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五章 人間也是無趣
作者:世傾研      更新:2021-11-28 03:20      字數:3621
  孟安然走在這安靜無聲的風家,她上一次來的時候,風家也是這樣壓抑的氣氛,簡直是讓孟安然喘不過氣來。

  但是那時候的壓抑和現在壓抑是不一樣,那時候的壓抑,之前還是有些人氣的。

  那些下人們雖然不說話,但是至少匆忙來去間,是為了風姝的康複,整個風家都是在沉默中忙碌著。

  但是現在風家裏的安靜,是真正的安靜了,沒有下人再來忙碌,現在走在風家路上的,竟然就隻有孟安然一個人了。

  這樣壓抑的氣氛,是死亡後的平靜,沒有煩擾的腳步摩擦聲,沒有呼來喝去的指派聲,隻有是躺在靈床上的風姝。

  孟安然走到了風逆的身後,看著背對著她微微有些駝著身子的風逆,風逆挺拔背麵現在看起來帶著滄桑。

  風逆站在了風姝的靈床前,在那純潔的白布下,躺著的是他的妹妹,是風逆最疼愛的妹妹,可是現在風姝已經不在了。

  風逆的眉頭緊緊地皺著,他閉上了自己的雙眼,任由自己的身體駝著,放鬆著,他的手背在了身後,手指彎曲。

  孟安然站在風逆的身後,她的眼睛看著風逆,眼神裏是比深淵還要厚重的擔憂,孟安然不敢動,風逆在那裏好像是一座雕塑一樣。

  孟安然怕自己一動,風逆就會和灰一樣,瞬間消失在風逆的麵前,風逆的身影那麽單薄,孟安然隻能安靜地站在那裏。

  孟安然垂下了眼睛,她濃密的睫毛遮蓋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楚神色,孟安然隻想在這裏靜靜地陪著風逆。

  長時間的靜默後,當孟安然以為這個世界上隻剩下安靜時,風逆的聲音突然在孟安然的耳邊響起了。

  風逆的聲音嘶啞,他低沉地說道:“安然,你說,風姝離開的時候,很痛苦嗎?”

  風逆這是明知故問,在那張白布下,還是風姝帶著扭曲的表情,仿佛是在諷刺風逆剛才的那句話。

  孟安然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風姝的病情孟安然並不了解,但是在孟安然的心中,離開這件事,又怎麽會不是痛苦的呢?

  若是說痛苦,一定會讓風逆更加的傷心,孟安然隻好也是低聲地回答到:“風逆……風姝已經離開了,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了……”

  風逆聽到了孟安然的這句話,他突然轉過了身子,風逆紅腫的眼睛裏都是紅血絲,他盯著孟安然,風逆咬著自己的牙齒說道:

  “風姝……本來可以活下來!”

  孟安然知道昨晚一定發生了什麽,攝魂珠才會被盜走,風姝才會……但是孟安然不會去主動問起這些事,她隻是上前了一步,握住了風逆的手,什麽都沒有說。

  風逆的手冰涼,他緊緊地捏著孟安然的手,眼神裏從剛才的萬念俱灰,變成了恨入骨髓,風逆說道:

  “一隻白狐,一隻白狐突然來了,它偷走了攝魂珠!是它偷走了可以治好風姝的攝魂珠……我回天無力……”

  風逆每每說道這件事,他的心裏是被仇恨占去了大部分,但是還有那一部分,是他對自己的懺悔,沒能救會風姝的懺悔……

  孟安然點了點頭,她知道,她知道一定是有了意外發生,風逆不會不救風姝的,她都知道。孟安然說道:

  “那隻白狐,找到了嗎?”

  風逆握著孟安然的手鬆開了,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陰鷙,風逆的聲音裏是滲人的狠毒,他說道:

  “還沒有……等我找到那匹白狐,我會把它做成肉醬祭奠風姝!”

  孟安然聽著驚心動魄,隻覺得此刻的風逆身上散發出來的狠毒之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孟安然隻是眉頭皺了皺。

  風逆的心中有一絲不忍,對著站在他身旁的孟安然說道:“安然,我們的婚事,怕是要延遲了……風姝三個月喪期未過,我不能就娶你進門。”

  孟安然的心中沒有想到這件事,她剛才的心裏隻有對風姝的心疼和對風逆的擔憂,孟安然體貼地說道:

  “無妨,風逆。如果需要什麽,你來找我爹就好了,我們不會讓那隻白狐逃脫的。”

  孟安然的溫柔和體貼,讓已經幾夜沒有合眼的風逆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他拉過了孟安然的手,把她虛虛的抱在懷裏,說道:

  “安然,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撐過這段日子。”

  孟安然靠在了風逆的胸口上,她默默地在心裏回答說,風逆,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直到永遠。

  妖華一路跟著孟安然,他看著孟安然在馬上柔弱但不是靈巧的身影,眼中的光彩竟然是又多了一點。

  妖華使用妖力,自然走得是快了一些,沒有束上去的頭發在風中飄著,惹得妖華的鼻子有些癢,妖華變出了一根細簪把頭發束好。

  本來是有些媚氣的眼睛,因為束起來的頭發,反倒是顯得要陽剛些,狐狸的感覺在妖華的身上又是減少了幾分。

  妖華的速度快,他飛身到了孟安然的馬邊,隻是孟安然無法看見妖華而已,妖華嚐試著用妖語和孟安然的馬對話。

  雖然剛才孟安然給了妖華不耐煩的神情,但是妖華還是鍥而不舍的,他想知道孟安然住在哪裏,叫什麽,就是一定要知道的

  妖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馬的身上,妖華的雙唇微動,說出來的語言是誰也聽不懂的,像是水煮沸的聲音。

  這是他們妖族的語言,別的種族是絕對聽不懂的,妖族之間,如果有什麽不想讓別人知道的話語,隻需要用妖語傳播,便是安全的。

  那匹馬的眼睛看了看妖華,他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裏寫滿的是困惑,妖華忘了,就算馬是動物,他並未修煉成妖,又怎麽會知道妖華的意思呢?

