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倒v)
作者:靈魂漾漾      更新:2021-11-10 07:35      字數:17647
  呐呐,你知道,犬神是怎麽被製作出來的嗎?

  ——前言。

  “姐姐,你知道嗎?”沢田綱吉鼓著臉,有些生氣氣,“我上次買了燈泡,那邊的商店老板才跟我說空地沒有接燈泡的地方......”既然燈泡不能用,賣給他才說,這不就是在坑小孩的錢嘛。

  不過沢田綱吉倒不是為商店老板的欺詐.消費而生氣,他生氣的是自己買的時候居然沒意識到空地的真實情況——

  ——真是......出問題了隻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嗎?

  瑛眨眨眼,看著氣鼓鼓的沢田綱吉,她抿著唇,輕輕地戳了一下小孩的腮幫子。

  ——倒是和貴誌有些像呢,這孩子。

  這樣的小孩,讓瑛那顆跳動的心,感覺到了一種名為溫柔的柔軟。

  小孩軟軟的腮幫子被戳,下意識地就‘漏’了氣,還用手蒙住那個地方,疑惑地歪頭。

  大大的眼睛裏全是疑惑,都不需要說出來,

  瑛就能想象到小孩即將用軟軟糯糯的嗓音問她,‘姐姐你為什麽戳我啊?’

  ——有點太好懂了。

  瑛絲毫沒有自己做了‘壞事’的感覺,神色平靜地——轉移了視線。

  整個空地上,除了她和沢田綱吉,還有名為金太郎的亡靈,也就隻剩下喧囂的風了。

  所以瑛的視線就落到了下麵一身明顯遭受過什麽的金太郎。

  被小孩可愛到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回了平淡,

  瑛輕聲地歎了口氣,

  ——為這個已經注定是悲哀的故事結局。

  六歲的小孩敘事,時間線都是跳來跳去的,想到什麽說什麽。

  所以需要瑛聽完沢田綱吉的話後,去用思維飛快地整理成一條正確的時間線。

  不過一隻聰明的狗的敘述,卻不需要瑛再去整理些什麽。

  沢田綱吉說的故事,不長,更多的事件,其實是由下麵看出了瑛沒有什麽惡意,隻是單純想要知道情況的金太郎敘述補充的。

  金太郎的聲音像是一個說兩句話就要極力喘息的老人,又沙啞又粗獷,還帶著漏音的感覺。

  瑛瞥了眼金太郎脖頸那兒被染成紅黑色的皮毛,很清楚對方說話漏音的原因是什麽。

  ——那個兩周前的故事,是沢田綱吉不知道,也沒有任何人或者亡靈想要他知道的。

  ——那是,獨屬於金太郎一隻狗的故事。

  那群‘差點被咬’的小孩們,正直八九歲,是一個記事,也記仇的年紀。

  在‘差點被咬’的恐懼消散後,

  天不怕地不怕的糟心小孩們已經計劃起,要找金太郎實施報複了。

  那時的金太郎,整天都待在水泥管裏,等著沢田綱吉每天來找它,給它帶來一些勉強果腹的食物,也給它帶來每天為數不多的快樂。

  當然,不是它不想自己出去覓食,而是一隻已經老眼昏花、嗅覺聽覺也不太靈敏了的老狗,一隻遭受過小孩沒有輕重的暴打的老狗,一身傷都藏匿於皮毛下的它,已經逐漸失去了獨自去覓食的能力。

  但這些,都不是沢田綱吉知道的事情,他隻是每天放學後見到金太郎在水泥管裏等他,就很開心了。

  就算是有偶爾直覺上的疑惑,天真的小孩也會被大金毛親昵蹭手所帶來的快樂給掩蓋。

  而六歲的沢田綱吉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每天過來探查一二的八九歲小孩們不知道。

  ——沒人知道小孩們的報複,會有多麽長的潛伏期。

  除了他們自己。

  等了幾個月後,他們終於確定了那隻大金毛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趁著那天沢田綱吉回家後,他們開始了行動。

  一條模仿救助站套狗用的,拴著結的套繩,在金太郎沒有反應過來時,已經套上了它的嘴巴。

  被嘴巴上突然收緊的疼痛從睡夢中驚醒的金太郎,驚慌失措地睜開昏花的眼睛,雙腿刨地,左右晃頭,想要擺脫嘴上的套環。

  但它的掙紮,怎麽抵得過正在生長期,力氣一天一個樣的小孩?

  那個第二類的小孩,抓著不停擺動的套繩,甚至連腳步都沒挪一下。

  在小孩們的圍攏下,金太郎終於嗅到了他們身上那令它驚懼的惡意。

  那麽熟悉,就像它沒有遇到沢田綱吉之前的一樣,不,甚至更多了。

  為什麽?它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這些小孩就不能放過它?

  金太郎不知道,但它也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因為小孩子們的善惡,總是一念之間的極快變化。

  它害怕,它也因為這緊追不舍地壓迫而生氣;它想要怒吠,它也想要伸出爪子——

  但結果是更多的套繩套上了它的四肢,

  隨後一個麻袋,一陣頭上劇痛,金太郎便失去了意識。

  在它的意識再次醒來時,金太郎發現,自己的四肢不能動彈了。

  嗅覺被泥土的腥味占滿了。

  昏花的老眼費力睜開,隨即它也找到了自己不能動彈的原因——

  它被那群小孩,埋到了土裏,

  隻有一個腦袋留在上麵。

  四周都是高高的灌木叢,頭頂也被高大的樹冠遮住。

  隻有些許的陽光從樹冠中間掉落下來,落到金太郎的麵前,讓它分清了現在是白天。

  而白天,也就意味著,那群小孩,都坐在教室裏讀書,不會來找它的麻煩。

  金太郎想要嚎叫,想要引來些人類注意到它的存在。

  但一張嘴,它才發現自己根本叫不出來。

  一顆棒球堵在它的喉口,

  除了‘嗚嗚’的聲音,它再也不能發出響亮的叫聲了......

  金太郎試著掙紮過,但身為一條老狗,它真的爬不出被小孩們踩得牢實的泥坑,

  甚至,它隻能稍微偏轉一下腦袋,就連潑灑在地麵,近在咫尺的陽光,它都不能觸碰到——

  不知道距離上次在沢田綱吉那裏進食過了多久。

  金太郎嗚咽著停止了沒有效果的掙紮,

  這就是那些小孩子們的報複嗎?

  讓它一隻狗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待著,沒有軟乎乎的沢田綱吉,也沒有食物。

  那些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而後來的金太郎才知道,這些小孩們的報複,遠遠不止這樣......

