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搜身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1 23:51      字數:8405
  “今日不是公主殿下的生辰嗎,怎麽方才在席間沒有看到公主?”

  出了後花園,宋挽輕聲問帶路的丫鬟,這丫鬟也是知道宋挽的事的,沒把宋挽放在眼裏,便也沒有遮掩,不屑道:“公主已經嫁入曹府三年,府上都稱她大少夫人,你也不要再這樣稱呼她了。”

  這意思是公主嫁入曹家就是曹家婦,再配不上公主的尊位了?

  宋挽心底有著計量,麵上分毫不顯,拿出一錠碎銀塞進她手裏,柔柔道:“謝姑娘提點,奴婢以後會注意的。”

  這碎銀不小,丫鬟沒想到宋挽出手這麽大方,看在錢的麵子上,臉色好了些,繼續回答剛剛的問題:“大少夫人的身體一直不好,不喜歡被人打攪,在院子裏靜養。”

  再怎麽不喜歡被打攪,這生辰宴連麵都不讓人家露也未免太過分了。

  宋挽問:“不知大少夫人是患了什麽病症,可請禦醫瞧過?”

  趙曦月在曹府沒什麽存在感,宋挽一直追問,那丫鬟有些不滿,皺眉問:“你打聽這麽多做什麽,大少夫人的身體好不好與你有什麽幹係?”

  “奴婢也不是關心大少夫人,”宋挽溫笑著說,“我家大人之前與駙馬有些誤會,想多了解一點府上的事向駙馬賠個不是。”

  曹恒樓被牽連到私鹽案裏,雖然大多數人都知道背後使壞的是顧岩廷,但也有不少人把曹恒樓也記恨上了,因此曹尚書這幾日在朝堂處處被針對,連同曹夫人在世家夫人麵前也都受了不少冷嘲熱諷。

  主子的日子過得不好,遭罪的自然還是下麵的人,這丫鬟一聽這話心底的怨氣便翻湧上來,沒好氣的說:“你家大人若是真有心賠禮,就該自己親自到府上來,讓你來算怎麽回事?”

  宋挽好脾氣的賠著笑,說:“姑娘說的是,不過我家大人就算要登門,也要備點禮顯示誠意不是,不知駙馬平日可有什麽喜好?”

  曹恒樓能喜歡什麽,還不就是女人?

  這丫鬟對曹恒樓也是敬而遠之,知道他是個沒本事的,想了想說:“我家主事的是老爺,老爺喜歡兵書,大人若是能尋到孤本送來,約莫還有轉圜的餘地。”

  宋挽沒再把話題往趙曦月身上引,客客氣氣的行禮道:“謝姑娘指點。”

  那丫鬟拿了錢又得了謝,不好再繃著臉,不自在的回答:“大家都是奴婢,不過說了幾句話罷了,沒什麽好謝的。”

  丫鬟很快把宋挽帶進一間客房,楚若琪也沒交代要給宋挽換什麽衣服,丫鬟便拿了一套下等婢子的衣裙給她。

  今日府上難得辦宴會,丫鬟還想趁機得點賞賜,不願在這裏守著宋挽,放下衣服便問:“你還記得回去的路嗎?”

  “奴婢記得。”

  “那你換好衣服就自己過來吧,我要回去伺候著了。”

  丫鬟說完離開,宋挽把門栓撥上才折返身換衣服,剛脫下外衫,窗戶便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

  宋挽停下動作,身體瞬間繃緊,窗戶又被敲了兩下。

  “什麽人?”

  宋挽沉聲問,趙曦月的聲音傳來:“宋姑娘,是我。”

  宋挽忙過去打開窗戶。

  曹府占地麵積很大,裏麵各種雕梁畫棟,還有假山水池,這一通客房就倚著假山建立,假山與客房之間隻有很窄的一條縫隙,若不是趙曦月過於瘦弱都擠不進這裏來。

  趙曦月第一次做這種事,緊張得小臉煞白,像是隨時都要昏厥過去,宋挽也知道時間緊迫,搶先說:“公主殿下今日能來見我,便是相信宋挽,請公主殿下放心,宋挽一定不負所望,將公主殿下救出去。”

  宋挽的語速很快,但語氣平穩很是堅定,趙曦月被安撫,沒那麽緊張了,小聲問:“宋姑娘打算怎麽做?”

