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兄弟對峙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4714
  第60章 兄弟對峙

    陸玖沒有察覺背後江燁眼神的變化, 一心隻著急奔向被罰站在書齋後麵的江殷,想察看他手掌心上的傷勢。

    江殷的視線卻並未放在她的身上,而是帶著滔天的慍怒看向江燁。

    江燁觸及到了江殷憤恨不甘的眼神, 容顏一時之間收斂起方才的冷意, 眉眼裏從容醞釀出一貫的溫和微笑,看著江殷的眼睛,對著他輕輕點頭示意,眉梢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嘲諷。

    致意完畢, 他便微笑著從容轉身,邁步朝著蘭室大門的方向走去,意欲離開。

    江殷無論如何也咽不下今天這口氣, 手上的手掌攥緊成拳頭,血從五指縫隙當中流出,當下便拔步大步朝著江燁的方向追去, 甚至沒有搭理上前的陸玖。

    一旁小心觀望的何羨愚等人見江殷朝著江燁的方向衝上去, 連忙有隨行, 想要拉住江殷。

    “殷哥兒!算了算了!你手還傷著呢,咱們先回去上藥成不?”何羨愚抱著江殷的大腿,像一隻秤砣一樣拖住他, 不讓他再靠近江燁。

    徐雲知拉著江殷的胳膊死活不放手:“江殷,你瘋了?嫌今天傷得太輕麽?”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按住江殷,可到底技不如人,對著這頭倔驢, 他們幾個根本不是對手!

    盛怒中的江殷隻是一抬胳膊一踹腿, 便輕輕鬆鬆地將何羨愚徐雲知幾個人掀翻在地,隻有容冽的武藝好些,沒有摔倒, 但還是被江殷推了個趔趄。

    江圓珠趕忙上前攙扶住容冽:“沒事吧?”

    徐月知也擔心地扶起何羨愚,關切問道:“羨愚哥哥,你要不要緊啊?”

    外頭等著徐月知出來的陸鎮聽見書齋內的動靜,連忙闖進來,正好見到一眾人七零八落倒在地上,隻有徐雲知無人攙扶,於是連忙去幫忙攙起他。

    江殷擺脫了桎梏便朝著江燁的方向追去,陸玖見情勢不妙,連忙提裙急急跟上去。

    江殷像是殺紅了眼,絲毫不管自己的被戒尺責打過的手還血跡斑斑,執念一般衝出了書齋,追著江燁的方向跑去,一路穿過廊廡,沿路撞到了十來個人。

    陸玖不如他腿長,也不及他跑得快,裙子又束縛著雙腿,不能全然邁開,幾乎是拚盡了全力,才趕在江殷堵住江燁的一瞬間趕到現場。

    背後何羨愚等一眾人也急忙追上。

    江殷在江燁即將跨出廣賢書院大門之時,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江燁身側的小內侍們十分眼明手快,看到江殷追至主子身側,立即上前用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江殷用自己受傷的手緊抓江燁的肩膀,愣是鐵了心不肯鬆手,手上的血珠赫然在江燁的衣袍上印落一道紅痕。

    江燁甚至沒回頭,簇擁在一眾內侍之中,朝著書院大門的方向信步閑庭走出去,在一眾隨從們的擁護下登上馬車。

    江殷被一眾內侍們拽住,或是拉胳膊,或是抱腿,拚了命地抓著他不讓他靠近江燁,口中連連哀求道:“齊王世子就可憐可憐奴才們吧!”

