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韻處在一個很奇怪的狀態。

  她仿佛位於茫茫空間中，上下左右皆是虛無，而她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初時她懷疑自己是死了，可仔細琢磨過後，又覺得不可能。倘若真的死了，不應該去輪回嗎？她生前可沒做傷天害理之事。再說了，她明明記得小助手突然出現，強製開啟保護程序。這玩意兒雖然坑，保命的本事倒還勉強靠譜。

  她現在有很多問題，比如保護程序是什麽？她現在的狀態又是怎麽回事，此刻人在哪裏？荀元基和元剛設下的邪陣是什麽？為什麽她會受到嚴重傷害？書易有沒有察覺她出了問題？

  可惜任憑她怎麽呼喚，小助手始終沒有再出現。她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好在她這人很能耐得住性子，確認得不到回應後，很快便放棄，轉而開始嚐試別的。神識無識法使用，儲物空間打不開，綁定的法器也無法使用，既感知不到外物，也觸摸不到自己的軀體，倒是心法運轉不受阻礙，不曉得是什麽原理。

  發現這點後，李靈韻幹脆隨遇而安，默默修煉心法。

  她記得書易曾經講過，修為不僅僅是靈力的高低，同時涵蓋神魂、心性，缺一不可。眼下的她就是個典型案例，空有一身寶物，卻因神魂不穩慘遭翻車，簡言而之還是太弱，當然要抓住一切機會修煉。

  緊跟著，她發現另外一件事：在這方空間裏，隻要入了定，很難生出旁的雜念，修煉極為順暢，沒有瓶頸似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不過能快速進階終歸不是壞事，她便未多想，將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修煉裏。

  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的，她開始恢複知覺，最初如同隔著厚厚的紗籠，朦朦朧朧地，後來慢慢變得清晰，逐漸能偶爾感知到身邊有人來去。又過了一段日子，她開始能聽到聲音。初時很遙遠，僅能聽到細微的雜音，後來慢慢清晰，能辨認出嘩啦嘩啦的水聲。

  忽然有一日，她結束枯燥的入定，短暫地緩口氣時，恰好聽到有人問：“今日可有變化？”李靈韻心裏一跳：變化？什麽變化？莫非她旁邊一直都有人？

  她屏息凝神，可惜再沒聽到更多的，隻能遺憾放棄，重新沉浸到修煉當中。

  終於有一日，她察覺到熟悉的氣息，立刻高興起來——是書易。他的氣息十分特殊，像是山間一道疏朗的清風，分外好認。她想同他說說話，問問眼下到底什麽情況，她被算計以後發生了什麽事，孟高飛他們脫險沒有，荀元基和元剛還活著嗎，還有，他有沒有擔心過她。

  可她用盡了力氣也無法擺脫眼下的狀態，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諸多嚐試逐一失敗後，便有些喪氣。但她又舍不得入定，便在清風般的氣息裏一直醒著神。

  她如今沒有時間的概念，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一個熟悉且恭謹的聲音：“大人。”

  李靈韻認出來了：是邱石頭！她在清泰城那些年，多虧邱石頭的照料，修煉路上少走許多彎路，可謂亦師亦友。她的儲物袋，包括裏麵絕大部分的材料，都是邱石頭領人準備的呢。

  她很高興，想跟邱石頭打個招呼，再次張開嘴才發現，她出不了聲。

  邱石頭正在向書易匯報近日的進展：“體溫和心跳數僅比常人略低，昨日醫修診視，神魂正趨於穩定，按說該有意識的，隻是不知為何遲遲未醒。”

  雲空商行世代積累，攢下的靈石寶物不計其數。商行內的重要人員，那些知道書易真正身份的，即使不清楚他具體要做什麽事，也大概有個模糊的概念。尤其是邱石頭，哪怕書易從未明言，他亦猜到李靈韻的特殊性。所以他抵達望鶴城後，各種養魂的靈丹妙藥、天材地寶，流水般從各地庫房調過來，全砸在李靈韻身上，甚至專門從族內調了可信任的醫修，定期診視。

  按照消耗，哪怕僅剩下半片殘魂，也足夠養出一片完整的魂魄來，可惜李靈韻始終沒有睜過眼。

  書易開口：“知道了。查查餘離秘境的消息。”

  邱石頭驚訝：“餘離秘境乃是元嬰秘境，五百年開啟一次，大人若有吩咐，盡管交待小人……”

  書易搖搖頭道：“我在各地行走，始終沒有確切的消息，朱雀一族消失得幹幹淨淨，半點線索未曾留下。倒是有人曾在餘離秘境見過青鳥的痕跡。青鳥是朱雀的守護獸，最是胡攪蠻纏，我得親自去。”

  邱石頭為難：“秘境限元嬰修為進入。大人原應潛心閉關調息，卻終日奔波，為瑣事所累。若再強壓修為，更是傷身，隻怕日後進階有礙……”

  他說得委婉，李靈韻卻聽明白了：書易的修為有問題。原本應該閉關的，但是他沒有，若是再強壓修為進秘境，會妨礙日後進階。

  她是真沒想到，書易這麽厲害，修為竟然有問題？

  書易道：“無礙。你盡管去準備。”

  邱石頭急得抬高了聲音：“大人三思！若是遲遲未能進階，影響壽數，傳承怎麽辦？”

  什麽？還會影響壽命？

  這怎麽行！

  李靈韻也急了，脫口喊道：“不可以！”

  沒想到一急之下，她竟然真的發出聲音來！雖然聲音十分微小，然而書易和邱石頭都是極其敏銳之人，豈能察覺不到，一時間兩人都猛地轉回頭。

  書易大步跨到床前，握住她的手，略有遲疑地喚他：“李靈韻？”

  李靈韻聽見了，也想回應他，更想勸告他不要強壓修為，卻再說不出第二句話，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重新陷入空茫當中，急得不如何是好。

  邱石頭則迅速喚了醫修過來。

  一時間床前人仰馬翻，好一通折騰，最終和往常一樣，仍未診視出什麽異常。隻是聽聞她開了口，醫修表示，證明她確實在好轉，說不定近日就能徹底醒來。

  李靈韻憤憤：呸！這哪來的醫修，一點用都沒有！

  她一氣之下，再次沉浸到修煉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