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易沒搭理他，低著頭給李靈韻做檢查。

  他看到第一眼就覺得不妙，細細察看，發現她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經脈無損，肺腑受到輕微的衝擊，整體沒有大礙，可是體溫極低，心跳頻率極緩，接近停頓，整個人昏迷不省。

  聯想到那個專門針對神魂的邪陣，很容易猜到是神魂受到損傷。偏偏書易對神魂研究不多，一時間竟有些無措。

  他很多年沒有過類似的感覺，一時間居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好在人已經找回來，可以另想辦法。書易原本緊張的心情稍稍緩下來。

  他摸了摸李靈韻冰涼的手心，取出件大氅，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地裹好，這才抬起頭，掃了荀元基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荀元基臉色蒼白，一半是因為嚇的，一半是因為失血過多。他沒想到元剛那個廢物，手下帶著那麽多的人，竟然沒攔住書易！十年前他就知道書易不好惹，費盡心機搭上左護法元剛的線，他可是元嬰後期的大能，是荀元基能接觸到的修士的最高極限，隻要他能拖住書易，哪怕隻有半天，便足夠他成事，誰知道半個時辰都沒有，讓書易這麽快就追上來！

  荀元基渾身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地試圖描補：“仙、仙長、許是有些誤會……”他剛才是在探心脈，生怕李靈韻真的死了，並非占便宜，結果書易恁凶殘，問都不問直接剁手，他得趕緊澄清，否則怕要被活剮。

  書易冷笑，壓根沒搭理他，取出極少用到的飛行法器烏篷船，抱著李靈韻進入船艙。他對荀元基的惡念一清二楚，懶得聽他滿嘴胡言。

  荀元基被狂風掃上甲板，跌了個嘴啃泥，臉龐扭曲了一下，瞥一眼緊閉的艙門，很快忍下去，手裏還抓著斷臂想續接回去。結果烏篷船忽地升空，荀元基冷不了栽了個跟頭，眼睜睜看著斷臂滑落，從船沿跌下。他大驚，驚慌追到邊沿，隻覺狂風撲麵，船外雲霧繚繞，連地麵都看不見了，隻能恨恨放棄。

  他懷疑書易是故意的，但他不敢說。

  離虞國最近的修仙大城，望鶴城。

  烏篷船的速度比飛雲更快，一柱香的時間便順利抵達。書易落到城內雲空商行的後院，直接吩咐：“馬上尋專治神魂的醫修來，收拾個小院。”

  下麵人動作麻利地照辦。

  至於他身後形容狼狽的荀元基，沒人敢多嘴問，直接扔雜物間關起來，另有人專門料理。凡界國君的身份，在修仙界可不好使。至於虞國，驀然丟了君主會如何，修仙界也不會在意。

  接下來數日，望鶴城的醫修來了個遍，挨個被請到李靈韻麵前診一回脈，可是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李靈韻的情況不對，體溫冰涼，呼吸微弱，心跳幾乎停止，卻愣是找不到問題。

  醫修們甚至拿不準她到底活著，還是死了。

  依修仙界的觀點，魂魄乃是一切性命的根基，凡人有三魂七魄，是轉世為人的必要條件；飛禽走獸沒有靈智，是因為魂魄不全；頑石死物則毫無魂魄；而修士踏上修煉之途，魂魄淬練成神魂，才能施展神識、內府等諸多神通。

  李靈韻現在的情況，像是神魂過於虛弱，隨時都可能消散。一旦失了神魂，便是徹底死亡，等於魂飛魄散。每位醫修都請家屬速速準備後事，節哀順變，可是數日過去，她依然毫無動靜，既沒有睜開眼醒過來，情況也沒有變得更差。

  所有人都摸不準怎麽回事。

  她是被邪陣所傷，書易反複回憶了好幾遍，確認那個陣法隻能讓人神魂離體，失去反抗能力，對神魂本身的攻擊性並不高，何況有他落在李靈韻神魂上的印記，從印記觸發到他趕到現場，間隔的時間並不長，離魂飛魄散的地步差很遠，不至於如此嚴重。

  除非神魂與身體原本就不兼容。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臉色陡然變得極其難看：

  李靈韻身上有很多違和的地方，也沒有太過刻意地瞞著書易，一來是信任，二來也是因為瞞不住。從前他沒有太過在意，現在卻不得不深想。她可是天意送到他麵前的，而他竟然沒護住！

  想到某個晦澀難懂的天機，書易渾身的氣壓直接跌破冰點。

  青龍族身負重任，他能一直陪在李靈韻身邊，護著她，幫助她，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末日天機下的“變數”。為了讓她安全的盡快成長，他提供了能想到的一切幫助，卻惟獨沒料到她的神魂會與身體不兼容。更奇怪的是，這麽多年，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包括他自己。

  結合李靈韻平日的言行舉止，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

  問題是現在知道已經晚了，“變數”正躺在內室的床上，生死難料。

  書易思慮得越多，心裏就越發焦灼。

  不能再耽擱了。

  他到床邊又看了李靈韻一眼，喚人吩咐道：“給清泰城傳訊，讓邱石頭過來專門照顧她。發現任何情況立刻通知我。”

  “我去尋朱雀。”

  在他的傳承記憶中，上古時期天地破碎，四獸重塑天地。青龍入天，玄武遁地，白虎隕道，朱雀重燃生機。

  這話並非誇張的修飾。曾經世界麵臨毀滅的時候，是四獸力挽狂瀾。青龍化做清風，是為天；玄武化做泥土，是為地；白虎修補天道法則，重整世間秩序；朱雀創造輪回，令萬物恢複生機。說得不客氣一點，如今世間萬物的繁榮，皆是建立在四獸前族的屍身基石上，所以它們才能幹預到世間的規則，不得不隱居避世。

  其中，朱雀一族對神魂的了解最為透徹。因為輪回，靠的就是魂魄。

  書易剛從封印中醒來，發現情況有異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尋找另外三族的後人，弄明白發生什麽事。但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僅能走馬觀光地掠過各地，沒能找到任何線索。他們和青龍族一樣，莫名其妙從世間消失了蹤跡。

  現在，他需要更加仔細地尋找。

  李靈韻的情況，或許隻有找到朱雀後人，才能尋到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