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淺予深深對無言
作者:煙煙如      更新:2021-11-28 03:27      字數:2996
  將墨修筠扶至樹旁靠坐下後,皇蛾才發現他後背受傷更重。

  隻見他背上的衣裳早已被扯爛,猙獰的傷口即使在長久泡水後仍然不斷的滲著血。

  因男女有別,皇蛾隻是掃了一眼別轉開了視線,但依舊看到了紮在傷口上的木刺。

  皇蛾隨手將剛采能止血的草藥放在了地上,便若無其事的走開,似去尋找出路了。

  望著皇蛾凝出冰劍掃著半人高的野草深入了密林,墨修筠才苦笑著搖了搖頭。

  可這一動,又抻到了身上的傷口,激的他再次冒出了冷汗。

  他忍著疼痛,將手邊草藥撿起,放入嘴中嚼了嚼,再吐到手上,望著手上綠糊糊的一團,他不禁皺緊了眉頭。

  他嫌惡的看著手裏的東西,最終還是強忍著拉開領口,閉著眼睛將那一團東西糊在了肩頭。

  做完這一切,他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好像解決了什麽難題一樣。

  可是當他視線再次落在手邊的草藥上時,他又擰緊了眉毛,眼光明滅,猶豫不定起來。

  最後他終是下了決定,抬眼瞄了瞄皇蛾開出的那條小路,見她尚未回來,利落的將手中剩餘的草藥扔入了身後的草叢。

  又挺起身子,將那外裳向下褪了褪,褪到剛好能將背上的傷口蓋住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一番動作,撥動了背上的木刺,又痛的他出了一身汗。

  不過,他此時整個人看起來倒是輕鬆了不少,好像忍著痛,好過自己嚼草藥再上藥。

  做完這一切,他若無其事的半靠在樹上,卻不知他的一番動作剛好落在了皇蛾眼裏。

  皇蛾方才離開,本就是借著探路的機會讓墨修筠自己處理傷口,可她走了不遠想到,他後背上的傷口想必他自己處理不了,便猶豫了起來。

  於是她漫無目的的轉了一圈,抬頭發現剛好走到了墨修筠身側,而透過樹木空擋也正好能望見他。

  既然是湊巧,又不是她故意偷窺,她也便心安理得的看了起來。而這時,墨修筠正一臉掙紮的望著手中吐出的草藥發呆。

  他這是什麽表情?

  皇蛾回想到他以前給自己的名貴的傷藥,她不禁猜測,難道他是在嫌棄她摘得這隨處可見的小薊匹配不上他的身份?

  可這荒郊野嶺的,能有小薊就已經不錯了,她可沒法變出什麽靈丹妙藥出來。

  皇蛾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剛想轉身離開,就見他一副舍生取義的表情,狠狠將藥草糊在了肩膀上。

  皇蛾見此,忍不住想笑。

  接著她見墨修筠將草藥扔掉,再褪下外裳擋住傷口,心裏念道,看來真是嫌棄這草藥,不然做什麽將傷口藏起來!

  皇蛾諷刺一笑,心內道,這倒是跟成武帝一般模樣,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九五至尊,隻配上世間至上的事物麽?

  墨修筠靠坐休息了片刻,又皺起了眉,這一會他的表情,倒是比皇蛾見他至今做出的表情都要多。

  皇蛾收回剛要抬起的腳,繼續看了起來。

  隻見墨修筠睜開眼,四處聞了聞,然後舉起袖子緩慢的靠近鼻尖,又猛的將胳膊揮開。

  接著,他苦著臉低頭抻了抻胸前的衣襟,泛黃的裏衣終於讓他再次絕望的閉起了眼。

  皇蛾見此啼笑皆非,原來他不是嫌棄草藥不好,竟是有潔癖?

  皇蛾忍不住輕鬆的笑了起來。

  見他不再有動作,皇蛾才轉身離開。

  此處茂林深密,她走了良久,也未見人煙。

  而且此處樹木枝繁葉茂,冠蓋相連,遮天蔽日下,是潮濕腐敗的土壤。

  此處想必蛇蟲鼠蟻甚多,皇蛾思忖道。

  走了許久也未探到出路,皇蛾隻好反身回來,也好換一個方向再找找出路。

  還未走近,閉目養神的墨修筠就睜開了眼。

  見皇蛾麵色凝重,他便猜到了她此行應是一無所獲。

  皇蛾才清醒,又走了許久,也感覺有些累了,她走到墨修筠身邊坐下,將方才采到的野果遞給他,道,“給”。

  墨修筠伸手接過,隻見手中的紅果個個紅豔飽滿,清亮的水珠爬在上麵,隨著他手上的動作,一顆顆滑了下來。清清涼涼的感覺,順著墨修筠的手心流入他的心上,緩解了他微微煩躁的心情。

