笑起來:“還說沒醉,路都走不穩了!”

    “……”

    聽見門外的動靜,陸玖一瞬間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連忙藏好手裏的書,把擺放在一旁的扇子重新卻於麵前,恢複成一派端莊的儀態。

    風蓮也忙招呼了房中的丫鬟們出去,自己亦前往正屋大門外迎接江殷一行人。

    江殷被眾人攙在懷裏,走進正屋的時候腳步淩亂虛浮,一張俊朗的麵孔紅得猶如煮熟的螃蟹,滿身的酒氣,看人時兩隻眼睛直打旋,顯然是喝高了。

    賓客們把江殷送至門前便止住了腳步,由著江殷一步三搖地走進去。

    丫鬟們連忙跪下:“世子萬福。”

    風蓮擔憂地看著江殷:“殿下……用不用為您煮盞醒酒湯來?”

    身後的賓客們連忙笑道:“你家殿下喝多了,好生招待吧。”說著,一一朝江殷拱手告退,“殿下,那今天咱們哥幾個就會到這。”

    江殷靠在門框上,暈頭晃腦的,差點沒站穩。聽見背後一行同僚要走,著急忙慌地就要轉過身,大著舌頭招呼道:“別啊,別走!再喝一輪……我、我還沒醉!”

    “醉了的人才說自己沒醉,殿下,您今晚好好過花燭夜吧,我們告辭了。”說完,賓客們便笑著朝前院走遠。

    江殷扶著門框,搖頭晃腦地邁步想朝裏走,可是還沒邁出步子,身形一晃,差點迎麵朝著地上摔下去,幸好,他自己眼疾手快,死死抓住了旁邊的桌角。

    風蓮擔憂看著江殷:“殿下……”

    “你……你們都出去!”江殷酩酊大醉,對著麵前一溜的丫鬟們一揮手,“都出去!”

    丫鬟們紛紛看向風蓮,不知所措。

    風蓮亦沒想到江殷會喝成這樣,不由得擔心今夜的洞房花燭,可姑爺既然發話了,她亦隻有聽從的份,於是連忙招呼著身邊的丫鬟們退出婚房,自己也跟著退出去,還順帶把門關嚴實了。

    周身的丫鬟們都已屏退,暖閣當中便隻剩下陸玖一人。

    她卻扇端坐在床沿上,捏著扇柄的手有些微微發汗。

    江殷的虛浮的腳步聲從外間傳來,一路繞過屏風,走到了她的身前。

    透過團扇,陸玖隱隱約約地看見江殷邁步慢慢朝著自己走了過來,渾身酒氣衝天,顯然已經快要喝得不省人事。

    她忽然有些惱怒,臉上原本欣喜的笑容漸漸板了起來。

    今天可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江殷竟然喝成這個樣子,那他們之間還要怎麽行周公之禮……

    江殷渾身酒氣,沉沉地坐在了陸玖的身旁。

    他緩緩抬起一根手指,想要輕輕撥開她遮擋在容顏前的團扇。

    陸玖有些委屈,擰著眉握緊了手裏的扇,偏不讓他撥開扇子。

    她隔著扇子,冷聲問道:“今天走的時候,你怎麽和我說的?說好了不許多喝,你還喝成這樣!江元朗,今天可是我們的頭一夜……”

    她越說越委屈,眼眶不覺有些濕潤起來。

    今天這一晚,她心裏期盼了好久,結果他現在竟然還喝醉了,簡直不像話。

    “我問你話,你怎麽不回話?”見對麵坐著的人不回話,陸玖冷聲又問。

    團扇背後的江殷還是沒吭聲。

    陸玖擰了擰眉,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麽,於是想把手裏的扇子放下,當麵問問他今晚是怎麽回事。

    可是她手裏的扇子才放下,身旁的江殷忽然悶頭就朝床上倒下去,一頭陷進柔軟的被褥當中,雙眸緊閉,一動不動。

    細聽之下,還能聽見他鼻息之間綿長的呼吸聲。

    陸玖坐在床邊不知所措。

    這……這是睡著了?

    “江殷?元朗?醒醒!”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他滾燙的麵頰,想要叫醒他。可是江殷滿麵紅光地倒在那裏一動不動,顯然是已經睡沉了。

    這下,陸玖不由得急了起來。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襟狠狠扯了兩下,氣急敗壞道:“江元朗,你給我起來!起來!聽見沒有?”