  在太陽光第二次照射到金太郎麵前時,那群小孩們談笑著來到了它麵前,

  沒有水喝,沒有食物,餓急了的金太郎想,

  如果這時他們要拿參和了重鹽的食物給它,它也能眼睛都不眨地吞下。

  因為它想活著,它還不想去找老主人。

  在這兩天隻有蟲蟻作伴的難熬日子裏,金太郎終於明白了,什麽是死亡。

  但它不想這樣死去,它還想離開這裏,它還想再去見一見沢田綱吉那孩子——

  那孩子,在找不到它後,會哭吧?

  可別了,它最怕的,就是那孩子的眼淚了。

  本快要失靈的鼻子,在這時候詭異地嗅覺靈敏,

  金太郎聞到了那個最高的孩子手裏拿著肉骨頭的香味,

  真的好香啊,

  那根肉骨頭由遠及近,

  最後,

  放在了它麵前的陽光裏,

  而它與陽光,咫尺天涯——

  喉口的棒球沒人給金太郎取出來,

  所以它伸不出舌頭去舔骨頭,甚至因為沒有水喝,它連口水都流不出來。

  想要進食,想要活下去的信念,讓金太郎又一次不停地把頭往前伸,

  就算是拉得脖子疼,它也不在意。

  因為金太郎它啊,隻是想要活下去......

  大金毛狼狽地伸長脖子,餓急了的它兩眼渾濁,舌頭伸不出來的可憐模樣,

  落在圍觀的小孩子眼中,沒有同情,

  隻有肆意的嘲笑。

  這個年齡的孩子,對人和別的物種的界限很模糊。所以欺負人跟欺負狗,在他們眼中沒有什麽大區別,

  隻有,在起欺負跟他們相似的人時,他們會下意識地收斂一點;而欺負一條沒有絲毫人樣的狗時,他們沒有下限。

  人,同學,在小孩們的眼中不一樣,

  狗,螞蟻,在小孩們眼中,卻是一樣的。

  生命與生命,就在這時候,被他們下意識地劃分了定義。

  所以,那群小孩把金太郎埋起來後,並不在意它的死活,

  倒不如說,在想起來自己還埋了一條狗,後來發現狗還沒死時,他們隻有一點驚奇,和沒有下限的惡意。

  ——這樣都沒出事啊?真是命大啊。

  “呐呐,你們有聽說過製作犬神嗎?”最高的那個孩子突然發話。

  其餘的孩子麵麵相覷,都是迷茫。

  最後還是最高那孩子翻了個白眼,說:“你們都不上網的嗎?最近網上帖子很火的那個,犬神!”

  ——犬神,神明?當然不,那隻是一種傳說中的妖怪罷了。

  但在場的小孩子們,可沒人害怕妖怪,因為他們現在都蜜汁自信著,‘妖怪什麽的,都是大人用來騙小孩的,他們已經是大孩子了,才不會怕’。

  所以,在得知帖子很火後,從眾、跟風的心理使他們的興趣,被最高的那個孩子調動了起來。

  ——犬神,是狗死後,被用特殊術法留在世間不能進入輪回的亡魂。可以在被人驅使下,附在人身上,讓那個人發燒,精神不振,到後期失常,甚至死亡。並且,犬神還能給施術者帶來財富等一係列好處。

  不管這個傳聞是真的假的,聽著最高那個孩子侃侃而談的‘好處’,一群小孩的積極性已經被調得很高了。害人,他們還是不敢的,但是‘好處’,他們有意動。畢竟誰小時候,沒有想要的玩具和零食,但大人卻不給買的?隻要有了那些‘好處’,他們不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了嘛?

  ‘天真’的孩子們聽了,也就盲目地信了。

  在那個孩子的引導下,他們舍去了心裏那絲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猶豫,聽話地去準備了需要的工具——一把小鋸子。

  而製造犬神的方法,並不難,就算是他們這些小孩也能辦到。

  “將愛犬的身體埋在土裏,隻留一個頭,嗯,現在已經是了。”最高那個孩子拿著手機,翻著帖子。

  至於愛犬?流浪犬也是狗,沒區別吧?他們也喂過它吃食物,不管食物好壞,也算是他們養過它吧?

  最高的那個孩子心裏的亂七八糟沒有告訴身邊的孩子,畢竟,他們都不在意這些小細節。

  隻有金太郎嗚咽著,聞著骨頭香又吃不到地想要狂吠,也想要對他進行反駁——愛犬?愛?別說笑了......

  最高的孩子邊念邊指揮著別的小孩動手。“食物放在它麵前,在它伸頭想要吃時,用工具把它的頭砍下來。”

  念完,他沒有聽到有小孩動作,視線不由得就落到了拿著小鋸子的同伴身上。

  那孩子哆嗦了一下,遲疑著說:“真的,真的要砍下頭嗎?”

  “你在質疑我的話?”“不,我沒有。”

  說著,那孩子將鋸子塞給了最高的孩子,果斷擺手,“我隻是普通人啦,沒老大你力氣大,你來吧?”

  被奉承了的最高孩子皺著眉,對於要親自動手的事情很不滿,但事實確實如此,因為他是第二類人,力氣是一群小孩裏最大的,他提的意見他來動手,也是理所當然的。

  “嘖,那我要你們這些小弟來幹嘛啊。”最高的孩子罵罵咧咧地拉高了袖子,“我來就我來,你們這些廢物,是不是要和廢柴綱一起肩並肩啊?”

  說著,他將來到了金太郎的背後,鋸子也放到了金太郎的喉嚨那兒——

  身為一條狗,金太郎不知道什麽是犬神,也聽不懂他們說的砍頭。

  它隻知道,好餓,好疼,還有,不許你們這些壞孩子說沢田綱吉的壞話——沢田綱吉跟你們這些壞小孩不一樣,他是最好的小孩!

  有什麽東西,從它的喉嚨那兒流了出去,像是水一樣,但是,它身體裏還有水嗎?它都這樣渴了......

  喉口的棒球因為突如其來的擠壓,從金太郎的嘴裏掉了出去。

  它下意識地張嘴呼吸,還想要狂吠,

  但聲音卻變得漏風和沙啞......

