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玠低著頭，攏火點上煙。

  聽著這些，平生素來冷靜、邏輯思維理性縝密的大腦，此刻竟全亂做了一團。

  他以為老爺子是來說說小時候的事，以此引申，讓他以後好好待唐洛……

  不成想，老爺子竟然說出了這麽一件事！

  是他……毒啞的……

  不可能。

  根本毫不相幹，就算這藥是他做出來的，但小時候一個七八歲孩子做的東西，怎可能當真，還有什麽毒性，又能毒啞一個人，那個人還剛剛好就是唐洛，天底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扯呢吧。

  何況，致使唐洛變成啞巴的凶手，是唐家的人。

  這件事早就已經查清楚了。

  唐舉也親口承認了，即使不是唐舉本人做的，那也是盛暢，或者唐董，再不濟也是唐家的某個人。

  絕不可能是他就對了。

  如此想著，有理有據，龍玠的心緒也緩過來了一些，可是，老爺子接下來的一段話，將他剛剛舒緩的情緒一瞬間擊的土崩瓦解。

  “就是你，龍玠，你是我親孫子，這裏也沒什麽外人，我當爺爺的不可能拿這種事騙你。”

  老爺子義正言辭，篤定的話音鏗鏘有力，“當年我就做過調查，後來老曾也找我理論過，但考慮你們都年紀小，這事就先壓下了，一直到年初我去紂山……”

  “你以為爺爺真想害你嗎？唐洛就算再好，但她要是個啞巴，我會同意把她許給你？這話我說的可能過分，可咱家怎麽可能要一個殘廢！”

  話不太好聽，但事實就是如此，龍家這樣的家庭，給孫子輩選一個啞巴做未婚妻，這種事……要沒隱情，真不可能。

  “是你毒啞的她，你來照顧她後半輩子，為你當初的年幼無知買單，合情合理，所以我不嫌這點，你也不能，就給你倆把婚事訂了。”

  這是當初老爺子第一次去紂山給龍玠和唐洛指婚的另一層原因。

  在當時，老爺子沒看出唐洛有什麽與眾不同，最多就是比一般孩子聰明了點，但唐洛不言不語的，除了長相好看外，也沒什麽出奇的地方。

  老爺子不是看在龍洛兩家的世交麵上，也不是看在什麽曾鳳儀把洛家產業轉給龍家的原因上，公事公辦，該多少紅利拿多少，談不上聯姻的，主要還是愧疚，覺得因為孫子的一時之錯，害了人家孩子一輩子，心裏難安。

  夜晚的風很冷。

  龍玠站在原地，手裏的煙燒到底部，徒然升高的溫度才喚他回過神。

  卻久久沒有開口。

  老爺子說了這麽多，還沒說到具體重點，但也不用再說了，已經提了這些，接下來的很多事，龍玠差不多也能回憶起來了。

  他七八歲的時候，確實很長一段時間都沉迷中藥、中醫，隻是興趣愛好，沒往其他方麵想過，也照著藥方配置過很多藥物。

  龍家古北的老宅，到現在還有一間房是龍玠兒時的實驗室，不少藥物就在那間房裏配出來的。

  而唐洛……

  在紂山的時候，曾鳳儀曾問過他，以前有沒有見過唐洛，他當時撒謊了。

  是見過的。

  依著龍洛兩家的情況，兩人小些時候見過一兩麵也不稀奇，但可是，唐洛把這段記憶忘了，龍玠記著的也有些模糊，畢竟過去好些年了。

  之所以否認，不是因為龍玠想起了什麽，恰恰相反，是因為在龍玠殘餘的記憶中，兒時的唐洛……很招人煩。

  和現在截然相反，愛哭、愛說話、跟個小碎嘴沒什麽區別。

  龍玠那時候頭疼腦熱，老爺子就會帶他來洛家，針灸一下，再喝點湯藥發發汗就好了，有幾次無意中就見到了一個小丫頭，很小，很瘦，沒什麽好的印象，若非說有的話，那就是太吵了。

  跟在龍玠屁股後叨叨個沒完，嚇唬她一下，坐地上就哭，扯著嗓子能哭半鍾頭，可難哄好了。

  當時龍玠還騙她爬過樹，看著她跟個猴子似的往上竄，他就走了，唐洛摔了下來，胳膊腿兒都骨折了。

  就這點事了。

  不太光彩，也不是什麽好回憶。

  所以龍玠真不想提。

  但不得不說，他也是做夢沒想到，小時候嫌棄煩的不行的小丫頭，長大了竟成了自己的心頭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