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你說我們現在是什麽關係?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0:57      字數:4196
  “在看賬簿?”

  顧岩廷問著把越安侯府的請帖隨手放到一邊,而後在宋挽身邊坐下。

  他的動作隨意,挨宋挽很近,貼著宋挽的胳膊,坐住了她的裙擺,原本還很寬敞的美人榻瞬間變得逼仄起來。

  宋挽挪不開,把賬簿往他那邊遞了些,說:“剛剛賬房才送來的,我剛看了兩頁,還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

  顧岩廷掃了眼賬簿,說:“以前的賬可以不管,晚點我讓賬房清算下現在府上剩了多少錢都拿來給你,日後由你統管府上的開銷。”

  這是顧岩廷第三次讓宋挽管賬了,宋挽沒有像前兩次那樣推辭,乖順應下。

  顧岩廷把賬簿放到一邊,讓白荷退下,然後才說:“衛陽侯府的判決下來了,家財全部充公,侯府男丁會在三月問斬,女眷會被充妓流放到蠻夷之地。”

  這判決,和宋家當初一樣。

  宋挽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慰。

  牽扯到這樁案子裏的人太多了,他們大多數都是無辜的,對她來說的塵埃落定對那些人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們失去了生命,永遠的消失在這世間,所謂的告慰亡靈,不過是活著的人對自己的心理慰藉罷了。

  顧岩廷一直觀察著宋挽的表情,見她神情很是寡淡,說:“朝中有不少人上奏想保下楚逸辰,但都被陛下拒絕了,你還有什麽想對他說的麽?我可以想辦法把話帶給他。”

  “沒有。”

  宋挽搖頭,她和楚逸辰之間能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沒必要再說什麽。

  宋挽回答得很爽快,表情也平靜得好像聽到了一件不相幹的事,顧岩廷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拿起越安侯府的帖子問:“你與這位越安侯夫人熟悉嗎?”

  宋挽如實說:“這些年我一直病弱,很少出門,除了爹娘哥哥和自己院子裏的丫鬟,認識的人並不多,對這位越安侯夫人也隻是有所耳聞,聽說她是湘南一家富賈的獨女,與已故的老越安侯因為一筆買賣結識,結為夫妻後,兩人的生意迅速做大,直到老越安侯亡故,將大半家財上交國庫,她便在侯府深居淺出、不問世事了。”

  顧岩廷對老越安侯也是有所耳聞的,那位的經商頭腦極好,因為他,昭陵百姓的生活都提高了不少,國力也比之前強盛許多。

  隻是可惜,他才活到三十歲就亡故了。

  宋挽和侯夫人沒什麽交情,顧岩廷就更是和越安侯府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侯夫人在帖子上點名要顧岩廷帶宋挽一起去,明擺著是想見宋挽。

  顧岩廷合上帖子,說:“這兩日趁著我還有時間,陪你先去給侯夫人挑賀禮,反正到時我會與你一同前往,你不必害怕,不管發生什麽事,還有我扛著。”

  顧岩廷拿不準這位侯夫人打的什麽主意,第一時間安撫宋挽的情緒,讓她放心。

  宋挽有些詫異,然後把青萼今日打了賀南州一拳的事說出來。

  顧岩廷聽完臉沉了下去,卻不是怪青萼莽撞打了賀南州,而是盯著宋挽問:“你會功夫?”

  顧岩廷的語氣頗為嚴肅,還隱隱有些生氣,宋挽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訥訥地說:“我不會。”

  “不會你那個時候往上衝做什麽?沒聽說過刀劍無眼這句話?”

  顧岩廷說著聲音拔高了些,好像宋挽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

  宋挽被他凶得底氣不足起來,小聲解釋:“我是怕青萼一時衝動,要是把侯爺打成重傷就不好了。”

  顧岩廷冷冷地說:“那個小屁孩兒就是故意惹事,青萼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你被他騙了。”

  顧岩廷相當篤定,宋挽愣了一下,隨後想起顧岩廷前幾天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似乎說過是和一個小屁孩兒喝的酒。

  賀南州跟他喝酒談什麽?

  宋挽疑惑,顧岩廷冷靜了些,繃著臉說:“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讓青萼自己處理,她是國公府出來的人,做事是有分寸的,況且這種登徒子行徑挨揍也是活該。”

  這話說的宋挽都懷疑若是顧岩廷當時在場,可能會親自動手揍賀南州一頓。

  宋挽發著愣,顧岩廷眼眸微眯,問:“愣著做什麽,剛剛我說的話聽到沒有?”

