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積壓的太久，這雨竟足足下了兩天兩夜也不見停下的預兆。

  因雨水充沛，原本就湍急的衝河，此時更為洶湧。

  為了控製衝河河水流量，以防發生水患。姬冰在第二日的傍晚，就吩咐將本已關上的水壩入水閥再次打開，以作泄洪之用。

  隨著水壩內水位的不斷升高，姬冰又命人將出水閥門開至最大，可沒想到，水閥才開，就出了意外。

  “砰砰砰！”

  “嘩啦嘩啦”的雨聲掩蓋住本該寂靜的深夜中的一切聲音。

  瓢潑的大雨加上早已睡熟的眾人，根本聽不到那一下重於一下，竭盡全力的砸門聲。

  即便如此，來人卻未氣餒，反而更加賣力的砸了起來。

  “砰砰砰！”

  “吱呀！”

  終於，這隱約傳來的砸門聲吵醒了一向睡的較輕的金穗。

  被吵醒的金穗，趕緊起身，披上蓑衣一路小跑著，跑到門前。

  當她打開門，卻見徐術正渾身濕透的站在雨裏，“你怎麽來了？怎麽不打傘？”

  “郡主可在？”徐術急道。

  “在的！”金穗見他滿臉焦急，讓開門口，奇怪道，“發生了什麽事？”

  徐術聽到皇蛾在內，已顧不上其他，急忙向內跑去，邊跑邊道，“發水患了！陵城南邊的莊稼全都淹了！”

  金穗一邊追著他往裏跑，一邊驚道，“怎麽可能？”

  二人才跑到屋門口，就見房門從內打開。

  “你說什麽？南邊怎麽了？”皇蛾問道。

  “城南發了洪水！”徐術大喊道。

  皇蛾顧不上拿傘，就衝了出來，邊向院外走邊道，“怎麽回事？”

  徐術跟上皇蛾的腳步道，“姬先生見水壩存水已滿，便在入夜時將出水閥全部打開了。水壩內的水順著汀河奔出，可才不過幾裏便被堵住了。水流量如此巨大，又突然被堵住去路，便向地勢較低的陵城泄了過來。”

  “直到守在城南的守將見遠處洪水滾滾，急忙報與江統領，江統領又叫上姬先生，趕緊繞過去查看，才發現原來是河道內沒有清理幹淨。之前水流量小還不覺出什麽問題，如今水流大了，一下又泄不出去，自然發了水患。”

  “河道沒清理幹淨？”皇蛾頓了下腳步，轉頭道，“王文哲呢？本郡主不是派他從程陽一路上來將河道都清理幹淨了麽？”

  “他早在試水之前就曾回過，道已將河道全部清理幹淨了，否則姬先生怎麽可能會開閘放水。”徐術氣道。

  “將出水閥先關上可行否？”皇蛾繼續向外走道。

  “不行，若將出水閥關上，水壩內的水該無法排泄了。水壩現在就已被灌的滿滿當當，一旦河水無法控製，泄了出來，將會把整個陵城都淹了的。”徐術搖頭道。

  “關上入水閥也不行麽？”皇蛾想了想又道。

  “姬先生說，水流太急，想關上閥門恐怕有些麻煩，就算能關上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以衝河的河水流速，早將陵城下麵那些村子都淹了。”

  皇蛾聽明白了前因後果，一躍飛向徐術停在驛站外的馬上，急速向城南奔去。

  金穗與徐術也急忙跑向旁邊馬廝駕馬而去。

  三人才走，墨修筠便推門走了出來。

  “籲！”

  “郡主！郡主！下官早將火藥埋好了，誰知道這火藥不知是不是防黴了，竟然沒著，才導致這河道清了一半，下官真的是盡心盡力了啊！”王文哲自知理虧，見皇蛾一來，便衝到馬前哭泣道。

  皇蛾幾步走向河道處，隻見上遊萬馬奔騰的河水到此處突然如被人勒住了脖子般，隻留一道細口供河水泄下。

  奔流而下的河水找不到發泄的口子，隻好另辟蹊徑，向著地勢較低的陵城衝去。

  “你既然放了火藥，怎會沒將河道清理幹淨？”皇蛾轉身麵向王文哲，怒道，“你根本就沒等火藥炸開，便提前走了？所以才不知河道沒有清理幹淨！”

