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陸玖江殷的感情升溫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10620
  第90章 陸玖江殷的感情升溫

    “我, 我心中實在傾慕世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趁著今日的機會把想說的話說出口!”劉九月抓緊了手, 閉上了眼睛, 聲音情緒裏隱約含了幾分激動,頗有一種破釜沉舟豁出去的氣勢。

    說完心裏的話,她便羞怯地睜開眼睛看向江殷,晶瑩的眼底閃爍著盈盈的波光, 期待地看向江殷的方向,似乎是期盼他能夠當場給予自己一個回複。

    雖說方才在梨樹後,她們一行人已經聽見江殷陸玖二人之間說的那番話, 猜想到這位陸家三小姐同世子殿下之間的關係可能不一般,但,她還是想試一試。

    畢竟在她眼裏, 她們的身份都隻是京師當中默默無聞的閨秀, 若是不開口爭一爭, 連她自己也會後悔。

    “世子殿下,我們九九的話都已經說出口了,你一個大男人倒是回應啊。”

    劉九月身後的閨秀們見到江殷在聽完話後一直滿臉沉重無奈, 不由得也替自己的朋友捏了一把汗。

    江殷原本呆若木雞裏在原地,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先扭頭看了一眼身側的陸玖。

    陸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一派平靜寧和,隻是望著麵前的劉九月不作聲。

    見到陸玖這個模樣, 江殷心底頓時暗叫不好。

    越是平靜, 就代表陸玖此刻的麵容下隱藏著越可怕的滔天巨浪。

    “玖玖……”江殷訕笑著輕聲喚了一句陸玖。

    陸玖平靜地看著前方,並未回應。

    倒是麵前的劉九月以為他喊的是自己的小名,一張臉越發嬌羞欲滴, 淺淺地低下頭,如一朵臨風開放的小百合,清純動人:“世子……”

    該答應的沒答應,不用答應的倒是上趕著。

    江殷一瞬一個頭兩個大。

    他轉頭歉意地看向劉九月:“劉姑娘,你誤會了,我方才喊的是我身邊的這位陸三小姐,她名喚陸玖,從前與我便是廣賢書院的同窗,我時常喚她作玖玖。上次我誇你的名字好聽,也是因為你的名字裏嵌了一個與她同音的字。”

    江殷雖然頭疼這個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劉九月,但念在她的兄長是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同袍,在燕雲山的時候也時常照顧他們幾個兄弟,因此對著他的妹妹,江殷倒是拿不出凶神惡煞的態度去對她。

    身旁的陸玖一言未發地靜靜聽著江殷與劉九月對話,自始至終不曾開口插話。

    她其實預料到了劉九月要說什麽,但麵對麵聽見她向江殷表達心意的新時候,她的眉心還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到這一刻,陸玖才真正感受到,江殷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背後甩也甩不掉的少年郎君,而是成為了京師當中萬千少女們傾慕的少年將軍,有無數的女子的目光都匯集在他的身上。

    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圍繞在他身邊的一個人。

    想到這裏,她莫名地有些不甘心,像是嘴裏含了一顆烏梅,發酸得令人咋舌難受。

    同為女子,她確切地能夠感受到,這個素未謀麵的劉九月,也是發自內心地喜歡著江殷,一看到他,她的整個眼睛都在發光。

    原本站在劉九月背後的那些貴女們不知何時已經慢慢聚攏了上來,在不知不覺間隔開了陸玖與江殷。

    等待陸玖發覺的時候,江殷已經站在了人群圍繞之中,而她自己則被人群阻隔在外,隻能遠遠地瞧著站在眾人目光焦點下的他。

    恰如二人中間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陸玖曾經那麽迫切地希望他成長起來,慢慢變好,可是到他真正改變成長的這一天,她又不希望他太耀眼地出現在人前,隻想一個人獨占他的好,獨占他所有的視線。

    江殷站在人群當中,目光卻是筆直地看向人群外的陸玖,俊朗的麵容上閃過一瞬間的恍惚。

    圍在他身旁的貴女們見江殷分神,不肯回應劉九月的心意,便拚命地替自己的朋友說話:“世子,我們九九這麽漂亮,又這麽善良,你若是不肯回答她的心意,就是傷了一個好女子的心。”

    “是啊世子,我們九九自從上次在蓮清宮見到你之後,就對你一眼鍾情,她身邊的追求者可是如過江之鯽,你要是不珍惜她,你必然會後悔的!”