  “嗚哇!”紅色的‘水’噴濺了周圍小孩一身,動手的最高的孩子看著那些紅色,下意識地手一抖,往回一縮,鋸子也跟著往他身前拉動。

  “咚......”一個東西輕輕地掉落到地上,在地麵上滾動了兩圈,隨後不動彈了。

  最高那孩子下意識地低頭,看見了那些還在蠕動的東西,鼻子裏全是腥臭。

  突然像是感覺惡寒一樣幹嘔了一下,隨後像是傳染一般,周圍的孩子都開始了幹嘔,邊幹嘔,邊拍打著身上的血跡。

  “真是,惡心啊。”最高那孩子說著,微微顫抖著將手裏的鋸子丟掉。

  狗的血,和人類的血,在小孩子的眼中,很難以區別。

  至少在幹出這樣的事情後,他們才在腥臭和沾染到自己身上時,隱隱覺得恐怖。

  再也沒了剛才做事的興致勃勃,甚至也沒有了樂趣。

  紛紛驚叫著撤離。

  唯有那個動手的最高孩子,臨走前,垂眸看著地上狗頭充血的眼睛,後背發寒地踹了一腳。

  這一腳,正中那雙眼睛,粗糙的鞋底,讓狗頭的上半部分變得更模糊了......

  常人不可見的亡靈從軀體裏鑽了出來,

  終於恢複了‘自由’的金太郎卻並不開心。

  因為,它就這樣死去了。

  死前他不懂得什麽是怨恨,

  死時才在痛苦回馬燈裏知道了憎恨。

  它好恨啊,為什麽這些壞小孩要這麽對待它?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它做錯了什麽?它從沒傷害過他們任何一人!

  動物死亡後,是沒有地獄迎接科來接的,它們死後會自發地跟著靈魂的牽引去往地獄。

  但金太郎不行,因為它的是被用犬神的製作方法弄死的狗。

  那個製作犬神的傳說,是真的,但帖子上的步驟卻是不完整也不正確的。

  最後製造出來的金太郎隻是有一點,符合了傳說。

  它的靈魂被留在了現世,亡靈並不懼怕陽光,它四處徘徊著找不到去往地獄的辦法。

  它現在,隻是亡靈,不是犬神不是妖怪。

  它去不了地獄告狀,也去不了地獄找老主人——

  憎恨,又加重了。

  但比起憎恨,比起翻騰的報複欲,它更想的,是在現世裏和沢田綱吉再見一麵。

  因為在憎恨刻進靈魂前,它對沢田綱吉的想念,想要再見的執念,先一步占據了靈魂深處的地方。

  於是,金太郎的亡靈,循著路,

  去到了沢田綱吉身邊。

  它瞧著沢田綱吉每天在它‘家’等它回來,亡靈想要蹭一蹭小孩軟乎乎的手,嗚咽些委屈,但保持著死亡模樣的頭顱卻從小孩的手上穿了過去;

  它瞧著沢田綱吉放在水泥管前的火腿腸,保持著死亡感受,還是很饑餓的亡靈對著火腿腸舔了又舔,但還是吃不進嘴裏;

  憎恨,就這麽一步步,在金太郎的失望裏,越發濃稠。

  直到那一天,它跟著沢田綱吉去了學校,它看著那些緩過來的小孩們,開始欺負沢田綱吉,

  他們罵著他廢柴,想要打他。

  亡靈憤怒了,胸腔裏的憎恨終於翻了天,它循著本能的指引,進入了沢田綱吉的身體,

  用那雙滿載著憎恨的眼睛,凝視著這些一個個沾染了它血跡的人類——

  彼岸的氣息,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那些小孩們下意識地跑了。

  而失去了那段記憶的沢田綱吉回家後就病歪歪的了。

  變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金太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它隻是守在沢田綱吉身邊,

  那天夜裏,在小孩睡得迷糊呼喚他時,他下意識地‘汪’出口,

  然後它發現,自己的叫聲,能被現世的人聽見了。

  於是它便跑去外麵,和隔壁那條經常驚叫的吉娃娃對線了。

  ——誰讓這條吉娃娃,經常嚇唬沢田綱吉呢?終於讓它找著機會報複回去了。

  隔壁家的吉娃娃被驚醒,又找不到那隻狂吠的狗,於是害怕地縮在狗窩裏,瑟瑟發抖。

  那一刻,金太郎覺得自己找回了曾經年輕時的霸氣。

  然後一回到沢田綱吉身邊,它就發現,小孩醒了。

  不,應該說,附近的全部人都醒了。

  ——被它吵醒的。

  金太郎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但它忍不住每天都要去和吉娃娃對線。

  因為它發覺,如果不狂吠,自己在聽見沢田綱吉在被窩裏哭喊它名字時,自己心裏沸騰的憎恨該如何平息?

  如果它還活著,它也想回應沢田綱吉的呼喚呀,

  如果它還活著,它也想不讓沢田綱吉那麽傷心呀,

  如果它還活著,它也不必隻有在逢魔時刻才能讓沢田綱吉看見它倆眼呀......

  金太郎很煩躁,甚至在發現逢魔時刻能與沢田綱吉見麵時,它也很煩躁。

  因為就算是能見麵,沢田綱吉也不能觸碰到它,它也不能讓他觸碰到,發現到。

  它隻能再一次狂吠,讓小孩不敢靠近它,讓小孩自己離開。

  金太郎是一條狗,就算是亡靈,也隻是一條狗。

  一條什麽也觸碰不到的亡靈狗,它隻能狂吠。

  無能狂吠......

  這便是,屬於金太郎這隻狗的全部故事了。

  瑛靜靜地聽完了全部,

  也‘看’完了這隻狗和小孩的故事畫卷......

  她輕輕地垂眸,心裏沒有了對這隻亡靈動手的想法了。

  “怎麽了嗎?姐姐?”沢田綱吉看著突然沉默下來的瑛,忽略了自己被戳腮幫子的不滿,下意識地輕輕碰了一下瑛的手臂。

  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大姐姐,此時的心情突然變差了——

  沢田綱吉的直覺總是出現得很突然,他自己都找不到規律,也不能掌控。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直覺,每一次都挺準的......

  所以,瑛的心情,此時是真的差。

  她看著沢田綱吉小心翼翼地詢問,又看了看下方盯著沢田綱吉沒有轉移視線的亡靈——

  瑛算是陪著夏目貴誌一起見證過好多繪卷的了,

  好的壞的都有,

  但是每次看見這種充滿了遺憾的繪卷,

  她真的,會覺得喉嚨梗得慌。

  為了他們之間感情的純粹,為了他們相伴的純粹,也為了那些引人惱怒的阻礙他們的惡......

  貓咪老師說得對,這個世界雖然沒有她那個世界那般地擺在明麵上的弱肉強食,但是底下蠢蠢欲動的惡,並不少。

  看看,這次不是就是那種小孩子間的‘純真’的惡嘛。

  ——所以啊,瑛討厭很多孩子,隻能接受一小部分,真的是有原因的。

  ——如果沒有那些孩子,這個故事的繪卷,會是陽光又燦爛,充滿了陪伴的愉悅,而不是現在這樣,滿是濃稠的憎恨與不舍的執念吧?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些有著遺憾的故事,

  才有了夏目貴誌他們這樣的工作的意義之一啊。

  ——為那些遺憾,畫上一個句號。

  想到了自家還在遠處‘捉犬’的大人,

  瑛的心情這才輕鬆了些,

  她勉強勾起唇角,笑了笑,“沒什麽,我隻是想到了,綱吉有個很好的朋友呀。”

  瑛的工作,隻是比夏目貴誌多囊括了一部分‘神明’的界限罷了,所以,她也能為這些遺憾,畫上一個句號——

  ——讓她想想,如果是貴誌在這裏,他會怎麽做?