  宋挽不答反問:“今日駙馬在府上嗎?”

  聽到宋挽提起曹恒樓,趙曦月的臉又白了,下意識的微微低頭說:“今日我沒見過他,不過有客人在,他便是在外麵應該也是會趕回來的。”

  不管是為了和衛陽侯府打好關係還是看楚若琪這個美人,曹恒樓怎麽都會露麵。

  這和宋挽預料的情況差不多,宋挽更加冷靜,問:“公主殿下可記得自己的貼身之物裏有一樣上麵墜著玉珠,若將那玉珠對著光還能看到公主殿下的小字。”

  宋挽知道得如此詳細,趙曦月還是免不了訝異,不過很快反應過來,說:“宋姑娘所言之物應是我出嫁時的一對耳墜,那耳墜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不過我到曹家之後不出三個月,所有陪嫁之物都被她們拿走,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對耳墜。”

  被折磨三年,再提起這些事,趙曦月的語氣已經變得不喜不悲。

  宋挽抓著趙曦月的手握了握,說:“一會兒我回到席間,再等半柱香的時間,請公主殿下想辦法來到宴上,就說你剛剛看到有竊賊到府上,一路追竊賊到此,卻不知府上丟失了何物。”

  趙曦月不知道宋挽的計劃是什麽,卻毫不猶豫的點頭應道:“好。”

  宋挽見她瘦得不像話,想到曹恒樓和府上這些人對她的態度,猶豫了下說:“宴會結束後,駙馬可能會因為今日之事遷怒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宋姑娘放心,我既然決定相信姑娘,不管發生什麽自然都不會出賣姑娘。”

  趙曦月說完撩起袖子,宋挽看到她右臂上密密麻麻的布滿傷痕,有的是被刀劃的,有的則是被燙傷的,這些傷痕一個又一個交疊著,觸目驚心,宋挽瞪大眼睛,用手捂住嘴才沒有叫出聲。

  趙曦月放下袖子,微微一笑說:“這三年我都是這樣過來的,便是今日沒有宋姑娘,他也不一定會放過我。”

  宋挽後背發寒,難以想象趙曦月這三年都是怎麽熬過來的。

  曹恒樓根本就不是人!

  “請公主放心,我保證,所有傷害你的人,都會受到他們應得的懲罰!”

  換好衣服,宋挽迅速回到席間。

  宴席已經正式開始,所有人都眾心拱月似的圍著楚若琪說話,劉氏和許鶯鶯完全被冷落在一旁,也是因為這樣,宋挽回到席間並沒有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過了會兒,曹恒樓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席間。

  今日到場的都是女眷,雖然大多都是自家姐妹,但曹恒樓這麽一點也不避諱委實有些失禮,然而曹夫人並沒有訓斥曹恒樓,隻是沉聲問:“怎麽這麽晚才到,你難道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我當然記得,隻是不小心睡過頭了,”曹恒樓滿不在意的說,而後看向楚若琪,拱手笑道,“讓琪妹妹久等了,我一會兒自罰三杯,如何?”

  今日是趙曦月的生辰,就算等也是等的趙曦月,和他有什麽幹係?

  楚若琪看不上曹恒樓這樣,淡淡道:“有夫人和諸位姐妹陪著,也不算久等。”

  曹夫人也恨曹恒樓不成器,皺眉道:“好了,來了就快落座,別說廢話。”

  曹恒樓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紫雲遲疑了下才走過去幫他倒酒,剛走近,曹恒樓的手便攀上紫雲的腳腕,紫雲嚇得手抖,酒灑到桌上。

  紫雲心跳加快,連忙跪下說:“奴婢該死,求駙馬恕罪!”

