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的人聲鼎沸與沈府的寂靜無聲正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昨日皇蛾將沈成三人收押之後，派人清點院內人數，才發現府內所剩寥寥無幾，除去院內的守衛就隻留下幾名侍女。

  而沈成的妻子與兒子，早在五天前就已出發去了京都。想來應是去尋她的姐姐，顧弘深的夫人去了。

  人都不見了，更不用說那些金銀財寶了。

  如今沈府，除了這會客廳以外，早已被搬了個幹幹淨淨。若不是沈成想要迷惑他人的視線，恐怕這會客廳也不會留下來如此多的物件。

  沈成倒真不愧是一名經商的好手，打了一手的好算盤。

  皇蛾雖領了賑災的旨意，但她這人盡皆知的妖女若果真前去賑災恐怕會驚呆眾人。

  何況她並不想將這些功勞攬到自己這個鼎興候女的身份上。還是要找個人來代她做這些事。

  於是她昨日將沈成抓起來後，就下令急招盛州各府尹於未時前來拜見。

  而特意選在未時，是因沈成午時處斬，正可達到震懾各地府尹的作用。

  午時才過，就見清淩一路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

  “小姐，各府大人已到會客廳了。”清淩微喘氣道。

  “什麽時辰了？”皇蛾邊快速掃著手中書信邊問道。

  “回小姐，剛過午時。”清淩回道。

  “嗯。人可到齊了？”皇蛾點了點頭問道。

  “回小姐，齊了。”清淩見皇蛾麵色如常，對他們的提前到來似毫不驚訝。

  清淩本就是個憋不住話的人，見皇蛾將手中東西放下走了出來，終是忍不住追在後麵問道，“小姐不驚訝麽？”

  “驚訝他們為何如此早便到了？”皇蛾轉頭笑著問清淩。

  清淩見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就被皇蛾猜中了去，連忙點頭。

  “沈成死了，身為他的屬下，你覺得他們還能像平日一樣泰然自若麽？”

  皇蛾說完怕清淩還不能明白，繼續耐心道，“更何況沈成後有靠山，都如此輕易的倒了，沒有了保護傘的他們自然也會怕成為下一個沈成。”

  “哦~所以他們趕緊屁滾尿流的跑了過來，妄想攀上小姐這棵大樹，或者保住自己那條小命。”清淩恍然大悟道。

  “嗯。想必此時他們已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了。”皇蛾勾唇笑道。

  “怪不得我方才去時，見他們一個個低頭耷拉腦袋的坐在椅子上，互相之間連句寒暄都沒有。我還道同為一州的府尹怎會如此生疏，原來是都嚇得不敢說話了。”清淩說完捂著嘴竊笑起來。

  兩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竟已到了會客廳外。

  皇蛾才邁步進去，廳內眾人便齊刷刷的站了起來。

  皇蛾徑直走到主位坐下，不緊不慢道，“諸位請坐。”

  “不敢不敢。”廳內眾人連連擺手回道，甚至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皇蛾不過假意客氣一下，見此索性也不再說話，這下馬威還是要立的。

  皇蛾不說話，眾人更不敢說話，廳內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他們本就心焦難耐，如此情況下更是不明所以，不過一會就低著頭互相使起了眼色。

  皇蛾見時候差不多了，才出聲道，“沈成欺上瞞下，已被本郡主於午時斬首示眾，想必諸位已經知曉了吧？”

  眾人聽皇蛾一上來就提起沈成，頓時冷汗淋漓，顫抖稱是。

  皇蛾停頓片刻，直到眾人麵色熬得煞白，才慢悠悠繼續道，“今日請諸位前來，主要是想要選拔一人暫代知州一職。不知各位可有什麽想法？”

  眾府尹本來以為今日皇蛾將他們召來乃是為了興師問罪，誰能想到此刻竟是峰回路轉選起了知州？

  誰不知道，大雍知州一職自古就是由京中來任命的，從未聽說過哪個知州是由下層府衙選拔上來的。

  他們本就升遷無望，突降如此天大的好事，誰不想爭取一下。

  於是片刻前還垂頭喪氣的眾人，轉瞬便活絡了起來。

  當先一名大臣率先上前拱手道，“卑職乃是宛城府尹朱正言，郡主所言極是，沈成此人不僅貪贓枉法，欺壓百姓，更是壓榨我們各個府衙，向我們索取賄賂。”

