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落水前她的婢子便在呼救喊人了，奴婢也是被那婢子的呼救吸引，才想去湖麵看看楚小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宋挽如實回答，衛苑立刻點頭，說：“的確如此，我當時也聽到那個婢子的呼救聲了，楚小姐分明是等禦林軍趕來以後才跳下去的。”

  有了衛苑共同作證，這事就更像是楚若琪故意搞的鬼了，皇後太陽穴一陣刺痛，厲聲喝道：“荒唐！這個天氣，冰湖裏的水冷寒刺骨，掉下去不過轉瞬便會沒命，琪兒怎麽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被打得說不出話來的楚家丫鬟也拚了命的搖頭，身子不住的輕顫，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

  蠢貨！

  皇後暗罵，不管這事是楚若琪設計的還是別的什麽人做的，皇後都覺得他蠢到家了。

  楚若琪的身子給了趙郢，不管別人怎麽想，她在這種時候出事，衛陽侯府第一個懷疑的都是她這個做姑母的為了自己的兒子，鋌而走險故意謀害自己的親侄女。

  皇後都動了怒，沒人在這個時候出聲頂撞，氣氛僵持著，司殿太監進來通稟：“皇後娘娘，太子殿下、衛世子和楚世子到了。”

  皇後啞著聲說：“讓他們進來！”

  一直伺候皇後的婢子看出皇後很不適，柔聲問：“娘娘，您可是又開始頭疼了，禦醫說您藥好好休息，奴婢把藥熱來給您喝，喝完您休息一下，這件事就交給太子殿下處理吧。”

  女色當前，他指不定又會犯什麽糊塗。

  皇後信不過趙郢，搖頭道：“陛下還在操心賑災的事，郢兒也還小，是本宮沒能操持好一切，這事理應本宮處置，去熬藥吧。”

  “是。”

  婢子退下熬藥，趙郢和衛恒、楚逸辰一起走入寢殿，剛要行禮，皇後擺手道：“不必多禮，先坐吧。”

  三人依次落座，趙郢先看了眼殿裏跪著的一群人，暗道不好，麵上倒是沒有顯露出來，看著皇後關切地問：“母後，兒臣看你的臉色不大好，可是風寒又加重了？”

  你還有臉說！

  皇後心裏還有火，沒有看趙郢，語氣低沉的問：“你們來這兒，可都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趙郢討好的說：“兒臣聽到禦林軍急行的聲音，擔心出了什麽事，便趕來看母後，路上遇到了恒哥兒和逸辰。”

  楚逸辰的說辭和趙郢一樣，也是聽到外麵有喧鬧聲才出門。

  衛恒說：“我也聽到了喧鬧聲，不過我不是出門看熱鬧，而是來尋人的，臨睡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囑咐了婢子幾句讓她去找阿苑，我有些擔心她會惹上什麽禍端，這會兒看來她的運氣確實不大好。”

  衛恒這話是看著宋挽說的。

  這會兒衛恒的臉色又恢複紅潤，和之前吐血、要死不活的樣子截然不同，出門他也和白日一樣，隻穿了一身冬衣，連大氅都沒披。

  皇後還沒提問，衛恒的話就先和衛苑、宋挽之前說的對應上了。

  皇後心底一陣煩躁，揉著眉心說：“琪兒落水了，逸辰你先進去看看她吧。”

  看到衛苑和葉清靈都跪在殿裏，楚逸辰就感覺不妙，聽到皇後的話，楚逸辰麵上閃過訝異，立刻起身說：“謝娘娘恩典。”

  楚逸辰在宮人的指引下朝裏屋走去，身後傳來趙郢的質問：“這麽多人守著，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楚逸辰心底冷寒如冰，這麽多人守著，無論如何都不該出這樣的事，隻怕是他這個妹妹又幹了什麽蠢事。

  這般想著，楚逸辰已踏入裏間。

  裏間被炭火烘得溫暖如春，楚若琪裹著被子縮在床角，頭發散亂著，臉也還是蒼白如紙，看到楚逸辰，楚若琪立刻哀哀的喚了一聲：“大哥。”

  聲音極啞，帶著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伺候在裏間的宮婢輕聲說：“禦醫已經來給姑娘看過了，姑娘受了驚嚇，身子也受了寒，雖然喝了藥，這會兒還有些發熱，這幾日都要精心養著，便是退了熱，可能也會有其他毛病，要好好調理身子免得落下病根。”