  妖華隻得把手縮了回來,悻悻作罷,隻是不知道孟安然的任何一點消息,讓妖華的眉間有了一絲憂鬱。

  妖華跟在了孟安然的身後,他想知道孟安然要去各地,可是當孟安然將馬停下,心急如焚地進入到那風府的大門裏時,妖華卻是征住了。

  妖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有錯,這就是風府,這就是妖華昨晚偷了攝魂珠慌忙逃走的風府,妖華的眼睛裏閃出了疑惑。

  可是妖華親眼看著孟安然走進了風府的大門裏,妖華抬頭,他甚至知道自己昨晚爬得是哪個屋簷。

  妖華的頭低垂了下來,琥珀一樣的眸子裏時止不住的失望和落寞,明明在陽光下應該是透亮的眸子,現在和蒙上了一層灰一樣。

  妖華的心中有些無奈,自己是從這個女孩的家裏盜取了攝魂珠,那自己是不是就已經和她結仇了?

  妖華伸出了自己的手,看了看,若是沒有這人身,他是定不可能遇見她,可是有了這人身,他們卻已經是仇人。

  妖華不禁頹然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剛才一直神采奕然的臉也拉了下來,妖華化為人身,第一次碰見自己喜歡的人,但是,卻又是命運弄人。

  妖華有些失身落魄地轉過了自己的身子,既然那位姑娘是風府的人,那……他們之間,是沒有再會麵的必要了。

  畢竟攝魂珠在他的體內,已經被妖華吸收,沒有可能再還給風家的姑娘了,雖說那珠子本來就是那位姑娘的。

  妖華隨即就轉過了身子,朝著和孟安然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了。妖華垂著自己的頭,完全沒有注意,他的身後有了一雙眼睛,在默默地盯著妖華。

  妖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他看著這街上,也是沒有他想的那般熱鬧,竟然是有些冷清和壓迫感。

  妖華看著周圍的行人,他們的臉上都是一副嚴肅而不苟言笑的表情,完全不似他那時在櫻溪看到的樣子。

  妖華發現,自己化為人身後,饑餓感確是多了許多,妖華聞到了街上飄出了一陣香味,他尋蹤而去,來到了一個包子店麵前。

  妖華看著那剛出籠的包子,上麵還飄著悠悠的白氣,妖華看著那包子上的褶子,妖華知道,凡人是極喜歡這類吃食的。

  但是妖華,卻有些懷念起山間的果子來,一直挺直著脊梁的妖華,有些累了。

  剛才初為人的喜悅,在遭遇了遇見的姑娘是風府的人,凡人的街上並不是妖華所想的那樣有趣。

  妖華看了看在河城外麵的山林,那是還是一片枯木的樣子,隻是春天來了以後,隱約可見幾處綠芽。

  妖華看了看身後這些不再喧鬧的人群,眼睛中不禁流露出了一絲的慌神,妖華閉上了眼睛。

  街上的行人還是在低著頭走著,因為城主妹妹的離去,城中正值喪期,本來城主治理河城得力,二小姐又是可愛靈巧。

  所以當風府突然傳出來二小姐突發急症,不治而亡,城中的人都有懷疑,但是誰都不知道二小姐為什麽突然離開人世。

  隻是不管他們心中所想如何,二小姐已經離世,城主下令城中守喪七日。不消城主吩咐,當他們聽到這個消息時,都是心情悲痛,氣氛凝重。

  這河城本來開春的季節,應該是一派新氣象了,若是往年,河城是極熱鬧和喧鬧的。

  可是今年,因為二小姐的離世,整個河城是鬱鬱寡歡的,如同是即將到來的春雨,讓人心裏覺得苦悶。

  剛才妖華站在的地方,現在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周圍的人也沒有注意到,一如既往地過著他們的日子。

  妖華瞬間化成了一縷白色的煙,朝著山林的方向飄去,妖華如今已經是來去無影,就連速度也是快了許多。

  一隻白狐在山崖上慢慢地顯形,湖藍色的眸子十分矚目,身上的皮毛還是潔白如雪,隻是看起來好像更加順滑些。

  妖華微微地眯著眼睛,白色的霧氣在妖華的身邊環繞。妖華又變成了剛才那副清雋少年的模樣,立在了山崖上。

  妖華的發帶在風中飛舞著,妖華看著離他很遠的河城,眼中閃過了一絲躲閃,妖華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再去河城了。

  隻是……妖華的眼神看著風府的方向,對於妖華來說,他的視線看清楚那麽遠的地方並不難。

  隻是那個眼睛如同清水一樣的姑娘,和她微微皺起的眉頭,仿佛是頭頂上的小鳥,環繞在妖華的心裏,久久不肯離去。

  “你……是那隻白狐嗎?”後麵有個弱弱的聲音突然響起,那隻靈蛇在已經化為人形的妖華問到,有些不確定。

  妖華轉過身,他的麵色如玉,輪廓俊郎,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在地上畏畏縮縮的靈蛇,聲音有些低落地說道: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