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大人，宋姑娘醒了。”

  吳勤的聲音傳入耳中，宋挽一睜眼便看到顧岩廷緊繃著的側臉。

  他很明顯的在生氣，麵部輪廓冷硬如刀削，像是隨時都會暴走揍人。

  吳勤說完那句話就不敢再說話了，安安靜靜跟在後麵，月瀾和吟娘他們在吳勤後麵跟著，聽到這話，吟娘說：“我一早就說了她不會有事的，還擺臉色跟我們看，也不知道哪兒來這麽大的脾氣。”

  宋挽動了一下腦袋，發現自己正趴在顧岩廷的背上。

  他們走在狹窄的棧道裏，背著她，顧岩廷的腰壓得更低些。

  他沒有回應吟娘，隻是托著宋挽的臀往上顛了顛，沉聲提醒：“抱緊了。”

  天已經快亮了，晨光透過層疊的山巒傾灑下來，依稀可見棧道上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幸好棧道多用鐵鏈和石柱連接，不然一旦棧道被燒毀，想回昭陵就很麻煩了。

  宋挽現在已經感受不到胃裏的燒灼感了，她低聲說：“顧岩廷，我沒事了，讓我自己下來走吧。”

  顧岩廷沒有放下宋挽，還加快了步子，宋挽猜到他可能是在跟自己生氣，乖乖抱住他的脖子以示討好。

  半個時辰後，顧岩廷背著宋挽走到棧道盡頭，睦州城又映入眼簾。

  之前的火不止燒了棧道，南嶺山這一側的樹木也被燒了大片，山道都被燒焦的樹木遮掩，一般人根本很難下去。

  顧岩廷把宋挽放下，對吳勤說：“你先去前麵看看，探一條路出來。”

  吳勤苦了臉，小聲說：“大人，我可是斷了一臂，傷重未愈的人啊。”

  顧岩廷抬眸涼涼的看著他，問：“怎麽，要燒炷香把你供起來？”

  這倒是大可不必。

  吳勤連連搖頭，楚逸辰主動說：“我陪吳副蔚一起去吧。”

  吟娘給他上的藥效果很好，加上他現在的自愈能力比之前好不少，經過一夜的休整，他身上的燒傷幾乎已經不疼了。

  吳勤感動的看著楚逸辰說：“楚公子，你可真是個好人，我為我之前在慕祀對你說的那些話道歉。”

  吳勤清醒過來看到頂著宋挽容顏的吟娘和楚逸辰，卻沒看到顧岩廷，還以為他們倆使什麽陰毒的法子害死了顧岩廷，對楚逸辰說了一些冒犯的話，這會兒才找到機會道歉。

  楚逸辰神情平靜，淡淡的說：“吳副蔚言重了，不過是幾句話而已，不妨事。”

  吳勤笑著說：“多謝楚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

  “等等，這裏還有個人，有什麽髒活累活盡管讓他幹。”

  吟娘說著操控錳多走到他們麵前，吳勤對錳多沒什麽好感，嫌棄的上下打量了幾眼問：“他真的老實嗎？會不會突然又暴走？”

  吟娘翻了個白眼說：“放心吧，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不會亂來的。”

  吟娘都這麽說了，吳勤放心了些，帶上錳多和楚逸辰一起離開。

  顧岩廷找了個平整點的地方把宋挽放下，又摸出兩個紅彤彤的果子遞給她。

  宋挽這會兒不大餓，還是接過果子咬了一口，偷偷抬眼想看看顧岩廷的表情，卻被顧岩廷逮個正著，顧岩廷定定的看著她，問：“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宋挽連連搖頭，為了證實自己說的不是假話，攤開手在原地轉了兩圈又蹦躂了一下，說：“真的沒事。”

  吟娘幽幽的說：“我就說她沒事，阿弟你不會覺得我會害她吧？”

  顧岩廷冷淡的說：“你查不出她暈倒的原因，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那個斷臂不是跟你說了嗎，她吞了一顆綠色的珠子，那珠子是白靈獸最後一代獸王體內的靈珠，千百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取出來吃掉，她暈倒必然是因為那顆珠子，我才活了幾十年，還從來都沒見過那顆珠子，我總不能跟你胡說吧。”

  “你既然見都沒見過，怎麽知道吃了它不會有事？”

  “……”

  吟娘被噎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隻能瞪著顧岩廷，這臭男人還真是一點兒都不讓人。

  氣氛有點僵，宋挽忍不住說：“是黑擎讓我這麽做的，它應該不會害我。”

  “應該？”顧岩廷的聲音拔高，“你有幾條命可以拿去試？你才認識它多久，它說到底也隻是個畜生，你連我都不相信，憑什麽相信它不會傷害你？”

  顧岩廷的語氣嚴肅，帶著訓斥的意味，他是真的動了怒，宋挽也知道自己這麽做有點衝動，不夠穩妥，誠懇道歉：“顧岩廷，對不起，我錯了。”

