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國公府

  “老爺，老爺，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頭發花白的老管家，一邊跑一邊大喊道。

  肅國公聞聲急忙打開門道，“文博回來了？”

  那老管家累的一邊喘氣一邊道，“是，少爺已入城了，此刻應往宮中去了。”

  肅國公點了點頭，腳步探出卻又縮了回去。

  見肅國公猶豫不決，老管家道，“老爺可要去宮中？”

  “不了。”肅國公歎了口氣道，“當年我無奈將文博趕至興城，這麽多年來，他沒有寫過一封信，可見他心內還是怨我的……”

  “老爺，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那老管家急道，“少爺從小傲氣，輕易不肯低頭，定是未能明白老爺的一番良苦用心，如今少爺回來了，老爺解釋解釋，少爺自能明白。”

  “我……”肅國公踟躕道。

  這時，看門的小廝一路小跑進來喊道，“老爺，少爺回府了！”

  “什麽？”肅國公衝出門來道，“文博回府了？”

  那小廝還未來得及回話，就聽身後有人道，“爹。”

  肅國公探過頭來，隻見大門處蘇文博正微笑著望著他，他穿著一身灰布棉衣，頭發整齊的冠在頭頂，一雙尖銳的憤世嫉俗的眼睛已被時光磨礪的越發溫潤。

  當年那個桀驁的少年與眼前這個內斂的蘇文博，在肅國公的眼中逐漸融合為一人。

  望著這個雖被磨去棱角卻依舊自傲的蘇文博，肅國公忍不住熱淚盈眶。

  “爹，我回來了。”蘇文博率先走向肅國公，肅國公一把將他摟至懷中道，“回來就好。”

  因王文哲一死，戶部尚書的位置空了出來，本應由戶部侍郎陳德填補空位，但不知為何，鼎興候將奏折駁了回來。

  這讓本就暗流湧動的朝中局勢更為緊張。

  百官雖表麵上一團和氣，但心裏都明白，鼎興候與顧弘深之間的爭鬥越發趨於白熱化。

  不知是因皇蛾郡主斬了沈成之故，顧弘深懷恨在心？還是隨著顧弘深手中權勢變大，開始膨脹妄想改變鼎興候隻手遮天的局麵。

  而自始至終將顧弘深視作跳梁小醜，從不理會的鼎興候也開始反擊了起來。

  戶部尚書的位置就猶如導火索，將二人的鬥爭推到了明麵上。

  雖說成武帝病重，朝中一切事務由鼎興候做主，但其實朝中大臣多半倒向顧弘深，鼎興候之所以能穩坐朝中，不過是因手中握著黑鱗衛。

  因這空位，每日朝上兩派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這時久不發表意見的左丞相突然提出由賑災有功的蘇文博來填補戶部尚書一職。

  兩派雖不願將這肥差拱手讓人，但因相爭不下，隻得各退一步，便宜了這空降的蘇文博。

  他們以為肅國公深居簡出，而蘇文博初回朝中無根無靠不會形成威脅。

  可偏偏蘇文博繼任戶部尚書後，開始頻繁的接觸中書院等朝中的清流。

  而肅國公也不再韜光養晦，與左丞相一起成為了蘇文博最堅實的後盾，支持起蘇文博的一切決定。

  鼎興候本就有意清洗這昏庸混亂的朝廷，因此對於蘇文博也是一力支持。

  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短短三個月，朝中局勢就經過了三次洗牌，從鼎興候的隻手遮天，到與顧弘深的兩派相爭，最後到如今的三足鼎立。

  不過，無論是顧弘深也好，還是蘇文博也好，沒有兵權，占據再大的優勢也不過是一擊即潰的紙老虎。

  朝廷依舊還是鼎興候控製的那個朝廷！

  顧府

  “啪！”顧弘深用力將奏折拍到桌上，“好一個蘇文博！好一個肅國公！”

  “大人喜怒！”陳德勸道。

  “息怒！我如何息怒？這個蘇文博對我步步緊逼，六部短短一月被他彈劾了個便，換了兩個尚書，如今又打起了刑部的主意！我讓你好好看著他，怎麽還能讓他抓到王錚明的把柄？”顧弘深氣道。

  陳德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道，“大人息怒，除了他回府下官不便跟隨，他每日見了誰去了哪，卑職一直隨在左右呀！”