    “世子,你就答應九月吧。”

    看著身旁的朋友們熱切替自己詢問江殷回答,劉九月羞澀的眼底透露出幾分感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而後從自己的袖口裏取出了一個繡品,揚起臉,輕輕墊腳,羞答答地遞給江殷。

    陸玖站在外,看得真真的,那是一個繡工精致的荷包,也是雙麵繡,且針腳不亞於她的手藝。

    劉九月將荷包舉上江殷的麵前,抿嘴低柔地笑道:“上次在蓮清宮的時候,見到世子殿下隨身佩戴的荷包早已經破損了,所以我便用了好幾天的工夫,特意挑選了江南最好的布料和絲線,給殿下繡出這個荷包,希望能夠世子能夠接受,將它隨身佩戴,也算是小女的一點心意。”

    江殷的身側那個荷包,還是三年前他十七歲生辰的時候陸玖送給他的那個,因為經火燒毀,隨身佩戴非常不便,於是後來他臨別北上的時候,她又做了一個新的送到他的手裏,卻沒想到他還是一直佩戴著她初次送給他的那枚破損的荷包。

    一個被火燒毀的破荷包,他還巴巴地帶了這些年,的確早應該換新了。

    陸玖看著劉九月遞過去的荷包,心下微沉,等待江殷做出選擇。

    “殿下,我們九九的繡工那可是京師有名的出色,曾經有教習娘子說了,我們九九做的荷包比江南最好繡娘做的還要好上幾分,你就收下吧。”

    有人嫌棄道:“是啊殿下,您看您隨身攜帶的那個荷包,早已經是三年前的款式,如今早已經不時興了,且它還這麽破破爛爛的,待在身上簡直有失身份,還是我們九九做得好。”

    聽著身旁人的話語,江殷的手不自覺摸向腰間懸著的那個舊荷包。

    因為隨身佩戴得久了,連它上麵哪一處繡了怎樣的花紋,他都能夠輕易熟悉地知道。

    上麵曲曲折折的被燒毀的痕跡都還在,而且因為常年撫摸而變得光滑平整,可見佩戴的主人時常拿著它把玩,十分愛惜。

    他轉頭看向眼前劉九月遞過來的新荷包,款式模樣無不是當下鳳鳴最流行的,且用料費心,一看就知道精工細作而出。

    “劉姑娘,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江殷沉思片刻,而後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

    劉九月的眼睛一時亮起,而身旁陸玖幾乎是忍不住地顫了一下身子,本能地抓緊了手心,以手心的痛楚維持了表麵的冷靜。

    但還沒等劉九月欣喜笑出聲,江殷卻轉頭微笑地看向了站在人群外的陸玖,眼神堅定而執著:“隻是這樣好的荷包不應該送給我,應該送給值得的人,我的身邊已經有人能夠替我做這樣的針線,她做得很好,每一針每一線都是我喜歡的樣子。所以,劉姑娘,恕我不能接受。”

    劉九月眼底的炙熱欣喜一瞬間如若被一盆冷水澆淋,滋滋地冒出一把慘淡的殘煙。

    而身側接收到江殷真摯目光的陸玖,心底卻如同在冰天雪地裏升起了一盆火,直把她的心和眼照亮。

    哪怕他站在了人群裏,他的眼睛卻也永遠隻會望向人群之外的她一人。

    劉九月捧著荷包的手顫顫收回,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江殷,眼底唯餘失望。

    周圍她的朋友們連忙簇擁住她,這些貴女們皆認為劉九月好似受到了欺負,於是便憤憤不平地開口:“世子,我們九月是好心,你身上的那個破荷包都已經爛成這樣了,什麽東西都裝不下,為何不肯接受九月的荷包?”

