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暖陽如煦風容與
作者:煙煙如      更新:2021-11-28 03:26      字數:2991
  春色旖旎,風和日暖。柳條綿長垂入湖中,浮於碧波隨風蕩漾。湖岸東側,順著青磚鋪就的路蜿蜒而上便是“東宮”。

  此時,門前白玉砌成的台階上正有兩名女子拾階而上。

  其先那名紅衣女子長長的裙擺隨著走動在曲折的台階上閃耀出一片耀眼的金光,似蝴蝶展翅散飛入空中。

  鴉黑的長發鬆鬆挽就,斜簪一點翠金步搖,步搖上垂碎的冰晶般的流蘇隨著起伏微微晃蕩,散放的長發流水般泄於身後,隨風清揚。

  錯後半步的黃衣女子,長裙齊地,腰間由一橘黃色腰帶所綁,顯出纖細的身姿,然她挺直的背脊,刻板的走路姿勢,卻顯出幾分不符年齡的穩重。

  這時,隻見門內疾奔出一青衣小侍,趕在紅衣女子入門之前喊道,“請皇蛾郡主安,殿下常念郡主,今日得知郡主前來,早早便著人在此等候,吩咐若見郡主,急忙來報。”

  邊說邊向那女子彎身行禮,並探頭向後望了望,似見伴著皇蛾來的侍女非他熟識,竟隱見沮喪。

  “不必多禮,殿下現在何處?”皇蛾向那小侍問道。

  小侍起身卻依舊微彎著背,向皇蛾回道,“回郡主,因不知郡主何時來,殿下剛用過午膳,正在小憩。不過殿下吩咐小的,若郡主來了,報與他知。”

  說著那小侍伸臂向前,引著皇蛾向內而去。

  “不必驚動他,我等一等便是。”靜默了片刻,皇蛾邊走邊問道,“殿下身子可好?”

  “哎。”那內侍歎了口氣,“前段日子,許是天寒,殿下心疾頻發,如今春暖花開,才算緩解了些,偶爾趕上好的日頭還可出門曬曬太陽。這不,今日惦念著郡主前來,又趕上午後陽光正暖,便在荷塘前置了一榻休憩。”

  說完那內侍似稍有猶疑,斟酌片刻才道,“如今郡主回來了,想必殿下身子會越來越好。這幾年,殿下每每收到郡主來信,總會心情愉悅幾分。”

  “我著人帶回來的藥不知殿下可有試過?”皇蛾仔細聽完內侍回話,繼續問道。

  “殿下服了,起初還有些效用,十副過後便又開始反複,眾太醫會診後稍改了改藥方,總歸比之前好些。”那內侍邊走邊回頭向皇蛾回複。

  轉過一片鬆樹,眼前豁然開朗,一小片正冒著尖尖荷葉的荷塘出現在眼前,深綠的荷塘裏有金紅的鯉魚穿梭其中,荷塘上方偶有南歸的燕飛掠而過,將水麵劃出道道漣漪。

  望向荷塘對麵,隱約可見有一白衣人影正斜倚在小塌上。

  皇蛾示意前方引路的小侍噤聲,輕聲說道,“這是金穗,你並她下去休息,我自己過去就好。”

  待小侍與黃衣侍女彎腰行禮退下,皇蛾方悠閑的沿著荷塘踱步,荷塘右邊擺放著一片蘭花,此時蕙蘭正開放,一片油綠中躥出朵朵嫩黃的花瓣。

  皇蛾穿過蘭花叢,來到蘭花圍繞的杏樹下,花瓣如飛絮飄飄灑灑落於她的墨發、肩頭,淡化了那黑紅對撞的豔色。

  皇蛾手扶樹幹,繞了半圈,雙眸四處掃視,似在尋找什麽,突然眼光凝於一處,並抬手向上撫去。

  隻見那處樹幹上歪歪扭扭刻著幾個字,“願君澤哥哥早日康複,瀾兒。”

  皇蛾依稀記得這樹還是初入宮時與太子一起種下的,剛種下時不過是一人高的小苗,每次太子犯了心疾自己總是偷偷跑到這樹下抹眼淚,也正是那時候刻下的這行字。

  想到自己邊哭邊用力刻字的稚嫩模樣,皇蛾慢慢勾起了豔紅的櫻唇,水淩淩的雙眸也因這愉悅染上了媚人的顏色。

  “咳咳”荷塘北麵突然想起壓抑的咳嗽聲,皇蛾扭頭看去,隻見那白衣人已坐起正抬手撫摸胸口。

  皇蛾忙飛身過去,隻見那男子身穿一身金龍刺繡的白衣,方才撫在胸口的手已放下,正端坐於小塌之上。

  盤龍金領的白衫虛掩著他清瘦秀雅的身姿,剔透玉膚的臉上隱見青色脈絡。

  他見到皇蛾,微蹙的粗柳雙眉慢慢舒展,深陷的眼窩中含著一雙淺褐色瞳仁,似載滿柔柔的日光溫柔的注視著皇蛾。

  他泛白的薄唇因愉悅的心情微笑開來,露出幾顆齊整的皓齒。

  皇蛾飛至那男子兩步遠處停下,總是掛著輕慢笑容的臉上罕見的現出幾分緊張。

  她望著他語含關心的問道,“殿下,覺得如何?”

