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殷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10958
  第41章 江殷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

    有了江圓珠和徐月知做伴, 陸玖對這場中秋宮宴總算是有了點興致。

    在夜宴正式開始之前,陸玖便同著江圓珠等一同回到了薈芳殿,拜見完皇後之後, 隨皇後同登集英殿。

    華陽公主與魏氏早已經得知了陸瑜冒犯江圓珠被叉出宮門的事情, 可是宮宴未曾結束,這個時候也不得空閑插手,隻能暫且等待。

    不過見到陸玖同江圓珠一起入殿關係甚好的模樣,華陽便又放心了許多。

    重返集英殿之後, 江圓珠仍舊將陸玖同徐月知帶在身邊。

    陸玖從原本的寂寂無名,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全場目光匯集的人物,一時還有些不太適應。

    江圓珠是皇帝最得寵的女兒, 席位自然也是極其靠上的,陸玖與徐月知也沾了江圓珠的光,從原本靠後的席位挪到了公主的身旁, 甚至越過了幾位皇帝的後妃同東宮的幾位妃嬪。

    陸玖的位置原本靠後, 調換位置之後便坐在了皇太子與齊王的對麵, 不偏不倚正好同江殷打了照麵。

    江殷看到陸玖與徐月知二人亦是有些驚訝。

    江圓珠入座,嘉熙帝看了一眼坐在她背後的陸玖與徐月知,笑道:“看來靈川同陸家的小姐到時合得來, 朕原本還在想要不要將陸小姐指給你當伴讀,現在看來,她給你當伴讀正合適。”

    陸玖聽聞此話,連忙起身道:“臣女才疏學淺, 實在不敢當公主的伴讀。”

    江圓珠回頭看著陸玖, 笑道:“陸三小姐妄自菲薄,能夠以優的評級進入廣賢書院就讀,可見是有一定才能的。”

    嘉熙帝笑道:“看來公主很喜歡你, 既然你們二人投緣,不管這伴讀擔當與否,將來得空了都可以多入宮與公主玩耍。”

    嘉熙帝這話便是允準陸玖時時常進宮,可謂是天賜的殊榮。

    陸家一家人立即起身朝皇帝謝恩,魏氏臉上更是與有榮焉,全然忘記被丟出宮中的陸瑜。

    華陽公主心中亦是鬆了一口氣,今日陸瑜是被江圓珠扔出宮中的,那必然是什麽地方得罪了公主,幸虧公主與陸玖投緣,才沒在皇帝的麵前提起陸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嘉熙帝與江圓珠寒暄過幾句之後,便讓陸玖等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絲竹歌舞聲漸上,集英殿的中秋宴正式開始。

