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用飛行法器，走得很慢。書易有意錘煉李靈韻，封了她的靈力，沿途專挑危險的路段走。李靈韻很久沒體驗過被低階妖獸攆到上竄下跳的感覺，仿佛又回到剛開始修煉的時候。

  這回更慘，書易不僅在旁邊抄著手圍觀，還要點評她的動作反應，諸如“下腰不到位”“動靜太大”“手是擺設嗎”“腳下生根了嗎”等等，一次比一次毒舌。有回李靈韻閃避太慢，差點被妖獸咬成兩截，他居然順手拔了根樹藤，拿藤條當鞭子使，一下將她抽出老遠。

  李靈韻疼得吱哇亂叫，嚷嚷他一點兒都不溫柔。

  書易微微一笑：“下回讓你喂妖獸好了。”

  李靈韻慘嚎：“別啊……”

  到了晚上，書易給她解開禁製，靈力運轉數個周天，所有的青痕紅腫盡數消去，即便見血的傷勢，到次日清晨也會痊愈。反正都是皮肉傷，修仙後身體強悍，恢複力驚人，基本都沒有大礙。

  就這樣，禦劍兩日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三個月。

  李靈韻發現一件事，靠近定山堂的城鎮大多熱鬧繁華，凡人生活富足，周遭少有妖獸出沒；越往虞國的方向走，城鎮規模越小，環境中靈氣含量越低，妖獸數量反而越多。等她靠近虞國邊界，沿途的凡人很難見到有笑模樣，幾乎個個愁眉苦臉。

  進入虞國以後，李靈韻想找人打聽下情況，誰知路人看清她的模樣，個個退避三舍，遠遠地躲著，畏縮中帶著恐懼，仿佛她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李靈韻大為受傷，轉身問書易：“我長得有這麽嚇人嗎？”

  書易嘴上說“沒有”，眼中卻含著笑意，明顯在看笑話。他照例用了法術，讓周圍人忽略他的存在。外人眼裏，李靈韻是獨身一人。

  李靈韻氣呼呼地尋到僻靜角落，換了套跟當地人差不多的衣服。她沒學會改變相貌的法術，幹脆取了張麵具遮住臉，僅露眼睛和下巴。

  這回果然沒人再躲著她了。

  李靈韻進了家雜貨鋪子，先買了些零碎東西，然後裝做不經意的模樣，同夥計閑聊，稱自己路過此地，想帶些特產回去，問當地有好吃的好玩的，或者稀罕的特產。夥計得到幾枚賞錢，態度十分熱絡，把各種特色說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一種叫做“玉晶膏”的，連仙人都看得入眼。

  李靈韻試探地問道：“能跟仙人做生意，你們肯定得了仙人庇佑，妖獸都不敢來吧？”

  哪知這話一出口，夥計卻受到莫大的驚嚇，狠狠打了哆嗦，驚恐地四下看了一圈，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臉色才稍微好轉：“客官若是有興趣買貨，往朱雀街的通天閣去，這種話切莫再提。”

  李靈韻從他的態度察覺到另有內情，故意裝做奇怪的模樣：“為何？能與仙人攀上交情，可是莫大的榮耀，為何切莫再提？”她走過的那些凡人城鎮，個個以仙人為傲，最愛捕風捉影地跟仙人攀關係，怎麽到這裏反而避之猶恐不及？

  夥伴跺了跺腳，顯然逼急了：“哎喲客官快打住！若想好好活著，可別再說這種得罪人的話！”說完，他再不肯多解釋一句，推推搡搡的把李靈韻趕出鋪子，啪地關上門，居然連生意都不做了。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李靈韻更加好奇了。

  她按照夥伴指的方向，走出段距離後，拐上寬闊的朱雀街。原想找人問問通天閣的位置，沒料想大老遠就看見一座九層高樓，矗立在長街中央。整棟高樓雕龍畫鳳，樓頂覆蓋七彩琉璃瓦，簷角屋脊刻有飛禽走獸，跟整條街的畫風涇渭分明。匾額上“通天閣”幾個字肆意張揚，筆鋒間狂放的氣息幾乎要衝破雲霄。

  李靈韻看得很是稀奇。

  她來自高樓大廈遍地的世界，動輒數十層甚至數百層的樓房見得多了。到了修仙界，城牆能修到近百米，高聳入雲的建築也不稀奇，跟它們相比，通天閣那點高度根本不算什麽。

  真正稀罕的是，它是一座凡人樓，座落在凡人的聚居地。這裏人丁零落，連城都談不上，頂多算座小鎮。李靈韻走過那麽多地方，第一次在凡人的鎮子裏見到超過兩層的樓閣。仙人屹立在世界頂端，樓閣就是仙人的象征，凡人即使有工藝，也隻敢造個兩層高的祠堂、宗廟，做為信仰的寄托，平時隻能住低矮的草屋或者石頭房。

  李靈韻踏進通天閣。負責迎客的居然是位練氣二層的年輕姑娘，模樣清秀身段苗條，看起來賞心悅目。她瞧了李靈韻一眼，見她做凡人打扮，招呼都懶得打，自顧自地在趴在櫃台後嗑瓜子，手裏捧著閑話本子。旁邊的帳房是位練氣五層的老先生，癱在高背椅裏閉目養神。

  李靈韻在一層隨意看了看，發現都是些入門級的材料，擺在高高的架子上，品質粗劣，價格倒標得相當高，最差的空白符紙都要五兩金，抵得上普通小戶人家十年花銷。李靈韻暗自搖頭，一圈逛下來，沒見到“玉晶膏”，便打算上二樓看看。

  剛轉到樓梯邊，迎客的年輕姑娘出聲了：“哎嗨！幹什麽，往哪邊走呢？”

  李靈韻轉回頭：“樓上不能看？”

  姑娘虎著臉：“樓上是專門招待仙人的，弄髒了地兒，仔細東家剝了你的皮！”

  這話李靈韻就不愛聽了。

  她指著敞開的大門問：“客從八方來。你們開門做生意的，還挑人身份？”

  姑娘從鼻子裏哼道：“你算哪門子的客人？我們通天閣的貨品，都是仙人用的，放你進來開開眼都是姑奶奶大度！”

  李靈韻氣笑了。以她如今的實力，這姑娘再加上帳房都不夠看的。她暫時沒有暴露的打算，隻是抄著手，語氣平淡地問：“聽說本地特產玉晶膏，我來看看。”

  姑娘還要出言譏諷，卻見李靈韻從袖子裏摸出一把中品靈石，在她麵前晃了晃。那姑娘立刻閉嘴，眨眼間換了副笑模樣，拋下手裏的話本，從櫃台後殷勤起身：“是妾身眼拙，衝撞了大人，莫怪莫怪。玉晶膏在頂層，這邊有傳送法陣，大人請——”

  頂層？玉晶膏是通天閣的鎮店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