  宋挽點頭,說:“聽到了。”

  顧岩廷仍覺得不放心,想了想問:“之前送你的匕首呢?”

  “在枕頭下麵,要拿來給你嗎?”

  宋挽說完要站起來,顧岩廷攬著她的腰坐下,說:“不用,我就是問問。”

  他的手臂強勁有力,鬆鬆圈主宋挽的腰,宋挽便動彈不得,宋挽坐下後他也沒鬆開。

  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的。

  宋挽不大自在,卻還是竭力放鬆。

  顧岩廷像是沒有發覺他的不自在,繼續說:“我之前教你的那些你還是要繼續練,你的身體太差,力量也太弱。”

  可我又不是你的兵。

  宋挽想要辯解,想到顧岩廷之前認真教自己練習馬術的樣子,又把話咽下去。

  他也是為了她好,多學點東西總不是壞事。

  想到這點,宋挽乖乖應道:“好。”

  第二天一早,顧岩廷便陪宋挽去淩夜閣為越安侯夫人挑選賀禮。

  剛進店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襲白色冬裙,肩上罩著一件同色繡芙蓉鬥篷,鬥篷邊緣攢著一圈軟軟白白的毛,看著很是俏皮可愛。

  那人戴著麵紗,隻露出一雙靈動清澈的眼睛,看到宋挽和顧岩廷,她眼底也是意外,而後小聲嘟囔:“怎麽又碰到了。”

  語氣有些不滿,不知道是不喜歡宋挽還是顧岩廷。

  宋挽主動打招呼:“葉小姐,好巧。”

  葉明瀾蹙眉,許是沒想到宋挽認出了她的身份,回了一句:“不巧,我馬上就要走了。”

  葉明瀾說完越過宋挽朝外走去,走了沒兩步卻又折返身回到宋挽麵前,顧岩廷很是敏覺,立刻伸手將宋挽拉到自己身後。

  葉明瀾瞪了顧岩廷一眼,問:“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葉明瀾比宋挽還要矮一點,在顧岩廷麵前顯得相當的嬌小不堪。

  她仰頭看著顧岩廷,氣勢全無。

  顧岩廷板著臉說:“這樣也可以說話。”

  “嘁,誰稀罕啊。”

  葉明瀾哧了一聲,轉身朝外走去,嘴裏還在嘀咕:“還說是朋友呢,真是個白眼兒狼,沒想到她也有這一天,活該啊。”

  葉明瀾這話說得不明不白,顧岩廷隻聽懂“白眼兒狼”四個字是在罵宋挽,宋挽卻很快反應過來葉明瀾口中的那個“她”指的是葉清靈。

  葉清靈是對楚逸辰有好感的。

  冬桂節的時候,葉清靈和衛苑一起給宋挽作了證,也算是間接的把相府和國公府拉到了同一陣營,幫了宋挽和衛恒。

  如今楚逸辰要被處決,葉清靈其實是可以找宋挽和衛苑幫楚逸辰說情的。

  但她沒有。

  宋挽想起之前葉清靈說過,她喜歡一個人會坦坦蕩蕩的喜歡,並不會因此覺得恥辱難堪,如果那個人不值得,她會收回自己的喜歡,這是她的自由和權利。

  她那樣清冷傲氣,應該不會想要用這種方式為楚逸辰求情吧。

  宋挽想得出神,顧岩廷問:“怎麽了?”

  宋挽搖頭,和顧岩廷一起上樓,挑了一串瑪瑙手串給侯夫人做賀禮,為了顯出重視,宋挽又買了個好看的檀木盒把手串裝起來。

  宋挽在看手串的時候,顧岩廷看中了一支白玉簪,那簪子通體瑩白,成色極好,頂端綴著一點殷紅,如同紅豆。

  顧岩廷想到宋挽沒有打耳洞的耳垂,宋挽害羞的時候,耳垂會染上粉紅,比這簪子還要好看。

  很配她。

  顧岩廷在心底說,手也很誠實的拿起簪子插到宋挽頭上。

  宋挽在看著夥計裝手串,感覺到頭上的動靜,下意識的抬手去摸,被顧岩廷捉住手說:“好看,就戴著這個回去吧。”

  宋挽還沒看到顧岩廷往自己頭上插了什麽,另外一個夥計立刻捧著銅鏡過來說:“這枚玉簪昨日剛到店裏,成色好不說,樣式也是天然雕琢出來的,因為形如紅豆,寓意相思,這位郎君是真的很喜歡夫人呢。”

  宋挽側頭,剛從銅鏡裏看到那支玉簪的樣子,聽到這話立刻否認說:“你誤會了,我不是他夫人。”

  夥計不認得宋挽和顧岩廷,聞言臉色變了變。

  宋挽梳著婦人發髻,和顧岩廷的舉止又很親昵,如果不是夫妻,難道是出來偷人的?