    江圓珠坐在皇帝的右手,陸玖的對麵便是東宮同齊王府的席位。

    齊王府的席位上除了江殷以外,便是齊王江秘同王妃耶律珠音。

    夫妻二人的關係確實如外界所傳的一般僵硬,席間,齊王隻偶爾給嘉熙帝敬酒,或者同一些大臣們談話,一個眼神都不曾給過坐在自己身邊的王妃。

    而王妃耶律珠音則坐在齊王身旁的席位上,一身華美宮裝,淺金的頭發挽成高髻,垂眸神色憂鬱地盯著麵前的滿桌佳肴出神,對周遭的熱鬧並不在意。

    而齊王身旁的便是東宮太子的席位。

    東宮的席位並未坐滿,太子與太孫的位置空懸,列席的人僅為太子妃陳氏、陸玖的姑母陸良娣以及皇孫江煒。

    皇太子今日臥病不能出席,而皇太孫江燁代替太子主持東宮事務,是以在這個時候也未能出席。

    江煒一早知道了江圓珠將陸瑜丟出宮門的事情,可卻沒膽量在嘉熙帝的跟前提起,宴席當中一直目光憤憤地看向江圓珠,敢怒不敢言。

    陸玖吃了兩顆葡萄,百無聊賴地看著殿堂之下的歌舞,卻忽然覺得身旁好像有一道目光不善地注視著自己。

    她下意識循著那道目光看過去,卻恰好對上東宮席位上的太子妃陳氏。

    見到她察覺過來,陳氏依然沒有收回眼神,而是直勾勾地盯著陸玖。

    自上次蓮清宮一別之後,這是陸玖第二次見到太子妃陳氏,她與太子妃並不相熟,因此開先並不明白太子妃為何要用這樣的目光盯著自己。

    但陸玖很快想到了緣由。

    前不久嘉熙帝曾經開玩笑要將她當恒皇太孫妃的候選人,而這話可能已經傳到了太子妃的耳中。

    嘉熙帝說著無心,陸玖更是對太孫妃的位置無意,可是太子妃未必就會這麽想。

    “父皇,原來這位就是您提起的陸家三小姐。”太子妃將目光緩緩送陸玖的身上收回,起身對著嘉熙帝敬了一杯酒,“兒臣在薈芳殿伺候母後之時,便聽聞父皇在前殿上對一位陸小姐十分喜歡,意欲將她賜婚給燁兒為正妃,兒臣還在想是怎樣的一位姑娘,如今看到,父皇的眼光果真是極好。”

    “朕也是隨口一提,覺得這位陸家小姐配燁兒正好,隻可惜人家已經決意靜心向學考取女官,所以朕也就不再勉強了。”嘉熙帝笑著回應了太子妃的話。

    太子妃側眸瞥了一眼陸玖,眼裏的警惕略微鬆懈了一點,她對著陸玖笑了一聲:“上次在蓮清宮的時候我便已經同陸姑娘見過麵了,如今皇上又動了立你為太孫妃的心思,看來咱們二人當真有緣。”

    太子妃的話是笑著說的,語氣當中卻透露出一股寒意。

    陸玖垂眸,姿態恭敬地站起身,對著陳氏的方向一福,道:“太子妃謬讚,臣女卑微,蒲柳之姿,當不起皇上的賜婚與太子妃的誇讚,且臣女是與皇孫殿下退婚過的人,又怎能成為太孫的正妃?臣女現下隻願一心向學,能夠通過女官的選拔,給自己某一條出路便罷。”

    因著姑母為太子良娣,所以陸家對東宮的人□□務比旁人格外了解一些,陸玖這段時間跟在華陽公主身邊苦訓宮規禮儀,也聽她談起了不少東宮的舊事。

    當今皇太子江秋在選妃的時候,競爭到最後的兩個人選便是華陽長公主之女陸元思,以及出身涿郡的陳氏。

    當年太子原本屬意於選擇陸元思為太子妃,陳氏為良娣,可就在陸元思距離太子妃之位一步之遙時,朝中數位大臣卻聯名上書,用當年大漢呂氏一族幹政的緣由,指責陸元思出身太高,若是將來登臨後位,隻怕會有外戚幹政之嫌,因此不宜成為太子正妃,反而挑選了出身不如陸氏的陳氏一族。

    最後,陳氏成為了太子妃,而華陽公主之女陸元思封為了東宮良娣。

    陳氏成為太子妃之後,便一直耿耿於懷當年差點搶走自己正妃之位的陸元思,於是這麽多年一直同陸元思暗自較勁。

    二人同時懷孕之後,陳氏為了生出嫡子兼長子,竟然偷偷服下了催產藥,搶在陸良娣之前產下了皇太孫江燁,而陸良娣也緊隨其後生下皇孫江煒。

    陳氏得太子敬重,卻不得太子喜歡,因此便將她所有的人生價值寄托在獨子江燁的身上,對著唯一的兒子管教極其嚴格,對江燁的學業、交友、甚至每天吃了什麽,幾點起幾點入眠,都要通通掌控,是個名副其實的嚴母。

    陳氏出身不高,便希望將來通過兒子來彌補自己的不足,將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的身上。

    可以說,在這位掌控欲極強的母親之下,皇太孫江燁沒有一刻屬於自己的時間。

    也不知這是好,還是不好,但陳氏所生的太孫江燁比陸良娣所生的江煒優秀,這是不爭的事實。

    正因為皇太孫的優秀,身為皇太孫之母的陳氏也因此得到了更多的敬重與更高的地位。

    陳氏對陸良娣十分警惕,身為陸良娣內侄女的陸玖更不可能入她的法眼。

    不管嘉熙帝的話是真是假,陳氏必然已經對她產生了一定的防備之心,方才這一番試探的話,若是不好好作答,將來隻怕會有更大的麻煩。

    陳氏聽完陸玖一番委婉推辭的話語,垂眸冷冷地笑了一聲,故作惋惜地說道:“陸姑娘這話便是妄自菲薄,姑娘與皇孫緣分淡薄,說不定與太孫倒是相和,你不肯當我東宮的兒媳,我倒是覺得十分遺憾。”