  #發出想要搶工作的聲音(不是).jpg#

  “誒?”突然轉移的話題,沢田綱吉不明所以,但還是笑著附和了一句,“嗯!”

  雖然不太明白,但是大姐姐的心情變高興了些,他就回答一句吧......

  而且,“金太郎確實很好!”

  #你吹金太郎,我們就是朋友#

  瑛看著沢田綱吉臉上沒有陰霾的笑容,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頭頂。

  同時一丁點神力在他看不見的情況下,繞著他轉悠了一圈。涮去了彼岸氣息帶給他的不良影響。

  “決定了,綱吉,我去幫你找金太郎吧。”

  “啊?!”沢田綱吉先是驚訝,然後一喜,但是最後還是微微垂眸,擺手,“不,不用了,大姐姐,找不到的,金太郎可會躲了,隻有它自己出來才行,大家都找不到它的。”找不到的話,付出努力後的大姐姐會很失望吧?

  金太郎‘藏’起來了,這是沢田綱吉這麽久以來,他的直覺告訴他的事。

  天真的孩童不懂得這種直覺的含義,隻以為是金太郎‘躲貓貓’一樣地藏匿著。

  瑛看著稚嫩的孩童繃不住心裏的想法,什麽都寫臉上的模樣,

  心情這下是真的輕鬆了許多。

  “找狗,我也算是專業的吧,”畢竟貴誌那邊的借口,可是救助站的人員啊,她這個算是承襲工作?

  “放心,我待會就把金太郎給綱吉你找過來,你就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說完,不等沢田綱吉回應,瑛跳下水泥管,無形地神力直接牽引走了底下的亡靈。

  勾著亡靈的魂,瑛走過空地的轉角,隨手就布置了個結界,強行模糊了屬於人類的監視和感知。

  看著也不掙紮的亡靈,瑛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對於這樣為了陪伴沢田綱吉而放棄了報複,身上沒有罪孽的亡靈,

  瑛並沒有太多的反感。

  金太郎現在隻是一隻亡靈,就算是因為憎恨和不甘快變成妖怪了,它也不可能知道自己麵前這個氣息可怕的存在,是一位神明。

  對於瑛,它隻有本能地害怕,

  但剛才,再害怕,它也敢擋在沢田綱吉的麵前......

  所以啊,瑛才想要歎氣......

  金太郎的亡靈,因為憎恨,氣息已經變得混亂了,

  金色的毛發夾雜著黑色與暗紅,眼睛血肉模糊還渾濁,看著其實是很容易引起不適的,

  但瑛並沒有避開對方的視線,也不計較對方的直視。

  金太郎其實不太明白瑛想要幹嘛,但是對於對方所說的,要把它帶到沢田綱吉麵前去,

  它情不自禁地抱有一絲期望。

  它隻是亡靈,辦不到那些,但是這位氣息可怕的大人,一定能幫到它吧?

  “你已經死了,金太郎。”瑛的話音一落,就讓金太郎的身體抖了幾下,

  金太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抖,明明死亡這件事,它早就知道了,但還是會為了這位大人口中‘死亡’的斷定,感到驚恐。

  就像是,就像是,經由對方斷定後,它再一次,死亡了——

  這是,屬於神明的斷定。

  瑛看著,在她的斷定下,身上的快要變成妖怪的氣息開始散去,眉頭輕輕鬆開了。

  ——亡靈成為妖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別樣的複活。

  ——但那不是地獄承認的轉世,那樣‘複活’的妖怪,是沒有下輩子的,再一次死後隻能在地獄徘徊,永遠永遠地待在地獄。

  ——相當於,這些亡靈,用無限的未來,換取了成為妖怪的一輩子。

  金太郎要變成妖怪,這並不是它自己的選擇,甚至它連妖怪是什麽都不知道,

  它隻是想要再和沢田綱吉見一見,所以身體下意識地往妖怪轉變而已。

  ——這並不是好事,瑛很清楚,也就出手製止了它的轉變。

  ——隻是再見一見而已,既然她決定揮筆了,那就不必要它付出無數的下輩子了。

  “你見沢田綱吉,是想幹什麽?”

  金太郎看著瑛蹲下,輕輕地縮了縮腦袋,保持了對對方的仰視,老實地回答,“我隻是,隻是想和他道別。”

  它從死亡起就知道,自己和沢田綱吉之間隔著一層不知名的東西。就算是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他和它也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玩鬧的了。

  所以,遵從著死亡那一刻的執念,金太郎啊,它隻是想要再蹭一蹭沢田綱吉的手,和他道別而已——當陪伴已經變成不可能,它隻是想要那孩子不要再等待它了,也不要每天夜裏哭泣了。

  至於道別後,還是找不到地獄地無盡徘徊,甚至怨念堆積變成它不知道的存在,它都不想去在意而已。

  一隻亡靈狗的想法,跟小孩執著地等待,

  都是如此地純粹。

  “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瑛的嗓音很輕很輕,

  但是落在金太郎的心裏,卻很重很重,重得將它心裏可以忽視的憎恨都擠壓了出去,隻餘下了激動。“真的嗎?!太感謝您了,大人!”