    江殷瞥了一眼那名說話的少女,摸了摸自己腰間懸掛著的荷包,笑道:“我不肯換下這個荷包,是因為我喜歡這個荷包,哪怕它破破爛爛的,我也喜歡。且這個荷包是我喜歡的人第一次送我的東西,對於我來說,就算是破破爛爛,也無比珍貴,我不想換下。所以,哪怕別人做的東西再好,我也不需要。”

    他看著癱軟在朋友臂彎間的劉九月,眼底機務愧疚也無心疼,有的隻是清澈見底的坦蕩之情。他朝著劉九月抱拳行了一個軍禮,懇切道:“劉姑娘,我並不喜歡你,所以你這樣的珍貴的心意,是我不能領受的,你還是把它封存好,將來交給良人。”

    劉九月懷著滿滿的柔情,下定了決心來找江殷,卻得到江殷這樣冷靜甚至是有點冷硬的回答,頓時覺得自己一顆心被刀劃開般,撲簌簌地滾下眼淚來,一顆一顆像斷了線的水晶珠。

    她身旁的朋友聽不慣了,橫眉冷眼地看向江殷道:“就算世子不喜歡九九,也應該換柔和溫暖些的語氣來勸慰,怎能夠這般冷硬地回複她的一顆真心?世子這樣做,焉知不是將她的心放在地上踩?”

    “世子,你這樣的回應,讓九月怎麽想?她可是真心喜歡你的!你不能這樣對她!”

    江殷理智地道:“我不喜歡她,自然要用這樣的方式對她。否則我應該怎樣?溫和地勸慰她?讓她以為我對她還有一分溫柔存在?並沒有絕了她的喜歡?”

    他看著麵前頤指氣使的貴女們,英俊的麵孔上沉靜如水,並沒有一絲動怒的痕跡。

    那雙琥珀色的眼仁坦蕩地看向劉九月:“我若是那樣做了,才是真的將她的一顆心隨意踐踏在地,才是真的害她。”

    陸玖站在人群外,靜靜地看著說這話的江殷,終是忍不住低頭,緩而靜默地笑了一下。

    這樣沉穩平和的江殷,真是她前所未見的。

    原本眼淚洶湧成何的劉九月在江殷平和寧靜的話語聲當中逐漸平息了抽噎,一雙淚眼似懂非懂地看著麵前高大英俊的男子,還沒明白他這番冷酷話語背後存在的溫柔。

    她身旁圍繞的貴女們也逐漸平息了怒火,麵麵相覷,亦不知道怎樣回應江殷的話。

    江殷沉默地瞥了她們一眼,而後轉頭,伸長手,突兀而溫柔地忽然牽住了背後陸玖的手。

    陸玖原本還站在人群之外,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人已經站在了人群目光當中,站在了江殷的肩膀邊。

    一時間,她竟然有幾分錯愕。

    因此她不解地看向江殷,想要從他的神情當中探知幾分他的心意。

    江殷不動聲色地牢牢抓緊了她的手,以兩個人雙手的緊握來麵對眼前無數或質問、或嘲諷、或羨豔嫉妒的各異目光。

    此時無聲,卻又似一種無聲的堅定回答,告訴了在場所有人,他真正的心意。

    江殷不遮不掩、不羞不怯、落落大方地牽著陸玖的手,目光澄澈坦蕩地看著劉九月,輕輕一笑:“劉姑娘,這就是我的玖玖,為我做荷包,讓我喜歡了許多年的玖玖。我喜歡她,她就是我拒接旁人的一切理由。”

    “……江、江殷!夠了。”聽著耳邊江殷絲毫不加掩飾的喜歡,陸玖的麵孔一時有些發燙起來,眼神也越發迷離溫柔,她轉頭輕聲嗬斥,換來的卻隻是他交握越發緊密的大手。

    他的手,寬大,修長,像一張密密織就的大網,將她的整顆心溫柔地包裹住,讓她的心無處遁藏。

    麵前劉九月身旁的貴女們見到江殷身旁的秀麗女子,隻覺得這二人站在一起時的確猶如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處處登對,放在一起十分合適養眼。