  紫雲的語氣很緊張,充滿恐懼。

  宋挽剛見過趙曦月,這會兒看見曹恒樓覺得有點可笑。

  曹家上下都稱趙曦月為大少夫人,卻稱曹恒樓為駙馬,生怕別人忘記曹恒樓的駙馬身份似的。

  若是沒有公主,他這個駙馬又算是什麽玩意兒呢?

  “我又沒怪你,這麽害怕做什麽?”

  曹恒樓幽幽的說,在紫雲背上輕輕拍了一下,紫雲渾身僵硬,不敢再說話,就這麽跪在地上繼續幫曹恒樓倒酒。

  氣氛有些微妙,楚若琪想到宋挽剛剛拿出來的賀禮,柔柔道:“今日顧夫人為公主準備了厚禮,想來駙與顧廷尉的關係也很好,不知駙馬與顧廷尉是如何結識的?”

  曹恒樓這幾日到處碰壁被罵,心裏正窩著火,聽到楚若琪的話臉色微變,掃向席間問:“顧夫人今日也來赴宴了?我怎麽沒看見?”

  劉氏迫不及待的說:“我們在這兒呢。”

  曹恒樓望過來,果然看見許鶯鶯和劉氏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宋挽也站在旁邊,隻是她身上穿著下等丫鬟的衣裙,曹恒樓剛剛以為是自己府上的丫鬟就沒有太在意。

  老子正沒出泄火,你們就送上門來了,真是好極了!

  曹恒樓咬了下後槽牙,揚聲道:“你們怎麽回事,怎麽能如此慢待顧夫人和舅夫人,還不快把她們的座位挪到前麵來。”

  曹恒樓發了話,立刻有下人幫忙把許鶯鶯和劉氏的座位挪到前麵。

  劉氏絲毫不知曹恒樓在打什麽主意,隻覺得曹恒樓果然是真心想與顧岩廷結交,背脊挺直了些,感覺自己頗有麵子。

  曹恒樓見許鶯鶯眼睛上還蒙著布條,隨意地問:“顧夫人這眼睛還沒康複嗎?”

  劉氏幫忙回答說:“是啊,禦醫也來看過了,都這麽多天了還是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顧岩廷這品階,哪裏有資格請禦醫到府上看病?曹恒樓立刻想到是上次私鹽案後,陛下變相的給顧岩廷的嘉獎。

  顧岩廷這是踩著他的肩膀往上爬,末了還要派人到他麵前炫耀?

  曹恒樓心裏怒火攢動,摸狗一樣摸著紫雲的腦袋問:“把顧夫人備的厚禮拿來我瞧瞧。”

  紫雲連忙把賀禮拿來,曹恒樓打開盒子拿出那顆拇指大小的粉珍珠,席間其他人皆是麵露訝異,顧岩廷這次出手的確是很大方了。

  別說其他人,連曹夫人都不相信曹恒樓和顧岩廷沒交情。

  顧岩廷雖然是帶著戰功回來的,但出身草莽,在瀚京又沒什麽根基,所有人都把他當做笑話來看,曹恒樓這個時候跟他交好不是上趕著叫人看熱鬧嗎?

  曹夫人的臉沉了下來,瞪著曹恒樓說:“你看看你像什麽話,明知道顧廷尉剛到瀚京,並沒有多少收入,還收人家這麽貴重的禮!”