  “隨在左右？你怎不知他查到了崢明的頭上！”顧弘深喊道。

  “卑職……卑職……”陳德額間滑下豆大的汗珠，不知如何回答。

  “爹，蘇文博知道陳大人是您的人，又怎麽可能讓陳大人知道。”顧昀勸道。

  “求大人明鑒。”陳德趴在地上哭道。

  “哼，廢物！”顧弘深猶自氣道。

  “爹，蘇文博入京時間尚短，卻對六部官員的事如數家珍，這背後肯定是有人指點。”顧昀轉移話題道。

  “肅國公？左丞相？不可能。”顧弘深道，“若是他們有心如此，還會等到今日。”

  “怎麽不會，從前爹與簫甚江過往甚密，他們無從下手，如今正好您二人產生嫌隙，他們自然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顧昀道。

  “嗯。”顧弘深點了點頭，想了想道，“他們突然連成一氣，必定還是有人在背後指點。這個人是誰呢？”

  見顧弘深眯起眼陷入沉思，顧昀又道，“爹，兒子覺得如今局勢若想尋找突破，還是要靠兵權！”

  “兵權！”顧弘深眼睛一跳看向顧昀道。

  “是，爹，您想一想，就算朝中大臣盡數聽從於您，但手中沒有兵權，若有叛亂……”

  “這兵權是想得便能得來的？京都內外凡是陛下垂管之地皆是黑鱗衛，外有諸王擁兵數十萬，再外又有秦遠將軍獨占邊關。我去哪得這個兵權！”顧弘深道。

  “黑鱗衛是由簫甚江一手創建的，若想策反難如登天。而秦遠將軍遠駐邊關，遠水也解不了近渴。唯有藩王……”顧昀一字一句解釋道。

  “你是說，另尋明主，裏應外合……”顧弘深探起身道。

  “是，兒子以為若想破此危局，隻有另尋明主，到時爹便有從龍之功！”顧昀後退一步單腿跪地，雙手握拳低頭道。

  顧弘深望著眼前跪著的兒子，滿心的歡喜，從前那個優柔寡斷的男孩如今已經變得比他更為果決而大膽！

  “從龍之功……”顧弘深摸著下巴，眯起眼一笑。

  鼎興候府

  “小姐，蘇大人來信。”金穗將信筒遞給皇蛾道。

  皇蛾拿過信筒，將信取了出來看完笑道，“這個蘇文博，也不怕逼得顧弘深狗急跳牆！”

  “怎麽了小姐？”清淩探頭道。

  皇蛾將手中的信遞給二人，二人扒著腦袋一起看完，清淩道，“哈哈，蘇大人好樣的，那個王錚明我早看他不順眼了，還敢到候府門口叫囂！報應到了吧！”

  金穗瞪了清淩一眼道，“要報應也是因他強搶民女，濫殺無辜，跟小姐有什麽關係，竟胡說八道。”

  金穗見清淩徑自笑的歡快，也彎了彎嘴角，“小姐，蘇大人動作如此頻繁，是不是並不是好事……”

  皇蛾笑著點了點頭，“嗯，隻會將顧弘深逼急了。”

  “逼急了又能怎麽樣，他還能翻出天去不成？”清淩止了笑道。

  “從前或許不會，可如今諸王進京，說不準他就會另辟蹊徑。”皇蛾道。

  清淩大吃一驚道，“小姐是說他會勾結藩王，欲圖謀反？”

  皇蛾點頭道，“成武帝病重，太子又……”

  皇蛾停頓了片刻繼續道，“覲見本已取消，可各藩王卻陸陸續續趕至京都，為了什麽？不言自明。朝廷不穩，天子不愈，諸王必定會蠢蠢欲動，眾臣自然也會各尋出路，顧弘深當然不會例外。”

  “那怎麽辦啊，小姐！”清淩皺眉急道。

  “為今之計當是先掌控朝局，再謀兵事。”皇蛾盯著桌上的太子印道。

  “兵事？”清淩不解道。

  “黑鱗衛。”皇蛾道。

  “小姐為何不與雍王殿下合作？如此，不就相當於有了兵權？”清淩奇怪道。

  皇蛾眼神一怔，過了片刻才道，“若是如此，太子又何以自處……”

  清淩見皇蛾眼神怔怔，不再追問，心內卻不解道，“太子本就患有心疾，讓位於雍王殿下，專心養病不是皆大歡喜麽？”

  可她不明白，有些東西可讓，有些東西不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