    陸玖心裏猜到了陳氏的意思,若是這會兒她不推辭這婚事,陳氏隻怕就真要將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了。

    “回太子妃的話。”陸玖微笑著不卑不亢道,“投了太子妃的眼緣是臣女的榮幸,臣女的姑母乃是東宮的良娣娘娘,今後臣女若有幸入宮拜見良娣,自然也會來給娘娘請安,隻怕娘娘嫌我吵鬧,我不敢輕易打擾。”

    陳氏笑了兩聲:“那也隻好如此了。”

    見陸玖推辭皇孫妃之位,陳氏的心也放了下來,遂坐回了位置上,懶得再同陸玖多說一句話。

    宴會進行到中途的時候,嘉熙帝離席更衣,江圓珠便趁著這個機會回頭給陸玖同續徐月知使了一個眼色,悄聲道:“這裏頭實在是太悶了,咱們出去透透氣如何?”

    徐月知向來沒參加過這種正襟危坐的宮宴,早已經坐得昏昏欲睡,聽見江圓珠的話立即來了精神,點頭就跟著江圓珠起身。

    “玖玖,我都快悶死了,咱們一起出去透氣吧。”徐月知抓起陸玖的手起身。

    青蓮伺候江圓珠起身:“奴婢就不同著公主們一道出去了,一會兒皇上若是回來,有奴婢在殿裏替公主和兩位小姐回話。”

    陸玖感歎江圓珠當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這樣的宮宴上連一聲招呼都無需打,便可以直接自由出入。

    公主盛情邀請,陸玖自然不好負了她的意,於是跟著江圓珠往集英殿的側門離開。

    對麵江殷見到陸玖同徐月知幾人離席,也不願再在正殿當中坐著看無趣的歌舞,於是給不遠處坐著的何羨愚打了一個手勢,緊接著趁齊王與王妃不備之時,從席間偷偷溜了出去。

    何羨愚左右手上各有一個雞腿,看見江殷的召喚,便左一口右一口迅速將兩個雞腿啃光,隨手擦了擦手上的油,趁母親與別家夫人談笑風生時,抓著容冽的手帶他一道溜出了正殿。

    江煒看見陸玖一行人都離開了正殿,心中著急,這一晚上他都想找江圓珠討個說話,於是跟陸良娣請示之後,以更衣的理由也走出了集英殿。

    陸玖同著江圓珠繞出側門,到了集英殿前的憑欄處。

    暮色深沉,宮闕中已經點起燈火,站在集英殿的憑欄之前,能夠感受到陣陣撲麵而來的清風。

    “還是這兒自在,在裏頭聽那些你來我往的空話,人都快聽傻了!”徐月知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歎道。

    江圓珠同陸玖分別站在徐月知的兩旁,憑欄看著夜色中的深宮。

    離開集英殿的時候並未讓宮女跟隨,因此四下無人,江圓珠也不端著,側眸過來朝著陸玖抱歉道:“方才讓你為難了玖玖,我那個大皇嫂就是這樣的個性,把她的兒子寶貝得什麽似的,之前宮中有幾個新來的宮女不知道規矩,太孫同她們說笑了幾句,之後那幾個宮女便被大皇嫂叫去,之後被打發到掖庭之中去做苦力。”

    陸玖有些疑惑:“宮中不是一向期盼皇子皇孫們早日開枝散葉麽?為何皇孫都已經定親了,皇太孫的親事卻遲遲未談妥?太子妃似乎十分不願讓太孫成婚。”

    站在中間的徐月知聽聞陸玖的話,忽然冷嗤了一聲:“因為太子妃覺得,若是身邊有了女人,必然會影響皇太孫的課業,影響了課業便是影響了地位,影響了地位便是影響了太孫的未來。太子妃連朋友都不允準太孫有,現在又怎麽肯讓他早早定親成婚?而且皇太孫那個人,不過是一個懦弱膽小之輩……”

    徐月知越說越憤懣,手指用力攥住了憑欄,眼底浮現出一絲恨意。

    陸玖總覺得,提到皇太孫江燁的時候,徐月知、江殷、容冽幾人的神色都會變得十分古怪,尤其是徐家兄妹二人,一提到太孫,眼底便會浮現憎恨之意。

    “我倒是忘了,你是徐瀟大人的女兒。”江圓珠看著徐月知的目光當中含有歉意,“當年皇太孫與你家的那件事……”

    “沒什麽好提的。”徐月知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訕訕地對著江圓珠笑了一聲,“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死的人也不會複生回來。”

    徐月知的話大有深意,陸玖聽完,直覺以為皇太孫同徐家之間一定有過什麽恩怨。

    徐月知言語當中提到的不能複生的故人,又究竟是誰呢?