  這偷人未免偷得也未免太明目張膽了吧?

  夥計得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顧岩廷眼眸微眯,冷著臉問:“你看什麽?”

  顧岩廷的臉一黑下來,氣勢就很是駭人,夥計連忙賠著笑說:“小的沒有看什麽,二位請自便。”

  顧岩廷攬著宋挽的腰大聲宣告:“她現在還不是我的夫人,但再過幾個月,我會風光迎娶她,你不要用那些齷齪的念頭想她!”

  顧岩廷的維護相當明顯,夥計連連點頭,說:“小的知錯,小的祝二位恩愛和鳴,白頭到老。”

  怕顧岩廷揪著這件事不放在店裏鬧事,夥計麻利的裝好手串把兩人送出店裏。

  上了馬車,顧岩廷的臉還是沉的厲害,車子駛出去一段距離,宋挽小聲的說:“對不起,剛剛是我說錯話了。”

  她習慣否認自己和他的關係,剛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顧岩廷抿著唇不說話,氣氛凝滯,宋挽一顆心慢慢懸起來,一下一下打著鼓。

  顧岩廷好像真的生氣了。

  宋挽不知道能說什麽讓他消氣,抱著盒子忐忑的保持沉默。

  一路回到廷尉府,顧岩廷先行下車,他的動作又快又急,好像不能忍受和宋挽待在同一空間。

  宋挽看著晃動的車簾,心裏突然有點酸。

  她抱緊手裏的盒子,過了一會兒才掀簾出去,卻發現顧岩廷還站在馬車旁邊,見她出來立刻伸出手,而後眉頭皺起,問:“你哭什麽?”

  宋挽下意識的摸了下眼角。

  幹的。

  “我沒哭。”

  宋挽否認。

  她的確沒哭出來,但兩隻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比哭還難看。

  她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凶都沒凶她,還好意思先哭上了。

  顧岩廷又好氣又好笑,說:“把手給我,下車。”

  宋挽乖乖伸出手,顧岩廷輕輕一拽把她拽入自己懷中,直接把人抱下來。

  等宋挽站穩,顧岩廷鬆開她,換了個方式問:“誰給你委屈受了?”

  “沒有,”宋挽搖頭,跟著顧岩廷往裏走,想到剛剛突如其來的情緒,臉有點熱,如實說,“我隻是以為大人生氣了,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宋挽的聲音有點低落,像是被遺棄的小孩兒。

  顧岩廷步子微頓,側頭看她。

  這會兒她的情緒平複下來,眼睛已經沒那麽紅了,表情也很平靜,小小的一隻跟在他身邊,很乖很聽話。

  顧岩廷的心被輕輕撓了一下,說:“我說話向來算話,你不用擔心這種問題。”

  他說過會陪她一輩子那就是一輩子,絕對不會半路把她拋下。

  “嗯。”

  宋挽應了一聲,也覺得自己剛剛的情緒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下一刻卻又聽見顧岩廷說:“我雖然不會丟下你,但有些事,你做錯了,我該生氣還是會生氣。”

  顧岩廷繼續往前走,宋挽小跑著跟上,再度道歉說:“大人,對不起,我錯了。”

  顧岩廷的心情比剛剛好了些,問:“錯在哪兒了?”

  “我不該矢口否認我們的關係。”

  “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夫人,那你覺得你是我的什麽人?”

  顧岩廷問著停下來,將宋挽圈在自己的胸膛和柱子之間。

  他突然欺近,周身的氣息瞬間將宋挽籠罩,帶著威壓和些許侵略性,宋挽有點被嚇到,身子一點點繃緊,眼睛慌亂的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顧岩廷卻不讓她躲,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一字一句的逼問:“宋挽,你說,你是我的什麽人?”

  顧岩廷扣著她下巴的力道不是很大,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肌膚,帶來讓人戰栗的微癢。

  宋挽有點慌,喚了一聲:“顧岩廷。”

  聲音帶著輕顫,怯怯的惹人憐惜,顧岩廷的眸子瞬間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