  楚逸辰頷首回應，走到床邊坐下，拉起楚若琪的手。

  楚若琪蓋了足足三床被子，手卻還是冷的，真的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楚若琪對楚逸辰的怨恨少了些，又生出依戀，反握住楚逸辰的手，眼眶一下子紅起來。

  楚逸辰沒有先安慰楚若琪，隻盡量溫和的問：“還記得自己怎麽落水的嗎？”

  楚若琪立刻點頭，說：“有人推我！”

  楚若琪回答得毫不猶豫，語氣也很堅定，好像早就想好了要怎麽應答。

  楚逸辰繼續問：“看到推你的人是誰了嗎？”

  楚若琪搖頭，說：“當時天太黑了，我沒注意到周圍有沒有人，隻是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力量，整個人就落入水中了。”

  說到這裏，楚若琪的聲音控製不住有些顫抖，她到現在還清晰記得整個人被冰水包裹的刺骨冷意和窒息感。

  那種感覺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楚逸辰抿了抿唇，問：“這麽晚，你去冰湖做什麽？”

  楚逸辰始終沒有開口安慰，楚若琪心底又湧上委屈，悶悶的說：“我心情不好，就到處轉轉，發現冰湖的夜景很漂亮，便下去看看，湖麵的溫度更低，我覺得有點冷，便讓丫鬟回去幫我取披風來，沒想到還有其他人在，這才遭了毒手。”

  “冰湖離你住的房間很遠，你心情不好不去別的地方，偏偏要去那裏逛？”

  “我也沒有一定要去那裏，就是不知不覺就轉到那裏去了。”

  “你是什麽時候到那裏的？去那裏以後真的沒有看到其他人？”

  楚若琪的腦袋還暈著，楚逸辰的問題卻沒完沒了，等不到想要的安慰，楚若琪一下子來了脾氣，蹙眉怒道：“大哥，事情的經過我已經都告訴你了，你為什麽還要一直這樣追問我？難道是推我的人和大哥有著什麽特別的關係？”

  楚逸辰之前隻是懷疑楚若琪又幹了蠢事，楚若琪這句話一說出來，楚逸辰就可以斷定，今晚的事又是楚若琪鬧出來的。

  她想指認的凶手不是別人，正是宋挽。

  楚逸辰氣得都想笑了。

  現在整個國公府明顯都是護著宋挽的，今晚葉清靈還和衛苑站在一起，說不定連葉相都和國公府站到了同一陣營，朝中兩位重臣都想護著的人，楚若琪還想用這種拙劣的法子把人除掉，真是不自量力。

  他們之中隨便一個人上奏說楚若琪品行不端，別說是太子妃，就是好一點的世家子弟都不會想娶她。

  更何況，她還不知廉恥的把身子給了人。

  楚逸辰不想和楚若琪爭辯，淡淡的說：“今晚衛苑和葉清靈也在冰湖賞夜景，她們現在就在外間，你猜她們是怎麽向皇後娘娘說今晚發生的事的？”

  楚若琪被楚逸辰這番話砸得有點懵，好一會兒才訥訥地問：“大晚上的，她們怎麽會出現在冰湖？”

  楚逸辰毫不猶豫地回懟：“你都可以出現在那裏，她們為什麽不可以？”

  楚若琪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片刻後大聲道：“她們是故意的！她們一定是串通好了守在那裏，故意包庇凶手，我才不相信這是巧合！”

  因為激動，楚若琪的聲音喊得大了些，楚逸辰隻平靜的看著她，說：“你如果覺得有人會相信你，現在就可以去外間和她們當麵對質。”

  楚若琪難以置信的看著楚逸辰，問：“大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連你都不相信我？”

  楚逸辰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你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犯蠢，還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的蠢？”

  身子還虛弱著，卻被自己的親大哥當麵罵蠢，楚若琪眼前一陣陣發黑，這些時日積壓的情緒瞬間爆發，楚若琪紅著眼瞪著楚逸辰問：“大哥既然如此瞧不上我，還來看我做什麽，由著我死好了。”

  受白日冰球賽的影響，楚逸辰的心情相當不好，間楚若琪如此，楚逸辰冷笑道：“若不是姑母仁善讓我進來看你，你以為我願意管你的死活？”

