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倒v)
作者:靈魂漾漾      更新:2021-11-10 07:35      字數:16879
  “來,同學們看這一題——”電腦顯示屏裏的男老師上半身穿著西裝,起身指題時卻一晃而過地展示了他花裏胡哨的沙灘褲——

  瑛坐在電腦前,保持著沉默,掃了一眼直播課下方顯示欄裏正瘋狂閃動的群頭像,無聲地歎了口氣——很明顯,她們班班主任,杉木老師的這個‘一晃而過’即將成為班級群裏的又一新鮮表情包。

  得虧這個自直播課開啟那天就偷偷建立起來的班級群裏隻有學生,沒有老師。

  不然瑛覺得,杉木老師麵對自己在學生間這麽高的,堪比‘表情包之王’的人氣——會哭的吧?可以和學生們互相飆戲,根本沒有嚴教老師威嚴的,三十多歲就要謝頂的男人會哭得抱住他老婆,也就是教導主任的大腿,哭著喊不要再上直播課了吧?

  當然,不上直播課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帝丹中學重新開放前,直播課不能斷,不然學生們如何從老師那裏學到深入的知識?

  不過,這直播課越上,它奇奇怪怪的後勁兒就真越多的。

  學生們的學識確實是和在學校裏一樣穩步提升了,但那個班級群裏的表情包也增多了;用電腦上直播課時查東西方便了,但不管是學生們開攝像頭時五花八門的背景,還是老師們不習慣而導致露出的‘這個年紀的學生不該看’的東西,都挺容易影響學生們的專注度的:)

  瑛聽著直播裏傳過來的狗叫聲,再看看麵上渾然不覺的杉木老師——

  造孽啊,杉木老師你再不管管你家愛犬,你就又要被做成一張有聲的動態表情包了!

  瑛隻覺得,這個親和學生,平時和學生們打成一片的班主任,

  慘·杉木老師·慘

  #幸好班上的同學都很自覺,表情包從不留著過夜,也不會外傳。不然帝丹名校的風評肯定會變得奇奇怪怪的......#

  “咚咚。”這是瑛的房門被敲響的聲音。

  反正直播課的學生攝像頭是關著的,瑛果斷從電腦前撤離了——

  一開門,瑛就瞧見了蹲坐在門口的貓咪老師,“老師,有什麽事嗎?”

  “唔小鬼,夏目,找你。”貓咪老師叼著根明顯是他跑路費的小魚幹,說話斷斷續續、含含糊糊的。

  瑛:嗯,見怪不怪了。

  她瞥了一眼電腦上一時半會兒講不完的課題,想著沒那麽快下課點名,於是直接一把撈起不反抗的貓咪老師抱在懷裏後,往客廳走去。

  貓咪老師:反抗?為什麽反抗,有‘人’代步它不香嗎?

  客廳裏,

  茶發青年認真跪坐在茶幾前,纖長的手指扣著毛筆,揮毫在白色的長條紙上留下一串的——鬼畫符,啊不是,是帶著靈力的咒文。

  “貴誌,你找我?”瑛安靜地等著茶發青年將筆放下才開口,同時也順手將貓咪老師放到沙發上去啃其餘的小魚幹。

  夏目貴誌麵上柔和地看著瑛,“最近這個月悶壞了吧?我接了個委托,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悶?確實。對於瑛來說,最近這一個月是真挺無聊的。

  橫濱的風聲緊,瑛根本與中原中也聯係不上,隻能靠著每天收到的對方的報平安短信來確定對方沒事。

  同時,米花市人民因為緊鄰橫濱,而各自注意著出行的問題,希望不要被橫濱越來越亂的局勢給牽扯到。這也就導致了瑛的帝丹三人組小夥伴們都被家長們要求著不許出門玩。三人不能出門,也以‘就算是異能力者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為理由拒絕了瑛跑來米花市見她們的提議。

  瑛的反抗無效,或者說對於小夥伴們的關心,她也沒那麽認真去抗議。最後,這個月她們的所有見麵都是網上視頻進行的:)

  而身在八原的紫原敦倒是可以和瑛天天見,不過對方所在的帝光還是正常上課的學校,所以最終倆人見麵時間,也隻有瑛接對方放學時那一小段時間而已。

  哦,談完幾個幼馴染,就再來算算瑛為數不多的普通朋友:桃井五月和紫原敦同一個學校,同理,甚至她和瑛見麵的時間短得可以不提;奴良組的少主,奴良陸生那邊因為要成年了,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也根本沒時間聯係......