  “但是你不能說人話,不能透露出彼岸的事情。”這是原則的問題,彼岸和現世,就猶如妖怪和人類,都不該有交集。

  瑛決定要讓他們見麵,已經是感觸下的援助了。畢竟,她大可直接告訴沢田綱吉,金太郎死了,你等不了它了,直接打破小孩子堅持到如今的希望。

  但瑛沒有那樣做,

  ——算是她,為了那樣天空一般令人動容的笑容,和這個‘動聽’的故事,所給出的報酬吧。

  瑛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我肯定謹記!”金太郎沒忍住,搖了搖尾巴。

  那是它興奮又開心的動作。

  瑛的麵色變得柔和,輕輕地將手放到金太郎的頭頂,

  也不在意對方身上的髒汙,神力點點地附著到金太郎的表麵,

  讓大金毛的模樣恢複到了死亡之前健康的模樣,也讓它,能再次倒影在現世人的眼中。

  同時,神力也凝聚成了一根黑紅的繩索,一頭像是背帶一樣纏在大金毛的前肢和背上,一頭捏在瑛的手裏。

  金太郎是斷頭死的,所以它對於脖頸的感覺很敏感,也很抵觸。

  但是在感受著身上的牽繩不是那種係著脖子的狗繩後,它克製住了自己對麵前這位大人的害怕,

  向前一步,輕輕地蹭了蹭對方的手,以示對對方細膩的溫柔的感謝。

  ——狗狗的心像一麵明鏡,誰對它好,它就對誰好。

  瑛沒有抗拒對方的舉動,摸了兩把毛茸茸後,牽著它回到了空地。

  然後如她預料中的一樣,

  沢田綱吉,對於她帶回來的金太郎,一點也不懷疑。

  他很認定,這隻看著漂亮又健康的狗,就是他的朋友,金太郎。

  “真是的,金太郎你去哪兒了啊,金太郎。”沢田綱吉一把抱住沒有犬吠,也沒有抗拒的金太郎,把臉蹭在它的脖頸處,“我好想你啊,金太郎,我終於在碰到你了。”

  小孩軟軟的觸感,對於金太郎來說,有些刺激了——特別是脖子那裏。

  不過,它沒有動彈,反而伸出舌頭舔了舔沢田綱吉的臉。

  ——沒關係的,因為抱著它的,是沢田綱吉呀,是最好的那個小孩。

  ——他不會傷害它的。

  瑛沒有鬆手,就這麽拉著繩子,看著倆‘孩子’互相抱著蹭來蹭去。

  ——嗯,兩個孩子。隻有小孩智商的大金毛,也是個,孩子呀......

  不自覺露出了些許真心的笑容,瑛看著蹭夠了的倆隻,輕聲給沢田綱吉講述了他隻能知道的故事——

  “誒?!金太郎的主人回來找它了,要帶去新家?!”小隻的沢田綱吉抱著金太郎目瞪口呆,低下頭看著同意‘懵逼’著吐舌頭的大金毛,眨眨眼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太好了金太郎,也怪不得你身上都香香的了,不再是並盛河水的味道了。”

  ‘......’以前在並盛河裏暢遊洗澡的金太郎,忍不住輕輕頂了頂沢田綱吉的下巴。

  咋了咋了,並盛河水的味道,那可是天然的味道,你還嫌棄啦?它都沒嫌棄你一身的奶味呢!

  ——至於那位大人所說的事情,金太郎表示自己雖然懵逼,但也不會說話不會反駁呀。

  ——它隻是一隻乖巧聽話的狗狗啦。

  ——而且,小孩能那樣想也不錯,這樣的道別,不會太讓小孩傷心的......

  才怪。

  看著沢田綱吉說著說著就流淚的樣子,金太郎久違地覺得後背發毛。

  行的,又哭了。

  真是愛哭的小孩。

  不過這次,金太郎沒有指望沢田綱吉回去找他媽媽了,而是輕輕地將他臉上的眼淚舔掉。

  好了好了,別哭了。

  大金毛‘不會’說話,但是它的動作卻像是‘述說’著這句話。

  所以沢田綱吉是邊哭邊笑著的,“好癢啊,金太郎。”

  “沒事,我哭哭就好了,我就是不舍的你嘛。不過金太郎能和你的主人再見,我真的很為你感到高興啦。”小孩揉了揉眼睛,睜著兔子眼,克製著哭腔,真心實意地為自己的朋友高興。

  沢田綱吉的直覺告訴他,金太郎是真的要有新家了,所以才對瑛的話,深信不疑。

  甚至他還很感謝瑛,“謝謝大姐姐你去金太郎的主人那裏把它帶來見我啦,真的很感謝。”

  瑛笑著拍了拍小孩的頭。

  “金太郎你去了新家,一定要想我哦,我也會很想你的。”最後,看著太陽都偏西了,沢田綱吉才依依不舍地將金太郎放開,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跟瑛再次道了個謝,“麻煩大姐姐你將金太郎送回去啦。”

  瑛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搖了搖頭。

  然後牽著狗繩,帶著一步三回頭的金太郎走了。

  走到剛才那個拐角,金太郎收回落在沢田綱吉身上依依不舍的視線,然後就看見了有些眼熟的迎接科三連星。

  三個長著角的鬼神,看見通知他們來這裏的瑛,飛快地鞠了一躬,喊了一聲‘大人’。

  隻有六歲智商的金太郎不懂得這意味著什麽,但它知道,這‘迎接科三連星’意味著,它能和它的老主人一樣,去往同樣的地方!

  “唔汪——”興奮的大金毛幾乎忘了自己還能說人話,直接狗叫以示高興,甚至還繞著瑛的腳邊跑了兩圈——就算是狗狗,它也是知道感恩的!

  像金太郎這樣不是故意留在現世,也沒有罪孽的亡靈,迎接科三連星也是有義務在發現它後,將它帶回地獄的。

  哦,如果是有意甚至有罪的亡靈,這就要麻煩到長得像是大貓的妖怪火車小姐了,她會一口將那樣的亡靈吞下,運往地獄,不需要審判,直接丟到受罰的地方......

  所以在金太郎和沢田綱吉依依不舍時,瑛就在聯係附近的迎接科三連星了。

  看著逐漸恢複成那狼狽模樣的金太郎,

  瑛對著三連星點點頭,然後散去了神力凝聚的狗繩,讓他們帶走了亡靈。

  人類不可見的地獄大門,在瑛的注視下緩緩消失。

  ——純粹的天真,去往它向往的地獄,在那裏,它將迎來自己公平的一切;

  ——而它的所怨所恨,等到了時間,都終將在那裏,得到該有的懲罰。

  地獄和現世的時間流速,向來不同,且差距很大。

  瑛是知道的。

  隻是她沒有想到,會那樣地,快——

  在她送沢田綱吉回家時,

  也不過是與金太郎分別了十五分鍾而已——

  她便和沢田綱吉一起在路邊的柱子下,發現了一隻被遺棄的秋田小奶狗。

  嗯,靈魂的感知,與金太郎一模一樣。

  或者說,這就是金太郎的轉世——

  真是,現在地獄才過了兩天吧?金太郎就過完審判後選擇轉世成狗回到沢田綱吉身邊了?