    江殷氣力縱然大,可是叫十來個人拖住手腳,亦覺十分難纏,一時竟擺脫不開這桎梏,隻一雙眼睛失心瘋般通紅盯著江燁遠去的方向。

    陸玖與何羨愚等人圍上前來,想要勸解江殷:“殷哥兒,算了吧!這會兒若是再鬧出動靜,隻怕先生還要責怪,還是先去上藥。”

    陸玖站在江殷身旁,隻見他對何羨愚的這番話置若罔聞一般,眼眶通紅的一雙眼睛死死盯向江燁離去的馬車。

    她手裏還攥著那個被燒毀的雙麵繡荷包,五指漸漸攥緊,將那荷包抓出一道道皺痕,一如她此刻揪緊的心。

    旁人勸說對於江殷來說簡直猶如放屁,他一個字也不會聽,看著那隻綴滿星點血珠的手,陸玖的心揪得難受,沉默中,她抬手捏住他衣袖的一角:“江殷,去上藥吧……”

    陸玖的話還沒說完,一瞬間,江殷不知哪來的力氣,一瞬間推開了身邊所有拉扯的人,他猶如一隻飛出荊棘密網的鷹隼,瞬間往前飛身一躍。

    刹那,陸玖手裏捏著的那一片衣袂也隨之滑出,手裏一空,心口頓時像迎麵被人重錘一拳。

    她往後踉蹌了一步,就望見江殷站在書院門前,將手指湊近唇邊吹了一個悠長響亮的口哨,瞬間,一匹快如黑色閃電的烈馬從旁奔騰而出,江殷眼準手快直接淩空抓出風馳的韁繩,踩鐙利落翻身上馬,雙腿一踹馬肚,追身朝著江燁離開的方向遠去。

    “壞了!肯定是去追皇太孫了!容冽,咱們快跟上去!”何羨愚麵色一沉,連忙吩咐容冽與徐雲知二人,“雲哥兒,你趕緊去告知齊王府的人,讓他們預備著大夫,我跟容冽去看看能不能把人追回來。”

    “好!你們快去!”徐雲知點頭,轉身去尋齊王府的隨從們。

    事情發生得太快,陸玖站在原地,手裏還保持著空握的姿勢,一雙墨玉般的眼睛愣神看著江殷消失的長街盡頭。

    徐月知率先反應過來,連忙拉住了陸玖的手。

    她溫和單薄的手心裏透出一點溫度,讓陸玖略略清醒了一些神誌。

    江圓珠小心抬手,拍了拍陸玖的肩膀,溫聲哄道:“沒事的,我剛才已經派人先跟著何公子同去了,一會兒有什麽消息,他們自然會跟我回稟,玖玖,你要不要先同著我去一趟公主府,咱們坐下來等消息如何?”

    陸玖攥緊了手中的荷包,心亂如麻地輕輕點了點頭。

    江圓珠見她點頭,心裏才寬慰了些許,伸手攙住她的手臂,微笑道:“走,坐我的車一同過去。”

    陸鎮站在身側,聽見陸玖要先去一趟靈川公主府,便說道:“阿姐,我陪你同去。”

    陸玖心煩意亂,並沒顧得上回答陸鎮的話,倒是徐月知聽見,轉身對陸鎮和和顏悅色道:“公主府你進出不便,還是先回去吧,你姐姐那兒有我們陪著,到時候我送她回家,你不用擔心。”

    陸鎮速來不會否決徐月知說的話,於是低頭紅著臉抱拳道:“那,那就聽月知姐的,勞煩。”

