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顧岩廷再次躲開蛇尾的攻擊，閣樓的門窗都已經被打得破破爛爛，隻剩下主要支撐的幾根柱子還堅挺著。

  顧岩廷臉上被翻飛的木屑劃出幾道細口子，不過他身上沒有受什麽傷，氣息也還算平穩，沒有落在下風。

  顧岩廷站定，在短暫的停歇間隙突然發現樓下的笛音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分神朝衛陽祠那邊看去。

  黑暗中，衛陽祠四周多了很多火把，除了他安排在那裏看守的人，還有不少人也湧了過去。

  大多數人都集中在衛陽祠的主殿，人數很多，雖然多了火把的亮光，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看那些人也還是昏暗模糊的，顧岩廷卻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讓他一時無法移轉目光。

  他飛快地自人群中掃過，想要看那些人到底去那裏幹什麽，這個時候，一個人被推了出來。

  隻一眼，顧岩廷便認出那是宋挽。

  她穿著一件淺綠色交領長裙，一頭秀發雜亂的披散在肩側，看不清神情，整個人被麻繩捆得嚴嚴實實，她被推得倒在地上，還在竭力掙紮，而那些舉著火把的人就在旁邊看著，沒人幫她也沒人要救她。

  顧岩廷，救我！

  夢境中的呼救又在耳邊響起，顧岩廷周身的殺氣陡然暴漲，如同風暴一樣纏繞在他身邊，那條巨蟒也感知到危險暫時停下攻擊。

  薩蘇也注意到衛陽祠的情況，她怡然的看著顧岩廷，說：“你愛的人，好像已經是怪物了呢，看清她的真麵目，你還愛她麽？”

  似乎是為了驗證薩蘇的話，被燒得焦黑的地麵突然鑽出很多條蛇，圍在宋挽身邊的人全都嚇得後退。

  那些蛇沒有攻擊人，而是全都纏到宋挽身上，伸長腦袋衝周圍的人吐蛇信子，像是要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宋挽。

  “妖女！她是妖女！”

  “快燒死她！”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所有人都跟著大喊要燒死宋挽。

  顧岩廷不欲再與巨蟒糾纏，他深深的看了薩蘇一眼，自窗邊躍下，黑色蛇尾果然追來纏裹住他的腰想要將他卷回去，顧岩廷從懷裏掏出火折子將一個火藥包的引線點燃。

  時間太短，這個火藥包是顧岩廷拆了幾個爆竹自製的，他不確定這個火藥包的威力有多大。

  火藥味剛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那條蛇便咻的一下鬆開尾巴，顧岩廷任由身體往下墜，等引線燃到最後將火藥包扔進閣樓。

  轟！

  爆炸聲伴隨著火光噴出，顧岩廷被熱浪掃到，就地打了個滾卸下大部分力道。

  瞬間的光亮之後，舞坊恢複黑暗，顧岩廷站起來，和拿著玉笛站在下麵的宋秋瑟打了個照麵。

  顧岩廷這會兒沒功夫查看薩蘇和那條巨蟒死沒死，翻身上了圍牆，直奔衛陽祠。

  衛陽祠裏的眾人因為那些蛇還不敢靠近宋挽，又聽到爆炸聲，全都大驚失色，徐影清最為害怕，他生怕薩蘇會出事，又怕眾人趕去會發現薩蘇的秘密，隻能硬著頭皮發號施令，大聲道：“都不要慌！不要中了這個妖女的調虎離山計，先把她處死再說，快去拿桐油來！”

  徐影清剛說完，顧岩廷冷如寒冰的聲音便自半空響起：“我看誰敢！”

  話落，顧岩廷來到徐影清身後，直接搶了旁邊人的刀架在徐影清脖子上。

  徐影清還沒出戲，驚聲叫道：“顧大人，下官這是在捉拿妖女，為城中百姓除害，你挾持下官做什麽？”

  顧岩廷手上用力，刀劃破徐影清的脖子，殷紅的血立刻順著刀刃流出。

  紅色的血。

  顧岩廷有點意外，不過轉瞬便恢複冷靜，沉沉道：“她是不是妖女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看誰敢動她一下！”

  徐影清哎哎叫道：“顧大人，這妖女以幹屍為食，還豢養毒物，人證物證俱在，你可不能被美色衝昏了頭故意包庇這個妖女啊！”

  其他人跟著附和，連顧岩廷帶來的那些將士看顧岩廷的眼神都充滿了不信任。

  顧岩廷這個時候也沒辦法解釋那麽多，他勒緊徐影清的脖子，冷聲命令：“給我準備兩匹馬，放了他們兩個人，不然我一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徐影清已經見識過顧岩廷的本事，不想放顧岩廷走，故意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說：“下官是睦州的父母官，絕不能因為個人生死，放任妖女為禍天下，顧大人便是殺了下官，下官也絕不……”

  顧岩廷壓低聲音對徐影清說：“在場這些人都是酒囊飯袋，你以為那個怪物和那條蛇能救的了你嗎？若是你敢讓人傷她分毫，我馬上就會把你擄出睦州，找個地方慢慢折磨你，你不那麽容易被殺死倒是更好了。”