  劉氏沒見過粉珍珠,不知道這麽一顆珠子到底要值多少錢,但大家都說這禮貴重,她不由有點肉疼,暗罵顧岩廷不懂持家,花錢這麽大手大腳,但這會兒在這兒坐著,劉氏還要撐著麵子說:“公主殿下身份尊貴,一般的禮物配不上她,這也隻是勉強能出手,夫人不必如此客氣。”

  劉氏不知道趙曦月在曹府過的什麽日子,這馬屁拍到了曹夫人最不喜歡的地方,曹夫人覷了劉氏一眼,涼涼道:“這兩年氣候不好,許多百姓連吃的都沒有,我等也應感知眾生疾苦,儉樸些才好,今日顧夫人能來赴宴已經很好了,這禮物還是請顧夫人收回去吧。”

  曹夫人隨口找了個由頭把禮物退回,劉氏聽曹夫人這話說得漂亮,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沒再回絕,紫雲捧著盒子,正要讓曹恒樓把珍珠放回去,曹恒樓卻微微抬手,將那珍珠扔了出去。

  珍珠在地上砸得蹦了兩下,咕嚕嚕滾出一段距離。

  曹恒樓拍了下手,毫無誠意的說:“哎呀,不小心手滑了,有勞顧夫人把珠子撿起來吧。”

  這要求有些過分,但曹夫人和楚若琪都沒有開口喝止。

  許鶯鶯咬著唇,哪怕看不見眾人的目光也能聽出曹恒樓這是在刻意羞辱。

  劉氏也察覺到有些不對,但她不會跟錢過不去,瞪了宋挽一眼,說:“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把珠子撿回來!”

  宋挽沒動,曹恒樓揚聲道:“舅夫人聽錯了,我是叫顧夫人去撿。”

  劉氏表情僵了下,而後站起來說:“鶯鶯眼睛不好,我去幫她撿吧。”

  劉氏說著往前走,然而剛走了一步,曹恒樓又丟了一個杯子砸到劉氏身上,曹恒樓力道不輕,劉氏被砸得哎喲一聲,曹恒樓眼尾一垂,眸底顯出陰戾,一字一句說:“同樣的話,本駙馬不喜歡一直重複說,你們若是再聽不懂人話,本駙馬可就要發火了!”

  話裏是濃濃的威脅之意,劉氏到底出身貧寒,在稍微有點身份的人麵前就直不起腰說不上話,她退回自己的位置,小聲勸道:“鶯鶯,你就去撿一下吧,那個珠子離你也不遠,頂多五六步的距離,彎一下腰就行了。”

  彎一下腰就行了?

  劉氏這話說得輕易,卻不知道這不止是彎的許鶯鶯的腰,更是折的顧岩廷的麵子。

  許鶯鶯如坐針氈,感覺羞辱極了,但顧岩廷不在,她不知道能像誰求助。

  劉氏害怕得罪曹夫人和曹恒樓,見許鶯鶯坐著不動,急切的說:“鶯鶯,那是岩廷真金白銀買回來的東西,曹夫人說了不要,拿回來也是應該的,不過是彎下腰的事,沒那麽多麵子不麵子的,快去吧。”

  劉氏邊說邊在許鶯鶯胳膊上擰了一下,許鶯鶯吃痛,唇咬得更用力,終究還是站了起來。

  劉氏剛想告訴許鶯鶯那珍珠在什麽方位,曹恒樓搶先說:“誰也不許說話,讓顧夫人自己找。”

  許鶯鶯僵在那裏,劉氏強撐著笑說:“駙馬,鶯鶯看不見,這……這怎麽找啊。”

  曹恒樓笑著反駁:“眼睛看不見都能從廷尉府到這兒來,還有什麽不能找的?”

  “噗嗤!”

  不知是誰忍不住笑了一聲,其他人都跟著笑起來。

  誰看不出來啊,許鶯鶯和劉氏就是跟著楚若琪來攀交情的,但她們身上的窮酸氣太多了,便是做了官夫人,也端不起那種架勢。

  許鶯鶯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眾扇了幾巴掌,劉氏也哽得說不出話來,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天曹府的人就是故意要她們難堪看她們的笑話,那衛陽侯府的大小姐也隻會在旁邊看熱鬧,根本不會維護她們。

  笑了一會兒見許鶯鶯還沒有動作,曹恒樓抓起眼前的油酥花生砸到許鶯鶯身上催促:“顧夫人還不快點找,若是時辰晚了回家不安全,府上可沒有多餘的房間留你們過夜呢。”

