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江寧府都頭逢友 青蓮樓巨子訓惡
作者:臨風      更新:2021-11-28 06:16      字數:2992
  詩曰:

  飄蓬四海喜逢舊,無邊愁海滾滾休。

  不平事起難袖手,忠肝複照青蓮樓。

  上回說到,陳明遠於紫金山結識了王凱等人,隻聽陳明遠說道:“眾位兄弟且聽我言,目下張叔夜北征田虎,各處官軍捕盜,亦十分嚴密,幾位兄弟在此落草,絕非長久之計,若要投順官府,亦必不見容。淮陽軍地界有個馬陵泊,如今那也十分興旺,山上頭領都是人中龍鳳,本寨不如與其並作一處,共據六百裏水泊,一同替天行道,他日盼得朝廷大赦,便複為良民,如何?”王凱道:“馬陵泊名聲近日也有耳聞,既是兄長這般說,我們便依了兄長。”李傑、楊乙堯等四人亦願同去。陳明遠又謂王凱道:“可惜兩位公人枉死,我於路上多蒙他二人照拂,不想他們卻葬身虎口,還望賢弟與我好生安葬二人。”王凱稱是,眾人都讚義巨子仁義。陳明遠就與楊乙堯留宿山上。次日天明,陳明遠便要辭去,爭奈眾人苦留,未得啟程。王凱又使人去知會紫金山臨近莊上百姓,道楊乙堯已將兩隻大蟲殺死,可安心行路。

  到得第五日,山寨上下收拾妥當,陳明遠與楊乙堯五人作別道:“五位賢弟,今番就此別過,我這有書信一封,你等可帶往馬陵泊,權為進身之道。路上小心行事,萬不可擾動百姓。”王凱接著書信,又拜了兩拜道:“兄長此去多多珍重,日後有緣再見。”言罷,陳明遠自往江寧府治所江寧縣而去,王凱五人亦燒了山寨,投奔馬陵泊去了。

  且說陳明遠當日來到江寧城中,尋到沈冉府上。這沈冉乃是江寧府治下上元縣人氏,又任江寧府兵馬統製,年紀二十有二,善使一把金背砍山刀,勇猛無比,人都稱他作金刀沈冉。恰逢這沈冉練兵歸來,怎生模樣?粗眉豹眼虎鼻,下頜烏青短髯,一團精神,有詩為證:

  江寧府中產豪英,學成武藝慣胸心。

  猿臂施展身軀健,雪驄馳騁根性靈。

  連環鐵鎧寒月影,對襟戰袍紅日形。

  正氣渾身逼牛鬥,金刀沈冉顯宸寧。

  沈冉見是陳明遠,臉上歡喜,拜道:“與兄長多時不見,想煞兄弟了。”複見陳明遠額上金印,驚道:“哥哥額上金印怎生回事?”陳明遠歎道:“說來話長。”沈冉就請陳明遠入廳上坐,陳明遠遂將前因後果說與沈冉知曉。沈冉道:“既是押送公人屍首已然安葬,又無人知覺,且紫金山又是強人地界,兄長便到蘇州亦無從分剖,不如權寬心在我府上住幾日,有事盡可分付下人。張叔夜北征田虎,盡得上風,待將賊首正法後,天子必要大赦,那時兄長再重歸故裏。未知兄長意下如何?”陳明遠謝道:“賢弟見得是,所謂恭敬不如從命,便叨擾賢弟了。”正說話間,下人來報:“沈大人公幹歸來。”陳明遠正欲問何人,隻見走進一人,怎生見得?有詩為證:

  曾逢貴人傳奇術,風馳電掣履世途。

  身軀長大似熊虎,麵貌端方勝相如。

  雙腳踏遍天涯路,千裏過經神行符。

  他年十絕分席位,沈濤名號疾風步。

  沈冉指著沈濤與陳明遠道:“此人名喚沈濤,睦州人氏。時值方臘造反,逃至此處。沈兄弟幼時曾在淮西遇一道士,那道士見他兩腳有力,健步如飛,便傳他神行法,可日行千裏。我見他如此妙術,就留他在府衙中當差。”沈濤問道:“統製身旁何人?”沈冉答道:“此人便是我時常向你提起的義巨子陳明遠。”沈濤聽是陳明遠,忙納頭就拜,道:“久聞哥哥大名,今日有幸一見。”陳明遠扶起沈濤道:“賢弟快快請起。便是那梁山上神行太保戴宗,也隻得日行八百裏,賢弟這神行法卻更在他之上,真個是無人能及。”沈濤道:“哥哥說笑了,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朝廷遊騎將軍康捷,舉步有風火相助,能日行一千二百裏,小弟與此人相較,卻是大為不如也。”沈冉亦道:“我亦曾聽聞,太尉張叔夜此次領兵征討河北田虎,軍中全仗這康捷走報消息。”陳明遠笑道:“不想這世上奇人甚多。”

