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外

  “打開城門！”王淩領著郭淮來到城門樓下，大聲喊道。

  守城將士見是王淩，大喜，“是都督，都督回來啦！”於是連忙下令開城相迎。

  王淩望了一眼城內，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一時竟愣在了原地。

  “阿兄......阿兄！怎麽了？”郭淮看到王淩的模樣，不禁小心詢問道。

  王淩這才回過神來，他輕歎了一口氣，隨即轉頭笑著說，“沒事，伯濟，我們走吧。”

  說罷王淩輕拍了一下馬背，一人一騎在前，緩緩入城，郭淮領著部眾跟在後麵，也是緩緩而入。

  幸好郭淮所率部眾也是身著魏軍衣甲，所以眾人並未察覺出異樣。入城後，王淩一麵派人速往都督府召集眾獎前來議事，一麵找人安置郭淮及其部眾。

  ”委屈伯濟在此暫住一宿，待我回都督府安排妥當，再派人請伯濟入府商議。“王淩微笑著說道。

  “阿兄“，郭淮也笑了笑，”依我看，我還是和你一起去都督府吧。”

  “這.....伯濟千萬不要多心，並非是我信不過伯濟。隻是......隻是......＂王淩麵露尷尬，良久，他歎息道：”罷了罷了，實在是我並無把握說服眾將，如果伯濟貿然與我同去，恐有危險啊。不如先在此處等候，讓我回去好好謀劃謀劃。“

  郭淮聞言哈哈一笑，“阿兄勿憂，我既然敢來，就有應對之法。況且如今壽春危急，實在禁不起拖延。早一點定計，便少一點危險，請阿兄不要遲疑了！“

  王淩知道執拗不過郭淮，隻好搖頭苦笑，“說不過你，那走吧，你多帶點人馬同去。”

  “不！人多了反而生疑，我隻帶本部親兵十幾人即可！”郭淮堅定地說道。

  王淩驚訝地望著郭淮，“伯濟不可大意啊，萬一有難，怕是我也難救呀！”

  郭淮笑而不語，王淩爭論不過，隻能搖頭歎息，最終應允。

  二人一前一後朝都督府走去。

  剛進都督府，早有侍衛通報，一眾將軍校尉紛紛出迎。

  “都督，平安歸來太好了！”

  “是啊，此前敗兵來報，說是在合肥中了埋伏，可把我等急得，甚是擔憂都督安危呀！”

  “不知都督如何脫險？”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圍上來說道。

  王淩見狀揮手示意眾人肅靜，他定了定神，朗聲說道：““諸位勿憂，我軍雖在合肥惜敗，但並無大礙”，王淩頓了頓，“我在回來路上凶險萬分，幸好有郭.......”，他轉頭望了一眼，然後伸手拉過一旁的郭淮，“幸好有郭將軍相助，才轉危為安。今日我請郭將軍前來，共商禦敵大計！”

  眾人這才打量起隨王淩一起進來的郭淮，這人.......怎麽看著有點眼熟？

  ”你是.....郭......郭淮？“早有眼尖者脫口而出。

  ”就是他，都督出城後，就是他自稱都督妹夫，出來攔截勸阻。“王淩的隨征將領也站出來指認。

  眾將腦中都”嗡“地一聲，郭淮？王淩的妹夫，不是已經投靠蜀國得到重用了嗎？

  王淩這是.....

  忽然有幾名將領”噌“地拔出劍來，冷冷地說道：”都督，你要背叛大魏麽？“

  最擔心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王淩一驚，連忙擺手，“不是諸位想的那樣，還請聽我解釋，郭將軍確是一片好心......”

  “都督！”站在最前的一個將軍一聲怒喝打斷王淩，“你可知勾結敵國是謀逆大罪，是要誅滅全家的！”

  “我.....我.....我絕非勾結蜀國，實在是為了壽春安危呀！”王淩又氣又急，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站在前麵的四人相互看了幾眼，心想王淩大概是被郭淮親情蠱惑，一時迷了心智。當務之急，隻能先下手斬殺郭淮，以絕後患。於是四人彼此使了一個眼色。