  墨修筠方才還未覺出餓來,此刻看著這鮮嫩的野果,隻覺饑腸轆轆。

  見墨修筠望著手中的野果發呆,想到他可能有潔癖,皇蛾解釋道,“我吃過了沒有毒,這裏沒有找到其他可吃的,果子我洗過了,你將就一下吧。”

  墨修筠抬頭望向正偏著頭看著他的皇蛾,她此時一臉的認真,那天然去修飾的絕美容顏上,嵌著的那雙水漾的眸子,正閃著探尋的光脈脈的看來。

  茂林濃鬱的綠色,與她鮮紅的衣裙形成強烈的反差,色彩的對撞衝擊著墨修筠的視線。

  她那被水衝亂的墨發,此時已被她散開,順滑的流瀉下來,卻被她勾在耳後,漏出一對可愛的小耳朵。

  往日的曼珠沙華此時在墨修筠的眼中卻猶如一隻迷途的小兔,柔軟而可愛。

  墨修筠將一顆野果放入嘴中嚼了嚼,那清香的微微帶著澀意的果肉,明明酸的要命,卻讓不嗜酸食的他舍不得吐出來。

  皇蛾見他津津有味的吃完了手中野果,心內忍不住懷疑道,難道她方才吃的果子與摘予他的不一樣?

  不過,她此時可沒空理會這些。

  此時二人被困,她又不勸不過自己將他殺了,那麽這幾日便免不了再次相伴著脫離此處。

  既然如此,她理應幫他將傷口處理好才是,畢竟,她也不想拖著一個沒用的人。

  想到這,皇蛾突然站起來,走向墨修筠身後,不過一會便將墨修筠扔了的小薊撿了回來。

  這讓一直望著她的墨修筠忍不住麵皮僵了僵。

  他本以為會因此諷他的皇蛾卻麵無表情的找來兩塊石頭,用那兩塊石頭將剩下的草藥碾成泥狀。

  做完這一切,皇蛾托著那草藥再次走近他道,“王爺千金之軀恐怕未曾用過如此粗鄙的草藥,可偏此處隻有此物尚能治一治你身上的傷,王爺還是忍一忍吧,否則本郡主也隻好自己走了。”

  說完,她也未等墨修筠回話,便徑自繞到了他身後,利落的將他的外袍扯了下來。

  破爛的中衣,血跡斑斑,深淺不一的血色,如火焰一般燙了皇蛾的眼。

  那一道道被割裂的傷口被河水泡的邊緣腫脹發白,中心卻再次滲出血來,上麵還紮著大小不一,粗細不同的木刺,想必應是他抱著她不及躲避洪水中斷裂的樹木,被剮蹭、撞擊所致。

  尤其是肩膀上的傷口,足有一尺來長,深可見骨,卻不見木刺,不知是被什麽所割裂。

  滿背的傷口一道連著一道,快到腰間才消失,卻又露出一大片烏青。

  皇蛾心內五味陳雜,她不喜歡欠別人情分,更何況是如此大的恩情。

  她二人本不該同路,甚至可以說是敵對,可他為何如此?

  皇蛾一邊挑起墨修筠身上的木刺,一邊再次問道,“你為何要救我?”

  前方再次傳來沉默,似是知道墨修筠不會回答,她再次道,“世人近我,無非是為了美色或是為了鼎興侯府的權勢,你又為何?”

  過了片刻,墨修筠才道,“那你覺得我是為何?”

  皇蛾拔下最後一根木刺,道,“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如果說你是為了權勢,那你大可以直接親近鼎興侯,沒有必要舍近求遠的三番兩次幫我。”

  皇蛾停頓片刻,又道,“況且鼎興侯應是擋了你路的人,你不可能親近他。”

  墨修筠聽此似是笑了,他偏過頭正好看到皇蛾的發頂,他道,“擋了路?我倒不覺得。”

  皇蛾未理會他,接著道,“若你是為了從我這兒探聽太子的消息,那更不可能。因為就算我死,我也不會任人傷害太子一絲一毫。”

  墨修筠轉過頭,聲音無波無瀾的自前方傳來,“唔,你倒是在乎他。”

  皇蛾似未聽到他的話繼續道,“所以你不可能是為了權勢。同樣,你也不會是為了什麽可笑的美色。那你到底是為什麽救我?”

  墨修筠失笑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為了美色?”

  皇蛾將手中草藥妥帖的鋪滿了墨修筠的傷口後,抬起頭望向他道,“那不可能。這世上的美人應有竟有。憑你王府的權勢,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你又怎麽可能是為了這種可笑的理由?你根本在我這裏得不到任何好處。”

  墨修筠側過頭,回望正一臉探究的看著自己的皇蛾,那清水漣漪的水眸,如一泓清泉似要將他的心融化。

  他剛欲回話,就聽身後樹林由遠及近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