  “下官……下官”王文哲在雨水裏浸泡的胖臉漲的通紅，嘴上反複道。他邊說著便眼珠子急轉，似在找借口。

  可他再也沒有機會找到借口了，隻見皇蛾右手一揚，王文哲應聲而倒，肥胖的身軀將身下的積水濺起半人多高。

  他圓睜著雙目直直望向天空，雨水“嘩啦嘩啦”的砸在他臉上、身上。突然，他脖子處洇出了一大片的鮮血，那鮮血順著雨水向南流去，與奔騰的衝河水匯合，一起衝向陵城。

  皇蛾甩袖而去，揚起的水花在空中散成了個扇型。

  她急步走向正望著堵塞的河道獨自發呆的姬冰，大聲喊道，“先生，可有辦法將河道炸開？”

  “轟隆轟隆”的水聲似將她的聲音淹沒，姬冰還自望向那河道。

  皇蛾正要再喊，就聽姬冰發出“啊”的一聲，仰天長歎道，“蒼天啊，你怎能如此捉弄於我！”

  歎完，他閉上眼，伸手用力捶向胸脯喊道，“這叫我何顏麵見祖宗啊！”

  “姬先生，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本郡主問你可有辦法立即將河道通開！”皇蛾氣道。

  姬冰似此時才聽見皇蛾的喊聲，擦了擦臉上的雨水，一對白眉服帖的貼在他的臉上，胡須也胡亂的浮在他的下巴上，滑稽的樣子猶如一隻剛從水裏遊出的白狗。

  可此時誰也顧不上笑話他的樣子。

  “你看！”姬冰雙眼圓瞪，直直的望向河道。

  “什麽？”皇蛾亦轉身望向河道堵塞處道。

  “中間那，有一顆幾人粗的斷木！”姬冰伸手指向河道道。

  那顆斷木實是粗壯，皇蛾一眼就看見了它。它半邊深埋土中，剩餘的樹幹橫在河道上。

  “王文哲是炸了河道，可卻因火藥不足，導致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清理幹淨，全堆在了那裏。河水如此迅猛本該將它們衝開，可你看，那顆樹卻剛好卡在那裏，湊巧將那些東西全堵住了。”

  姬冰再次歎氣道，“怎能如此巧合！”

  “將樹砍斷可行？”皇蛾轉身問道。

  “誰敢去啊，這樹一斷，河道沒了阻塞，這洪水瞬間就能將人吞沒！”姬冰喊道。

  皇蛾聽完，再次望向那顆巨樹。

  若是由她去的話，可能在將樹砍斷的一瞬間，從河道內全身而退？

  “轟隆！”

  暗雷滾滾後，刺眼的閃電將黑沉的天空霹開一道裂縫。

  瓢潑般的雨水自那裂縫裏傾瀉而出，潑灑在眾人身上，砸的人身上生疼。

  “江皓呢？”皇蛾問道。

  “稟郡主，統領回陵城去轉移安置城中百姓了！”留守的禁衛軍上前回道。

  “災情如何？”

  不知江皓走時是否吩咐了什麽，那禁衛軍踟躕片刻才道，“稟郡主，城南已經淹沒了……”

  “轟！”

  突然，河道傳來一聲巨響，河水的衝擊下，那根巨木終於快要支撐不住，從中裂開。但依舊死死撐在那裏。

  “郡主！不好了！”

  伴著轟鳴的水聲，徐術從上遊跑回道，“堤壩快要裂開了！”

  “什麽？”皇蛾問道。

  “哎！還是來了！”姬冰搖頭歎息道。

  “怎麽回事！”皇蛾皺眉問道。

  “河堤自史帝修建至今已有百年，衝河之所以叫衝河就是由於水流迅猛，河堤容易被衝垮！”姬冰搖頭道。

  “老夫本想水壩可分擔部分水流，衝河堤壩尚可堅持十餘年，畢竟若要重修堤壩可比修建水壩難上百倍！可沒想到……天災人禍啊！怪老夫！”姬冰捂住臉道。

  “若將入水閥關上，那麽衝河堤壩極有可能會被衝毀，那麽不僅陵城，恐怕附近幾個城都會受到牽連。若是將入水閥打開，而出水閥關閉的話，那水壩內的無處排泄也會將整個陵城都淹沒。”

  “若是將進出水閥全部打開，那麽受災的就是陵城那邊的百姓。”

  姬冰說完複抬頭看著那似斷非斷的巨木道，“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將這裏通開。”

  皇蛾自然也明白，兩害相較取其輕的道理。即便此處河道通不開，那麽也必須要開著入水閥與出水閥，以便及時排泄河水，即便犧牲城南的百姓。

  可是，皇蛾不想！

  “崩！”這時遠處衝河的怒吼聲，夾雜了一聲劇烈的崩裂聲。

  堤壩快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