    “玖玖!”陸玖正思索徐月知說的話,忽然聽見有人笑著喚了自己一句。

    陸玖抬頭,徐月知也同江圓珠舉目望過去,但見江殷同何羨愚、容冽從殿後的圍廊繞了出來。

    陸玖站在三人最前,望著走近前來的江殷,江圓珠上前一步,微笑站在陸玖身旁,而原先最為張揚明媚的徐月知一見到何羨愚,立即就收斂起來,紅著臉站在陸玖與江圓珠的背後。

    江殷走上前來,笑道:“還以為你們在後殿,過去找了一圈都不見人影,原來你們在這兒談心,說什麽呢?讓我也聽聽。”

    陸玖沒吭聲,倒是站在她身旁的江圓珠走出來,莞爾道:“女孩兒們的話題你少打聽,江殷,見了我怎麽不行禮?”

    “見過小皇姑!”江殷無奈笑著,還是恭恭敬敬對江圓珠作揖行禮。

    這一禮江圓珠是受得起的,她的年紀雖然不大,十五六歲,可是論輩分卻是與太子齊王等人評級的,江殷比江圓珠還大半歲,但見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地喚聲皇姑。

    江圓珠甜甜地一笑,虛手攙扶了一下江殷,滿意點頭道:“大侄子乖。”她偷悄悄偷笑,扭頭對著陸玖道,“玖玖,你是我的朋友,江殷是我的侄兒,要是他將來有什麽地方冒犯了你,你同我說,我這個做皇姑的一定教訓他。”

    陸玖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回頭衝著江圓珠一點頭:“我知道了。”

    江殷無奈看著江圓珠:“我還比你大半歲……”

    江圓珠一雙大眼睛彎起來,頰邊痣與笑容交相輝映:“輩分擺在這兒,你就算比我大十歲,我也是你的姑母,大侄子。”說著,江圓珠踮起腳尖,伸手輕輕碰了碰江殷的頭,甜絲絲笑道,“乖啊,大侄子。”

    對著這個小自己一歲半還矮一個頭之多的姑母,江殷是又好笑又覺得無奈。

    江圓珠拍完江殷的頭,退後一步,目光帶笑看著江殷身旁一身玄衣的容冽。

    對著容冽,江圓珠眼中的笑意更深。

    “容公子,好久不見。”江圓珠微笑道。

    容冽一張冰冷的俊臉在對上江圓珠的笑容時,似乎有些了些溫度,他垂下纖長的睫羽,拱手抱拳對著江圓珠回一禮,聲音沉冷道:“容冽見過公主。”

    這是陸玖第二次聽見容冽開口說話,仍然是當著江圓珠的麵。

    除了對著江圓珠的時候會開口說話,大多時候的容冽都像一尊不吭聲的木疙瘩,總是靜靜跟在江殷等人的身邊。

    江殷轉頭看向容冽,又看了看江圓珠,感歎道:“小皇姑,容冽跟你的感情還真好啊,他對著我們的時候都很少說話,每次見你他都要開口。”

    江圓珠笑而不答,所有的視線都匯集在容冽的身上。

    陸玖瞥了一眼容冽,又看了一眼江殷,心裏忍不住想到,江殷啊江殷,你把容冽當兄弟,容冽將來卻可能是要當你小姑父的人。

    江殷卻沒想這麽多,隻覺得自己的好兄弟同自己的小姑關係挺好,有緣分。

    何羨愚站在江殷的身旁,今日入宮,他換了一身新裝,打扮得十分幹淨清爽。

    圓圓臉頰在看到徐月知的一刻溫和地笑了起來:“小月。”

    聽見何羨愚喚了一聲自己,徐月知的臉上泛起紅暈,她仰起頭看何羨愚,眼瞳裏倒映著光亮,小聲地回應道:“羨愚哥哥……”

    集英殿外憑欄處,何羨愚正同徐月知說話,江圓珠正對著容冽說笑,卻忽然有一道不速之客的聲音傳過來:“江圓珠!”