  “那邊是什麽？.......看劍！”四人忽然指向門外一聲吆喝，然後痛下殺手，持劍直刺郭淮而去。

  王淩大驚，一時愣住。

  “小心，閃開！”郭淮見王淩靠的太近，怕有誤傷，連忙一把推開他。可就是這麽一個瞬間，延誤了郭淮的拔劍時機，眼看長劍刺下，他隻能抬手格擋，隻覺一陣劇痛從手臂傳來。

  郭淮不愧是久經戰陣，他忍著劇痛用手將長劍撥開，然後反手拔劍出鞘，順勢一擊，便將來人之劍擊落在地，可謂是一氣嗬成。

  接著他一腳踢翻來人，往後一跳，避開剩餘幾人長劍。

  他從容地從袖袍扯下一塊白布紮緊手臂傷口，然後持劍又跳入重圍。隻見他一聲怒喝，手中長劍上下翻飛，越戰越勇，頃刻間，幾名將領皆被他挑飛長劍，踢到在地。

  郭淮高超的武藝一時驚呆了眾人，無人再敢上前。

  王淩這才回過神來，他從地上爬起，大怒道，“衛士何在？”

  剛剛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連都督府的衛士都愣住了，見王淩發怒，於是趕緊趕上身前。

  ”這幾人以下犯上，罪無可恕，推出去，斬了！“王淩大袖一揮。

  眾人見王淩動了真怒，一個個都噤若寒蟬，不敢言語。

  ”諾！“衛士頃刻間就將四人五花大綁，準備拉出去。

  ”且慢！“一聲喊叫阻止了衛士。

  眾人轉頭望去，卻是郭淮。

  ”眼下正值用人之際，這幾人都是忠君護主之輩，殺之豈不可惜？“郭淮抱拳向王淩說道。

  王淩白了郭淮一眼，”他們剛剛還要殺你，你現在倒為他們求情......”

  郭淮哈哈一笑，“他們要殺我，是他們的本份，我救他們，乃是為了聯合大計。”說罷便上前去欲解開四人捆綁。

  王淩搖頭苦笑，揮手示意衛士退下。

  郭淮給四人一一鬆綁，笑著說：“敢問幾位將軍高姓大名？“

  四人扭過頭去不看郭淮。

  “張特！“

  ”張球！“

  ”楊弘！“

  ”王彧！”

  “幾位將軍欲殺我，無法是因為我的敵國身份，怕我牽連都督，是也不是？”

  為首的張特正色凜然，“不錯，你投敵叛國，都督如果與你搭上，怕是要株連九族！不殺你更待何時！”

  郭淮點點頭，“可是你們不經奏報，擅自動手，可知都督會一怒之下殺了你們？”

  “我等既為都督效命，又怎敢隻顧個人安危。隻要能殺了你這個禍患，我等就算一死又有何妨！”

  “真乃大丈夫！”郭淮不禁擊節叫好，“都督有如此忠義部下，何愁大事不成！”

  一旁的王淩聽見對話，心有所動，怒意也少了很多。

  “可是，你們錯了！”郭淮忽然正色說道，“大錯特錯！”

  ”哼，錯在哪裏？“四人輕哼一聲。

  ”你們如果殺了我，不僅救不了都督，反而會害了都督及全城百姓！“郭淮轉身大聲說道。

  大家一時麵麵相覷，這未免也太危言聳聽、匪夷所思了吧？

  郭淮不緊不慢地說道：”敢問幾位將軍，東吳已經拿下合肥，都督又中伏兵敗，吳軍馬上就要兵臨壽春城下了，諸位可有應對之法？“

  ”這......＂四人一時語塞，“末將無能，未有破敵之法，臨陣之時，大不了以死報國！”

  郭淮點點頭，”大丈夫征戰沙場，當以馬革裹屍而還。但是諸位想過沒有，你們如果都戰死了，都督怎麽辦？你們的家眷怎麽辦？城中的百姓怎麽辦？“

  四人彼此相望，低下了頭。

  “我來替你們回答。如果你們都戰死了，壽春必定城破，淮南也將陷入孫權之手。以孫權暴虐狹隘之性，必會大開殺戒以泄多年之恨。如此，不僅都督和你們的家眷都難逃一死，整個壽春城中的百姓、乃至淮南地區將要生靈塗炭。這難道就是你們所謂的忠義？如果不識大局，隻逞個人之勇，便是愚忠莽夫，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郭淮義正言辭地說。