    可是想到剛被江殷冷酷拒絕的閨中密友,她們卻又任有不忿,便冷眼打量著陸玖開口道:“恕我直言,這位陸小姐雖然容貌出色,但與我們也別無二致,隻是京師當中普普通通的閨秀之一罷了,也沒有賢良孝悌的名聲,世子殿下,她配你跟九月配你有何差別?我看還是在京師中素有賢名的九月與您更合適,這位陸小姐怕是配不上您。”

    江殷握緊了陸玖的手,兩個人的掌心溫度彼此相貼。他回眸對著陸玖一笑,從容回應那貴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的人說再多,那也隻是無稽之談的揣測罷了。而且你不要會錯了意,我並不擔心她配不配得上我,我之所以能夠拚死換取今日的功名,全都是為了讓自己配得上她。”

    “你……你簡直是……”那貴女氣得發指,卻又被江殷的話堵得無法還口,氣得直咬牙,她還欲再跟江殷分辯,卻被劉九月的聲音打斷。

    劉九月失魂落魄地怔怔道:“蘭姐兒,別說了……”

    “九月!”喚作蘭姐兒的貴女不甘心地轉頭看向劉九月,“這齊王世子這麽欺負你,我一定要給你出出氣才行。”

    “齊王世子沒有欺負我!”劉九月忽然抬起頭,語氣裏擺脫了之前的哭腔,眼神執拗堅定地看向蘭姐兒,“我們走吧。”

    蘭姐兒無法,隻得退回劉九月的身邊,憤憤不平地看了一眼江殷。

    “今日的事情,是我冒犯了。”劉九月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她愧疚地看向江殷,“失禮了。”

    話畢,她又深深看了一眼站在江殷身側的陸玖,眼底含了幾絲歉疚:“其實方才在樹後已經聽到了世子的心意,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幸想要在世子麵前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讓陸小姐見笑了。”

    陸玖望著劉九月,麵容上隻是浮現一絲溫和的微笑,口氣裏並無任何的責怪與譏誚:“世子殿下是大周的英雄,你將一片心意許在他的身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劉九月聽見陸玖寬和的語氣,心底也稍稍鎮定了許多,對著陸玖感激似的一笑:“陸姑娘是個很好的女子,世子選擇您,那也是必然的,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便不打擾二位了……還有,今天的事情,懇請二位不要再說與旁人知道,就當今天沒見過我這個人。”

    江殷正色幾分:“這是自然。”

    劉九月朝著江殷俯身請禮,而後便帶著身旁的貴女們離開了回廊處。

    陸玖看著劉九月等人的身形漸漸消失在視野當中,這才回頭看向站在身旁的江殷,臉上不由得掛起兩分淡若春風的笑意:“瞧見沒,如今旁人都覺得你是京師當中炙手可熱的小將軍,我這樣默默無名的閨秀,她們都覺得我配不上你。”

    江殷的眼神裏含了幾分緊張,忙一把攬住她的肩膀,扣住她靠往自己的懷中:“別聽她們亂說,我說了,我三年前之所以決意去參軍,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夠配得上你,這是我在你祖母麵前發過誓的話。”

    他摟著他,眼裏不禁泛起幾絲對未知的將來的期許。這麽想著,連嗓音裏都浸透了柔情:“等你考上了女官,我也是將軍,身有功名地位,到時候咱倆不般配,還有誰能般配?我都想好了,等你考上了女官,放榜之日我就上你們家提親。”

    陸玖聽著這話,臉不由得一紅,羞惱道:“誰要你上門來提親?你上門來提親,我與祖母就一定要答應麽?”

    江殷俊朗年輕的麵孔上帶著小將的意氣風發之感,他頗有些驕傲地揚起下巴:“我回京之後便一直多有拜訪長公主,長公主對我如今很是滿意,而且你弟弟不也很喜歡我麽?今日就連你父親也對我溫言相待,我的機會大著,還怕你不答應?再說了,你也不會不答應。”

    自從江殷回京之後,身上原本京師紈絝子弟的氣質便褪去了,多數時候總是沉穩待人,這樣意氣風發、篤定不疑的樣子,就連陸玖也鮮少看到。現下見到他這般肯定自信的模樣,她的臉上也不由得閃現出幾分縱容的溫柔。