  這話一出,眾人又是一番哄笑。

  許鶯鶯死死抓著自己的衣擺,片刻後還是緩緩彎下腰,最終屈膝跪在地上在地上一點點摸索,不知是不是許鶯鶯運氣好,她很快找到那顆珍珠的方位,眼看要拿到珍珠,曹恒樓把紫雲推出來。

  紫雲悄無聲息的走到許鶯鶯麵前,把那顆珠子撥到旁邊,許鶯鶯撲了個空,如此重複幾次,許鶯鶯終於忍不住問:“舅媽,你確定沒有騙我,珍珠真的在地上嗎?”

  宋挽被戲耍的時候,劉氏隻覺得痛快好玩,這會兒輪到自己被戲耍,劉氏這才覺得害怕,原來在這種高門貴府,身份卑賤的人是活得不像人的。

  劉氏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說話會不會惹惱曹恒樓,猶豫了下沒敢開口,許鶯鶯趴在地上,慢慢握緊拳頭,宋挽柔柔開口:“那顆珠子就在夫人左前方三步的位置,夫人往前再走一點便能碰到。”

  宋挽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曹恒樓眉梢微揚,看宋挽的眼神染上玩味,似乎沒想到宋挽竟然敢壞他的好事。

  許鶯鶯按照宋挽所說果然拿到那顆珍珠,宋挽上前將她扶起來,見她的衣裙都被弄髒,看著楚若琪問:“我家夫人的衣裙髒了,不知能否讓人帶她去換身衣服。”

  這是宋挽今天第二次看楚若琪,她的眸子還是澄澈清亮的,楚若琪卻莫名被看得心虛,說:“自當如此。”

  好戲看夠了,曹夫人假意訓斥了曹恒樓一句,讓丫鬟送許鶯鶯去換衣服,劉氏擔心會出什麽變故,立刻起身說:“我陪鶯鶯一起去。”

  曹夫人倒也沒留劉氏,放兩人隨丫鬟離開,曹恒樓冷眼瞧著宋挽,冷笑道:“主子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妓子插嘴了?”

  宋挽環顧四周,將眾人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淡淡的說:“我家夫人好歹是正正經經的五品官夫人,若不是今日駙馬做得太過分,奴婢也不會如此失禮。”

  宋挽一點沒有害怕,應答得很從容,曹恒樓很不爽宋挽的態度,咬著牙道:“她是五品的官夫人,我是不能做得太過分,但你出門前怎麽沒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這話頗為粗鄙,楚若琪眉心擰起。

  “奴婢的確什麽東西都不是,”宋挽順著曹恒樓的話說,而後唇角微揚,有恃無恐的說,“但今日奴婢是隨楚小姐來貴府的,駙馬若是要做什麽出格的事,也要先問問楚小姐答不答應。”

  楚若琪今天一直都是在旁邊做壁上觀,這會兒被宋挽拽著與曹恒樓對上,有點措手不及。

  曹夫人看了楚若琪一眼,話裏有話的問:“楚小姐與宋姑娘如今還有往來?”

  宋挽如今名聲這麽壞,但凡聰明點兒的人都該跟她劃清界限,楚若琪被曹夫人的話刺了一下,但想到衛苑在宮裏罵自己的話終究沒有反駁,含糊不清的說:“我與阿挽有十餘年的交情,縱然現在已是物是人非,也不能一點舊情都不念。”

  楚若琪想體現自己有情有義,曹夫人卻不這麽想。

  本來以衛陽侯府的家世,楚若琪是肯定會被賜婚給眾位皇子中的一個的,上次太後壽宴已將她的婚事提上議程,後來皇後又召楚若琪進宮了一次,如今卻還沒聽到賜婚的消息,其中會不會有她與宋挽走得太近被太後嫌棄的原因也未可知。

  曹夫人心裏有了計較,曹恒樓也在琢磨法子想讓宋挽吃點苦頭,氣氛微妙的僵起來,吵鬧聲卻從花園入口傳來。

  曹恒樓不滿的吼道:“在吵吵什麽?”