  顧岩廷的語氣森冷，如同煉獄裏爬出來的修羅，噴出來的氣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徐影清汗毛倒豎，感覺到了害怕。

  顧岩廷真的不是一般人。

  正好這個時候有對徐影清忠心耿耿的屬下開口，悲切的說：“大人，睦州不能沒有您啊，您可不能因為妖女而犧牲自己啊！”

  有了台階，徐影清迫不及待的下了，連忙說：“照他說的，快去準備馬。”

  徐影清妥協，顧岩廷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水和幹糧。”

  有人跑去準備東西，顧岩廷又看向押著楚逸辰的那兩個人，他沒有說話，隻用眼神釋放威亞，那兩人很快扛不住，放開楚逸辰，楚逸辰忙跑到宋挽身邊。

  那些蛇張大嘴巴發出嘶鳴恐嚇，不許楚逸辰觸碰宋挽，楚逸辰雖然相信宋挽不是妖女，卻還是被這一幕嚇得頓了下，有點不敢上前。

  顧岩廷眉心一皺，對楚逸辰說：“你先上馬。”

  楚逸辰飛快地看向顧岩廷，不想自己一個人先走，卻從顧岩廷的眼神裏看出了赤裸裸的嫌棄。

  顧岩廷一個人可以很容易帶宋挽脫困，是他拖累了他們。

  認識到這一點，楚逸辰沒再廢話，等人把馬牽來，立刻翻身上馬。

  顧岩廷頭也不回，沉聲命令：“往南嶺山方向走。”

  楚逸辰騎著馬離開，眾人想追，顧岩廷在徐影清耳邊命令：“讓所有人退出去！”

  等所有人退出去，顧岩廷一把將徐影清推開，視纏繞在宋挽身上的蛇如無物，抱起宋挽上馬，出了衛陽祠直奔南嶺山。

  徐影清很快讓人追來，不過這些終究是些疏於操練的酒囊飯袋，很快便被顧岩廷甩得老遠。

  睦州城雖然不及瀚京大，但從衛陽祠到南嶺山，顧岩廷也花了足足一個時辰的時間，到了山腳，顧岩廷棄了馬，抱著宋挽上山，楚逸辰也剛到這裏，和顧岩廷碰麵後沒敢廢話，沉默著跟在顧岩廷身後。

  怕有人找來，顧岩廷沒走修好的山路，而是帶著楚逸辰在山林中穿梭。

  不知道走了多久，顧岩廷抱著宋挽走進一個山洞，對楚逸辰命令：“生火。”

  楚逸辰身上還有火折子，去附近找了枯樹枝生火。

  夜已經很深了，這會兒溫度很低，有點冷，溫暖的火光將山洞照亮，也照出他們身上的狼狽。

  楚逸辰臉上有不少青紫，墨發也亂作一團，再沒有瀚京第一公子的風華，乍一看有點像乞丐。

  顧岩廷就更狼狽了，他把宋挽放下，麵不改色的從身上扯下幾條蛇將它們捏死。

  宋挽這會兒暈過去了，不知是體力耗盡還是被顧岩廷劈暈的。

  顧岩廷幫她把身上的繩索解開，見她的手腕被麻繩磨得破了皮，眸色加深，殺氣翻騰。

  顧岩廷還想看看宋挽身上有沒有其他傷，注意到楚逸辰還看著這邊，挑了下眉。

  楚逸辰識趣的背轉過身，顧岩廷脫了宋挽的衣服仔細檢查，發現她膝蓋被磕得有點紅，除此之外便是脖子上多了一朵梅花。

  那不像是紋上去刺青，更像是與皮膚一起生長的。

  顧岩廷摸了一下，隻摸到宋挽軟嫩的肌膚。

  顧岩廷很快幫宋挽把衣服穿好，冷聲對楚逸辰說：“說說她現在的情況。”

  楚逸辰如實說：“她現在沒有神智，而且很容易餓，不管什麽東西都會想要塞進嘴裏，根本不知道飽，她想要待在黑暗的角落，很抗拒麵對外麵的世界，她不能聞到人血的味道，會幹嘔，還會拚命的催吐。”

  “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

  楚逸辰答完，明顯感覺周圍的溫度又低了些。

  顧岩廷對他的回答不滿意。

  楚逸辰很清楚，顧岩廷和他之間沒有交情，顧岩廷會把他也帶上，很大可能是想通過他了解宋挽的情況和之前在睦州的遭遇。

  然而他知道的東西太少了。

  顧岩廷抿著唇沒有說話，幫宋挽調整了姿勢，讓她枕在自己腿上，又脫下自己的外衫蓋在她身上。

  楚逸辰看到顧岩廷手上有好幾個被蛇咬出來的傷口，忍不住問：“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顧岩廷掃了一眼傷口，冷淡道：“沒毒，死不了。”

  話題在此終結，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過了好一會兒，楚逸辰問：“為什麽不回瀚京？宋挽現在的情況很不對，需要可靠的大夫診治才行。”

  顧岩廷掀眸，問：“你覺得昭陵哪個大夫治得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