  瑛雖然是知道地獄對金太郎這樣的亡靈會有補償,但沒想到流程這麽快——

  看著沢田綱吉睜大了眼睛,對於他靠近而不叫嚷,隻是‘嗚嗚’閉著眼親昵的奶狗,十分驚喜的模樣,

  瑛最後隻失笑地伸手逗弄了一下小奶狗的耳朵。

  感受著小奶狗不怕生地蹭蹭——

  ——嘛,這樣,也不錯。

  #算是給這張繪卷添上了一筆新生的色彩吧#

  沢田綱吉抱著紙盒子和裏麵的小奶狗回家去了,

  沢田奈奈對此是支持且高興的,看著自家兒子一掃過去的憂愁和疲憊,她笑得更加開心了。

  至此,這個委托,在最後夏目貴誌像模像樣地招來一隻犬妖捉住時,就算是完成了。

  嗯,圓滿地完成了。

  婉拒了沢田奈奈的大餐邀請。

  瑛在回去的路上,將一切都和說給了夏目貴誌聽,

  嗯,方便他寫委托報告。

  對於這樣的人類方委托,隻有夏目貴誌辛辛苦苦地手動打字‘寫’報告,才能得到工資了。

  “......我覺得,是貴誌你的話,會那樣做。”所以她才做了那些事。

  瑛在講完故事後,補充了這麽一句。

  但是夏目貴誌卻否定了她。

  “不,我不會的跟你做得一樣的,瑛。”茶發青年靠在電車椅上,抬手就揉亂了女孩的頭發,笑得溫和。

  夏目貴誌眼底滿是溫柔與高興,“我能辦到那些,但用的方式肯定會跟瑛你有不同的呀。”

  夏目貴誌能獨立完成這個委托,但肯定會用不同的方式。

  這不僅是因為他和瑛本質上能力的不同,也因為,倆人的想法本就不可能相同。

  瑛選擇為亡靈披上假象,安撫小孩,甚至是送走亡靈。“那是瑛你自己的選擇呀。”

  選擇為沢田綱吉和金太郎的故事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不是學著像他,那就是她自己的溫柔。

  夏目貴誌點明了瑛不想直視的內容,讓別扭的女孩接住了這個直球。“我覺得,瑛你現在是逐漸喜歡上這份工作了。”

  越來越開朗的女孩,正在把內心的溫柔,逐漸回饋給這個這個多彩,多麵的世界......

  瑛下意識地歪頭,不想直視夏目貴誌的視線,但是腦子裏思緒轉了半天,

  她還是不得不承認,夏目貴誌對她的轉變,是真的很清楚。

  最後,瑛微微鼓著的臉,還是消了氣。

  ——因為夏目貴誌能這樣清楚,不也是在時刻注意著她嘛。

  ——那,那她坦誠就是了。

  “也,也不是很喜歡。”就一般喜歡吧。(死鴨子嘴硬.jpg)

  女孩難得的幼稚,像是被委托那家的小孩給傳染了一樣。

  不過卻讓夏目貴誌笑得開懷,

  甚至在最後,被笑惱了的女孩,也覺得自己這別扭的樣子好笑,跟著笑了出來。

  隻不過,一回到家裏,

  瑛就笑不動了。

  因為喝醉的貓咪老師,正變成了夏目貴誌的少年體,在幫她點名答到......

  貴誌的少年體!!!

  不說模樣,性別都錯了啊貓咪老師!!!

  #對不起,貴誌,老師打來電話的話,請你堅強地接吧。#

  #哦,揍貓咪老師的話,請大力一點:)#

  看著氣衝衝地走進房間關了直播課的瑛,再看看艱難笑著接通老師打來電話的夏目貴誌,

  大妖丙和三筱,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手裏的酒壇——喝?不喝了不喝了,這個時候不合適。

  #溜了溜了,斑你自己保重#

  #夏目家的祖傳拳頭,不是哪隻妖怪都能抗住的。(小聲bb.jpg)#

  ——時間,就這麽晃晃悠悠地又過了兩個月。

  在帝丹直播課連上了九十天,橫濱那邊,終於傳來了塵埃落定的通知。

  在恢複上學的通知發放到每一個老師和學生的手機上時,

  每一天深受直播課困擾的老師和學生都一掃上課上得臉綠了的疲憊,開始開開心心收拾東西準備回帝丹了。

  而瑛倒是沒有那些人那般開心——

  不僅是因為她這兩個月終於說服了米花市的三人組,經常跑去和她們見麵,並不缺少‘朋友力’;

  還因為,兩天前,她在深夜裏感受到的,那股子憤怒和破壞欲。

  現在的瑛可不會懷疑是自己的問題了,

  她敢保證,那股子情緒,都是屬於在橫濱的中原中也的!

  #同樣的事,驢不到她第二次了#

  對於中原中也的安危,瑛倒是不擔心,畢竟羊的事情讓他吃一塹長一智,現在的他想受傷,除非是非人類動手,或者瑛和他自己動手——

  所以瑛擔憂的,是中也的精神。

  ——話說自從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後,在他那個boss的安排下,就經常精神上受刺激吧?

  ——這次又來?

  ——那個辣雞boss又讓中也去幹嘛了?

  持續八十八天的橫濱地界黑手黨之戰,在前兩天就結束了。

  在這場被稱為‘龍頭戰爭’的鬥爭後,港口黑手黨的霸主之位被徹底穩固了。

  當然,這隻是普通人所能知道的事情,而通過非人的渠道,瑛甚至能知道得更多。

  比如港口黑手黨裏先代首領留下的幹部全部沒了;五千億的巨額遺產花落港口黑手黨;中原中也強悍的戰鬥能力,和瑛見過一麵的太宰治的沒有下限的算計,一起給各個黑手黨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從某種意義上還留下了ptsd,於是倆人得到了一個‘雙黑’的代號......

  說實在的,港口黑手黨的事情,瑛隻把這當做是渠道消息的附贈題,

  而她更為關注的中原中也的消息,居然因為對方外放的,夾雜著神力的異能力,非人類不敢靠近而導致了消息甚少。

  得知這個實情時,那可真是,讓瑛少有的覺得難以言喻的時候了:)

  龍頭戰爭才結束兩天,

  這個時候的中原中也會忙著清理戰場,以及結束後續,瑛是知道的,

  所以在中原中也持續發短信報平安,而沒打來電話時,瑛是理解的,

  在中原中也斷斷續續傳來的低落情緒時,瑛是——淡定不能的。

  ——去他boss的,她的幼馴染情緒持續低落,這正常?她能淡定住?

  對不起,她不能。

  於是在今天晚上,淩晨三點,

  瑛沒忍住給中原中也那邊,主動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這證明中原中也此時是獨自一人的狀態,並且情況良好。

  瑛的心稍稍往下落了點。

  但隨後,

  電話那頭遲遲沒有開口的沉默,

  又讓瑛的心提了上去——

  “中也?”

