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易沒再說話，放開李靈韻，低頭撈起她的殼子，洗去一身血汙，給她換了件幹淨衣服。

  李靈韻在旁邊看得很尷尬，幾次試圖阻止，或者是她自己動手也好啊，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明明能碰到書易，卻碰不到自己，每次都是直接穿過。

  準確點說，是除了書易，她碰不到任何東西，就像一團空氣。

  隻能看著他收拾。

  尤其換衣服的時候，她簡直要原地爆炸。哪怕有法術幫助，他沒有直接碰到她，但是依然很尷尬啊！

  相比之下，書易鎮定得多，有條不紊地收拾完，還幫她理順了經脈，將散亂的靈氣鎮壓進內府。最後除了臉色蒼白些，看上去跟睡著了一樣。

  李靈韻終於能適應新的存在形式，晃晃悠悠地飄過去，圍著兩了兩圈，好奇且緊張地問：“留著有用嗎？我的號還能撿回來？”哪怕有很多麻煩，混沌靈根也很坑，但是她都習慣了，也就不介意這些細節了。

  這具同名的身體，可是她穿越而來的媒介呢！

  書易不太懂“號”是什麽意思，不過不難猜測，點點頭肯定道：“能。”

  他抬頭看著她。眼前的神魂與地上的少女容貌有些相似，卻非完全相同。最大的區別就是年紀：神魂的容貌比身體足足大了六七歲。事實上，他是一路看著李靈韻成長的，知道她小時候的樣子，與如今的模樣相差甚大。對比就能發現，這具身體正被洗煉得越來越接近神魂模樣。

  最特殊的一點，尋常修士死亡後，身體內的靈氣會直接逸散，化歸天地反哺山川。眼前的身體卻能鎖住靈氣，凝而不散。結合長相的改變，更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法器，專供棲身。

  他細心修補著每一處破損，免得她回來後還要忍受疼痛。值得慶幸她是混沌靈根，能接受所有屬性的靈氣，修補起來毫無阻礙。

  李靈韻歡呼一聲，繼而發愁起來，看著自己虛無的手掌：“那我現在怎麽辦？怎麽找真元鼎，飄著去？”

  書易想了想：“替身人偶帶著嗎？”

  李靈韻立刻取出來：“帶著呢！”原本留在清泰城，但是閉關不需要演戲，封閉小院即可，所以她就收回儲物空間了。幸好她的儲物法器全是神魂綁定，否則此時打不開得傻眼。

  書易接過來，隨手改了幾下，對照她神魂的模樣改了相貌，問道：“暫時用人偶吧，這個樣子可以嗎？”

  李靈韻仿佛看到了現代社會的自己。

  她神魂離體後還未照過鏡子，並不知道自己恢複了原來的模樣，乍眼見到，居然有幾分陌生，愣了一下。

  書易問道：“要不再換個？你喜歡什麽樣的？”

  李靈韻吸了口氣：“不用了，就這個吧。怎麽用？”哎，這種莫名的羞恥怎麽回事，好像穿了十幾年的馬甲突然掉了。

  算了，反正書易早猜到，沒什麽好糾結的。

  書易虛虛在她額頭點了一下，然後打了個繁雜的手訣，拍到人偶身上。李靈韻立刻感到巨大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飄向人偶，緊跟著便是來自全身的沉重感，壓得她差點當場趴下。

  書易扶住了，容她緩了半刻，緩過最初的眩暈感，然後托著她的手臂，像在哄學步的孩童：“走兩下試試。”

  李靈韻慢慢抬起腿。她的腳上好像綁著無形的沙袋，死死往下拽著，動作比遲暮的老人還緩慢。

  書易看她吃力的樣子，想了想，手按在她後心劃拉幾下，改了幾處結構，然後重新給人偶注入靈力。

  李靈韻立刻輕鬆許多。她試著推開書易，自己站直了身體，呼吸很自然，再甩甩胳膊邁開腿，幾乎沒什麽阻礙。

  天，換具身體真跟換衣服一樣！她現在是小號模式嗎？

  書易說道：“人偶無法修煉，不能吸納靈氣。不使用法術的情況下，裏麵存儲的靈氣夠用一周。暫時將就一下吧。”

  李靈韻活動著新身體，晃晃頭，彎彎腰，原地跳了兩下，正恨不得來套廣播體操，聽到這話趕緊收住動作，規規矩矩地站好，開啟省電模式。

  書易不由笑了：“靈氣用掉後再補充就好。以後我每天都會跟著，放心玩。”

  說是這麽說，李靈韻卻沒好意思繼續皮。

  以前頂著未成年的殼子，幹什麽都可以拿“年紀小”當借口，現在她是成年人了啊！要注意形象好嗎？

  她坐在旁邊，安靜地看書易繼續修補那具未成年。破損最嚴重的是丹田，那裏迎接了連續三次的靈氣爆亂，炸得一塌糊塗。書易用靈氣撚做針線，將所有碎片一一撿回，拚接縫起。他做得很細致，最後忽略那些碎裂的痕跡，幾乎恢複原樣。

  趁此期間，李靈韻呼叫了小助手，詢問真元鼎的消息。

  比起這個，其實她更想發火，想罵它、捶它、質問它，但是有用嗎？她被坑到一臉血的時候，小助手隻會當個複讀機。書易的擔憂和瑤瑤的沉睡，先後兩次打斷她的怒火，現在她已經冷靜多了。比起無用的發泄，她不如想想如何秋後算賬。

  然而，小助手再次悄然下線了。

  李靈韻心中冷笑：很好，等她登頂的那天，最好它也不要現身，否則她真要拆了它！

  修補完成以後，書易取出各種材料，其中大部分李靈韻都不認識，光看品種就知道十分珍貴。書易拿它們煉了一副聚靈棺，鋪上柔軟的錦墊，把她的身體小心地放進去，然後伸手按在自己心口，想做什麽，餘光瞥見偶身中的李靈韻，按住她的肩膀，推得她轉過身去：“不要看。”

  李靈韻聽話地閉上眼。

  清風拂過，她聞到濃鬱的血腥氣息，還聽到奇怪的悉索聲。

  莫名的衝動下，她睜開眼回了頭，卻見書易露了本相，頭上生出分岔的雙角，雙眼變成了金黃的豎瞳，傾身伏在聚靈棺上，胸口鮮血淋漓。他沒管自己，化做鱗爪的右手裏握著一枚煙青玉，輕輕放進聚靈棺中，壓在少女的心口。

  他的上半身勉強還有人形，下半身已是蛇形，身後拖著長長尾鰭。放下煙青玉以後，他滑坐到地上，無力地靠著棺身，低低喘了口氣，尾巴無意識地輕輕顫抖著。李靈韻聽到的悉索聲，是他尾巴擦過地麵的聲音。

  察覺到李靈韻的目光，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無奈道：“都叫你轉過去了，很難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