  四人彷佛醍醐灌頂，紛紛抱拳說道，“聽將軍一席話，方知我等淺陋，請將軍賜教！”

  郭淮點點頭，“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奉我家諸葛丞相之名，聯魏抗吳！”

  聯魏抗吳？眾人一聽也是丈二摸不著頭腦，這諸葛亮葫蘆裏麵裝的什麽藥，前不久還和大魏連番交戰，此時又要聯合大魏對抗盟友了？

  郭淮微微一笑，“諸位莫急，此事聽著荒謬，但卻有實情。所謂盟友，不過是為了一時利益，吳國與我結盟，非真心，隻是恐懼與兩國同時為敵。如果東吳此時取下壽春淮南，必然發兵北上與我爭奪中原。諸葛丞相擔憂我軍連連大戰，軍力已疲，恐難是東吳銳士之敵，到頭來中原地帶盡為東吳所得。”

  郭淮頓了頓，“所以說諸葛丞相絕不會坐視壽春為東吳所得，否則我軍將提前麵臨與東吳的決戰。但此時東吳與我仍是盟友，所以我們不便直接出兵相助，因此丞相授意我前來，暗中相助都督一臂之力。這便是我所說的聯魏抗吳，既可保全都督與諸位將軍家眷，也可保全城中百姓。但是倘若你們方才殺了我，不僅救不了壽春城，反而會激怒我軍，到那時兩邊夾攻，壽春城便是真的玉石俱焚。如此，是不是大錯呢？”

  王淩見狀也連忙說道：“正是如此，此前郭將軍一再勸我聯合，我執拗不從；我貿然出兵援救合肥，郭將軍不惜以身犯險，當麵勸諫，也是我不聽良言，終致慘敗。要不是郭將軍及時率軍接應，巧布疑兵之計，嚇退了吳軍，我恐怕早就被俘，見不到諸位將軍了。”

  “可是.....”人群中有人說道：“這會不會是諸葛亮的詭計？想騙取我們壽春城池，人皆言諸葛亮詭計多端.....”

  郭淮哈哈大笑，“可笑之極啊，如果諸葛丞相想要謀取壽春，此時便是最佳時機！許昌據此不遠，屯有丞相麾下十萬大軍，以壽春如今的形勢，我軍彈指間即可破城，又何必如此謹慎折騰，讓我等在此逗留？如今我們甚至冒著悔棄盟約的風險親自領兵出戰，假扮魏軍擊退吳軍，這份用心足以顯示我們的誠意吧？”

  “這.....”人群中還有疑惑，“諸葛亮這麽做，也許的確能夠保得住壽春一時，那麽往後呢？你我又當如何自處？”

  此話一出，連王淩都不禁冷汗頻出，這話問的如此刺骨。是啊，現在是聯魏抗吳，那麽勝利之後呢？諸葛亮又將如何對待壽春？

  郭淮也心中一驚，不過片刻後他很快鎮定下來，他目光炯炯，微微一笑：“所謂天無二日，人無二主。如果我們聯合擊敗了東吳，那時我們再各自歸陣，文臣盡忠，武將效死，等待時機，爭戰才剛剛開始。到那時，我一定不會像今天一樣手下留情！“

  眾人心中一驚，不禁暗暗佩服，好一個無所畏懼、胸懷坦蕩的郭淮！

  郭淮見四人還在遲疑，幹脆心一橫，撿起地上的寶劍，遞給為首的張特，”將軍，如果還不信，盡可一劍砍了我，方試真心！請！“

  四人一愣，隨即相互點了點頭，一齊拜倒在地：”我等都是粗人，最敬重英雄豪傑。郭將軍膽色過人，心懷坦蕩。方才我們犯下死罪，郭將軍不僅赦免我等，還加以開導，不愧是真豪傑，偉丈夫，我等佩服！願聽從都督和郭將軍調遣，保家衛國，共禦東吳！“

  郭淮大喜，連忙將四人一一扶起，大笑道：”如此，軍心可用，壽春大幸啊。阿兄，你說是也不是？“

  王淩在一旁看的也是內心拍案叫絕，好你個郭淮，真有你的，於是也哈哈大笑，”是了是了，既然已經冰釋前嫌，就請一並入內，共定大計！“

  ”幾位將軍，請！“

  ”郭將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