  “......嗯。”

  不正常,這並不正常,中原中也什麽時候這麽低落地和她聊過天?就連當初羊背叛他,他都敢‘強顏歡笑’地敷衍她!(翻小本本.jpg)

  瑛有些不安,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為著不吵到客廳隔壁的夏目貴誌他們,她下了床,

  打開了陽台的落地窗,坐到了陽台的吊籃裏。

  在呼呼的夜風裏,她這才放大了聲音。

  “發生什麽了,中也?”

  “......抱歉,”那頭的中原中也躺在床上,倒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瑛的問題,而是為自己的情緒引得對方不安而道歉。“又影響你了,瑛。”

  “不用道歉啊。”這共鳴又不是他的錯,

  瑛對於中原中也的話,覺得有點迷惑。但她把更多的注意,放在了發生在中原中也身上的事上——

  ——這,一上來就道歉,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中原中也翻了個身,背對著床邊落地窗外照進來的月光,麵對著室內的昏暗,神色不明。

  “我不想對你撒謊,瑛。”畢竟上次撒謊後,那下場他可不想再經曆一遍,見麵分分鍾拆穿什麽的,真的受不住。

  “但如果我跟你說的話,就要給你傳輸些負能量了......這樣的話,瑛你也要”“我要聽,你說吧。”

  負能量?這情緒都低落兩天多了,她還在意那些嗎?

  瑛打斷了中原中也的話,然後深吸一口氣,“說吧說吧,總是我跟你說一些學校的抱怨也不行呀。我啊——也想聽聽中也你的不開心啊。”

  以往聊天,總是瑛說一些學校生活中的好的壞的,中原中也那邊雖然大事情不瞞著她,但向來喜歡撿一些開心的小事給她說,大多數不開心又對她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喜歡憋在心裏......

  瑛能理解這是中原中也的好意以及他自認為的‘不牽扯到她’的責任心,

  但是這樣長久下來,怎麽行啊?隻有她一個人傾訴不開心的話,豈不是對方就要承受雙份的不開心了嘛。

  所以聊天時,瑛會偶爾引導著中原中也說自己那邊的事情,

  隻是對方的‘鋼筋’思想總是會跳過那種話題。

  “不開心的事情,多一個人知道,就不會那麽難受了——”中原中也的低落情緒,是斷斷續續地共鳴給瑛的,這說明對方是有些控製的,但沒完美控製好。

  瑛的語氣很輕柔,帶著安撫,也帶著關心。

  ——說吧,她聽著呢。

  ——別不開心了。

  那些言下之意,不需要瑛說出來,中原中也自然懂得。

  手機被他放在枕頭邊上,

  他抹了一把臉,輕吐了一口氣。“......瑛,我的部下,全沒了。”

  不需要瑛回答,中原中也說了下去——

  橫濱的龍頭戰爭,隨著時間,越鬧越大,上麵忍不住派出了一個強大的異能力者,企圖以暴製暴,讓橫濱的黑手黨們消停點。

  但那個異能力者,本就是一個上麵沒有完全把控度的炸.彈,他失控了。

  不僅擺脫了上麵的控製,還插入了橫濱的戰鬥,把橫濱的水攪得更為渾濁,白的黑的灰的都快分不清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中原中也的部下,被森鷗外派去探查那個異能者了......

  然後,全軍覆沒。

  那群人,寫作部下,卻也能勉強讀作朋友......

  中原中也進入港口黑手黨後,就和這群人待在一起,在尾崎紅葉手下做事。

  這些人算是森鷗外送他的班底。

  隻有跟中原中也相處過的人才知道,他有多好——

  中原中也沒有在他們麵前展現過上司的壓迫,甚至會包容他們生活中的一些小任性。所以這群正常人,會投桃報李地維護中原中也,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了。

  於是,中原中也跟著他們學會了在拷問時,袖子裏揣點檸檬片,以防萬一;他也會跟著他們一起下班後酒屋聚餐,聽著他們吹他的彩虹屁,喝醉後嚷著‘羊沒有心’為他打抱不平......

  可以說,除了瑛,這群人是讓中原中也相處起來,最舒服的人了。也是因為他們的陪伴,他才在被背叛後,沒有一直沉溺於那種偏執地憤恨裏。

  如果說瑛是中原中也生命中的不可替代,那麽這群部下,就是他人際交往裏少有的雙向維護。

  甚至因為他們,中原中也對於不那麽冷冰冰的港口黑手黨都有了一絲歸屬感。

  要說中原中也對這些相處了一年左右的部下有感情嗎?肯定是有的。

  雖然比不上羊的背叛沒發生以前的,他對羊的感情深,但是這種感情,卻是雙向的,不夾雜著利用的普通相處。比對羊單方麵付出來得輕鬆,比與羊單方麵親昵來得令他舒心。

  可能是有些許移情的原因,

  但是中原中也承認了他們這些人圍在他身邊。

  隻是,這樣的相處也僅僅就一年而已。

  森鷗外派他們,去送死了——

  是的,中原中也很肯定這個想法。

  他的boss,派他的部下,去送死!

  那群人全死在了那個異能力者的手下。

  其中的三個異能力者還留下了晶紅的寶石,而那些普通人和第二類人,什麽也沒留下——

  部下死了,在消息傳到中原中也這裏時,他隻是在太宰治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沉默了幾息,就明白了他們為什麽會死。

  ——那個異能力者,澀澤龍彥下手,是直接原因。

  ——他對這些部下產生的歸屬和移情,才是根本原因。

  森鷗外,是一個成功的首領。

  就像是他當初給他的,如何作為一個首領的答案一樣。

  為了組織的利益,他放棄一些人時,不會有絲毫猶豫。

  ——隻有他的部下死了,他才會把那一絲歸屬,移情到他們所效忠的港口黑手黨.上;

  ——隻有他的部下死了,包括森鷗外在內的人,才有機會摸清他在憤怒下的真正實力;

  ——隻有他的部下死了,他的憤然出手,才能以一種壓倒性地實力去結束這場龍頭戰爭,去給其餘黑手黨帶去威嚇的警告......

