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國梁嘴裏的煙已經到頭了，他舍不得扔，又咬了咬煙蒂，想要說話。

  莫丁霖的媽媽就伸手拽他，一定要他給定主意。

  “你再想想，我們兒子今年已經二十四了，在我們村像他這麽大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而且年前兒子打電話回來說有了女朋友，接下來的戀愛、結婚那都是要花錢的啊。”

  走在前麵的莫丁霖看著前方明亮的路燈，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內心的不滿。

  他一直知道自家父母很重男輕女，或者說他們那個地方都是一樣的思想。每家每戶都會優先讓兒子吃飽飯，讀書這件事更是緊著兒子來，女兒就算是出嫁了也還需要回娘家來貼補家用，把哥哥、弟弟伺候得跟祖宗似的。

  最初，莫丁霖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一切優待，後來，他看見了更大的世界，接觸到了更加公平的社會，思想就漸漸變了，他會想為妹妹爭取福利，想賺到錢了要給妹妹買好吃的，要供妹妹讀書。

  在妹妹被拐子拐走之前，他還專門回過一次家，那次，他父母不打算給妹妹讀書了，妹妹打電話給他，哭著求他，他就回去了，發了頓脾氣，親自掏錢給妹妹交了學費。

  沒多久，他得到了妹妹被拐走的消息，當時真是痛徹心扉。

  莫丁霖想著想著就走出了好遠，直到停在了一個交叉路口，他才回過神來。伸手抹了把臉，莫丁霖轉過身，勉強露出一絲笑意。

  “爸媽，我帶你們去吃飯。”算了，父母也不是故意的，他們隻是接受了那樣的教育，他們一直處在那樣的環境。

  陳菊花立馬停下了嘴裏的話，看兒子沒有那麽生氣了也露出笑臉，加快步子。

  “兒子，附近有菜市場嗎？總在外麵吃不健康，媽媽給你做飯吃。”

  莫丁霖看著自家父母小心翼翼的陪著笑，也不忍心拒絕。

  “謝謝媽。”

  一家三口懷著三個心情，走在回家的路上。

  吃完飯，莫丁霖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和父母好好說道說道。

  “媽，你是怎麽想的？”

  陳菊花在圍裙上擦著手，正看著兒子這個小小的房間。

  莫丁霖是合租房，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被隔出了足足五間，大家公用衛生間和廚房，很不方便。幸好今天是工作日，大家回來之後也累了懶得去廚房做飯，陳菊花才能不需要排隊就煮好了晚餐。

  聞言，陳菊花擦手的動作停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你之前不是說你有女朋友了嗎？怎麽沒看你們住一起？”

  莫丁霖沉默了一會兒：“我們分手了。”

  陳菊花快速地走過來，坐到他身邊，著急不已。

  “怎麽就分手了呢？之前打電話的時候還好好的啊！怎麽回事？那個女孩是不是對你不好？她不會伺候你？”

  “不是。”莫丁霖失笑，“現在哪有女孩伺候男朋友的，都是我伺候她。”

  陳菊花嘴邊的笑就淡了，有點訕訕地說：“那早分早好。不會伺候人的老婆娶來也沒什麽用。”

  莫丁霖的爸爸倒是抓住了重點：“為什麽分手？”

  莫丁霖低著頭：“她想要找個有車有房的。”

  果然！老兩口對視一眼。

  “寶兒啊，你別傷心，過兩天我們就把房給買了，讓她後悔去。”陳菊花想起存折上那一串的零就高興。

  莫丁霖搖頭：“媽，我不打算買房了。這筆錢要存著給妹妹治病。”

  陳菊花臉色鐵青。

  “你在發什麽神經？都說了我們不治病！”

  “不行的，媽，自閉症不治療妹妹會死的。”自閉症嚴重了後導致各種並發症。

  “哪那麽嚴重！說什麽心理疾病，我看就是閑得慌，我們村裏就從來沒有人有什麽心理疾病的。那筆錢你必須拿去買房，明天就去。”

  莫丁霖和他媽說不通，兩人越講就越大聲，到後來都跟吵架似的，同住的其他屋裏的人都過來敲門抗議了。莫丁霖隻好退一步，先把他媽給安撫好了，然後疲憊地把父母送走，才精疲力盡地躺下休息。

  他的假期隻有今天一天，明天就必須要去上班了，本來以為一天足夠把妹妹領回來，沒想到還差點鬧出母子械鬥劇。

  莫丁霖上班去了，他父母卻開始到處看房子，一點沒想著要去醫院裏看女兒，倒是打算先把兒子的房子給敲定了再去把女兒領回來。

  莫丁霖下班回家後麵對的就是父母各種房子介紹，他們兩口子從各個渠道拿回來了幾十張宣傳紙，指著上麵的價錢、地段念念有詞，把莫丁霖弄煩了。

  反正錢就在他手裏，存折也在他手裏，莫丁霖打定主意消極抗議，可把莫國梁和陳菊花給急壞了。

  老兩口商量了兩天，還是決定先把女兒那邊搞定。反正錢他們已經留下了，兒子又這麽聰明，他們是放心的，帶著女兒回老家後兒子自然會做出買房的選擇。

  莫國梁和陳菊花趁著莫丁霖上班時間，坐公交車轉來轉去地到了名呈醫院，順利地見到了女兒。

  依舊是羅醫生接待他們，羅醫生的態度比起前一次那就冷淡多了，他帶著他們到了休息室外，讓他們坐著等，然後才領著蘆葦過來。

  小女孩低著頭，緊跟著羅醫生的腳步，羅醫生邁出一步她就小碎步快走兩步，始終保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小蘆葦，快看，這是你爸爸媽媽。”

  蘆葦快速地抬頭看過去，冷淡地掃過兩夫妻的臉，然後迅速低頭，一聲不吭地玩著自己的手指。

  羅醫生耐心地給她解釋，然後讓她坐在兩人對麵。

  莫國梁小心地低頭，想要和蘆葦對視。他以前也沒怎麽仔細看過自家女兒，現在女兒就這麽俏生生地坐在對麵，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白嫩，兩隻胳膊細細的，好像一折就斷，有種難言的脆弱和貴氣。

  莫國梁都有點懷疑對麵坐著的女孩真的是他女兒嗎？

  “小草？”

  陳菊花不高興了，眉頭緊皺：“小草，趕緊跟媽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