  一個丫鬟來報說:“回駙馬,是大少夫人,她說方才看到府上進了賊人,擔心府上丟了什麽貴重物品。”

  “丟了東西就去巡夜司報案,在這兒吵吵有什麽用!”曹恒樓沒好氣的說,丫鬟不敢應話,轉身要去轟趙曦月走,又聽到曹恒樓說,“等等,先讓她過來。”

  丫鬟很快領著趙曦月過來。

  趙曦月沒看宋挽,低著頭縮著肩,怯生生的走到前麵向曹夫人和曹恒樓行禮:“月兒見過母親、夫君。”

  趙曦月一來曹夫人臉上便肉眼可見的寫滿了不悅,她不拿正眼看趙曦月,冷聲問:“你說方才看到了賊人,那賊人有何特征、長什麽樣,是男是女?”

  曹夫人的語氣很是嚴厲,趙曦月肩膀抖了抖,小聲說:“我也沒有看太仔細,隻是看到有個黑影竄過,擔心府上丟了東西,所以跟過來看看。”

  京中治安很好,曹府還有那麽多的護院,這青天白日的,曹夫人不相信有賊人會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來府上偷東西。

  曹夫人覺得趙曦月在撒謊,隻是為了鬧出動靜吸引大家的注意,正想讓丫鬟把趙曦月送回去,曹恒樓看著趙曦月問:“你真的看到賊人了?”

  趙曦月咬著唇點點頭,像是被嚇到,不敢再多說什麽。

  曹恒樓起身走到趙曦月身邊,毫不避諱的攬住趙曦月的腰,大聲說:“大少夫人膽子小,不敢撒謊,她說看到了賊人便是看到了賊人,府上貴重物品眾多,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查出丟了什麽,這賊人如此大膽,有內鬼接應也不一定,為了安全起見,今日來府上做客的人,都要搜一下身自證清白才能離府,這府上的下人自然也要慢慢篩查才行。”

  曹恒樓這話一出,楚若琪第一個不同意,沉聲怒道:“我衛陽侯府絕不會教出手腳不幹淨的下人,駙馬這話未免太武斷失禮了!”

  衛陽侯府又不是沒有錢,曹府丟的不可能是什麽絕世罕見的寶貝,她憑什麽要陪著接受檢查?

  曹府的幾位小姐也都出言抗議,她們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若叫人搜了身,傳出去讓別人怎麽想?

  反對的聲音太多,曹恒樓退了一步,說:“諸位妹妹說的不無道理,那就這樣吧,今日來參加宴席,中途離了席的人接受下檢查,證明自己沒問題,如何?”

  這樣範圍瞬間縮小,好巧不巧,正好精確到宋挽、許鶯鶯和劉氏身上。

  楚若琪沒再反對,宋挽也沒有說話,許鶯鶯和劉氏回到席間,正好聽到曹恒樓說:“這裏這麽多人都可以做見證,孰是孰非,一搜便知分曉,誰若是不敢,那可就是做賊心虛了。”

  許鶯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聽出曹恒樓的語氣不對,下意識的抓緊劉氏的手,劉氏這會兒也巴不得趕緊離開回廷尉府待著才好,緊張的問:“這是發生什麽事了?要搜什麽?”

  紫雲代為回答:“大少夫人方才看到府上進了賊人,這盜賊如此猖獗,駙馬擔心有內鬼,所以要得罪顧夫人和舅夫人搜一下身證明清白。”

  許鶯鶯從沒幹過偷雞摸狗的事,今日接連受辱,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鼓足勇氣怒道:“我們是到貴府做客的,根本不認識什麽賊人,你們怎可如此對我們?”