    江殷仔細地與她說著自己的安排:“我都想好了,此番回京我至少能夠待到明年春天,我準備今年秋闈與重陽過後,就正式向你家裏提親,盡早籌備好一切,在我二十一歲生日之前,咱們就能夠結為夫妻。”

    原來,他早已經暗自在心裏謀劃好了與她的未來,甚至連每一個步驟都已經落定清楚,如此用心地布畫著一切。

    她心裏默念著結為夫妻四個字,心底裏不住地甜蜜歡喜,臉上卻還是端著平靜,隻有微紅的耳尖出賣了她的心事。

    她嗔怪地睨了他一眼,嘴裏分明是念叨,卻又充斥著無數的歡欣:“你倒是計劃周全,新年前成婚,成完婚便要我一個人獨守家中?你的算盤可真不錯。”

    江殷笑著抬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道:“放心,真成了婚,我怎麽可能舍得長留你一人在京師之中?我是恨不得把你化成一個掛件,天天掛在我身上,去哪兒都掛著,我才放心。”

    陸玖臉一燙,揮手打開江殷的手,別過臉去羞嗔道:“放尊重些,我們都還沒到那一步,你滿口裏掛件掛件的,把我當成什麽了……”

    江殷緩緩受了眉宇上的笑意,眼底卻多生出幾絲鄭重:“若是我們能夠成婚,那我在燕雲山下擊退蠻真,便更有了信心。因為我的妻子在京師,我就一定要攻克艱險,徹底擊退蠻真,從此方能與她相守,這成婚,是對我自己的約束。”

    陸玖聽著他的話,也不由得多了幾絲憧憬:“有我在京師,你當真能夠平定燕雲,然後速速歸京?”

    江殷鄭重一點頭,輕笑道:“那是當然了,有你在京師等著我,我擊敗敵軍的時候,也會更有幹勁。”他眉梢一動,笑道,“怎麽樣,要不要考慮嫁給我?”

    陸玖一顆心裏滿滿地裝著幸福,她努力壓製著,不讓自己嘴角的笑意肆意流露出來,隻撇開眼睛,輕哼了一聲:“那也隻憑我的高興罷了。”

    說完,她便拍開江殷攬著自己肩頭的手,扭身朝著宴會的方向走遠。

    江殷見她走了,急忙追上,一邊追一邊道:“我是認真的,你就考慮考慮吧,嫁給我多好啊,穩賺不賠!”

    陸玖負手轉過頭來,笑靨如花:“你追上我再說,你追上我,我就讓你……”

    “讓我什麽?”江殷笑著,長腿三步做倆便輕易地追上了她,伸手朝著她腰間的癢癢肉上撓去。

    陸玖被他撓得眼淚花都快笑出來了,急急忙忙踉蹌著往前跑,兩個人你追我趕,不過一會兒,陸玖便整個被江殷揉在懷裏,兩個人抱著笑成一團。

    水榭下的波濤倒映了他們成雙的身影,園中偶爾有鳥雀鳴叫,聲音悠蕩,聽著年輕男女們的歡笑聲,就連枝頭上的喜鵲也羞得連連掩麵。

    *

    時值六月,天氣愈發燥熱起來,太陽自清晨升起之後,便不休不眠地整日掛在穹廬之上,炎炎烈日直射人心,叫人難免浮躁起來。

    而就在這樣令人燥熱不安的天氣下,宣平侯府的下人們卻發覺,自從赴宴玉蘭翁主府之後,自家這位三小姐的心情是一日比一日得好,從前沉冷端莊的麵孔上時時掛著和煦的微笑,就連待人接物,對人說話的口氣也溫和的許多,就是對著素來與她關係僵持不下的夫人魏氏,臉上的神情也鬆動了些許下來,偶爾母女二人也能夠平心靜氣地淡淡說上幾句。

    陸玖的好心情,眾人有目共睹,全然不知道她是因何高興,就連華陽長公主身邊的珈珞嬤嬤也有些迷惑,問道:“咱們三姑娘如今整日這麽高興,到底是為什麽呢?”