  大家大多數時間都是隔著一層網絡在聯係,這對於習慣了平時上學時轉頭就能看見朋友在身側的瑛來說——

  無聊,是真的無聊。

  並且直播課什麽的,對於有著阿賴耶意識給的知識的瑛來說,是完全沒什麽必要的,要不是點名的時候學生必須在,不然貴誌會被學校老師打電話問候——那麽,瑛她可能連電腦都不想打開。

  #因為‘朋友力’完全不足而變成一灘毫無夢想的貓貓了.jpg#

  #發出想要吸朋友的叫聲(才沒有).jpg#

  啊,瑛隻要一回想起這一個月,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對不起,她不該說貓咪老師寂寞的,現世報來得如此之快——

  已經習慣了身邊一直有朋友在的瑛,她也會在沒有朋友們的時候,感到有那麽一絲的不自然,不適應......

  #就是些許的寂寞#

  所幸夏目貴誌和貓咪老師一直在家陪著她,才讓她寂寞但沒完全寂寞。

  由儉入奢易,但由奢入儉難。嚐試過被一群暖呼呼的朋友包圍後,瑛覺得自己對於身邊的人減少,是很不想去適應的......

  #這便是人心的不滿足吧#

  所以,對於夏目貴誌提議的出門一趟,

  並不是宅女卻花了大部分時間宅在家裏的瑛——肯定答應啦,雖然不是她的委托,但是去外麵看看貴誌‘畫畫’,總比待在房間裏看同學們同步直播課更新表情包的強!

  在跟著夏目貴誌出門前,瑛還不忘拜托了留守在家的貓咪老師,時不時變幻成她的模樣,去應付一下直播課上的突擊點名。

  ——為了不讓貴誌成為老師們的電話常客,瑛她也是很努力在想辦法了:)

  哦,至於為什麽貓咪老師要留守——

  “這次的委托方,是一個普通人類哦。”夏目貴誌帶著瑛坐上了電車,

  ——所以在人們視覺裏,招財貓外表的貓咪老師並不適合在夏目貴誌上門完成委托時出現。

  同時,夏目貴誌拍了拍女孩的肩,看著銀發女孩麵上的些許憂色,輕笑著開口,“瑛,不必擔心貓咪老師的。三筱和丙一早就約好了下午要去家裏找他喝酒的。”所以貓咪老師並不會孤獨寂寞——甚至還可能喝醉了上房揭瓦。

  一想到後者,夏目貴誌的笑容就有了要消失的跡象。

  而嚐試過寂寞才更擔心的貓咪老師的瑛:......行吧,不擔心貓咪老師了,甚至還想祈禱一下自己的直播課點名不會被喝醉的貓咪老師弄出意外:)

  不過,等等?

  “普通人類?”瑛有些驚奇這次的委托方居然是普通人類——這四個字就代表著對方是不知道妖怪存在,也對妖怪不了解的人。

  瑛這些年見過來夏目貴誌這裏進行委托的,都是妖怪。

  妖怪間有自己的傳播網,他們能找到夏目貴誌,瑛不覺得奇怪。但是夏目貴誌根本沒在人類中宣傳過他的工作,畢竟一個搞不好他就會被現代社會的警察以‘傳播封建迷信’的由頭給約談。

  ——所以,在普通人類根本不知道貴誌的工作的情況下,在貴誌最近都沒出門‘碰運氣接委托’的時候,那個普通人類是怎麽聯係上他來進行委托的?

  ——並且,普通人類能有什麽委托能請動專注於‘維護修正’人妖界限的貴誌?

