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翕張著嘴唇，他很感受得到方逸的難過，可他必須硬下心腸，說道：“我和你父親都不想你重蹈你姑姑的覆轍，就算你再怎麽努力，裴驍也沒辦法愛上你。”

  “他隻是接受了你父親的委托，在那個特殊的時間，故意接近你照顧你的人。”

  “你對他的愛，或許隻是一個錯誤，如果當時換作任何人，你可能也會有類似愛情的感覺。”

  “你們本來就是不相幹的人，對你們彼此之間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重新回到原來的軌道，互不相幹，互不相欠。”

  方逸的一隻手緊緊地揪住心口處的衣服，他的呼吸加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

  秦伯的話將一切都直白地袒露出來，方逸不是不知道，可他就是無法放手。

  方逸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全都是裴驍回頭衝著他笑的樣子。

  那樣的張揚和燦爛，瞬間就能照亮他的整個世界。

  他無奈地笑了笑，卻又像是在無聲的哭泣，聲音是以一種壓抑的平淡：“秦伯，我真的沒有辦法忘記裴驍。”

  “你覺得一個人被抽幹了血，挖開了心，還能繼續活下去嗎？”

  在那樣無光也無望的歲月裏，是裴驍將他封閉外界的保護殼，硬生生地撬開了一條縫隙，將外界的一縷光灑了進來。

  從那之後，裴驍這個人，一點一滴地融進了他的生活裏，溶進了他的血脈裏，住進了他的心裏。

  後來，不管他們雙方怎麽拔除，都是鮮血淋漓，兩敗俱傷。

  秦伯馬上就明白了方逸的話。

  “可是你們這樣拉拉扯扯的，什麽時候是個頭啊？”他耷拉著眉眼，深深地為方逸感到擔憂。

  方逸背靠著冰冷的手術台，頭頂是蒼白到刺眼的燈光，四周是純白色的牆瓷，倒影出他現在頹喪的樣子，又像是在提醒這他的理性。

  默然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這個世上的一切都會有盡頭，時間會有結束，空間也會有盡頭，這個宇宙的一切都存在著盡頭，更何況是一個人的感情呢？”

  “裴驍的記憶已經被徹底清除，他不會再記得我，也不會再愛我，兩個人的拉扯，肯定會好過一個人的原地踏步。”

  “而且，記憶這東西會隨著時間而不斷退化，感情也會因為激素的改變而不斷消減，我會慢慢地忘記裴驍，慢慢地忘記這段感情的。”

  方逸努力地讓自己找回理智，近乎冷靜地問道。

  秦伯皺著眉頭，擔憂地問道：“這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方逸閉上了眼睛，沉聲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剩下的時間這麽長，或許是在明天，或許是在下個月，又或許是在明年，又或許是在五年之後……”

  “要是你一輩子都忘不掉呢？”秦伯問道。

  他絲毫不懷疑方逸對裴驍的感情，甚至覺得那樣的感情讓方逸付出得太多，秦伯為方逸現在的狀態而感到心疼，這個孩子是他一路看著長大的，也是他看著方逸一步步走入這段感情的。

  他曾經有多欣喜於方逸因為裴驍而能夠掙脫過去的束縛，現在就有多難過這段感情所帶來的結局。

  方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頭頂白到刺眼的燈管，輕聲說道：“如果一輩子也忘不掉，那就忘不掉吧，我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