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背無麵。”

  “你剛才說背向斷臂求法者，禪宗淵源中，唯一一位斷臂求法者乃是二祖慧可，所以我認為你說的背對二祖慧可，是否正確？”深空大師繼續說道。

  所謂斷臂求法者，是相傳嵩山有位名叫神光的僧人，聽說達摩大師住在少林寺，於是前往拜謁。

  達摩麵壁端坐，不置可否。

  神光沒有氣餒。

  他暗自思忖：“古人求道，無不曆盡艱難險阻，忍常人所不能忍。古人尚且如此，我有何德何能？當自勉勵！”時置寒冬臘月，紛紛揚揚飄起漫天大雪。

  夜幕降臨，神光仍在寺外站立不動，天明積雪已沒過他的雙膝。

  達摩這時才開口問道：“你久立雪中，所求何事？”

  神光淚流滿麵說道：“隻願和尚慈悲，為我傳道。”

  達摩擔心神光隻是一時衝動，難以持久，略有遲疑。

  神光明白達摩心思，就取利刃自斷左臂，置於達摩麵前。

  達摩於是就留他在自己的身邊，並為他取名慧可。

  少林寺內的立雪亭，便是為紀念慧可斷臂求法的事跡而建。

  達摩禪師以四卷《楞伽經》授予慧可，慧可就是日後禪宗在東土的第二代祖師，自此，禪宗在中國有了傳法世係。

  這便是斷臂求法者。

  葉楓沉思一下：“對。”

  “所以，你說的隻是這簡單的典故嗎？”深空大師的眼中，明顯閃爍出了一絲失望。

  “達摩麵壁，背向斷臂求法者，為什麽要背向斷臂求法者呢？佛法有如來之命，上求下化，如果沒有發心的人，能夠承擔自己的生死大業，還能夠承擔佛法的護法之命嗎？

  想必深空大師，也是那斷臂求法者。”

  葉楓繼續說道：“清道光年間，元吉在少林寺看罷達摩麵壁影石以後，深有所感，隨揮筆寫了一首《麵壁石讚》：

  少林一塊石，都道是個人。

  分明是個人，分明是個石。

  石何石?麵壁石。

  人何人?麵壁佛。

  王孫麵壁九年經，九年麵壁祖佛成。

  祖佛成，空全身。

  全身精入石，靈石肖全形。

  達摩麵壁，皆為破壁。

  壁向麵，打破壁，打破的是什麽東西？

  打破的是我們的障，我們的執，我們的執我們的障，處世麵牆，處處成礙，這就需要打破。

  不論是道家還是佛家，處處都是向道上匯，包括我們前麵的爭論，爭與不爭都在佛法和道法的究竟當中，但我們的心境角度是不二的，所以我們要往道上匯。”

  “阿彌陀佛，所以達摩麵壁，到底麵相何處？”深空大師雙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達摩麵壁，背向何處？九年麵壁為帶後學，九年麵壁為傳法命，九年麵壁為使佛法廣大流傳。

  同樣，道家也是此願。

  那麽，我們隻有不顧生死，隻有不怕生死，麵對生死擔當重任，擔當我們畏懼生死這一顆心，麵對我們畏懼生死這一顆心，不畏懼，不再逃避，麵對、擔當，這就是你們佛家達摩麵壁的用意。

  按照我們道家所講，便是知天樂命，安時處順。

  陰陽於人，不翅於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聽，我則悍矣，彼何罪焉

  所以達摩麵壁，二祖慧可斷臂求法，我說達摩麵壁，背向斷臂求法者。”

  “阿彌陀佛，楓微子天師為大德。”那深空法師抬起頭，“可將佛法與道法共同精進於此，看來楓微子天師果然是一代翹楚。

  若是年長幾歲，定能超越道家大能莊子。”

  “莊子是道家祖師，還望深空大師尊重。

  如我說深空大師將來能超越釋迦牟尼祖師，想必您也不會樂意。”葉楓回了個稽首。

  “不，你若說我超越釋迦牟尼祖師，我知自己並無此大德，因為那菩提樹下的頓悟，我便是做不得。

  可是楓微子天師能夠在與我的機鋒禪辯當中說出莊子當年夢蝶之所悟得的道理，將來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隻是你現在年歲尚輕，雖然悟得，但是卻不能所用，實在是有些可惜。”

  葉楓愣了愣，莊周夢蝶……

  難道……

  “現在的我，難道是在夢中？！”葉楓驚呼道。

  深空大師笑了笑，身上的卍字金光大放，葉楓猛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那輛加長林肯中睡著了。

  而身邊睡著的有陳亮還有夏詩涵和裴煙兒，他們都在睡著，而深空和深天兩位得道高僧則是端坐在幾人的麵前，陳家人早已經不知所蹤，車門大開。

  深空睜開了眼睛：“楓微子，感覺如何。”

