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鮮血殷殷紅塵染
作者:煙煙如      更新:2021-11-28 03:27      字數:2659
  清晨的陽光躲過茂林的層層圍追堵截,終是細碎的落在了正被河水輕輕拍打的岸上。

  林間早起的鳥兒,正嘰嘰喳喳的叫個不聽,紛亂的鳥語似將岸上正緊緊依靠著酣睡的兩人吵醒。

  皇蛾動了動沉重的四肢,渾身冰冷的粘膩感,讓她後知後覺的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情不自禁的靠向身邊傳來陣陣暖意的人。

  可她才蜷了一下身體,立刻又停住了。

  隨著她濃密卷翹的睫毛微微的顫動,她睜了一下眼睛,可接著她又用力的閉了起來,似是被這日光晃了眼睛。

  過了一會,她才又試探著慢慢地將眼睜開。

  首先入目的是一片被水泡的發皺的紫雲緞,那雲緞上以銀線繡著朵朵祥雲。

  朵朵祥雲交匯處,漏出一截本該雪白此刻卻微微發黃的衣襟。

  順著衣襟向上,一個刀削斧砍般的下頜擋住了皇蛾的向上探究的視線。

  皇蛾隻得將視線收回,手肘撐在地麵上,用力抬起上半身,這才退出那人的懷抱。

  她揚起另一隻手,用手背輕敲了敲脹痛的腦門,又晃了晃頭,這才覺得清醒了些許。可嗓子卻如被刀鋒刺過一般疼痛。

  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才複轉過頭,看向地上尤未清醒的人。

  竟然是他?

  那在千鈞一發之間隨自己跳進河道,在河水中緊緊拉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墨修筠?

  皇蛾忍不住皺了眉,她昏迷之前也曾想過是誰會舍命救她,當時她以為是江皓,畢竟二人就算沒有幼時的情誼在,他也會因顧念著蕭甚江,而做出舍命救自己的事。

  可是為什麽會是墨修筠?

  他與自己非親非故,就算之前二人數次聯手,也不至於在如此危機時刻,在如此生死難料的關頭,舍身來救自己。

  若是為了權勢,為了拉攏自己或者鼎興候,他也不至於賠上一條性命去。

  到底是為什麽?

  皇蛾坐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這時,她看著昏迷不醒的墨修筠,回想起二人相遇至今,她始終探不出他的深淺,試不出他的意圖,她突然想到。

  若是,此時將他殺了……

  那太子將會少去一個勁敵。

  殺了他!

  趁他此時還未清醒。

  皇蛾手指悄悄凝出一道冰針,正當她緩緩抬起手時,河水突然浮上河岸,又迅速褪去,將墨修筠本就泡的發皺的前襟拉開,漏出肩膀處一片被血暈染過的中衣。

  那血跡應該是被反複暈染後,才會出現如此模樣,此時那一圈圈的深紅色中,是一朵正在盛放的紅蓮。

  想必那中衣下的傷口應是極深,否則也不會如此反複的出血,以至於把衣服染了一遍又一遍。

  皇蛾轉頭又看向墨修筠緊緊環在自己腰上的胳膊,隻見破碎的袖管裏,是一道皮肉翻開,被河水泡的腫脹的傷口。

  他側躺在那裏,微微皺著眉,嘴角緊抿,似在忍耐著疼痛。

  殺了他麽?

  可是畢竟是他救了自己。

  罷了!就算日後他們避免不了成為敵人的結果,她也不該在此時趁人之危。

  皇蛾想到這,終是將手中冰針扔入水中,隨即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直到此時,她才想起來舉目四望。

  麵前是一道窄小的河流,河水兩岸相距不遠,大概砍下兩顆樹連接起來便能夠到對岸。

  四周是茂密的叢林,根深葉茂的樹木緊緊相連,將陽光嚴嚴實實的遮掩起來,要不是中間隔著這麽一道河,恐怕這片刻的日光也照不到河岸上來。

  鬱鬱蔥蔥的樹林裏,荊棘野草長得足有半人高,可見此處應是荒郊野嶺,杳無人煙。

  這是哪?

  他們是順著這河水一路衝下來的?