    說這話時,陸玖方才與江殷來請過安,二人請安之後便一同出了侯府,說是出去西門外的藕荷水田裏采新蓮,順道釣魚回來吃。

    華陽也沒說什麽,隻吩咐了幾個榮景院裏信得過的嬤嬤遠遠跟著,另外隨了幾個得力的年輕小廝出去保護。

    見珈珞一麵疑惑地看向江殷陸玖出去的方向,華陽忍不住笑著抬手一戳她的眉心:“他們小年輕的,喜歡出去便多出去走走,整日悶在府裏也不像個樣子。怎麽,玖兒高高興興出去,你倒是不樂意了?”

    珈珞回眸笑道:“奴婢哪敢?奴婢不過是覺得這段日子,三姑娘的心情實在是好,從沒見她露出這樣高興的樣子。”

    華陽意味深長睨珈珞一眼,抿嘴笑:“有江殷在身邊陪著,她當然高興了。”

    珈珞疑道:“可是從前世子在京中,時常陪著三姑娘,也沒見三姑娘高興成這樣。”

    “你呀你呀,你是根木頭。”華陽半是笑半是歎,“你就好好跟著我在府裏打發時間吧,閉上你那張嘴。”

    珈珞賠笑道:“是,奴婢這就閉上嘴。”她的目光掃過身旁擺著的一個個精美的金鎖描漆彩繪紅木箱籠,抿嘴笑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一陣子世子殿下往咱們府裏來得也更勤快了,每回都給您帶這麽些好東西,當真是個極有孝心的孩子。”

    華陽笑個不住:“他哪裏是對我有孝心,分明是想從我這兒挖人,所以送這麽些好東西,彌補我身邊沒個孫女陪著的無聊。”

    珈珞也笑道:“公主先用茶,奴婢去將世子送來的禮物歸歸納進庫房裏。”

    華陽垂眸,笑著呷了口茶,點頭說:“好好記著,都記在玖兒的賬目上,江殷送來的這些東西,將來都是要在她出嫁的時候一道隨出去的。”

    珈珞微笑:“公主這是算準了兩人好事將近麽?”

    華陽笑道:“總之,也不遠了。”

    珈珞垂眸莞爾道:“奴婢這就去辦。”

    炎炎午後正是太陽毒辣之時,江殷帶著陸玖出了侯府,便乘車朝著西水門外的方向過去,一路越過半個京城,從水門城關處上船。

    這月餘的時間,兩個人的感情越發要好,江殷借著機會時常就往陸家跑,接了陸玖在京師附近周遊玩轉,幾乎把京師上下好吃的吃了個遍,好玩兒的地方也逛了個遍,二人的足跡四處散落。

    陸玖常年在京師當中,找這些吃喝玩樂的地方不如江殷厲害,因此雖然在京師裏居住了這麽幾年,但跟隨著他重遊鳳鳴府,才覺得自己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淺。