    “無妨。”徐月知爽朗應下,目送著陸鎮上了馬,朝著福善街的方向走回。

    “讓陸府的馬車跟在身後,就說我邀請陸小姐去公主府喝茶,晚些再回去。”江圓珠溫聲交代了貼身宮女青蓮,青蓮恭敬應下,轉身去知會宣平侯府跟隨的仆婦們。

    “玖玖,走吧。”徐月知溫聲道。

    陸玖輕輕一點頭,跟隨她們二人上了馬車。

    登車之時,她終還是放心不下江殷,扭頭朝著他離去的方向留戀地看了一眼,才回頭躬身進入馬車內。

    *

    江燁的馬車朝著宣德門的方向駛進,而江殷策馬疾馳,就追隨在馬車身後一箭之遠。

    何羨愚與容冽追隨江殷,可胯.下的坐騎到底不如江殷的風馳,很快,二人便見到江殷追隨著江燁進入了宣德門內。

    何羨愚在護城河大橋之外勒馬,容冽追隨在他身後停下,看著那一襲紅衣進入高聳的宣德門,何羨愚無奈地垂下頭,長長歎了口氣。

    進了那道宮門,他們便不能再追逐而上,不過幸好臨行前江圓珠亦派了幾個侍衛跟隨,何羨愚與容冽便也隻得在宮門外等消息。

    “殷哥兒啊殷哥兒,你可不能再這麽莽撞!”何羨愚急得抓心撓肝,手裏攥緊了韁繩,坐在馬背上焦急等待著消息。

    *

    江燁乃皇太孫,進入宮廷自然無需盤查,馬車外隨行的內侍回頭瞥了一眼,但見江殷縱馬入宮,於是便對著垂簾內側的江燁詢問:“殿下,齊王世子就跟在您身後,可要讓侍衛把他轟出拱門?”

    江燁一早聽見了背後緊跟的馬蹄聲,他閑閑靠在馬車內坐席的引枕上,麵前一張小巧的紫檀木幾上擺著一個玲瓏剔透的紫琉璃香爐,一點氣味溫淳的香氣嫋嫋飄出,如雲霧般縈繞在江燁秀麗精致的麵容旁,襯得那雙沉黑的眼睛神色明晦難辨。

    他眼簾淺淺掀起一線,瞳眸中已全然無了之前在書院時對著陸玖的溫和無辜,漆黑的眼如同一簾深沉的顏色,暗得不見一點星光。

    “不用,隨他便是。”江燁輕嗅熏香煙霧,一派慵懶的繚繞之間,淡淡回應車外隨行的內侍。

    “是……”內侍怯怯低聲應下,不敢多言。

    江燁纖長瑩白的五指輕輕點在玉砌的扶手上,打著節拍。

    背後馬蹄聲逼近,從他身邊平行超過,搶先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馬蹄聲一停,江燁軒朗奢華的馬車也應聲停下。

    江燁穩如泰山地斜靠在馬車內,並沒有問責馬車為何戛然停下,隻修長的五指輕輕拖著一邊腮,懶洋洋地閉目養神。

    “世子!世子爺您不能這樣!”馬車外傳來一陣人聲喧鬧,並一些肢體推搡間發出的動靜。

    “都讓開!”江殷的叱責聲響起,腳步聲逼近垂簾,一刹那,原本幽暗清淨的馬車內驟然照射進明亮的光纖。

    江燁的眉心輕輕一跳,纖長如寒鴉翅羽的睫毛輕顫打開,眼神猶如一潭漆黑的古井,靜靜地凝視車外蠻橫挑起車簾的人。

    江殷一身紅衣颯落站在車門外,徑直用手裏的刀挑起馬車垂簾的一角,一雙琥珀色的瞳仁裏射出寒光,猶如射出兩道利劍一般,直直紮進江燁的眼睛。

    車內正位之上,江燁不動如山,見江殷握刀來勢洶洶,秀麗麵容平靜無瀾,倒是身側的眾內侍們見到這寒光凜冽,一早嚇彎了雙腿,又驚又怒喊道:“齊王世子大膽!皇宮禁內,你豈敢帶刀橫衝直撞冒犯皇太孫?快把刀放下!”

    “來人!保護太孫!”

    內侍們尖銳的聲音擰成一把尖.刀紮進江殷的耳鼓內,讓他極其不悅地皺了眉頭,握刀的挑簾的手絲毫沒打算放下。

    身側的侍衛們聞訊趕來,見是江殷對太孫不敬,連忙拔刀警告:“齊王世子,把刀放下,否則下臣等便不客氣!”