    陸玖一愣,江殷等人也忍不住循聲望去,就見到江煒不知從何處忽然冒了出來。

    江煒氣憤地喊了一聲江圓珠的名字,而後帶著幾個侍衛怒氣衝衝地朝著幾人的方向走過來。

    見到江煒,江殷頓時換了一副麵孔,他伸出手臂下意識將陸玖擋在自己背後。

    容冽見到江煒,亦是下意識將江圓珠護在身後,眼神裏掠過一絲冷意。

    而徐月知不同,見到江煒,她直接伸手將何羨愚拽到了自己背後,目光鄙夷地瞧著江煒,一副老娘看你要整什麽幺蛾子的表情。

    今日陸瑜被江圓珠一句話扔出宮門的事情早已經在私底下傳開了,江煒心中一直對江圓珠的做法抱有不忿。

    這不忿倒不是因為心疼陸瑜,而是覺得江圓珠將陸瑜扔出宮門,是拂了他這個皇孫的顏麵。

    江圓珠一句話就把未來的皇孫妃扔出了皇宮,那在外人看來,他這個皇孫還遠不如她這個將來遲早要嫁出去的公主,他江煒的顏麵何在?

    江煒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丟麵子,江圓珠的做法無疑是當中給了他一個耳光。眾人都知道他江煒不如頭頂上優秀的嫡兄長,可是他不能連一個女人都不如!

    江煒覺得,自己勢必要找江圓珠討個說法!她是受寵的皇女,他好歹也是個受寵的皇孫啊!

    江煒上前來便氣急敗壞地指責江圓珠道:“你憑什麽將陸家二小姐扔出宮門?江圓珠,你簡直跋扈!”

    江圓珠站在容冽的身邊,容冽沒說話,看著江煒的眼神越來越冷。

    江圓珠拍了拍容冽的胳膊,溫柔對著他微笑了一下,示意他自己沒事。

    容冽不放心地看了江圓珠一眼,卻還是隨了她的意思,放她從自己身後走出來。

    待江圓珠走出來,容冽便寸步不離地站在她身邊,眼神警惕著江煒的一舉一動,如同公主身邊最忠誠的一個護衛。

    “江煒,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尊長了?”江圓珠輕巧的一句話,便猶如一顆大秤砣,重重地壓在江煒的心上。

    在江煒這些人麵前,不管江圓珠得寵與否,在輩分上,她都是占據高位的那個。

    江煒今日也實在有些丟臉,未來的妻子被自己的小姑姑一句話丟出了宮門,自己的皇祖父對此事卻壓根不提及。

    “你是尊長又如何?她犯了什麽大錯,你要將她丟出宮門?你把她丟出宮門難道不是在打我的臉嗎!?”江煒氣憤地指著江圓珠,“你難道不知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江圓珠,你不就是看在你受皇祖父寵愛的份上才敢如此囂張嗎?”

    “江圓珠這個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對待江煒的質問與指責,江圓珠無比平靜,說話的語氣依然平和溫柔,“當時在場的世家貴女們很多,你可以隨便在宮中找人詢問我為何不扔別人,隻扔你未過門的妻子出宮。今日她觸怒了我,我念在你們還未正式成婚的份上才沒把這件事也算在你的頭上,你倒好,自己還要撞上來,既然如此,等今日宮宴結束,你我一同去皇上的麵前說道,如何?”

    江殷護著陸玖站在一旁,聽完江圓珠的話,冷笑一聲:“江煒,原本我還覺得你退玖玖,選陸瑜是腦子有病,現在我不這麽覺得了,你跟那個陸瑜,還真是天生一對,無敵般配。”

    江煒最恨的便是江殷,聽到他這麽說,立即忍不住上前:“江殷,這兒還輪不到你一個蠻真人說話!”

    “怎麽?想打架?來啊!”江殷一向喜歡能動手就不逼逼,見到江煒走上來,他擼起袖管就往前一步。

    陸玖看江殷莽撞上頭,連忙在背後拽住了他的衣袖:“江殷!”