    或是因為有了江殷陪同在身邊,這才覺得往昔走過數百次的道路,也重新帶了新鮮之感。

    江殷總是會帶給她莫大的安全感。

    她去到哪兒,他總會策馬跟隨在她的馬車旁,陪著她靜靜穿過京師的大街小巷。

    今日趁著天熱,江殷便帶了她去西城外的千裏藕荷處采蓮釣魚,疏解午後蒸騰的暑氣。

    臨水的氣溫總是比京師之內的氣溫要低,登船之後,水麵上的涼風便徐徐送來,一瞬間吹散了人心底的被暑熱蒸出的煩躁,隻餘下曠達清爽的神誌。

    家仆的一葉扁舟跟在身後,陸玖江殷二人則單獨泛舟在前,兩艘烏篷船隔著不遠不近的恰當距離,使得前麵的陸玖與江殷之間擁有了一個相對私密幽靜的環境。

    江殷帶她來采蓮垂釣的藕荷田是三年前來過的故地,如今故地重遊,這裏蓮花碧葉婷婷依舊,一點也不曾改變。

    江殷今日穿了一身簡樸利落的灰白色夏衫,挽袖露出兩隻手臂,腳下踩著草鞋,頭頂一頂竹枝鬆葉碧青色鬥笠遮陽。

    他這一身打扮立在烏篷船後掌槁,遊走江上,不似王權公子,而像平民人家的鄰家兄長。

    陸玖坐在烏篷船頭的蔭蔽處,亦身穿一身透氣的簡單碧青色裙束,挽著簡單的發髻,隻在鬢邊簮了兩朵新開的水仙花朵。

    臨水照花,身旁叢叢過去碩大的粉白色蓮花,花與人爭豔,竟不知是誰更勝一籌。

    兩個人撐槁行船泛於藕荷深處,與白鷺爭渡,刹那驚起一行行雪白的飛鳥掠向蒼藍。

    看著那些驚慌失措爭渡起飛的鷗鷺,江殷在船尾捧腹大笑,聲音爽朗:“玖玖,你看那隻笨鳥,飛了三次都被同伴踩了下來,怎麽那麽倒黴?笑死我了……”

    陸玖坐在船頭,往眼前的竹簍裏放進一蓬蓬新摘帶露的荷花與荷葉蓮蓬,滿滿地擠了一竹簍,聽見背後江殷的笑聲,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這樣幹淨的畫麵上,唯有一痕蒼藍的天,一點烈紅的日,一汪蒼碧的蓮葉與江水,和兩點小舟上的人罷了。

    江殷撐著船,帶著陸玖在江上吹著沁涼的風,采夠了蓮花蓮葉與蓮蓬,便泛舟朝著不遠處的綠柳沙堤行舟而去。

    烏篷船晃晃悠悠地靠岸,江殷將纖繩拴在了木板搭成的小小碼頭上,而後先一步上岸,旋即轉身向著船頭上背著滿簍蓮花青蓬的陸玖伸出手:“小心點。”

    陸玖背著花簍,輕輕一點頭,隨即把自己的手交到了江殷的手裏。

    江殷握緊了她的手,小心而用力地將她一帶,陸玖便跨步朝著碼頭上鋪就的木板踩上來。

    這一處小碼頭鮮少有船隻停泊,陸玖兩隻腳方才踏上來,一不小心卻踩到了碼頭邊沿上生長的潮濕青苔,隻覺得腳底下一個打滑,整個人失力地朝著背後的江水倒下去。

    幸虧江殷眼疾手快,連忙丟了自己手中的船槁,一把伸手摟住陸玖的腰肢,才使得她免於掉落水中。

    陸玖隻覺得自己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卻沒有入預料當中的一般跌落水中,這才敢抬起頭,見到原來是江殷伸手搭救了自己,一時間手放在他的胸前不知所措,臉也不知不覺地爬上紅霞,呼吸不住地緊湊起來,隻覺得下一秒像是要吻上去一樣。

    不遠處原本打算停泊的下人們見到這一幕,也連忙停住了船槁暫緩靠岸,不去打擾他們。

    江殷摟著陸玖的腰,感受到那一折楊柳般的細腰越發不能盈盈一握,臉上不由也泛起潮紅,在確保陸玖已經站穩的情況下,才手忙腳亂地放開。

    他雖然平常嘴裏總說大話,可是真到了曖昧到極致的那一步,他卻總是比陸玖還膽小羞澀。

    就算已經這麽相熟,他牽她的手還是會臉紅,抱她的時候更是要用全身的力氣,更磨輪此刻這樣曖昧地摟著她的腰肢,二人瑩潤的眼睛楚楚對望,他的臉一下就變成了煮熟的螃蟹,通紅通紅像是要燒開的水壺。

    木碼頭下江水滔滔流過,清澈的水麵如實照應著碼頭上江殷急急鬆開陸玖的動作。

    二人麵對麵,都微微低著頭,大男孩兒的麵孔上泛起不自然的紅暈:“你、你沒事吧?”