  許鶯鶯從未與人當眾對峙過,說出來的話隻叫人覺得委屈,並沒有什麽力度。

  劉氏也知道偷盜的罪名不輕,急切的說:“我們是坐楚小姐的馬車來的,來了以後就一直與大家待在一處,哪有機會與賊人接觸啊?”

  紫雲說:“夫人和舅夫人方才不就離開了一會兒嗎?”

  “那也是有丫鬟帶著的呀。”

  “夫人換衣服的時候,丫鬟也一起進去了?”

  “……”

  劉氏睜大眼睛瞪著紫雲,說不出話來,她剛剛看許鶯鶯情緒不對,沒讓丫鬟進屋,借著幫許鶯鶯換衣服的時間安慰了許鶯鶯幾句,這會兒倒成了要搜身的把柄。

  劉氏暗暗叫苦,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出門竟然事事都不順。

  許鶯鶯和劉氏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絕了,站在那裏手足無措,紫雲率先走向宋挽準備搜身,宋挽退了一步大聲說:“在昭陵,犯偷盜罪者是要被遊街施以鞭刑的,駙馬要找東西可以,但無權搜我們的身,若駙馬執意如此,不妨先請巡夜司的大人前來。”

  宋挽聲音洪亮,思路清晰,許鶯鶯和劉氏一聽到“巡夜司”三個字就鎮定了些,劉氏把許鶯鶯護在身後大聲附和:“就是,官府才有權力辦案,沒有官差在,我們是絕不會同意搜身的!”

  曹恒樓其實和曹夫人是一樣的想法,根本不相信曹府大白天能進賊,不過是故意借題發揮想讓許鶯鶯和劉氏難堪罷了。

  若是顧岩廷也在場,能當著他的麵搜這三人的身,羞辱的效果自然更好。

  曹恒樓覺得宋挽這個提議還不錯,撫掌道:“好,那就去請巡夜司的人來府上走一遭!”

  一炷香後,顧岩廷在小廝的帶領下大步走進後花園,府上的下人早就搬來屏風給楚若琪和幾位小姐做遮擋。

  宋挽和許鶯鶯她們站在一處,別說屏風,連處遮陰的地方都沒有。

  顧岩廷先看了宋挽一眼,確定她隻是被曬得臉有點發紅,沒什麽明顯外傷後才看向曹恒樓,沉沉的問:“是駙馬派人來巡夜司報案說府上失竊了?”

  “正是。”

  “不知府上何物失竊?價值多少?有何特征?”

  “府上東西太多,暫不知曉賊人偷盜了何物,隻是青天白日的進了賊,總覺得事有蹊蹺,懷疑有內鬼,所以想搜查一下,圖個心安。”

  “是府上所有人都要搜查?”

  “不是,”曹恒樓否認,對顧岩廷露出一個挑釁的笑,“隻有廷尉府主仆三人中途離了席,所以,隻搜她們。”

  曹恒樓這模樣委實欠扁,顧岩廷眼眸微眯,看著他問:“若是搜不出來,駙馬打算如何處置?”

  曹恒樓滿不在乎的笑起,說:“那我就說聲對不起,向顧夫人和顧廷尉道歉咯。”

  隻是一句對不起,又不會少塊肉,能讓顧岩廷顏麵掃地又有何不可?

  顧岩廷眉心皺起,宋挽主動走到顧岩廷麵前,抬起手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人可以先查奴婢。”

  話音剛落,曹恒樓又說:“她們三人都是廷尉府的,顧廷尉是不是該避下嫌?”

  紫雲配合的上前,說:“這等粗活還是讓奴婢來吧。”

  顧岩廷站著沒動,紫雲當著他的麵開始搜宋挽的身,宋挽攤著手一臉坦蕩,沒一會兒,紫雲從宋挽腰間摸出一個荷包,打開一看,裏麵隻有一顆黃豆大小的圓潤白玉珠。

  紫雲覺得這玉珠有些眼熟,下意識的舉起來對著光看了一眼,而後大聲道:“找到了!她就是與賊人勾結的內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