    這兒可是集英殿,裏頭坐著整個京師最有權有勢的家族,在這兒動手打架,不管江殷打贏了還是打輸了,後果都十分嚴重,兩個皇孫當著眾臣的麵擼.起袖子就動手,豈不是把嘉熙帝的顏麵按在地上摩擦?

    “怎麽?江殷,你慫了?你不是打架很厲害麽?你動手啊!窩窩囊囊地不敢動手算是怎麽一回事?我就知道,你那一股狠勁也隻能在背後使使,當著皇祖父的麵,你屁都不敢放一個!”江煒咬著牙對江殷放狠話。

    其實江煒心裏也打著主意,反正江殷是個衝動的暴脾氣,幹脆就挑起他的怒火,讓他動氣手來。

    拳腳之上,他在江殷的麵前一點兒勝算都沒有,可在集英殿前,江殷就是打贏了也是個輸。

    而成為受害者的他,正好狠狠反咬江殷一口。

    “你以為我不敢!?”江殷對著外人,一向就是個藏獒脾氣,衝上去就要咬人,若是換成從前,他早就挽起袖子衝上去給江煒兩拳了,可是現在,他背後卻總是站著一個陸玖。

    陸玖拚命拽著他的胳膊,這才讓江殷沒有衝上去揍江煒。

    江煒與江殷認識的時間比陸玖長,看到江殷被陸玖抓住了胳膊以後,真的將怒火忍了下來,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有時候,他真不知道陸玖是何方神聖,誰都降服不了的江殷,在她麵前乖得如同一隻小奶犬。

    江殷感受到陸玖那隻柔軟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的胳膊,一瞬間,他像是被什麽東西敲醒了似的,心裏原本充斥著的盛怒被澆滅,他後知後覺地回想方才自己差點兒真的聽信了江煒的激將法。

    若是在集英殿門前動手,理虧的隻有他江殷一個。

    江殷側眸,看了一眼寸步不離站在自己身後的陸玖。

    陸玖對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忍下來是對的。

    不知為何,江殷忽然回想起從前。

    在沒遇到陸玖的十六年裏,在這樣的場景下,好像從來沒有人會站在他的背後,勸他冷靜,為他考慮。

    他其實也清楚自己的毛病,自己十六歲了,再過幾年便要及冠了,可他還是想問題簡單,做事情衝動,從來不考慮後果,隻貪圖一時的爽快。

    所以從前在遇到這樣的挑釁時,很多時候他心裏明明清楚這是別人設下的圈套,明擺著等他往裏跳,可他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他覺得自己這條命無所謂,沒了就沒了,大不了重新滾回去地府投胎,十幾年輪回後又是一條好漢。

    反正,從前也沒人為他考慮,沒人敢勸他。更多的時候,何羨愚跟容冽幾個為數不多的朋友也總是跟在他左右一起衝,指哪打哪,並不顧忌太多。

    直到陸玖出現了,改變了他原有的渾渾噩噩的生活。

    她似乎並不需要做什麽,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兒,他就有了無限改變自己、努力變好的動力和衝勁。

    她來到他身邊,在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衝動的毛病時,身邊終於有了一個可能在關鍵時刻拉住他的人。

    陸玖像是他的一顆定心丸,有她在,他就能心安,就能心靜。

    陸玖握緊了江殷的胳膊,江殷攥緊的拳頭也慢慢鬆了下來。

    陸玖感受到他的放鬆,心中略略鬆了一口氣。

    江煒正等著江殷衝上來揍自己一拳,等了半天,卻見到江殷的眼神越來越平靜,他簡直不敢置信,這還是從前那個一點就炸的江殷嗎?

    既然江殷不動手,那也好……江煒的臉色猙獰起來,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攥緊了拳頭。

    江圓珠預料到江煒要做什麽,立即嗬斥道:“江煒,你大膽!”