  當下三人便在沈冉府中開懷暢飲,席間陳明遠又問道:“這紫金山亦在江寧府管下,不知賢弟可曾與王凱等人交過手?”沈冉長笑道:“哥哥所有不知,紫金山這一夥人,我亦知其來曆,我道他等俱是為民除害,不過是被逼落草的好漢,且他們又不曾打劫百姓,故隻將好言勸諭,隻待張叔夜掃北得勝,天下大赦,便要收伏他們。”陳明遠聞言甚喜,自此便在沈冉府上住下。

  且說陳明遠與沈冉情篤,在江寧府一住便是五七日。這日,沈冉去操練軍兵,沈濤外出公幹,陳明遠獨自一個在府中,好生無趣,轉念尋思道:“來此地多日,不卻曾好生賞玩過此地,不如四處探看一番,再尋個酒樓,自酌解悶。”想到此,也不帶隨從,出了府,便在集市閑走,正逢著有酒家新開張,周遭甚是熱鬧,又聽得路人說道:“聽聞這店家卻是兩名女子,均個桃李年華,尤數是那姓餘的掌櫃,最有姿色,人都稱她作‘病西施’哩。”明遠聽罷,心中暗笑道:“西施敗越滅吳,未嚐不是禍根。且聞這西子顰美,生就三分病容,未知這‘病西施’卻作何解?”

  想到此處,陳明遠走近酒樓,隻見那牌額上書寫著“青蓮樓”三字,甚是歡喜,心道:“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甚好甚好。”就進去尋桌坐下,問店家討了壺熱酒,自飲起來。不多時,隻聽得周遭的酒客交頭接耳,都道:“掌櫃的來了!”陳明遠抬頭一望,隻見兩個女子從樓上走下來,對眾位酒客施禮道:“我姐妹二人皆是臨府鎮江府人氏,至貴處開一酒樓。舍妹吳忱諾諢號‘出泥蓮’,故將此樓喚作青蓮樓。今日飯錢減半,酒錢亦少三分,還望諸位父老鄉親多多捧場。”那說話女子生的什麽模樣?但見:

  杏臉桃腮,柳眉星眼。耳垂碧璃點金璫,斜插青玉鳳頭釵。烏雲發綰著,梳紮成麻姑髻,戴一束東珠綴的綢抹額。更有一番好處:體似輕燕穿新柳,聲如黃鶯囀喬林。素麵容顏倒也好,恰如西子病三分。

  此女便是病西施餘媛,身後是她那異姓姐妹,出泥蓮吳忱諾,人如其名,冰肌玉骨,蕙蘭心性。有詩讚此二女道,一曰:

  先施挽袖推玉盞,便邀金杯飲青蓮。

  濃淡西湖總輸卻,綺媚更無媲餘媛。

  一曰:

  白鹿便伏雪色新,婕妤性純月照林。

  暗蘊冰肌青蓮質,出泥亭亭忱諾心。

  這時節,門口好事的人都鬧將起來,隻見一後生,帶著十餘名隨從,鬧將進來,眾酒客見狀,都不敢再留,紛紛奪路而走。陳明遠見了,心中好生納悶。隻聽那後生叫道:“都說此處來了個甚麽病西施,卻是哪個!”餘媛走上前去,雖有些懼怕,仍道個萬福,笑迎道:“便是奴家。”後生見她貌美大方,樂嗬嗬的說道:“果然好姿色。”伸手便要去摸臉蛋,卻被餘媛閃開,羞紅了臉,回言道:“這位官人還請自重。”那後生笑吟吟道:“娘子,開這酒樓,能得幾文薄禮?何不隨我回去做我的妾侍,本衙內包你珠翠滿身,衣食無憂。”說罷便去撲餘媛,餘媛急忙躲開,轉身就要走,卻遭那後生拉扯住,滿麵通紅,卻甩不開。酒保急去賠笑臉,待要拆解二人,吃那後生騰出手來,一巴掌打在臉上,半晌說不出話來。吳忱諾慌忙去向鄰人求助,卻無人敢上前阻攔。

  陳明遠看到此際,義憤難忍,大步上前,一把揪開這後生,隻一拳,將他打倒在地,怒道:“光天化日,竟做出如此禽獸之行,真當蒼天無眼麽!”後生由身邊幾個隨從扶起,招手教隨從上前,陳明遠全然不懼,隻一通太祖長拳,指東打西,將那夥隨從打得四紛五落。那後生叫道:“你這賊配軍,倒也不打聽打聽小爺是甚麽人!”話未完,又被陳明遠一腳踹在心口,直蹬出店門外,疼的這後生哭爹喊娘,領著隨從捂頭蓋臉逃去。

  殊不知陳明遠做出這等事來,一則因他為人剛正,二則乃是天數注定,不然怎地又引出一場禍事來?若不是這場禍事,有分教:

  江寧府獄中二人深陷,鍾吾寨廳上首位坐定。

  直使:

  草澤好漢歸馬陵,總練豪傑聚水泊

  卻不知陳明遠究竟又引起甚麽禍事,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