  中原中也很清楚,他的boss,是真的算計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事情也按照他想的那樣進行了。

  ——他動用了汙濁,結束了這場戰鬥。

  隻是死去了相處了一年的部下而已,

  森鷗外算得很細,甚至細到算清了中原中也事後的想法——

  他不會為了這些部下與森鷗外算賬。

  因為這是中原中也一開始就想要從森鷗外那裏知道的‘如何成為一個合格首領’的必然課程,即便失去的是他親近的部下,但這確實是首領的最優解——

  ‘用完就丟’這四個字,是曾經森鷗外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訴過他的;‘會動用汙穢的手段’,也是森鷗外的說過的;‘是首領,也是組織的奴隸’這句話更是道明了,森鷗外會以組織的利益為上。

  所以如果中原中也因為一群感情還沒深刻到‘羊’那種程度的部下,去遷怒於港口黑手黨,去遷怒於森鷗外,那麽,他一開始加入時的宣誓‘會保護組織,會效忠首領’,就相當於是熱血上頭的屁話了——

  在什麽地方,就適應什麽地方的規則。

  這是中原中也從小到大一直貫徹的理念。

  但是,到了夜裏,寧靜的深夜,

  能有稍微長一點的睡眠時間時,

  中原中也睜著眼,會有些難以入眠。

  ——他不怪組織,也不怪森鷗外。

  但是理智和情緒向來不是一回事,

  理智上他接受了這個結果,但是情緒上——接受真的需要一個過程。

  “......”中原中也聽著電話那頭的瑛不說話,

  可能是因為憋著難受久了,在瑛‘麵前’心防很低的中原中也沒忍住全說了,

  但是一說完,他又有了些新的忐忑,

  因為他想起來了——他是這樣理解著黑手黨的,而不是黑手黨的瑛,她會不會覺得他很無情?

  於是,中原中也又沉默了,跟著手機那頭的風聲一起沉默。

  直到,他聽見,電話那頭的瑛叫他,“中也,開窗。”

  猛地,中原中也感受著那越來越近的吸引力,

  翻身下床,直接依言打開了落地窗,來到了陽台上——

  中原中也現在所在的高級公寓,是他拿著黑手黨給的工資所買來的自己的地盤,瑛是知道的。

  所以在聽著那頭低落的述說著,

  瑛就想象出了中原中也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低落地訴說著一個表麵為‘適應結果的低落’,實則為‘失去了部下的陪伴,重新適應很難熬’的故事——

  無情嗎?瑛不是黑手黨,跟中原中也的感受自然會不一樣,但她並不會為了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而去指責於自己所親近的對方。

  而且,她向來是站在自己所在意的人那頭的......

  所以,瑛沒有中原中也想的那麽多,甚至在對方述說的途中,

  已經懂得了陪伴才能消除寂寞的瑛,她沒有猶豫地用鬼燈交給她的方法,召喚了朧車——

  瑛像是跟鬼燈學的一樣,想到幹什麽就去幹了——

  她想要,在中原中也此刻寂寞難受時,去見一見他,於是她就坐上了朧車,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所以,在中原中也來到陽台上時,

  所看見的,就是在星辰為背景下,從朧車上跳下的銀發女孩——

  女孩的眼睛,比那背景的星空還要明亮,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對方——

  實則自己能站穩的瑛:???

  雖然疑惑,但最後,瑛沒有說什麽,她隻是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背——

  ——不要低落了,不要寂寞了。

  ——因為她來陪你了。

  ——他知道。

  -----小劇場

  (1)比起報複,我更想的,是陪在那個孩子身邊。——一隻亡靈的秘密。

  真好,我這輩子,就是他的狗了。——一隻狗的開心。

  (2)我的直覺在兩周前就告訴我了,我再也見不到金太郎了,隻是那次,我不願意相信,並且把這個直覺給遺忘了。而後,我很慶幸自己沒有相信那個直覺,哼。——一個六歲小孩的秘密

  真好,我也有自己的狗了,就叫銀太郎吧,因為它和金太郎,好像,又有些不一樣。——一個小孩的開心。

  (3)朧車速遞,傳遞關懷,傳遞愛,你值得擁有。——一隻朧車的廣告。

  (4)那一刻,我感覺我抱住了一片星辰。——一個‘人’的低語。

  ※※※※※※※※※※※※※※※※※※※※

  【不要小看小孩的報複,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會記仇多久,又什麽時候會報複。而且這個時候的小孩們,善惡模糊,卻又分得清人和別的。

  對待人他們還會下意識地收斂一點,但對待動物什麽的,他們真的沒有輕重。甚至因為周圍的大人們對動物的輕視,耳濡目染下,就算是弄死了動物,他們也不會愧疚。

  我現在都還記得,以前在老家,看見過一個小孩,把他養的一隻小倉鼠拿來跟我們炫耀後,第二天就聽他說那隻倉鼠死了,被他放在水盆裏,一次次摁在水裏淹死的。他甚至還很自豪的跟我們說,因為那隻倉鼠咬了他,他就讓它懂得了咬它的代價。

  當時的我下意識就遠離了那個小孩,再也沒和他一起參和著玩過。小時候的我不懂得那種感受,現在想來,那是隱隱的害怕吧。

  生命的輕重,誰也說不出真正完全正確的所以然來。(蚊子和蟑螂除外,這兩樣東西我是怎麽也同情不來的:)】

  【為什麽會想寫犬神的製造,其實是因為我小時候養過一隻狗,它是我兩歲的時候養的,是我從親朋那邊抱回來的狗崽。

  它陪伴了我將近九年的時間。

  從它以後,在路上看見金毛啊薩摩耶什麽的,我會覺得它們可愛,好乖,但是沒有我想要養的衝動。

  總感覺,我心裏的狗狗的位置,已經被它占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真的很難以理解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為了傳說而去傷害自己的寵物犬。對的,真正傳說中的一種說法,裏麵製作犬神的人,用得更多的是自家養的犬。】

  【守護沢田綱吉的那些人,在瑛的結界下,隻會以為她去找了一隻同樣品種的大金毛來‘騙’小孩了而已】

  【森鷗外會斷絕中原中也把羊的感情移情到部下的身上,這事我覺得並不奇怪。就像是他會為了逼迫太宰,而去讓刀之助送死一樣。為了到達他的目的,犧牲掉部分人而已,他並不覺得虧。所以他是個好首領,人情上卻也是真的屑。

  看dm時我就很奇怪,中也那麽強,直接爆破了澀澤龍彥的窩,沒道理他不能護住自己的部下呀。所以這是我的私設,森鷗外為的就是讓中也的那絲歸屬,移情到港口黑手黨上,而不是那具體的幾個人身上。同時為組織帶來利益。】

  【理智和情緒,真的不是同一樣東西,不能強行統一。唉。】

  【倆人還沒點苗頭哈,但是不代表咱們不能嗑,是吧?(嗑瓜子)】

  【伴風算是寫完了,然後現在見麵了嘛,下一章再寫點,就準備進入心動篇啦】

  【上次更完新,第二天電腦就開不了機,於是把電腦寄去修了,嚶嚶嚶,昨天下午才取回的電腦。今天和明天都更新呀。今天是昨天碼了一些,就是大長章,明天就會正常字數些了。】

  【看看你們上一章的評論,這麽少,我要哭要鬧了!快給我都寫評論點收藏啦!嚶嚶嚶嚶嚶嚶】

  感謝在2021-07-06 23:57:22~2021-07-14 22:12: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0600575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