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說到這裏，那雙冷傲無情的眼睛裏似乎閃爍著隱隱淚光。他至今也沒有明白，當年那個與他山盟海誓的女人，為何如此決絕地要離他而去。

  “我唯一愛過的女人，唯一傾注過的愛情，最後就是這樣的結果。”他對葉泠汐說：“我不相信愛情，愛情不過是一時的，隻要沒有了，就會煙消雲散什麽都不再留下！”

  沈老帶著冷笑，葉泠汐深深感覺到這位老人久久沒能從這場情劫裏走出來，或許他永遠都不會走出來……

  “小姑娘，這個世界很現實。”他看著葉泠汐：“所以，別拿你所謂的愛情來做籌碼。你覺得錢醜陋嗎？是，它很醜陋！但是它真實！比愛情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更實際！我的兒子不會娶你這樣一無所有的女孩，你死心吧！”

  “她愛你”

  沈老一怔，他沒有想到葉泠汐竟然會回應他這一句。“你說什麽？”他似乎沒有聽懂。

  葉泠汐再一次認真地說：“克莉絲汀娜是愛著您的。”

  沈老一臉不悅，不屑地說道：“你憑什麽這麽說！是她非要離開我的！”

  “因為她不想讓自己的愛情被玷汙。”

  葉泠汐的這句話讓整個房間瞬間陷入寂靜。

  沈老看著她，久久沒能說出話來。這個小姑娘眼中的神色太像當年的克莉絲汀娜了

  這雙清澈的黑眼睛，其中理性的又倔強的光太像她了。這兩雙眼睛隻是顏色不同，藍色和黑色，但其中的神采卻幾乎是一樣的。

  “恰恰是因為她愛著您，所以她不想看著自己的愛情變成了笑話，變成了介入別人婚姻的不光彩的事情。”葉泠汐覺得自己能理解當年沈逸凡的母親為何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在用她的方式，守護著她的愛情。”

  沈老握緊了手裏的拐杖，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你胡說！你在取笑我嗎？”沈老似乎一時間再也忍耐不住內心的情緒，他大吼道：“她走了之後我的心都死了！她知道嗎……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開始和那些人一樣把女人看成物品！過著無比空虛的生活！我的生活裏唯一讓我能支撐下去的，就是SZ的事業！克裏斯汀娜……是她把我變成這樣的！”

  沈老的眼角濕潤了，葉泠汐此刻看到的似乎並不是SZ商業帝國的國王，而是一個收了太深的情傷，傷至心底的男人。

  若不是那場愛情他們彼此都愛得太深，又怎麽會如此這般……

  正在這個時候，葉泠汐忽然聽到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那腳步聲沉沉的，很慢，又很有力。

  當她抬起頭往樓梯那邊看去的時候，赫然看見了沈逸凡頸長而虛弱的身影。他扶著樓梯的圍欄，那張俊臉蒼白卻掩不住雙眼之中懾人的目光。

  這麽多年，他從未聽過父親講述關於母親的事。

  葉泠汐立刻站了起來，幾步跑上樓去攙扶住了他。他傷得很重，走這麽遠怎麽受得了呢……

  沈逸凡身體雖然略顯虛弱，但腳步卻站得很穩。他對父親說：“你說你愛她，是真的？”

  在這之前，沈逸凡一直以為自己隻是父親的一個私生子。而他的母親，不過是父親玩弄的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即使父親願意送給她那顆價值連城的藍鑽，也改變不了母親隻是他一個“側室”的事實。

  此時此刻，當沈逸凡出現在沈老麵前的時候，那些往日的回憶，那些深埋在他心中的往事，都像發了酵一樣侵襲著他已經老去的心。

  “愛。”沈老的目光對著沈逸凡的那雙藍眸，他的眉眼生得跟克裏斯汀娜簡直一模一樣。“就像，你對這個姑娘的愛情一樣。”

  這對父子，長久以來他們之間從未談及過情感。永遠都是冰冷的言語，永遠都是簡單粗暴的交流。

  “我們就要結婚了，就在下周。”沈逸凡對父親說著，雖然他的口吻還是有些生冷，卻在說出下麵一句話的時候顯出了發自心底的柔軟：“明年初夏，我們的孩子就會出生了。”

  葉泠汐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他們的孩子很堅強，正在一點點地成長著。

  沈老拄著拐杖站起身。他好像要走了，卻在走到客廳門口的時候又停了下來，他回身看向沈逸凡說道：“人生大事，你自己定吧。我這一生欠下的冤孽太多，很可能看不到你的兒子了……”

  “爸爸，您怎麽了？”沈逸凡不由得快步下了幾節樓梯，一向剛強的父親，為何說出這樣的話？

  沈老看了看他，沉默片刻，說道：“沒事兒別作死，以後，你也是當爹的人了。人都有一死，蒼生誰也不饒。所以……”他轉過身去，隻留給沈逸凡和葉泠汐一個背影：“你覺得什麽樣的生活是好，就去過吧。”

  沈老走了。

  他離開沈逸凡別墅的時候安安靜靜的，所有隨從圍在他身邊，整個場景就像靜了音。

  天下起了雨，保鏢為沈老撐起了一把黑色的雨傘。他上了車，默默地消失在了這個煙雨蒙蒙的下午。

  後來，沈逸凡詢問了沈公館的老管家。老管家吞吞吐吐地說：“老爺的胰腺癌已經晚期了，他誰也不讓說，我們也是沒辦法隻能聽他的。”

  生生死死，人世輪回。

  沈逸凡放下這通電話，一個人坐在窗邊抽了好久的煙。

  葉泠汐實在看不下去了，她走到他身邊，把他手裏的煙奪過來熄滅。

  她抱著他，把他抱在自己的懷裏。沈逸凡問道：“葉泠汐，你就這麽抱著我，什麽也不說嗎？”

  “我說什麽也安慰不了你。”葉泠汐摟著他的頭說道：“不過，你爸爸肯定能看到我們的孩子……”

  沈老和克裏斯汀娜的故事也深深埋進了葉泠汐的心。那個美得風華絕代的佳人，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如此刻骨銘心的愛情。

  這段愛情的憂傷，也留在了葉泠汐的心裏。

  “肯定能。”沈逸凡說著把耳朵靠在葉泠汐的肚子上，他撫摸著她的肚皮：“小子，早點出來，聽見了嗎？”

  葉泠汐點了一下他的額頭：“要是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