    江煒攥緊了拳頭,懷著決心朝江殷的方向一拳揮過去,想要逼得江殷出手還擊。

    一刹那,江殷無法預判江煒的拳頭是朝著自己還是朝著身邊的陸玖,他心中一緊,下意識拽住了陸玖的手,拉著的手往身旁一閃。

    陸玖被江殷抓著手腕往後退開一步,驚魂未定之間抬眸,便見江煒的揮拳的手臂還僵在半空當中,像是被誰從身後抓住了肩膀不能動彈。

    “誰!?誰在背後!?我是皇孫,誰敢動我!”江煒的胳膊被人從背後抓住,完全不能動彈,他一臉氣急敗壞地叫嚷著要背後的人好看,結果最後連脖子也被人從後抓住。

    陸玖江殷一愣,發覺江煒的背後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列魁梧的侍衛。

    陸玖的目光跳過江煒,朝著他的身後看去,便見到這一群全副武裝的侍衛之前,站著一個少年郎君的身影。

    那少年郎身形高挑,目測與江殷的身高差別不大,穿一身描金卷雲雪浪紋的圓領錦袍,胸前團著上古神獸白澤的圖騰,外披著一身灰白二色鶴羽大氅,鴉青整齊的鬢發端正嚴謹地以白金冠束成,眉心一點天成的朱砂痣。

    線條秀美的麵孔上是柳葉狀的眉,偏杏的眼,睫羽纖長微微垂落,輕微地掩蓋了一些他的目光,叫人不能十分真切地看清他的眼神。

    陸玖不知道他是誰,但一時間卻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裏見過。

    陸玖的目光注視著那穿鶴氅的少年郎,鶴氅少年的目光也看向陸玖的方向。

    他那雙漆黑的瞳仁靜靜看向陸玖,目光平和而溫潤,似乎還帶著一點清淺的笑意。

    陸玖一愣,頓時不著痕跡地挪開了目光。

    江殷站在陸玖的身旁,察覺到對麵鶴氅少年投注在陸玖身上的視線,頓時間,他渾身上下所有的神經立即緊繃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危機感陡然撞進他腦海中。

    江殷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寒光漸現,望著鶴氅少年的眸光裏隱現著鋒芒。

    他極度討厭那鶴氅美少年注視陸玖時的目光,於是下意識地用肩膀把陸玖推到了自己的背後,阻斷了對方的視線。

    陸玖被江殷驟然推到背後,茫然抬頭,隻見到江殷寬闊的脊背猶如一扇鋼鐵鑄成的牆壁,將她整個身形護在他身體之後。

    “江殷……”陸玖喃喃。

    江殷沒回頭,隻眼神不善地盯著鶴氅少年。

    鶴氅美少年亦看見了江殷保護陸玖的動作,他淺淺收回了目光,唇畔銜了一絲很輕的笑容,與他眉心的一點朱砂痣交相輝映。

    江圓珠站在容冽的身旁,抬頭望見那美少年,目光微滯,隨後陡然叫出了他的名字:“江燁?你怎麽在這裏?”

    陸玖站在江殷背後,聽到這個名字有些恍惚。

    江燁。

    原來他就是江燁,皇太孫江燁,那個而立之年都未到便撒手人寰的人。

    陸瑜前世的丈夫,她前世的夫兄,那時節京師之中的高嶺之花,所有少女們戀慕的少年郎——江燁。

    聽到這個名字,原本還叫囂著的江煒一瞬間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渾身栗抖:“兄……兄長!?”

    江燁披著冗長的鶴氅,邁步越過江煒,朝陸玖一行人的方向走來。

    他從容行走的姿態極其優雅端莊,每一步的動作都像是被規矩牢牢框定好了的,十分地合乎規矩。

    他披著鶴氅,背後恰好映了一輪龐大的月亮,行動間,姿儀也恰如一隻雲中鶴。

    鶴自月暈中來,霜翎不染一絲塵埃,舉手投足,儀態高華,清貴無雙。

    看他的第一眼,陸玖便明白了京師之中戀慕他的少女為何會多如牛毛,這樣如璋如圭、仙姿玉貌的人物,孰能不喜?

    江煒十分害怕這位嫡兄長,一見到他便如老鼠見到貓,原先對著江圓珠與江殷的爪牙頓時乖乖收起,小心翼翼地道:“兄長……”

    江燁的錦靴停落在江殷等人身前四五步的地方,他並沒有先回應江煒恐懼的問安,而是對著江圓珠莞爾微笑一拱手,姿態依舊清貴華雅:“江燁見過皇姑母。”