  瑛的驚奇並沒有掩飾,夏目貴誌也不瞞著,把事情的經過,‘畫卷’的一角展示給了瑛‘看’——

  “委托方是今天早上打電話來的,是一位並盛町的夫人。”夏目貴誌點開手機,將手機上委托方發來的定位給瑛看。

  “她說,最近兩周,她家周圍經常有犬吠,已經達到了擾民的程度。”

  ——那她該聯係流浪犬救助機構呀,找你幹啥?難道還能找他們去驅趕流浪犬?

  瑛的眼睛裏幾乎就是寫著這麽句話了。

  夏目貴誌雖然是笑著的,但是眉頭也微微蹙著,“她和周圍的鄰居都聯係過救助機構,但是奇怪的是那些工作人員蹲點守夜也沒有找到一隻流浪犬,而犬吠一到晚上就會繼續響起。”

  這不同尋常的事情——

  經驗豐富的夏目貴誌一聽就有兩個猜測,要麽是人為的錄音播放設備在擾民,要麽——就真的是妖怪在作祟了。

  瑛也想到了這點,並且接下來夏目貴誌的敘述就更加應征了他們對於後者的猜想。

  “那位夫人說,因為流浪犬的叫聲一直擾民影響睡眠的問題,他的兒子,最近經常感冒發燒,脾氣變得易怒。”

  人在睡眠不足的時候,抵抗力確實會下降,體質不好的感冒發燒、易怒易躁都很正常。但是在據對方說她兒子是第二類人的情況下,短短倆周內就這樣?

  還是妖怪的陰暗氣息影響到人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是妖怪做的。”/“所以那位夫人是想讓我們最好能驅趕走流浪犬。”

  瑛的說法和夏目貴誌的話撞在了一起。

  瑛:“嗯???”離譜。

  還真是讓他們去驅趕流浪犬?

  不是,救助機構的工作人員都沒找到源頭,那位夫人都不懷疑一下是人為的嗎?或者異想天開一點,聯想到都市傳說的妖怪身上,瑛都不會覺得這麽離譜。

  那位夫人難道以為貴誌是另一家救助機構的人員嗎?!

  夏目貴誌看著難得把任何反應都寫臉上的銀發女孩,失笑,“她還真就以為我是八原這邊流浪犬救助機構的人員了。”

  瑛:就離譜。

  “......所以,她是怎麽聯係到貴誌你的?”

  “哦,這點,她說了的。”夏目貴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眼底有著無奈。

  “因為她兒子的事情,她很困擾,於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撥打了門口電線杆上貼的小廣告,然後那頭的‘人’把我的電話告訴了她,並且說我是八原流浪犬救助機構的人員,有著從業二十幾年的豐富經驗,不管是找犬,捉犬,給犬結紮都在行。”

  ‘咯啦’這是夏目貴誌話音一落,瑛就麵無表情地捏癟了手裏空水瓶的聲音。

  “......能有貴誌你的電話,那個人至少是你認識的吧?”

  那人是誰?!

  居然敢造他們家貴誌的謠?還害他風評?!

  #危·打小廣告‘人士’·危#

  “哈哈哈,瑛不必生氣,我不在意這個的。”夏目貴誌揉了揉瑛的頭,語氣灑脫——然後趕緊給那打小廣告的‘人’開脫。“就用救助機構人員的身份也不錯啊,至少不會讓那位夫人往妖怪上想嘛。這對於維護人妖界限來說,還是有利的。”

  夏目貴誌的一點也沒露那‘人’消息,但熟稔的語氣,再加上一幅‘對方罪不至如此’的亞子。

  明顯他和那‘人’就不是認識的關係了,還可能挺熟?