  皇蛾起身時本就半身泡在水裏,站起來也是站在水中,那河水冰冰涼涼的沒過她的腳裸。

  她低頭向前走了兩步,隻覺腳下坡度甚大,越走越深,不過幾步,水已沒到她腰間。

  這河雖看著不寬,但卻很深,看來他們應是順著汀河一路衝下來的,這應該是汀河的一條小支流。

  這就難辦了,她雖然看過河道分布圖,但汀河本就分支甚多,她如何記得,就算記得,她又如何識得出這是哪一條。

  況且此處如此隱蔽,恐怕一時半會都難傳出消息去。

  身後傳來的響動,驚醒了正在沉思的皇蛾。

  皇蛾轉過頭去,見墨修筠已睜開了眼睛,毫無迷茫之色的雙眼正靜靜望著自己。

  皇蛾見他醒了,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愣愣的站在水中央,半轉著身子向後望來。

  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那曼妙的身姿。

  貓一樣的眼睛睜得圓圓的,雙眸如被水洗過一般清亮。

  墨修筠輕咳了一聲,道,“郡主還未在水中泡夠?”

  才一開口,便如此惹人生厭,皇蛾轉過身邊往回走邊道,“本郡主以為雍王才是泡不夠的那個人。”

  “哦?”墨修筠假裝不解其意道。

  “否則怎會上趕著往水裏跳。”皇蛾說完正好走回墨修筠身邊,她坐下來盯著墨修筠道。

  墨修筠皺了皺眉,假意沉思了片刻,才道,“本王想了又想,也許郡主與本王八字相衝,否則為何每次遇到郡主,都避免不了這落水的結果。”

  他說完看向皇蛾,隻見她仍麵無表情的望著自己,過了良久他才收起玩笑的態度,目不轉睛望著她道,“為何如此逞強?”

  逞強?

  皇蛾麵色微動,是啊,她可不就是如此逞強麽!

  她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如此作為太過輕率,可是她不想、也不能眼巴巴的看著陵城被淹。

  她的心血被白費了倒無所謂,重要的是她不能頂著太子的名頭做出如此殃及百姓的禍事,即便她的初衷是好的!

  那麽他呢?皇蛾垂眼望向墨修筠肩膀處被血暈染的越來越深的衣服,反問道,“難道你不是?”

  皇蛾的話說的墨修筠一愣,不是什麽?不是也像她一樣逞強?明明知道生死難料,卻依舊逞強的隨她一起跳了下來?

  墨修筠還未作答,皇蛾終究未忍住問道,“為什麽救我?”

  皇蛾抬頭深深望向墨修筠,她想知道,他為什麽救她。

  “郡主不是說過,郡主乃準太子妃,本王既是你的皇叔,理應救你,難道郡主忘了?”墨修筠咧嘴一笑道。

  可這一笑好似扯到了他的傷口,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蛾本想追問,可望著他即便在這濕冷的河水中依舊痛的額頭冒汗,便就此作罷。

  她未發一言忽然站起身,轉身步入密林。

  墨修筠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再次無力的癱在了岸上。

  這應該是他八年裏受過的最重一次傷了,他都險些忘記了疼痛的感覺。

  可是此刻,在這偏僻的茂林之中,在這河水的浸泡之下,他卻覺得很輕鬆,他閉上眼,享受著這難得的日光。

  過了一會,腳步聲再次傳來,皇蛾嘴角微勾,諷道,“王爺看來享受的很,那本郡主便不討人嫌的將你從水裏拉出來了。”

  墨修筠早就聽見了腳步聲,但直到此時才睜開眼,笑道,“偶爾泡一泡水享受一下日光雖然極好,但本王還是喜歡腳踏實地多一些,如此便有勞郡主了。”

  說完,墨修筠抬起一邊未受傷的胳膊,示意皇蛾攙扶他起來。

  以前他雖也偶爾嘴賤,但好在總是裝作一本正經,如今泡了泡水,也不知是泡出了本性還是泡傻了腦子,倒顯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出來。可這感覺怎麽莫名的有些熟悉?

  皇蛾彎下身子,將墨修筠的胳膊駕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拿著剛采的草藥,一手扶著他,心中百轉千回的琢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