    在江燁靠近的一刹那,陸玖明顯地感覺到,除了江圓珠,身旁江殷容冽等人的神情頓時都冷了下來,就連何羨愚這個素來對人笑臉相迎的,眼睛裏也沒有一絲笑容。

    幾個人之中,反應最為激烈的當屬徐月知。 LJ

    在江燁靠近的一瞬間,她如臨大敵一般攥緊了雙拳,渾身栗抖,眼神裏透露出來的憎恨與凶狠是陸玖此前從未見過的。

    江燁的出現,似乎讓氣氛冷卻凝固了。

    徐月知目光憎恨地瞪著他,想要衝上去,卻被身後的何羨愚一把抓住了手腕製止下來。

    何羨愚安慰狀地對著徐月知搖了搖頭,一句話都未曾說。

    “方才的事情,我都看見了,讓皇姑母受驚,是侄兒的不是。”江燁開口說話時看著人的目光透著溫和柔軟,給人一種鄰家兄長的無害感,“江煒的事情我會處理,請皇姑母不用擔心。”

    江圓珠聽聞江燁的話,立即搖頭笑道:“……無妨,既然你來了,我便放心交給你處置。”

    江燁朝著江圓珠微微頷首低頭,露出一截少年人白皙纖長的鶴頸:“如此,江燁便心安了。”

    “兄長,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他們先……”江煒被江燁帶來的侍衛如扣賊一樣扣住肩胛與雙臂,聽見江燁要處置他,慌忙開口想要為自己辯解。

    江燁聽見,什麽話都未曾說,對著江圓珠微垂下的脖頸從容恢複成筆直,他眼波一動,回首,一雙烏沉的墨玉瞳仁淡淡向著江煒掃去。

    就那輕巧的一記眼風,迅速讓江煒閉上了嘴。

    江煒不敢看江燁那雙霧沉沉的眼睛,慌亂失措地低下頭去,不敢再吭聲吐出辯詞。

    “今夜中秋宮宴,皇太孫怎的此事方才入集英殿?”在場氣氛十分古怪,江圓珠為化解,隻好淡淡笑著同江燁攀談了兩句。

    江燁唇畔攜著笑意,肩頭還殘留月華,聽了江圓珠的話,他輕淡地收回了眼神,目光流轉回來時,對著人已是一張溫和謙雅的笑意:“父君身體不適,東宮當中許多事務還需我主持,今日是以來遲。”

    “方才席間父皇也提起,倒是我忘了。”江圓珠笑了笑。

    江燁對江圓珠微一頷首:“既然如此,我帶江煒先一步離開,姑母請便。”

    江圓珠客氣道:“也好。”

    話畢,江燁披著鶴氅意欲先行,身後的侍衛們押著江煒,跟隨江燁前行。

    陸玖站在江殷的身後,看見江燁準備從他們身前經過。

    恰時,遠處一陣風拂過。

    陸玖腰間鬆鬆係著的一條手絹恰好被這陣風吹落,飄落在了地上。

    那一方繡著梔子花的手絹不偏不倚停落在江殷與江燁的跟前,與二人相隔距離都十分接近。

    江燁停在那一方手絹跟前,江殷的目光也落在那手絹上。

    陸玖一愣,緊接著便要弓腰去撿起手絹,可一雙如白玉雕琢的纖長的手卻先一步撿起了地上的手絹。

    對方撿起她的手絹,陸玖也跟著站直了身子。

    江燁的手中握著陸玖的那塊手絹,伸手準備將其交到她的手裏。

    陸玖抬眸,江燁那雙墨玉般的瞳仁沉靜溫和地看著她:“小心放好。”

    陸玖一怔,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接,忽然一道殷紅的身影就先一步閃到了她的身前。

    江殷如同一隻護衛領土的獅子,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於是徑直從江燁的手中將那塊手絹蠻橫扯了回來。

    江殷緊緊捏著那塊屬於陸玖的手絹,如同捏著稀世珍寶不肯鬆手,緊接著他抬眸不善地盯著江燁,眼神裏寫著對江殷的警告:“我給她就行了,不勞煩皇太孫屈尊降貴。”

    他將陸玖護在自己的背後,不讓江燁有機會靠近她。

    江燁目光從容,不緊不慢地直接對上江殷那雙陰鷙不善的琥珀瞳。

    江殷的激烈的反應甚至沒讓江燁動一下眉頭,他看著他,眼神還帶笑,那笑容與他眉心的一點朱砂痣輝映。

    江燁淡淡別開眸光,態度溫和從容地對著江殷背後的陸玖輕微頷首示意,而後披著鶴氅,踏著月華往集英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