  光說錯了有什麽用？

  珠子吃都吃下去了，難道還能吐出來？

  顧岩廷的麵色沒有絲毫緩解，宋挽有點不安，猶豫了下，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說：“顧岩廷，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不理我好不好？”

  她很害怕讓身邊的人不高興。

  宋挽的聲音很軟，像慵懶無害的小貓咪，用肉乎乎的爪子輕輕撓著他。

  顧岩廷根本沒想過不理她，隻是因為她不顧後果做事的舉動有些生氣罷了。

  若是她吞下那顆珠子沒了命怎麽辦，他還能像現在這樣跟她說話嗎？

  想到這裏，顧岩廷直勾勾的看著宋挽問：“你決定吞下那顆珠子的時候想過我嗎？”

  宋挽怔住。

  當時她看見黑擎馬上要死了，紅炤又那麽難過無助，就一心隻想幫它們做點什麽，這些時日它們幫了她和顧岩廷很多，她直覺不會受到傷害，所以就按照黑擎說的做了。

  她當時確實沒有想過顧岩廷。

  也許是在她的潛意識裏，早就認定顧岩廷很強大，就算她死了，他也不會因此活不下去。

  “對不起，”宋挽再度認錯，這次態度比之前更軟也更有誠意，為了讓顧岩廷能消氣，她繼續說，“我向你保證，我以後一定會和你一樣，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和你一起活到頭發全白，怎麽樣？”

  一起活到頭發全白。

  顧岩廷腦海裏浮現出那樣的場景，一顆心軟了又軟，終究還是繃不住了，麵色緩和下來，看著宋挽的眼睛說：“若是身體有什麽不適要立刻告訴我，不管在什麽時候都不要忍著。”

  他的態度難得放軟，宋挽連忙點頭應下。

  吳勤和楚逸辰快到午時的時候才回來，他們身上沾了不少黑灰，像是摔了跟頭，不過沒什麽大礙，吳勤說：“有一條路可以下山，不過是小路，不大好走，我給你們帶路，不過你們還是要小心點。”

  月瀾和吟娘都沒什麽異議，白衡湊到月瀾身邊，小聲說：“姑姑，我手疼，你能牽著我走嗎？”

  月瀾神情冷淡，還是那句話：“不能走就回去。”

  白衡當然是不肯回去的，他有點受傷，眉梢黯淡的垂下，而後讓步說：“那不牽手，我折一根樹枝，姑姑拉著我行嗎？”

  白衡是因為月瀾才傷得這麽嚴重的，昨晚的火焰奔湧過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撲過來抱住了月瀾。

  他疼了一夜沒睡，臉色蒼白又憔悴，頹喪的低著頭的樣子委屈極了。

  月瀾終究沒狠下心，默許白衡的提議，白衡複又開心起來，找了一截樹枝讓月瀾拉著，下山的路太崎嶇，走了沒多遠，他的手便不動聲色的挪過去和月瀾的貼在一起。

  月瀾眉頭微蹙，本想嗬斥，偏頭看到白衡止不住上揚的唇角和掩藏不住的竊喜，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罷了，她能陪他的時日也不多了，隨他去吧。

  下山的路不好走，直到傍晚時分，一行人才走到山腳。

  宋挽的體質雖然比之前好多了，走這麽久的路腿還是有點酸痛，顧岩廷說：“你們在這裏休息，我先去城裏看看。”

  吳勤問：“大人，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顧岩廷直接拒絕，說：“我自己去，你去看看哪裏有水源，讓他們休息一下，不過先不要生火，以免被人發現。”

  交代完要注意的，顧岩廷便離開，吳勤去找水源，回來的時候不忘帶幾個果子回來給宋挽和白衡吃。

  宋挽吃完果子，和吳勤一起去水源處簡單洗漱了下，回來便舉著自己的右手練習瞄準。

  瞄了一會兒，宋挽發現自己的目力比之前好了很多，而且在夜裏似乎也能看清東西了。

  難道是因為那顆珠子？

  宋挽感覺有些迷惑，吳勤在她身邊坐下，湊到她耳邊小聲問：“宋姑娘，你知道那兩頭巨獸去哪兒了嗎？”

  “哪兩頭巨獸？”

  宋挽太專注於瞄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吳勤比劃著說：“就是那頭眉心有一撮紅毛的打老虎和大豹子呀，我們不是騎它們到南嶺山的麽，你吞了那個珠子後就不舒服，我當時想騎那頭大豹子回來的，結果那頭大豹子和大老虎一眨眼就都不見了，我還以為你知道它們去哪兒了呢。”

  一眨眼就不見了，怎麽會有這種事？

  紅炤和豹銀獸的體態健壯，戰鬥力也很強，按照吳勤的說法，當時林中也沒別的什麽人，它們怎麽會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