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韻再度睜開眼，是三天後的事情。新的偶身尚未煉好，她從魂符中出來，仍然是那副飄飄蕩蕩的樣子。

  她打量著周圍，發現在客棧，抬頭問書易：“這是哪裏？”

  書易最近連續幾日沒休息，剛做完各種材料的預處理，神色間帶著點倦意，表情卻是柔和的，含著幾分淺笑：“景陽城。”

  李靈韻最後的意識停在離開秘境那刻，確認大家都脫險後，先是鬆了口氣，緊跟著又有點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那麽珍貴的人偶，她說毀就毀了，忘了書易要費多少心思，著實辜負他的心意。

  書易失笑：“說什麽呢？跟我還用客氣？”

  李靈韻誠懇認錯：“我保證以後一定愛惜使用。”

  書易抬頭摸了摸她的腦袋：“不用在意這個，原本就沒指望你守規矩。那些身外之物不用管，隻要你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說完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到的旁的事情上：“真元鼎到手了？”

  李靈韻於是也不再糾結，取出真元鼎，以及那枚異火化做的朱丹：“主要還是它的功勞，這是什麽火？好像很厲害啊。”說來奇怪，她東西都帶回來了，小助手居然沒提示任務完成？該不會又在哪裏等著坑她吧？

  書易笑笑，輕描淡寫地拋下三個字，差點沒把李靈韻嚇著：“朱雀火。”

  她手一鬆，用神識托著的真元鼎和朱丹沒拿穩，掉了下來。書易眼疾手快，搶在落地前抄回去。李靈韻卻顧不上，她聲音都劈了，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哆哆嗦嗦道：“你、你、再說一遍？”

  她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書易捏著朱丹打量，發現它的變化，臉上笑意更深了：“朱雀火嘛，你知道？”

  “我不知道！”

  李靈韻脫口而出。

  書易沒有反駁，可他臉上的神情分明寫著“你說什麽都行，你還可以再無理取鬧一點”。

  李靈韻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定了定神，強行找補道：“就……聽說過一點，真的隻有的一點點。”

  書易點頭道：“聽說過也不奇怪。朱雀火是重寶，涉及生死輪回的秘密，很多傳聞都會提到。上次你神魂不穩，我還特意找過，可惜沒找到。”

  李靈韻驚呆了：“生死輪回？”

  她結結巴巴地問：“朱雀火不是用來重塑靈根的嗎？”她記得很清楚，原書中對朱雀火的描寫是“能燃盡世間一切陰邪和不潔之物，運用得當還能助人重塑靈根”。

  書易解釋：“那不過是它的副作用。能觸摸到輪回奧秘的人，誰還會在意靈根？”

  李靈韻不說話了。想想也是，隻有站到頂點的人，才有資格觸碰朱雀火。當生死皆在掌控當中，遇到對手直接送去輪回，幹淨又環保，多省事？

  想到這團異火的來曆，她很糾結：“瓊宇派……”

  書易安慰道：“跟瓊宇派沒關係。放心吧，它還不算真正的朱雀火，隻是朱雀的一縷氣息，落入野火中，被淬煉得比較精粹而已。”

  這縷朱雀氣息，是從瓊宇派的地心火中剝離出來的。它原本是普通的野火，沒有朱雀氣息，隻需要一陣風、一場雨，野火就會輕易熄滅；沒有野火的外層保護，這縷朱雀氣息會回歸天地，散得幹幹淨淨。它們互相依附、互相成就，經曆千年的糾纏，被某位修士偶然遇見，帶回瓊宇派，這才有了“地心火”。

  互相糾纏的過程中，野火生出朦朦朧朧的靈性，但被朱雀氣息壓著，難有寸進。上回書易發覺後，剝離了朱雀氣息。果然，那點靈性一發不可收拾，迅速生成完整的靈識，還在瓊宇派惹出好一場雞飛狗跳的鬧劇。任誰被壓榨多年，都會對外麵的世界心生向往，倒是能理解。

  李靈韻長籲一口氣，撇開朱雀火，開始說起真元鼎的事情：“它挺奇怪的，我仔細看過，明明就是鱉殼，不知道為什麽叫真元鼎。而且，它有靈識。”

  書易拎在手裏看了看，神情微妙的有點冷，聲音沉沉的：“你結嬰失敗、神魂離體，就是因為它？”

  李靈韻神情一滯，露出頭疼的表情：“算是吧。”罪魁禍首是小助手，正跟她裝死呢。這種想算帳卻捉不到出氣對象的感覺，太抓狂了。

  她以為書易能看出點門道，誰料他很快扔開了真元鼎，沒管那點靈識，握住李靈韻的手臂，帶著她走到書案前，鋪開筆墨紙硯：“你現在的樣子大概還得保持一段時間，需要新的偶身。材料已經準備好，你想要什麽樣的？”

  他落筆很快，三兩下勾勒出惟妙惟肖的人物形象，對李靈韻指點道：“掌心處做了機關，藏著魂符，想脫離的時候握拳就能摁到。這次的魂符我刻在龍鱗上，輕易不會損毀。眉心和後背加兩處納靈陣，可以吸納少量靈氣，能滿足日常活動，施法有點勉強。所以我改了這裏，能存儲更多的靈氣……”

  他解釋得很詳細，李靈韻聽得心驚膽戰，抿唇道：“上回的就很好，這個真的太麻煩了。”

  按他的設計，人偶做出來以後，能直接發揮出化神後期的實力，給她用實屬浪費。

  她已經不是從前不識貨的修仙小白，明白所用的材料有多珍貴，其中好幾樣在如今的修仙界已經絕跡，處理手法更是複雜。加上套在人偶身上的種種功能，那不是簡單的雕刻，而是陣法的疊加，極其耗神費勁。她看著書易眉間抹不掉的倦意，實在舍不得再讓他費神。

  她踟躇了一下，抬眼定定看著書易：“別做了，我可以回魂符裏。”

  書易停下畫筆，問她：“不嫌符裏悶？也不修煉了，就這麽白白浪費時間？你的功法都背完了？”

  李靈韻一滯，想到識海中至今沒看完的《符籙大全》和《三千陣圖及演變攻略》，改口道：“那我像現在這樣，跟著你就行，飄著挺有意思的，也不影響記功法。”

  書易搖搖頭，目光沉沉地壓在她身上：“你不明白……”

  李靈韻緊張地望著他，等著後半句話，然而書易並沒有把話完，隻是長長歎了口氣，隨手揉揉她的腦袋，哄小孩一般說道：“他們都在隔壁，去看看吧。我聽說，你許出去一顆元嬰丹？”

  “嘖。”李靈韻想起來了：她把遊向榮忘了！就他那斤斤計較的小性子，這幾天肯定不知道罵她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