    江殷理都不理,隻一味看著江燁,寒聲道:“你下來。”

    江燁隻懶懶抬了下眼簾,兀自一笑,絲毫不把江殷的威脅放在心上:“元朗有何要緊事稟報為兄?為兄聽著,就這麽說吧。為兄少時還要去皇上處請安,不似你這般清閑。”

    江殷拿刀挑著垂簾,一雙眼睛冷淡盯著他,卻也沒有再逼迫他下車的意思。

    江燁何等敏銳的人,一眼便知江殷辛苦追隨而來,定然是想要同他單獨談話,遂挑眉淡聲吩咐下人道:“你們都退到二十步以外的地方去,我同齊王世子單獨說話。”

    “殿下,這不好吧?”身側的內侍總管不放心反問,“若是齊王世子傷著您,奴才們怎麽向皇上和太子交代?”

    “放心。”江燁輕描淡寫笑了一聲,鬆開撐著腮的手,淡淡一抬指尖,目光蜻蜓點水般掃過江殷的麵容,“這裏是皇宮禁內,皇祖父的眼皮子底下,他膽子還沒大到敢在此地對我這個兄長動手。元朗,為兄說得可對?”

    江燁問完,一雙暗沉不見底的瞳眸望著江殷盈盈笑起來。

    江殷嘴角緊抿,眼神冰冷看著江燁,沒有回答他的話。

    “那、那奴才們退下便是。”內侍低眉順眼地垂頭幹聲賠笑,對著身後的一眾人眼神肅穆揮了揮手。

    侍衛們豁啷一聲將佩刀收回鞘中,低頭恭敬退開二十步。

    馬車佇立在眾人的視線當中,江燁微微揚了揚臉示意:“有什麽話,說吧。”

    “江燁,你是不是要挾了陸玖,讓她陪你同去聽梅先生的六朝史!?”江殷開門見山,當即叱責逼問。

    江燁從容一笑:“要挾?元朗,話可不能說得這般難聽,陸姑娘乃是自願赴約,同我前去梅先生府邸,你切莫小肚雞腸,一個人在背地裏瞎猜。”

    江殷冷哂一聲,盯著江燁的眼睛:“她看不出你的真麵目,我難道還看不出來?那一日在書院你明明可以避開我的手,你明明是站穩了,你是自己倒下去的!”

    “這件事情,同我邀請陸玖姑娘去聽六朝史有何關係?”江燁反問,麵龐上掛著輕淡的微笑,眼底卻是沉冷如二月霜雪,森森凍人,“元朗,這是兩碼事。”

    “這是一碼事!”江殷立即反駁,捏著刀柄的手上青筋浮現,“你故意弄傷自己,好逼迫她赴約你!你當真卑鄙!”

    江燁挑了挑眉梢:“元朗這話實在冤枉我,我病體纏身,連還能活上幾年都不清楚,怎麽還能與武藝高超的你相較?”

    “你還要裝?”江殷眉宇沉沉一壓,神情裏驟然迸射出一股肅殺震懾之氣,他握刀的手腕輕巧一動,刀尖對著車內所坐的江燁的心口插去,厲聲道,“旁人不清楚處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們難道還不清楚麽——”

    遠處的內侍與侍衛們望見江殷持刀朝著車內刺去,頓時慌得六神無主,腿軟的直接坐在了地上,還有人惶急的大喊:“都還愣著做什麽?快護著太孫!”

    眾侍衛們懵懂點頭,眼神一凜,忙要衝上前去救駕,卻就在這時,馬車裏傳來江燁一聲厲喝:“退下!”

    拔.刀意欲往前衝的侍衛們霎時頓住身形,不敢輕易往前,皆回頭,向著身後的內侍們投去詢問的目光。

    隨行江燁的內侍們一時也慌了手腳,猶豫著要不要撤下侍衛。

    便在這時,馬車內江燁的命令再度傳來,語氣冰冷,毋庸置疑,帶著強烈的威懾。

    “退下。”

    “別讓我再說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