    江殷癱成個大字昏在那裏,由著她抓著自己的衣襟拽,就是不睜眼,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陸玖渾身上下的婚服鳳冠加在一起能有十幾斤重,這麽一身行頭穿著,她也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推江殷。

    看著他那張香甜的睡顏,陸玖坐在床邊欲哭無淚,她氣得朝他胸口上捶:“你起來,聽見沒有?”

    熟睡的江殷無動於衷。

    陸玖那兩拳頭放在他的鐵身板上還不如撓癢癢。

    陸玖又氣又急,又還沒辦法,她怒瞪著昏睡中的江殷道:“好,江元朗,你一個人繼續睡吧!你這下半輩子都一個人繼續睡吧!”

    說完,她便怒氣衝衝地準備起身,準備獨自更衣。

    誰知她的腳方落地,背後忽然伸出一雙堅實的手臂,一瞬間就將她緊緊地箍在懷中。

    陸玖一愣,背後那緊緊環抱著她的人已經將麵頰緊貼在她的後頸處,濃烈的酒氣與他炙熱的呼吸一同傳來。

    他輕輕地吻在她的耳垂上,刹那間,一種酥麻觸電般的感覺爬布她的渾身上下,令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他的雙臂又把她箍緊了些,將她整個身體牢固地圈在他寬廣的胸膛前。

    江殷親了親她的耳廓,而後把頭搭在她的肩膀上,用額頭蹭著她的臉,低啞著聲音道:“我和你開玩笑呢,我沒醉,裝的。”

    他的聲音靠得太近,貼著她耳垂邊吻邊說,聲音纏綿悱惻。

    像是有誰在心扉上點起星星火苗,靜謐的環境當中,她與他的呼吸聲都開始有些緊促。

    耳垂上酥癢的感覺讓她的心亦開始癢。

    陸玖故意別開了臉,不讓他再貼著她的脖頸吻她,氣衝衝道:“臭烘烘的一身酒氣,不許親我!”

    “我非要親。”江殷在她耳畔輕笑一聲,抬起灼熱的手指,輕輕劃過她嬌嫩的麵孔,“你不知道,都是行伍裏的同僚,他們非要灌我,不灌醉不讓我回來,我一心一意想著我們成為夫妻的第一日,想著在房裏等我的你,所以隻能裝醉了,夫人莫怪。”

    陸玖不為所動,低聲氣惱道:“那你進了屋還裝醉?你這不是成心氣我嗎?我拍了你那麽多下你都不醒,我還以為……還以為你一點也不把我們的新婚之夜放在心上。”

    江殷低低的笑起來,聲音溫沉如醇酒。

    他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輕柔地按在她的頭上,迫使她轉過臉來看著自己。

    陸玖埋怨地看著他,繼續說著:“我在屋裏等了你一天,你竟然還裝醉,差一點我就信了。你要真敢在新婚第一夜就睡過去,我就幹脆讓你今後都一個人睡……”

    她的話音剛落,他便湊近,輕輕吻在了她的眼角下。

    陸玖一頓,喉頭原本想要說的話在這一瞬間忽然全部煙消雲散。

    耳畔的他,瞳眸裏的墨色濃得化不開。

    “江殷,你……”陸玖臉頰一燙,耳根一瞬染上了珊瑚紅。

    屋中重重的喜燭朦朧,江殷俊朗的麵容亦是朦朧,陸玖隻覺得身體越來越熱了。

    他流連吻在她的耳垂上,一路向下,細細地吻遍了她的脖頸,而後再輕輕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繼續吻。

    那吻太溫柔,就像是春天裏酥潤的綿綿細雨,一點一滴地落在她的眉心,她的眼,她的鼻尖,她的雙頰,她的唇瓣。

    陸玖隻覺得自己像是要化在這綿綿的春雨裏,四肢百骸都開始脫力。

    她終於忍不住,徹底轉過身麵向他,一雙手交叉摟抱住他的脖頸,狠狠靠在他的懷裏,抱著他纏綿親吻。

    親吻喘息的片刻間,他的溫熱氣息酥癢地鋪灑在她麵孔上。

    “抱緊我。”他伸手抓過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勁瘦的腰間,以自己鼻尖抵住她的鼻尖。

    氣息混沌糾纏之間,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蠱惑著她的心神。

    他往前輕輕一頂,兩個人的嘴唇隻差了一點距離。

    陸玖捏著無力的拳往他胸口捶,恨聲道:“……江元朗,我讓你騙我,我讓你騙我。”

    他一把捏住了她的手,將其緊密貼合在自己的胸口前。

    陸玖感受到自己手掌下的那顆心髒正強有力地跳動,昭示著這具身體的年輕、有力。

    江殷的聲音裏勾著野火燎原,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來。”

    “要怎麽罰我,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