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岩廷，差不多可以了，放我下來吧。”

  陶夫人低低的咳了兩聲，因為失血太多，感覺有點冷了。

  顧岩廷的速度很快，而且還帶了一些人，所以很容易把她從營裏救出，這會兒把追殺他們的人也甩開了。

  顧岩廷沒有回答，拐進一個小院子，把陶夫人抱到床上，順手撕了布條幫陶夫人包紮。

  陶夫人疼得皺了皺眉，忍著沒有出聲，喘了會兒氣說：“赤韃已經進城，應該不會再起疑，你還是趕緊撤吧。”

  赤韃那麽凶殘，顧岩廷落到他手上，不死也得廢，陶夫人覺得不得當。

  為了避免把人引來，顧岩廷沒有點燈，他在床邊坐下，平靜地說：“他認得我，看不到我的屍體，他是不會完全相信的。”

  如果現在離開，那些人就白死了。

  顧岩廷雖然並不覺得愧疚，卻也不喜歡做這種無用之事。

  黑暗中陶夫人看不到顧岩廷臉上的神情，卻知道自己勸不動他，就像當初顧岩廷決定要送宋挽離開一樣。

  陶夫人沒再糾結這個話題，喘了會兒氣說：“岩廷，一會兒他們來了，你找個機會給我個痛快吧，我這一生沒有為自己活過幾天，不想臨了還要受折磨。”

  “好。”

  顧岩廷應下，手被陶夫人抓住。

  陶夫人的手很涼，皮膚摸著有些蒼老，掌心有很明顯的繭子，她現在很虛弱，手上也沒什麽力道。

  顧岩廷猶豫了下，反握住陶夫人的手，陶夫人鬆了口氣，緩緩開口：“我們夫妻這輩子大多數時間都在打仗，對女兒的觀心反而是最少的，巧巧從小隻能跟在清河屁股後麵轉，清河待她很好，我和她爹都希望她能跟清河在一起，但這都是我們的想法，不該強加在她身上，她若實在不願嫁給清河，還請顧夫人到時幫她一把，不求她嫁給家世多好的人家，至少選個值得托付的。”

  陶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到最後還是放心不下陶巧巧。

  她和陶郡守與陶巧巧相處的時間不是很多，陶巧巧性子有些驕蠻，但並不是張揚跋扈的姑娘，隻是少了溫婉嫻靜和一些城府。

  這不算什麽難事，顧岩廷毫不猶豫地答應：“好。”

  陶夫人繼續說：“這些越西畜生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如果可以的話，我死後請把我的屍身直接銷毀。”

  “嗯。”

  陶夫人所有的要求顧岩廷都答應下來，談話到此為止，屋裏沒了聲音。

  失血過多讓陶夫人的身體感到強烈的困倦，但她還不想睡，天人交戰了一會兒輕聲說：“岩廷，方才那些我也隻是說說，不管做不做得到，我都不會怪你。”

  人死如燈滅，再怎麽放心不下，也沒有辦法。

  顧岩廷還想說話，敏銳的聽到了腳步聲，他俯身湊到陶夫人耳邊，鄭重地承諾：“答應你的事，我都會做到。”

  話落，顧岩廷起身來到門後準備迎敵。

  越西敵軍圍了這座小院，來的人很多，至少有百來人，可見赤韃並沒有小瞧顧岩廷。

  這些人並沒有直接衝進來，而是點燃箭鏃射進屋裏。

  一陣密集的箭雨之後，屋裏各處都燃起火來。

  等火燒蔓延到床邊，顧岩廷才破門出去。

  他的動作非常迅速，埋伏在院牆上的越西敵軍還沒來得及放箭，顧岩廷就已經到了牆上。

  為了方便行事，他沒有拿他慣用的那把大刀，隻用了一把普通將士用的佩刀，這刀在他手裏卻如同絕世罕見的寶刀，無人可敵。

  不過眨眼間，地上便滾落了好多具越西敵軍的屍體。

  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院子裏的火越燒越大，將顧岩廷臉上的陰翳殺氣照得明明白白，如同殺人不眨眼的修羅。

  顧岩廷沒有收手的打算，還要繼續大開殺戒，破空之聲傳來。

  顧岩廷立刻避讓，臉頰還是被箭周的氣刃劃傷。

  赤韃坐著那輛由兩匹白馬拉的馬車出現在院子外麵的街道上，馬車沒有頂棚，赤韃站在上麵，手裏握著一把與他臂膀一樣大的弓。

  這弓應該是專門為他打製的，兩頭鑲著黃金，弓身還用獸皮纏裹，威風凜凜，尋常人便是拿到這弓隻怕連弦都拉不開。

  赤韃背後是一支整整齊齊的隊伍，周圍的屋頂也出現越西的弓箭手，隻要他一聲令下，無數支箭就會立刻射到顧岩廷身上。

  顧岩廷沒有輕舉妄動，站在屋頂與赤韃遙遙對視。

  赤韃又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對準顧岩廷，顧岩廷依然穩穩站著沒有動彈。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短，一對視，強大的氣場同時迸發出來，一時難分高下。

  赤韃瞄準顧岩廷的眉心，沒有猶豫放箭，在箭離弦的瞬間，顧岩廷的身形也動了。

  他避開射來的箭，沒有借著屋簷的遮擋伺機逃離，而是朝赤韃的方向奔去。

  赤韃也沒有閑著，立刻抽箭繼續瞄準。

  兩人的動作都非常快，旁邊的人還沒看清楚動作，顧岩廷就已經到了赤韃麵前。

  不過顧岩廷也不是完好無損的，他的左臂中了一箭，在他衝到麵前的時候，赤韃丟了弓，抽出腰間的彎刀率先發起攻擊。

  赤韃的刀是用的極好的，而且他的刀很鋒利，顧岩廷在洛封的時候就見識過，所以他避開鋒芒，沒有拿自己手裏的刀和赤韃的刀硬碰硬。

  雖然胳膊中了箭，顧岩廷的速度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他像是一頭正在捕獵的豹子，身體的每一寸都爆發出極其強悍的力量，要將獵物撕成碎片。

  和顧岩廷交了幾個來回的手，赤韃的眼底閃出狂熱，有種終於遇到對手的感覺。

  他盯著顧岩廷的臉說：“原來你就是顧岩廷，那個時候在洛封，我應該直接殺了你。”

  當時赤韃雖然覺得顧岩廷有些不同尋常，卻沒有把他的身份往特殊的方向想，畢竟他並不覺得昭陵的將領敢帶著一個人深入洛封。

  顧岩廷露出冷笑，沉沉的說：“機會隻有一次，你沒有抓住，那就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