  “我……竟然在接近這封龍釘的時候就著了道！？”葉楓看向車窗外，那倒三角的大樓還是完好的擺放在那裏，眾人根本沒有過去！

  這夢魘的能力，這麽強悍的嗎？

  “當年讓莊周夢蝶的那隻夢魘，因賜了莊子機緣，所以莊子並未將其殺死，而是警告它千年之內不得作祟。

  而你背後的那隻夢魘邪神，便是千年之前的那隻了。”

  葉楓心中喊了一聲臥槽，沒想到這陳家的夢魘邪神來頭這麽大！

  怪不得那陳家老小的行為那麽怪異，原來都是為了引自己來這夢魘的控製地，隨之殺死自己。

  如果不是這深字輩的兩位雲門宗得道高僧前來，恐怕葉楓這次真的要交代在這夢魘的手中了。

  一隻能夠曾經讓莊子著道的夢魘，那可是比什麽四大凶獸來的危險性大多了！

  “我這些朋友呢！他們為什麽還沒有醒來？”葉楓急急的問道。

  “你這位朋友，隻是身有殘疾，精神虛弱，醒來之後因為車途勞頓，繼續睡過去了。”深空大師看向陳亮說到。

  葉楓一陣無語，睡的還真是時候，被夢魘控製完竟然還能睡回籠覺的。

  “而你的這位朋友，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了。”深空大師看向裴煙兒。

  果然，話音剛落，那裴煙兒便是悠悠轉醒，迷茫的看著車裏，再看看葉楓：“我這……難道又是在做夢嗎？”

  接連的夢境，已經讓裴煙兒有些分不清現實了。

  葉楓知道她的夢境一定是和自己無二，在那樓裏麵的時候肯定又遭受了夢魘的攻擊，所以才讓她這麽心有餘悸。

  於是他拍了拍煙兒的腦袋瓜，“就算做夢，我在你旁邊，也不需要擔心了。”

  “嗯……對了……夏詩涵好像在和那個和尚，弄什麽一宿覺。”裴煙兒道。

  “一宿覺？”葉楓通曉佛理，尤其經過剛剛的機鋒禪辯，自然也沒有想歪，不過他皺了皺眉頭看向深空：“為什麽我的丫頭，還沒有醒過來？”

  “佛曰，不可說。”深空大師笑了笑，“不過我的師弟深天也沒有醒過來，就證明夏小姐並無危險，還請楓微子放心。”

  葉楓心說我放心你奶奶個腿！丫頭乃是九天玄女體質，你們要是打什麽歪心思了怎麽辦！

  但是現在這個時刻，葉楓也隻能是按捺住心情，等待夏詩涵的醒來。

  深空大師盤膝而坐，麵向葉楓說道：“楓微子得此機緣，難道不想參悟一番，獲得一些修為的精進嗎？”

  “道家莊周夢蝶，佛家一宿覺，都是參悟良多，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然是再難有何參悟。”葉楓說著，眼睛還是離不開夏詩涵。

  “可惜了如此良機，不過也好，在之後你的修煉當中，有此心境，自然是道法精進。”

  “多謝深空大師了。”葉楓做了個稽首，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夏詩涵。

  深空大師也不再說話，而是入了定。

  在與葉楓的機鋒辯禪當中，他也是獲得了一些機緣，當下不願放過，便是繼續參悟佛法。

  不多時，夏詩涵的身上散射出粉紅色的光芒，同時她背後的桃花木劍也是閃爍出奪目的粉紅光芒，葉楓驚訝的發現，自己丫頭的修為，正在飛速成長。

  竟然這麽短短的時間內，就成長到了煉氣期！

  隻差一步，就邁入了道門宗仁的標準煉神化虛！

  夏詩涵緩緩的醒來，看到周圍環境之後也是愣了一下，隨後才緩緩的明白了過來，原來當時深天大師解釋一宿覺的時候，說自己被夢魘所困，正是睡意當中，醒來便是能夠得到機緣，竟然是自己當時還在夢魘當中的意思！

  “哥哥！”夏詩涵甜甜的喊了一聲，便是撲到了葉楓的懷中，葉楓懸著的心也終於算是放下了，撫摸著夏詩涵的背：“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阿彌陀佛。”深天大師也是醒來，誦念了一聲佛號，“女施主，楓微子天師，便是你不願參悟分別亦非意最後門檻的原因嗎？”

  分別亦非意……

  葉楓皺了皺眉，抓著夏詩涵的肩膀，有些緊張的問道：“你……參悟了什麽？”

  還沒等夏詩涵回答，深天開口了：“這位女施主頗有佛緣，老衲隻是點醒一二，便是進入了結丹之境……”

  還沒等深天說完，葉楓便是大喊了一聲“臥槽”，同時猛地站起身子，腦袋卻是頂在了車子的天花板上麵，力道之大，差點讓葉楓飆出淚來。

  不過他更緊張的還是另外一件事：“頗有佛緣？難道你想拉著我的丫頭去當尼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