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北衡山。

  楚清河走進山洞，往火堆裏添了兩根木頭，抱著劍靠著牆壁正在睡覺的秦嶽立刻醒來。

  兩人都已是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隱隱有些味道，若不是很熟悉的人，恐怕都認不出他們了。

  秦嶽知道該換值了，起身就要往外走，楚清河溫聲說：“再睡會兒吧，賀平安在外麵頂著不會有事的。”

  賀平安的能力很突出，秦嶽對他還是比較放心的，便放鬆身體坐回去，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楚清河睡不著，坐在火堆旁邊看著竄動的火苗發怔。

  陶郡守和陶夫人都戰亡了，當初陶巧巧走的時候他保證過，會與陶夫人還有遠峰郡共存亡，但現在他一個人苟活下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跟陶巧巧交待。

  陶夫人其實有機會走的，楚清河都跪下來求她了，但她非常堅決的想要留下，還將陶巧巧托付給了他。

  他也沒法拒絕，隻是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見到陶巧巧，那丫頭的心思向來單純，聽到這些消息不知道會哭成什麽樣。

  他其實最怕她哭了，她一哭，他就心疼的不行，好像有人在割自己的肉。

  楚清河想得出神，突然聽到秦嶽問：“赤韃今晚有什麽動靜？”

  楚清河掐斷思緒，淡淡的說：“和前些天一樣，他放任手下的兵馬搶占城中百姓院子，到處排查，將顧岩廷布置在暗處的士兵都抓出來絞殺。”

  顧岩廷布置在暗處的士兵不少，這些日子他們暗殺了不少越西士兵，但無一例外，很快就被抓到了。

  赤韃為了震懾其他人，對每一個被抓到的將士都施以極刑，就連查探回來的將士在講述這件事情的時候都充滿恐懼。

  秦嶽仍是合著眼睛，篤定的說：“快了。”

  赤韃這次這麽興師動眾，單單是占領遠峰郡絕對滿足不了他的胃口，等將城中的士兵絞殺幹淨，他就會翻過北衡山，向祁州進軍。

  楚清河點點頭，應聲道：“嗯。”

  秦嶽不再說話，楚清河又坐了一會兒，也靠著石壁閉目養神。

  不管有沒有睡意，他們都要抓住所有可以利用的時間養精蓄銳，這樣等赤韃有所動作的時候才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洞裏陷入沉寂，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賀平安踏進洞來，秦嶽和楚清河同時睜開眼睛朝他看去，賀平安精神抖擻，絲毫沒有守了通宵的疲倦，兩人頓時也來了精神。

  賀平安搓搓手，一步跨到還未完全熄滅的火堆前烤火，興奮道：“後半夜有越西敵軍的探子進山了。他很賊，隻在山前轉悠了一圈，沒有深入，我們的人沒有露馬腳，他們應該很快就會繼續派人進山查探。”

  他們在山上蹲守已經差不多半個月了，若是再沒人進山查探情況，軍心就要散了。

  楚清河和秦嶽也被打了雞血，不過他們還是很冷靜，楚清河說：“赤韃帶著大軍進城這麽久才派人進山查探，而且還隻在山下查探了一圈，可見他不止有謀略會算計人心，也很謹慎，並沒有因為攻占了遠峰郡而得意忘形放鬆警惕。”

  秦嶽點頭表示認同，說：“既然他們有所行動，我們也要打起精神，時刻保持警惕，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潛伏，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暴露，不然之前做的犧牲就都白費了，而且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賀平安神情堅定的說：“我一會兒再選幾個機靈點的人替換上去，絕對不能讓他們翻過北衡山攻打祁州。”

  楚清河想起賀平安是祁州人士，他來參軍是為了給妹妹湊嫁妝，也希望別人聽到他在軍中做事，不敢欺負他妹妹，除了他妹妹，他家裏還有一個跛腳的母親，若是赤韃帶人攻入祁州，他母親和妹妹肯定會受傷害。

  楚清河問：“你家就在祁州城內，怎麽不往家裏報個平安？”

  賀平安挑眉看了楚清河一眼，反問：“那你怎麽也不給郡主報個平安？”

  楚清河失語，他不敢麵對陶巧巧。

  兩人都戳了對方的軟肋，對視片刻同時把目光投向秦嶽。

  秦嶽麵不改色的說：“我家中沒什麽親人了，我自己知道平安就好，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平安。”

  其實也有想報平安的人，但那人多半是不在意他是死是活的，也就不想用這種無聊的消息打擾她了。

  說話間，外麵又亮了些，秦嶽起身說：“我去守著，你們抓緊時間再休息一下。”

  與此同時，遠峰郡郡守府裏。

  赤韃推門走入一間廂房，廂房裏，顧岩廷光著身子坐在一個巨大的木桶裏，桶裏是黑糊糊的水，冒著嫋嫋的熱氣，依稀可見有什麽東西在水裏遊動。

  顧岩廷雙眼緊閉，像是對赤韃的到來毫無所覺，一直守在旁邊的巫師向赤韃行禮，恭敬道：“將軍。”

  赤韃沒有回應，走到桶邊看著顧岩廷，眼底充滿欣賞，如同看著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品。

  顧岩廷被擒以後，赤韃的確對他施了酷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皮膚是完好的，但現在，顧岩廷坐在桶裏，之前身上那些猙獰的傷痕已經不見了蹤影。

  赤韃狂熱的盯著顧岩廷看了一會兒問：“成功了？”

  巫師說：“再過兩天，等他醒來看看，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就成功了。”

  赤韃喉間溢出愉悅的笑聲，比任何一次打勝仗都還要高興。

  隻要他這些年做的事成功了，天底下所有人都有可能成為他的奴仆，聽從他的號令，不會有人再敢與他為敵，他將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王！

  “等他醒了，立刻來告訴我。”

  赤韃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所有人臣服在他腳下了。

  巫師連聲應是，赤韃又圍著顧岩廷看了一會兒，心滿意足的離開。

  等他走遠，巫師關上房門，坐在桶裏的顧岩廷睜開眼睛，神情清冷的看著巫師問：“你們的計劃是什麽？按照你們的計劃，我醒來以後應該是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