  是的,在當時跟那位夫人了解情況時,一聽到打小廣告,其實夏目貴誌就猜到是誰了——

  那位也是一個神,一個普通神明——

  一個黑發藍瞳,長期穿著運動服,行為有些輕浮的神,夜鬥。

  其窮酸,到處貼小廣告發名片,什麽工都打的外在形象,已經在夏目貴誌這裏有了深刻的印象。

  在很久以前,他們倆之間還出現過搶工作的事情——一個神為了人類方的五日元,跟他搶妖怪方的工資十萬的委托,這可不讓夏目貴誌記憶尤深的嘛。(現在想起心情依舊複雜.jpg)

  自從那次不打不相識(特指夜鬥和貓咪老師)後,夏目貴誌也算得上和這位神明有了交集,路上碰見了還能心平氣和地聊聊天,互相交換一下最近‘誒,你接了什麽委托’‘哇,上次那事是你做的呀’的情報,然後再交流一下過後會去哪兒,避免委托再次撞上。

  不過他倆碰見的頻率不算高。因為夜鬥和工作不多的夏目貴誌不一樣。對方一直在為了建立一個自己的神社而到處奔波打工。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優秀的打工神,一定可以靠著攢一次五日元的委托建立起自己的神社,並且走上神明巔峰,成為八百萬神明之上的!’

  當時聽到這話的貓咪老師是真的被驚到了:難道一次五日元不是為了讓你與人類結緣不會消失的嘛,為什麽要把你那麽遠大的誌向加在那些五日元身上?那是它們很難承擔的重量呀!

  但最後,好脾氣地夏目貴誌製止了貓咪老師的潑冷水吐槽,他看著滿眼放光,自信滿滿的夜鬥神,隻說了一句——你開心就好:)

  不過,

  這次夜鬥居然沒有接下這個委托,而是轉交給他——

  夏目貴誌按照以往的經驗推算——怕不是這位神的神器,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罷工了。

  哦對,像夜鬥這樣的在高天原都沒有神籍的神明,如果沒有神器,那麽他的戰鬥力就不是打折扣了,而是無限趨近於人類中的異能力者——趨近於人類,這對於神明來說,並不是什麽好形容。

  所以在沒有神器的期間,對於這種妖怪的委托,夜鬥都會慎重一些接,或者不接——是不可能的,這對於一個專業的打工神,沒有委托是他不接的!

  於是,就像這次,在夜鬥明白這次事件是妖怪犯案後,他隻收取了往日一半的結緣念力充當‘中介費’,然後就把委托轉接到夏目貴誌這裏——

  當然,正麵來說,夜鬥的行為就是給夏目貴誌共享委托,但反麵來說,夜鬥又什麽力也沒出,就付出了一點話費就雇傭了夏目貴誌幫他解決事情,且工資還是地獄那邊出的。#簡稱白女票也影響不大:)#

  溫柔接納所有的夏目貴誌不在意這些,

  但是他可不敢把這些說給瑛聽,不然他怕下次見到夜鬥,對方會被他家在意他聲譽的小孩摁到地上揍......

  嗯,再算上上次,明顯一聽就是夜鬥搶了他家小孩去禦影神社委托的事情,夏目貴誌覺得——對方要是被瑛知道了,‘新仇舊恨’加起來,那就是肯定會被揍了:)

  夏目貴誌的不在意,勉強安撫了瑛那顆差點暴躁的心情,

  倆人心情平和地來到了那位夫人定位的地點。

  然後,在夏目貴誌去按那家門牌上寫著[沢田家]的門鈴時,

  瑛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悄然掃了一眼隔壁正在門口修建花圃的女人,

  隨後站到門口電線杆邊上,眼神飛快地在上麵掃視——

  電線杆上的小廣告很多,但大多是都是各種的推銷或者招工廣告,被清潔人員撕了又撕後,電線杆變得有些‘斑駁’,最後倒是底下那排用紅色記號筆寫上去的廣告保存得最完整——[夜卜·全年全天營業中·090xxxxxxxxxx,無論您有什麽樣的煩惱,聯係我,都能幫您解決哦!]

  看著上麵還殘留著一丁點難以辨別的非人氣息的小廣告,

  瑛輕輕地彎了彎眼,直覺告訴她,就是這個小廣告了,就是那個叫夜卜的家夥了——

  這次貴誌說算了,她答應了就不會打電話去了,但是下次......