  “卑職一向看不慣他沈成的所作所為，奈何卑職人微言輕，無人理睬卑職長久以來的上告。”

  朱正言一副歎息繼續道，“卑職曾經多次寫信到京都，妄想揭穿他的醜惡嘴臉，卻如石沉大海。沈成卻不知怎麽知道了此時，因此頻頻為難卑職，卑職真是無計可施！如今郡主將他就地正法，真是為民除害，大快人心。他沈成死有餘辜！”

  “稟郡主，卑職乃是成邑府尹王崇禮。郡主您可不知，這沈成善以權勢壓人，卑職看不過眼，總是幫助受他欺壓的百姓。以至於他對卑職懷恨在心，卑職的侄兒不過就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就被他打斷了一條腿，如今還癱在床上。卑職也是求告無門，隻得這麽忍氣吞聲下去。”王崇禮緊接著上前道，說到最後竟還抹起了眼淚。

  他話音才落，身後一人急忙趕上前道，“卑職乃是章縣府尹豫明，我章縣本有一富戶名為張建昌，府下原是經營布料生意。卻不想沈成他眼紅張府的買賣，找人陷害張府布料有毒，致使張府一家家破人亡，獨留張建昌一人。”

  豫明一副惋惜歎了口氣繼續道，“卑職如何能眼看他張府含冤莫白而坐視不理，奈何卑職能力微弱，隻得暗中幫助張建昌上京都去告禦狀。卻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被沈成率先得知了這消息，堵在了張建昌上京的路上。待卑職前去營救時，那張建昌早已被亂棍打死了。”

  他再次哀歎一聲搖了搖頭，聲情並茂繼續道“如今沈成已死，卑職也算借郡主的手為張建昌平了這冤屈，郡主此舉可算是了卻了卑職一直以來的心願呀！”

  豫明才說完，站在他身後的人就嗬嗬笑出了聲道，“你也好意思說，如果不是你走漏了風聲，沈成怎會知道張建昌欲上京都？”

  “秦子卿，你可不要胡說八道！沈成手下那麽多人，得來張建昌入京的消息，又有何難。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豫明聽後，急忙反駁道。

  “我什麽意思你不知道麽？自然是說你與沈成一丘之貉！”秦子卿陰陽怪氣道。

  “秦子卿，你別為了公報私仇，就在這滿嘴胡說，栽贓陷害我啊！”豫明瞪眼回道。

  說完又返回頭來對一直靜靜品茶的皇蛾道，“郡主，您可不要聽他一派胡言。這秦子卿乃是桑縣府尹，桑縣本與章縣相鄰，我二人原本交好，兩家孩子常在一處玩耍，卻不料一日兩家孩子外出玩鬧時，我兒不小心失手將他兒推下了土坡，導致他兒不幸夭折。從此，秦子卿可算是處處針對於我。郡主，您大可詳查一番，看看卑職說的是否是假話！”

  言畢，豫明看著皇蛾一副正義凜然的姿態。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郡主大可問問封都衙門裏剩下的那幾條狗。”秦子卿一直安靜等待豫明說完，才拱手對皇蛾道。

  一聽秦子卿如此說，豫明麵色微有慌亂道，“那些衙役，誰知道是不是早已被你收買了，畢竟你與沈成私交甚密。”

  “我與沈成私交甚密？難道這廳內的諸位大臣與沈成私交便不密了麽？”秦子卿依舊麵帶微笑道。

  “秦子卿，你要咬便看準了再咬，指桑罵槐是什麽意思？”王崇禮滿麵怒容道。

  “秦子卿，你別太過分了啊！”朱正言也跟著道。

  眾人本想在皇蛾麵前表現一番，此時卻因秦子卿的一番話互相吵嚷了起來。

  皇蛾自拋出橄欖枝後便一直安靜的坐著喝茶，原本看著眾人裝腔拿勢的模樣還有些好笑。

  如今看著他們唾沫橫飛如潑婦般吵架的姿態，心內倒無端升起一陣悲涼。

  上有皇帝昏庸如此，下又有各方官員貪婪如此，這大雍的未來在哪裏，她都看不到，那這天下的老百姓又怎麽能看得到呢？

  正在這時，卻聽眾人身後傳出一陣笑聲，“哈哈哈，真是一出唱念俱佳醜態百出的好戲！怎麽，郡主以為，如此便可以選出一名合格的知州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