  楚逸辰的話頗有些殘忍，楚若琪也不甘示弱，譏諷道：“姑母仁善？你們都是為了自己吧，姑母怕我說出和太子哥哥已經有過魚水之歡的事實，害所有人都覺得太子哥哥沉迷女色、不務正業，大哥是怕我毀了衛陽侯府的名聲，害大哥在瀚京也站不住腳，被眾人恥笑吧。”

  楚若琪這話說得相當理直氣壯，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言辭之間反而在指責楚逸辰和皇後沒有站在她這邊維護她。

  楚逸辰原本已經對楚若琪很失望了，聽到這話，一股怒氣又湧上心頭。

  如果皇後沒有護著她，她這會兒應該已經被拉出去和衛苑、葉清靈當堂對質，根本沒有機會想對策。

  如果他這個做大哥的沒有護著她，白日在冰湖上就不會主動向趙郢示好，更不會和衛恒比試丟了這麽大的臉。

  楚逸辰忍不住揚手，楚若琪注意到他的舉動，沒有躲避，反而把臉湊到楚逸辰麵前，說：“大哥想打我就打吧，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就算是為了你們自己，你們也得好好收拾這個爛攤子。”

  楚逸辰眼眸微眯，怒氣奇異的消散，他把手放下，說：“我不打你，等這件事結束，回家以後我們再慢慢算這段時間的賬。”

  等這件事結束，我就是太子妃了，你連官階都沒有，有什麽資格跟我算賬？

  楚若琪心裏早有盤算，一點也不害怕。

  楚逸辰冷靜下來，看著楚若琪說：“幫你收拾爛攤子可以，你得先如實告訴我，你今晚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楚若琪這個時候倒是警惕起來，她戒備的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宮人，示意楚逸辰先讓她們出去，楚逸辰冷冷道：“你剛剛說的話已經是大不敬，不必再亡羊補牢提防什麽，她們都是姑母信得過的人，不然姑母也不會讓她們在這兒伺候你。”

  楚若琪癟癟嘴，覺得楚逸辰是在故意顯示自己聰明，如實說：“是太子殿下派人讓我去那裏的，他想讓我配合演戲，給宋挽扣一個圖謀不軌、謀害重臣之女的罪名，順便敲打一下衛家。”

  楚逸辰想過好多種楚若琪被蠱惑陷害的可能，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趙郢。

  國公府已經是日暮西山，就算衛恒為了宋挽讓趙郢有些下不來台，但怎麽也不至於到要用這種法子敲打的地步。

  楚逸辰暗暗心驚，謹慎的問：“你確定是太子殿下讓你去的？有沒有可能是別人假冒……”

  “大哥，在你眼裏我難道是傻子嗎？”楚若琪不耐煩的打斷楚逸辰，“那人必然是拿了太子殿下的信物給我，我才會確定這件事啊。”

  楚逸辰抿唇不說話了。

  楚若琪的確是蠢，但她膽小惜命，如果不是趙郢派人找的她，她肯定不會相信。

  趙郢屢次因為宋挽吃癟，楚逸辰相信他會有想要除掉宋挽的念頭，但宋挽現在隻是一個卑賤的奴婢，他想殺宋挽有無數種方法，完全不需要搭上楚若琪。

  而且就算真的要楚若琪配合演一出苦肉計，也有更多更安全的方法。

  現在這個天氣，冰湖多冷啊，要是禁衛軍晚到一點，或者楚若琪在水下出一點點意外，楚若琪現在就不可能坐在床上和楚逸辰說話。

  趙郢真正想除掉的到底是宋挽還是楚若琪？他想敲打的會不會是衛陽侯府？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楚逸辰便覺得後背發涼。

  他太大意了，因為皇後是他們的親姑母，就覺得衛陽侯府的榮寵會一直延續下去，卻沒想過在衛陽侯府之前，皇後先是太子的母親。

  趙郢若是不喜歡楚若琪和衛陽侯府，衛陽侯府就不再是他們的依仗，而是趙郢的眼中釘肉中刺。

  楚若琪滿意的欣賞著楚逸辰驚愕的表情，正等著楚逸辰向自己道歉，卻聽見楚逸辰說：“如果不想死的話，一會兒和我一起出去，跟大家說你今天是中了邪自己跳進冰窟的，和其他人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