  #記小本本(啊不是),記仇.jpg#

  #這哪裏心平氣和了?!#

  #借住在惠比壽神社裏的黑發藍瞳神明:啊啾——嗯?誰想到我了嗎?#

  門鈴按響後,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

  瑛聽著門裏的腳步聲,又輕聲走回了夏目貴誌的身邊。

  門裏的腳步輕盈,應該就是那位夫人了——

  ——她倒是要看看,會信這樣的,明眼人一看就容易認為是假廣告的夫人是什麽樣d......

  還沒想完,瑛看著門打開後,溫柔笑得像是初陽一般的棕發棕眼女子,

  一開始不抱什麽好感也沒有惡意的天平默默地向左邊傾斜了些,同時,瑛再多的想法也沒有了——

  ——擁有這樣天然又純粹笑容的夫人......

  ——怎麽想也是那名誤導了她的夜卜的錯吧!

  #此時的瑛可不知道什麽叫做——被大空的笑容晃了眼#

  這位棕發棕眼的夫人名為沢田奈奈,跟夏目貴誌交接了幾句後就完全放下了心防,友好地邀請夏目貴誌和瑛一起進家門,還拿著好茶和茶點招待他們。

  瑛捧著一杯牛奶,看著沢田奈奈笑著給夏目貴誌沏茶,覺得有些一言難盡。

  雖然,他們確實不是壞人並且還是來解決問題的人,但是沢田夫人你未免也太沒危機意識了吧?貴誌隻說明了來意,你就放他們進屋了。且沒有對‘機構人員’來做事卻還帶著個小孩的事情有一絲懷疑?!

  ——難怪,難怪會信那家夥的小廣告哦。(小聲bb.jpg)

  這樣真的不太好,就連夏目貴誌都覺得驚訝,很認真地提點比他小幾歲,卻已經暴露自家家庭情況隻有她和兒子倆人的沢田夫人要有防範心理。“恕我直言,沢田夫人,請你務必要多加小心為好。而且據你所說犬吠一直在你家周圍,保不齊會是人為針對你家的。”

  “誒?是那樣嗎?我還以為是流浪犬沒被找到呢!”沢田奈奈的表情和語氣都是做不了假的驚訝。

  瑛:......所以您還真沒懷疑過是人作梗?!

  ——這,這位夫人,有點過於天然了吧?

  ——和陸生君的母親奴良菜菜有點像啊。不過,奴良夫人一直是被妖怪們護著,這位沢田夫人又是如何保持天真的呢?

  瑛抿了口牛奶,垂眸時微微轉移視線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麵路過矮牆往裏看的行人——

  ——剛剛那人,是第三次路過了吧?故意的嗎?

  ——還有進門前,隔壁修花圃的女人打量了他們,以及這屋子裏有些地方總有些讓她感覺被.監.視的感覺,看來也不是錯覺了......

  這麽看來,沢田夫人的身份並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婦那樣簡單了......

  也對,隻有被保護著,她們才不會像大多數人那樣有著看透世界好的壞的的平凡眼神,而是一直保持著表裏如一的清澈天真。

  瑛不會去評判對方這樣被保護著甚至有些過於天真的好壞,畢竟世上沒有完美的事情。

  她隻覺得,有著這樣笑容的夫人,被保護,也挺好的——

  ——這樣燦爛如初陽,不帶任何雜質的笑容,真的很漂亮。

  ——特別容易引起那些見多了黑暗的人的好感。

  ——包括她的。

  不過,沢田奈奈的笑容在講述到最近的困擾時,就收斂了些。

  她和夏目貴誌認真詳細述說著最近那些犬吠引起的事情,說到一半就聽見牆壁上的掛鍾響了幾聲,

  聽到聲音,她的笑容徹底沒了,臉上掛了些不適合她的憂愁。

  ——反正瑛覺得那憂愁挺刺眼的。

  “沢田夫人,到什麽點了嗎?”這是瑛進屋後除了‘打擾了’外的第一句話。

  沢田奈奈對於銀發女孩的問話,微微彎著腰,保持著和瑛視線的平視,“這個點,本該是阿綱回家的時間,但自從犬吠開始後,他都會延遲到傍晚才回家......”