    陸玖低著頭,燒紅著臉,輕輕擺了擺首,聲若蚊蠅地嚶了一聲:“沒事。”

    江殷轉過頭,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心猿意馬:“你小心點,這裏的木板上多布青苔,走路要看著。”

    陸玖輕聲地點頭:“我知道了……”

    江殷把腳邊丟下的魚竿與魚簍重新背上身,整理好行裝,準備朝著楊柳堤岸的垂釣處走去。

    陸玖也背著身上裝滿朵朵蓮花蓮蓬的竹簍,準備跟在江殷的身後繼續往前走。

    才走了兩步不到,身前高大的背影卻忽然停了下來。

    陸玖腳步一凝,抬頭不解地望向江殷,就見江殷轉過身來,俊朗的麵容上浮動著一層緋紅的羞澀,語氣卻強硬地說道:“你把繡鞋脫了。”

    陸玖臉一紅,睜著眼睛看向江殷。

    “你可不要胡思亂想,我是可正人君子。”江殷別過臉,有些別扭地掩蓋著自己的難為情,“這兒青苔遍布,你的繡鞋不防滑,一會兒前麵的路更滑,我是怕你摔著。”

    陸玖有些錯愕道:“那我穿什麽?”

    江殷當即脫下了自己腳下的一雙草鞋:“你穿我的,這鞋跟木屐差不多,雖然你穿大些,但拖著也能走路,而且它還涼快,又不打滑。”

    陸玖看著一眼麵前的屐履,不過是用柔軟的草葉編製而成,上麵隻綴著兩根小指粗的紅繩,用以拴住腳趾,使得屐履能夠附著在人的腳掌上,走路時腳上的皮膚裸|露在外,十分涼快,且很防滑。

    陸玖看著麵前一雙碩大的屐履,顰眉看向江殷:“你的鞋讓我穿,你自己穿什麽?”

    “好說!”江殷揚起唇角笑著,露出底下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我光著腳走就行。”

    “那怎麽行!?”陸玖當即不同意。

    “怎麽不行?”江殷為了讓她安心穿自己的鞋,於是安慰道,“我從小就這樣,和阿愚他們在江邊摸魚抓蝦上樹的,從來不穿鞋,而且這樣行動還更方便!”

    見陸玖還是有幾分猶豫,他便直接蹲下身要給她親手換鞋:“你就安心穿著吧,別擔心我!聽話。”

    “我自己換,你別動!”陸玖見到江殷要親自給她換鞋,臉都紅了,急忙蹲身拉住他的胳膊,“我自己來!”

    “這就對了,這才乖。”江殷心滿意足地收回手,親眼看著陸玖自己脫下了繡鞋,將一雙雪白纖細的玉足放在了他那雙草履上。

    “我換好了。”陸玖提著裙子,看著腳下一雙碩大的草履,臉紅欲滴地說。

    “換好了,那我們就走。”江殷笑著,順手將手裏的釣竿背到身後,而後將陸玖換下來的一雙繡鞋拎在手裏。

    陸玖看到他親自提自己的鞋,隻覺得臉上一片火燒火燎,嘴唇發幹,直羞得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下去。

    天,他、他竟然提著她的繡花鞋……

    江殷背好漁具,拎好陸玖的繡鞋,側過一半身來,伸出另一隻空餘的手,言笑晏晏道:“牽著我的手,就不怕再摔了。”

    陸玖遲疑了一下,還是紅著臉,輕輕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裏。

    江殷攥緊了她的手,牽著她亦步亦趨地朝著陌上楊柳碧依的堤岸上走去。

    一個紅著臉在前,一個低著頭咬著唇在後,身影漸漸離開了碼頭。

    停泊在水麵上的侍從見到這場景,也兀自地微笑,隻悄悄地從碼頭上岸,停留在遠處,不再靠近打擾他們二人的小小世界。

    陸玖穿著江殷那雙不太合腳的草履,被光著雙腳的他牽住,往柳樹堤岸的垂釣處走,一路上她的腳下再沒有打滑過,走得很是平穩。

    她背著滿簍的粉白色蓬蓬蓮花,看著麵前背著魚簍釣竿、提著她的繡鞋的江殷,看著他赤|裸著雙足一腳一個泥印地走著,心裏倏然覺得安穩極了,連耳畔刮麵而過的夏風都褪去燥熱,隻餘下讓人心安的清涼。

    江殷一麵拉著她走一麵興高采烈地道:“一會兒我必然給你釣一隻大鯽魚,我的垂釣可是我們幾個兄弟裏最好的。”

    陸玖跟在他身後盈盈地笑:“好,我等你給我釣一條大魚。”

    江殷回眸,自信滿滿一眨右眼:“沒問題,你且等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