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韻獨自在小廳裏坐了很久。

  直到她收拾好心情，才起身走出小廳，找米淩波道謝，並告訴她千麵鬼手身亡的事。

  米淩波絲毫沒有意外，反而安慰她道：“非你之過。他隨我回來前，就料到此行的結果，身後事皆有安排，我已差人辦妥，你無需掛念。”

  李靈韻安靜地點了下頭，對她道：“勞煩姐姐了。商行的事，我明天就去問。”

  米淩波本想親自送她回小院，剛出城主府，卻見書易袖手立於路邊，不知等了多久。

  李靈韻既驚且喜，壓在心頭的情緒一掃而空，飛快上前，仰頭露出個大大的笑臉：“等很久了嗎？怎麽沒告訴我一聲呢，知道的話我就早點出來了。”

  書易微笑道：“無妨。”他牽起她的手臂，上下打量幾眼，確認她無事，淡聲道：“回去吧。”

  李靈韻回頭衝米淩波揮揮手：“時間不早，姐姐還請留步。”

  米淩波點點頭：“那我就不送了，慢走。”

  回到小院，關上門，李靈韻跟書易說了千麵鬼手的事情，忐忑且內疚：“若不是我請米城主尋人，沒有這次解卦，他能多活很長時間。”

  書易沒有否認：“或許吧。”而後他話鋒一轉：“毫無意義的活下去，和有價值的死亡，你會選擇哪個？”

  李靈韻愣了愣：“我不知道，大概會選擇活下去吧。因為活著才能抓住改變的機會，才會發生很多有意思的事，怎能叫毫無意義？”

  書易說道：“在千麵鬼手眼裏，活著已經毫無意義，所以他寧肯選擇死亡，僅此而已。你讓他看到了不同的選項，他付諸了行動。”

  就這麽簡單。

  死亡不是李靈韻帶來的，而是那人自己的選擇。

  不可否認，認清這件事實後，李靈韻的心情輕鬆許多。她覺得活著是最重要的，但在某些人眼裏，有些事比活著更重要。千麵鬼手就是這樣的人。他活過很久了，有過千變百化的身份，見過各式各樣的人生，能夠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她回憶著千麵鬼手最後說過的話：“他應該是從卦象裏看出了什麽，但是說不出來。”

  除了指向不明的“無往不利”，還有那句含糊的“天道未亡”，以及最後的“命定之人”，李靈韻心中隱有猜測，卻無法確定，便將算天籌拿出來給書易看：“上次我在景陽城，看到的就是這個？為什麽兩次看到的不一樣，是幻術嗎？”

  書易解釋：“類似幻術，但不太一樣。它在普通人眼裏是龜殼，在特定人的眼裏，會根據目標的所思所想，呈現出他心中的樣子。因為這個特性，塗山族有時候會用它來尋人。”

  李靈韻好奇地問：“那為什麽我看到的是水晶球？”如果是她想要的，那不應該是現代都市，或者破碎虛空嗎？

  書易笑了笑：“你隻想解卦，對它無所求，抑或想法不夠強烈，它便無法成形，隻是件占卜用具。”

  所以隻能是水晶球，這種靈韻最熟悉的占卜道具。

  說到這裏，書易忽然來了興致：“你們世界的占卜道具長什麽模樣？如何使用？”

  李靈韻汗顏，給他形容一番水晶球的外觀，很不好意思地說道：“用法挺複雜，其實我也不清楚，需要配合78張塔羅牌使用。在我們那邊，並非人人都相信卜卦。我能認出來，是因為它已經娛樂化，被做成日常擺設之類的玩意兒，隨處可見。”

  書易若有所思，沒有再多問。

  次日，李靈韻揀出蓍草種子，與算天籌放在一處，然後給安妙依傳訊，詢問聖元殿的事情。主要詢問引薦人的資格與被引薦人的條件。

  米淩波與塗山氏結為道侶，原本是可以參與聖元殿選拔的，可她道侶去世已久，無憑無據，且塗山氏完全缺席，事情才比較難處理。引薦資格也好辦，就是李靈韻手裏的玄鐵令，可以引薦任何人。

  接下來，李靈韻找到邱石頭，打聽米淩波的事情。他常駐清泰城，與米淩波常打交道，了解得更多些。據他評價，米淩波對隱世家族的態度慣來都十分友好，處事公允大方，且不缺眼光和手段。另外，憑借她大乘期的修為、一城之主的身份，哪怕無法加入聖元殿，也是值得結交的勢力。

  李靈韻心裏有了數，這才行使玄鐵令的權利，分別傳訊給幽明、風興、赤離三族代表，引薦米淩波加入。

  她對聖元殿的感情相當複雜。《仙緣》將它刻畫成凶殘暴虐、難見天日的反派，注定會成為主角墊腳石的那種。李靈韻想活著回去，原本對這類原劇情避之不及，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可是現在，她的想法已經發生改變，不僅沒有躲開，反而主動跳進了劇情當中，甚至參與聖元殿的建立。

  米淩波很給力，當場貢獻了一件洞天法器。她多年前曾經發現一處小秘境，靈氣稀薄，無法供養靈植妖獸，勝在麵積寬廣，她便將秘境煉化成了空間法器。

  此次聖元殿成立，選址遲遲無法確認，有了這件法器，諸人的意見迅速統一下來。他們對法器進行了二次煉製，將空間足足又拓展了十倍有餘，而後財大氣粗地埋下兩枚靈脈核心，解決靈氣不足的問題，再移入靈植改造環境，並迅速搭建起高大巍峨的祭殿。

  法器被固定在某個隱秘的島嶼上，外有幻陣隱藏。島嶼是李靈韻求助書易後選的，在清泰城、景陽城、寶川城分別設置傳送陣，內部成員可憑令符隨時出入，外人需要引領。

  李靈韻興味盎然地旁觀了法器改建的全過程。她在距離島嶼數百裏的海岸邊，挑一處無人的荒野，設下感應的法器，悄悄種上蓍草，每天都用靈液澆灌。

  期間她發現一件事：改造後的聖元殿，無論出入模式還是結構，都與尋常秘境相似。可它原本不就是件儲物法器嗎？她心生好奇，便問了書易：“儲物空間跟秘境的區別是什麽？”

  書易答：“靈氣循環。”

  儲物空間內隻能存儲死物，靈氣是靜止的；而秘境內的靈氣是循環的、流動的，可以容納活物。

  每一次秘境開啟，其實都是一次大規模的靈氣互換。修士手中的丹藥、消耗的符籙，乃至他們死亡後的身體、被斬殺的妖獸、法器的殘骸，統統含有大量的靈氣。他們進入秘境，帶來大量靈氣；而後帶走秘境內孕育的天材地寶，形成完整的循環，秘境便得以維持。

  若是長期隻出不進，靈氣含量不斷下降，秘境便難以供養活物，會逐漸失去生機，直到徹底枯萎。

  循環機製有點像現代物理中提到的能量守恒定律。李靈韻理解得很輕鬆，她聽到最後，設想了一下秘境枯萎的場景，忽然打了個激靈：這景象很眼熟啊，將場景放大到整個修仙界，不就是滅世大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