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欲言又止。

  幽明族都是虔誠的信徒。白虎與他們信奉的青龍同為四聖獸，態度同樣恭敬。在他們眼裏，李靈韻的言行是為大不敬，應受到懲罰。可現在並非在族內，眼前的白虎並非他們供奉的神明大人，加上李靈韻本身特殊，他沒有勸誡的立場，幹脆閉口不言。

  事實上，李靈韻並非莽撞行事。每位養過貓的鏟屎官都知道，當貓主子把爪尖藏進肉墊當中，就代表它不想傷人的意思。老虎？不就是大貓嘛，一樣的。

  果然如她所料，白虎神魂態度平靜，並不在意她的敬重。它偏頭看著她，眼神中既沒有歉疚，也沒有嫌惡，暗藏著幾分難以察覺的審視：“非吾本意，乃是狂亂失智時的本能行為。你為何有青龍印記？”

  比起書易，它的態度幾乎堪稱冷漠，有種超然物外的居高臨下。李靈韻敬重之餘，更多的是警惕，自然不會和盤托出，簡單答道：“我們侍奉青龍大人。”

  白虎神魂抖了抖胡須：“人類，不要在我麵前自作聰明。”

  李靈韻沒說話，從儲物戒深處摸出一枚玄鐵牌，攤在手中晃了晃。

  她從確認白虎殘魂的身份開始，一直在不停地思考，拚命壓榨腦海中的記憶，回想穿越以來聽到的各種消息傳聞，以及原書中關於白虎的劇情，努力挑揀有用的籌碼。這枚玄鐵牌，是幽明族保管的重要信物，在她築基時交到她手中，可以任意調動四大商行，包括西邊的銀月商行。因為過於重要，李靈韻不敢輕易示人，藏得嚴嚴實實，直到今天第一次拿出來。

  白虎的反應比她預料中更大，看到玄鐵牌的瞬間，當場失去鎮靜，噌地站起來，雙眼睜得溜圓，死死盯著那枚小小的令牌：“它為什麽在你手裏？究竟發生何事！”

  李靈韻望向從生，示意他來回答。

  她曾經猜過書易的用意，將玄鐵牌交給她，可能與她的穿越任務有關——盡管她自己都無法確認任務的內容。她剛穿越就被幽明族綁架，而幽明族抓她是因為大祭祀預言到滅世大劫；等她正式踏上修煉之路，數次頓悟都看到世界毀滅的景象，於是築基的時候，她立誌拯救世界，並在築基成功後，以玩笑的方式告訴了書易。緊跟著，書易做主，將幽明族珍重保存的玄鐵牌交給她。

  無論她的猜測對或錯，都不適合說出來。但是白虎神魂顯然不是好糊弄的，她便讓更加穩重的從生處理。

  從生哪敢糊弄白虎神魂，恭恭敬敬地俯首：“是神明大人的吩咐。”他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修仙界現今的主要勢力分布，最後表示神明大人已從沉睡中蘇醒，正在尋找白虎一族的消息。

  白虎神魂聽完出離地憤怒：“他竟然不知吾族的下落？青龍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中用？”

  從生很沉得住氣，完全沒有辜負李靈韻的信任，鎮定地再次俯首：“四聖出世已久，千餘年不見神跡。近百年前，吾族大祭祀預感將有大劫，耗費數十年心力，獻祭畢生修為後看到滅世大劫，幾番磋磨才喚醒神明大人。幽明族外，餘者三族祭祀皆未見回應。吾族神明大人尚且年幼，奔波許久，如今不得不閉關休養，吩咐仆等搜尋三聖下落。”

  白虎神魂終於變了神色，半晌說不出話，回過神後問道：“此處是何地？如今是何年？”

  “飛升之路斷絕，仙曆已廢，距離最後一位仙者飛升已有千年。此地為太阿秘境，乃是金丹修士曆練之所。”

  “難怪……”白虎神魂神情恍惚，嘴裏輕聲呢喃。

  李靈韻重新將玄鐵牌收進儲物戒藏好，心裏也在思考話中透露的事情：書易在尋找四聖的蹤跡？她以前曆練時沒個方向，向書易谘詢，他曾指點往西方走，會不會是為了四聖？她是看過原著的人，別的不敢說，白虎是明確提過，除了剛出生的幼崽，其餘族人全滅的。原書女主立誓會保護白虎幼崽，才得到殘魂的認可。

  此處劇情，也是曾經讓李靈韻覺得違合的地方：女主所謂的“保護”，就是將它變成自己的契約獸？書中省略了白虎滅族的過程，但是原因曾經透露過——拒絕成為上界仙人的靈寵，所以遭到打擊報複！自視甚高，寧肯滅族都不願低頭的白虎，連實力強大的上仙都不放在眼裏，卻歡歡喜喜做了下界修者的契約獸？

  如今白虎神魂就在眼前，李靈韻壓根不用問，就能從它倨傲的言語、高高在上的態度中發現，除了地位相當的四聖，世間一切都無法入它們的眼。那麽，滅族的原因極有可能是真的。

  順著這個思路，李靈韻忍不住繼續往外延伸：能將強大的白虎滅族，那得是多恐怖的力量？它能盯上白虎，試圖收為靈寵，可見隻會比白虎更狂傲，遭到拒絕後肆意報複，證明心黑手辣。這樣的存在，如果發現白虎仍有“餘孽”存世，會幹出什麽事？

  會不會與“滅世大劫”有關？

  想到此處，李靈韻狠狠打了個哆嗦，趕緊掐滅念頭：這麽可怕的事，無論真假，都不是她能隨意揣測的。

  至少現在的她不能夠。

  她定定神，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有青龍的線索，可以帶你們見他，要不要跟我們走？”

  白虎神魂的目光重新集中到她身上。比起先前，其中少了幾分居高臨下的漠然，多了幾分警惕，銳利地直透心底：“凡人，你要什麽？”

  李靈韻抬頭迎視它的目光，毫無回避，輕笑道：“我要世間太平。不過眼下，我隻想安穩走出這個秘境。”世間太平才能有相對安全的環境，好讓她潛心修煉，直到破碎虛空，回歸原本的生活。

  說完，她又將目光轉向白虎神魂旁邊的巨蛋，補充道：“至於它，我會送到銀月商行。在此之前，盡最大的努力保證它的安全。”

  從神魂守護的姿態可知，它就是白虎族最後的“餘孽”，尚未來得及出生的惟一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