  太子聽此蹙了蹙眉,道,“瀾兒幼時都喊我君澤哥哥,如今三年未見,竟生分的喚我殿下了。”

  “那是皇蛾幼時不懂事。”皇蛾回道。

  未待皇蛾說完,太子搶道,“那如今瀾兒懂事了就不認我這個哥哥了?”

  可能是太過急切,話才落下便見太子用力的咳嗽了起來。

  皇蛾急忙搶身上前,彎腰撫著太子的後背道,“瀾兒如何會不認君澤哥哥,你莫生氣。”說完抬首喊道,“小言,小言?”

  “你別喊他,我沒事。”太子伸手抓住皇蛾的袖子,蒼白的臉因劇烈的咳嗽而微微暈紅。

  “不是患的心疾,為何咳嗽如此厲害。”皇蛾問道。

  “可能前些日子受了風寒,無礙。”太子安撫道。

  見太子確已不咳,皇蛾起身向塌前小案走去,素手試探了下正在小爐上溫著的茶壺,隨後拎起斟滿一杯,複走向太子。

  “先喝口水吧。”皇蛾將杯舉至他麵前。墨君澤伸手接過,喝了一口放於案上,道,“瀾兒先坐。”

  皇蛾與他並排落坐於小塌上,墨君澤左右端詳起她來。三年未見,記憶中那肆意灑脫倔強要強的女孩,如今已長成了一個媚骨天成容顏絕世的姑娘。

  望著嘴角輕勾的皇蛾,他笑道,“瀾兒長大了,你剛來宮裏的時候還是個這麽高的小女孩。”說完還伸出瘦削的手在身前比了比。

  “已過十年,我如何不長大。況且,你那時不也是個小孩子。”似想到自己與墨君澤幼時的模樣,皇蛾笑的真誠。

  “是啊。”墨君澤眼含溫情,似在回想從前。

  皇蛾亦跟著想起自己幼時總愛纏著墨君澤玩耍,喊著病弱的他一起爬樹,打鳥,捉魚,放風箏……

  若不是那日自己喊著要放風箏,與墨君澤跑去娘親那裏取,也許還天真的活在別人為自己交織的夢裏,想到此皇蛾收了笑說道,“但人總會長大。”

  聽此,墨君澤潤澤的淺褐色雙目複望向皇蛾,眸光湧動暗含憐惜,躊躇片刻問道,“前幾日的事,不知是否給你帶來困擾?”

  “你是指賜婚之事?”皇蛾問道。

  “是,當時我聽聞你也在參選之列,唯恐父皇又辦出糊塗事,便急忙跑去向父皇請旨,此乃權宜之計,不知是否給你帶來麻煩?”墨君澤解釋道。

  “並無困擾,我本無意於此事,如此正好省去我許多麻煩,隻是,你的婚事恐怕會因此平添波折。”皇蛾歉意回道。

  墨君澤聽完,停頓了片刻,才低頭歎息回道,“我亦無意於此,未擾你便好,父皇本就欠你與蘭姨良多,如今依舊執迷不悟,是我對不住你。”

  “與你無關。”皇蛾望向西方群殿最高處冷聲道。

  那巍巍屋簷,本應如神明般聳立在每一個大雍百姓的心裏,卻誰知道不過是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墨君澤見皇蛾收了笑,麵目冰冷似有所思,不欲再惹她煩心,轉而向她道,“不若你與我說一說這三年來在江湖上的所見所聞?”

  “好。”皇蛾收回視線,向墨君澤介紹起了江湖諸事。

  紅日西沉,暖光已收,皇蛾剛剛離去,荷塘複回歸一片寂靜。

  那名青衣小侍從後殿跑了出來,向墨君澤一禮喜道,“如今郡主回來,可以時時來看望殿下,殿下莫在此久留了,怕又染上寒氣。”

  小侍等了片刻,未見墨君澤起身,抬頭望去,隻見墨君澤依舊望著荷塘對岸。

  小侍心裏歎了口氣,問道,“殿下可與郡主商議婚期?待殿下與郡主完婚,便可長在一起,不必等的如此心焦了。”

  “未。”

  小侍本以為墨君澤不會回複,聽此嚇了一跳,思忖片刻,才狐疑道,“殿下這是為何?前幾日,殿下為求陛下賜婚,可是在大殿裏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直跪到心疾犯了也不回,才求得陛下賜下聖旨,郡主未來之時便天天望著郡主畫像,如今郡主回來且又與殿下有了婚約,應早早商定婚期才是。”

  小侍說完忽覺言過,忙跪地求道,“小言妄言,求殿下恕罪。”

  墨君澤聽此,低頭望向那小侍,道,“起來吧,你還不懂,以後慎言。”說完起身向後殿走去。

  隻留滿麵疑惑的小侍留在原地冥思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