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向榮撇嘴。

  有錢沒錢，可不是單看流通貨幣的哇！固定資產不是錢？隱形人脈不是錢？

  李靈韻手裏確實沒有多少靈石，但她需要用錢的時候，難道會沒有？她使用的法器、功法、材料，是靈石能買到的嗎？不說別的，就她身上的法衣，擱拍賣行絕對是天價，還是讓人打破頭瘋搶的那種。

  但這些，說出來就沒意思了。李靈韻嘴上喊著窮，卻也沒見她把賺錢看得多重，自是心中有數，何必戳破再討人嫌呢。

  遊向榮表示，他是一個體貼的暖男，不能戳別人的心窩子。

  變異雷光獸被困在八方絕殺陣內，持續的消耗下，靈力一直得不到補充，動作越來越遲緩，終於轟隆一聲躺下，張著嘴直喘氣。

  李靈韻和遊向榮交換了個視線，都沒有觸碰法陣。李靈韻重新檢查過陣紋節點的靈晶，覺得有點納悶。按理說，六階靈獸的耐力，應該不止這點？她都準備耗上一兩天了，結果不到兩個時辰就不行了？還有，說好的毒霧呢？她解毒丹都準備好了，結果根本沒用上？

  遊向榮也覺得不對，提出疑問：“凡人看到的妖獸，並不是這個樣子。”

  李靈韻想了想：“我懷疑它會幻術。”老鎮長會被幻術蒙蔽，看不到它實際的樣子，但是修士子耳聰目明，對幻術有一定的抵抗力，所以李靈韻和遊向榮不受蒙蔽。至於毒霧，可能指它身上的腐臭氣息，也就是現代醫學說的細菌，凡人耐受度低，會引起生病不適，對修士卻沒有效果。

  遊向榮還是覺得不對，但又說不出理由，隻能道：“總之小心些。”

  得到李靈韻的讚同。

  他們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雷光獸趴在陣法當中，遲遲沒有動靜。遊向榮見氣氛還算融洽，忍不住又開始心癢，想刷好感度。於是他裝做閑聊般問道：“哎，我能問個事嗎？”

  李靈韻麵無表情：“不收徒，不考慮道侶。”

  遊向榮擺擺手，哈哈大笑，半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不是這個，我想問點別的。”

  “你問。”李靈韻說完，默默在心裏補充：等我聽了問題，再決定要不要回答。

  遊向榮一手撐地，身體往她的方向前傾，眼睛誠懇地望著她：“你好像討厭我，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李靈韻繼續麵無表情：“自信點，把‘好像’去掉。”他是個合格的搭檔，但是客觀現實的搭檔跟主觀感情的討厭不衝突，完全可以共存。

  遊向榮：“……”

  他誇張地捂住胸口，傷心欲絕：“我的心靈受到了傷害。”

  李靈韻不為所動：“死不了。”

  遊向榮噎得想翻白眼。他緩緩吐了口氣，收起嬉笑的表情，正正經經坐直了，問道：“我說認真的。我自認為沒有得罪你的地方，性格也不差，看在臨時搭檔的份上，能告訴我為什麽嗎？”先前方壺秘境的事，波及到她並非他故意針對，再說，為了這事，他勤勤懇懇當了小半年磨刀石，被命令給死人下跪，她都找補回來了，難道還不夠？

  因為三觀不合啊。李靈韻在心裏說道：社會主義價值觀跟修仙界強者為尊觀，人人平等遇上命如草芥，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不合好嗎？

  但是李靈韻能說嗎？不能，她本質上是‘借屍還魂’，藏著掖著都來不及，上趕著自曝？

  她想了半天，覺得就憑遊向榮的執著，隨便敷衍是對他的侮辱，太不妥當，因此努力措詞了一番，解釋道：“因為我修的‘道’，與你的‘道’不同。”

  遊向榮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不得主動傷害他人？”這是李靈韻上次提的條件之一，與前兩條格格不入，遊向榮當然要上心。前兩條不得有秘密、不得擅自做決定，有些苛刻但都不難理解，是為了確保信任；惟獨這條讓遊向榮想不通：隻要對你忠誠，傷不傷害別人有什麽關係？

  李靈韻點了頭，難得多說了幾句：“對，我希望有一天，大家組隊時，能將主要精力放在要完成的事情上，而不是對身邊隊友的防備。”

  遊向榮愣住：“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

  “不可能的。”遊向榮冷靜地否認道，“就算你做得到，難道還能管到別人？天底下修士千千萬，憑什麽你說了算？”

  “那就讓他們承認我說了算。”李靈韻也很冷靜，“現在不行，還有以後。一百年不行，那就兩百年、五百年、一千年，幸好這裏規則簡單，夠強就行。隻要我活著，總有可以的時候。”

  遊向榮被她看似平淡實則驚悚的豪言震住，久久沒有說話。這話翻譯得直白點，就是在說：我要當天下第一，要讓所有人全部聽我的！

  想想這話的前提，遊向榮既震撼又感慨。

  他想起這些年吃過的暗虧、遭到的算計，想起他拜師的初衷，想想李靈韻坦蕩率直的行事風格——她確實是這麽做的，就連不信任都表現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卻不影響他們合作。

  那是一條他從來沒想過，也不敢想的路。

  坦蕩敞亮卻又荊棘叢生。

  他心中漲得厲害。有什麽在囂著，想要衝破桎梏，仰天呐喊。

  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被陣法困住的妖獸突然輕輕動了一下。

  遊向榮久久不能平靜，直到暮色降臨，才輕聲說道：“你很厲害，真的。”

  他以為自己足夠高估她，沒想到，其實還是低估了。

  李靈韻沒管他，起身檢查了一遍法陣，補充兩顆損耗的靈晶，確保變異雷光獸不會脫逃，然後跟劍靈瑤瑤確認過陣法內的狀況以後，重新盤坐下來，繼續在識海中翻看她的《三千陣圖及演變攻略》。

  結果遊向榮依然不肯放過她。他神色糾結地安靜了片刻，最後咬咬牙，做出決定，伸手在李靈韻麵前晃了晃，吸引她看過來：“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李靈韻合上識海裏的書冊，歎氣道：“我真的不收徒。”

  遊向榮定定看著她：“是交換。剛才你告訴我那麽大的秘密，太吃虧了，我也告訴你一個，然後算我們扯平。”

  李靈韻有種扶額的衝動，預感遊向榮要說的秘密不會是小事。通常情況下，這種秘密都會帶來巨大的麻煩，她並不想聽，堅決拒絕道：“真的不用。我就那麽隨口一說，不要放在心上。”

  可惜晚了，遊向榮啟動了“我不聽我不聽”大法，無視她的拒絕，用清晰的聲音說道：“恒和仙尊沒有飛升。飛升的仙路已經斷了。”

  李靈韻想爆粗口：就知道不是小事！她都說不聽了！

  如果飛升不等於破碎虛空，那她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