  沢田奈奈說話很認真,一點也沒有對小孩提問的敷衍回答態度,她也不驚奇看起來不大的女孩為什麽會這麽敏感——不管是懷疑也好,試探也罷,她都沒有。

  就像瑛所想的那般,她表裏如一地認真對待著所有麵對她的人。

  不管年齡和熟不熟悉,失不失禮,她都包容了下來——棕色的眼眸澄澈又明亮,讓人想不到有什麽是能染黑它的,也吸引著所有的‘顏色’向她靠近。

  #就像是天空,容納著所有#

  ——真是,有著這樣的夫人,不看牢點,還天天不在家......

  瑛默默地給沢田夫人經常不在家的老公,名為沢田家光的男人,打上一個‘心大’的標簽。

  ——阿綱,全名沢田綱吉,是沢田夫人六歲的兒子,並盛小學一年級在讀生。也是沢田夫人口中最近發生了變化的對象。

  瑛和夏目貴誌對視了一眼——沢田夫人身上沒有任何妖氣的殘留,房子裏還是外圍都沒有。那麽可能與妖怪有聯係的,就隻剩下沢田綱吉了。

  “那麽,夫人你去找過他嗎?”夏目貴誌輕聲詢問著。

  “找過,阿綱那孩子也不會跑太遠,就在離這裏兩條街的空地上玩......”說實在的,心思單純的沢田奈奈實在是不太能理解,為什麽以往聽話按時回家的沢田綱吉會突然‘叛逆’,這還沒到中二甚至小二的年級呢——寧願最後一個人待在空地那裏等到夕陽西下,也不願意提前回家。

  不過,作為一個溫柔的母親,她並沒有強製要求沢田綱吉一定要早回家,也沒追根究底問個為什麽。當時找到沢田綱吉的沢田奈奈,看著他閉口不談話,咬著唇的樣子,選擇了給他一個溫柔的擁抱。而後每次出門時都叮囑他在玩耍時注意安全,天黑了也不用怕,她會把家門口的燈一直亮著的——隻字不提當初第一天沢田綱吉沒按時回家時,她差點急哭的事情......

  “是有朋友約著他一起玩嗎?”還一直玩到傍晚的逢魔時刻?

  “阿綱說他在等一個叫金太郎的朋友來陪他。但是我沒看到過那個小朋友。”沢田奈奈輕聲歎了口氣,“我家阿綱有點執拗,可能答應了那個叫做金太郎的小朋友要等他,所以一直等在那裏吧。”

  “......”等一個從沒見過的不知道是人是妖怪的對象,一直等到逢魔時刻......

  瑛和夏目貴誌幾乎已經確信了這個家裏不對勁兒的一定是沢田綱吉了——

  沢田奈奈這樣,

  大家也能理解,畢竟對於一個不知道有妖怪存在的普通人來說,也確實很難抱以重視。

  ——那麽,確實該去那個空地看看了。

  “沢田夫人你不用這麽憂心,我去幫你看看綱吉弟弟吧!”瑛借著好奇的借口去找沢田綱吉,對沢田奈奈眨眨眼,“如果我看見那個金太郎了,我就回來跟你匯報!然後帶你去找他,讓他不要再帶綱吉弟弟玩到那麽晚了。”

  故作幼稚地話語,讓夏目貴誌明白了瑛的決定——她要去找那個妖怪了,並且決定解決妖怪。

  也確實,比起大人的夏目貴誌,勉強算得上是少女的瑛有更好借口去找小孩。

  ——不過,這倒是,瑛在圍觀夏目貴誌‘畫畫’時難得的主動出手。

  隻是,夏目貴誌看著在沢田奈奈感激的笑容中,也忍不住微微帶笑的瑛——

  也沒有感覺很奇怪了,

  因為人的溫柔,是有連鎖反應的啊。

  “注意安全哦。”夏目貴誌輕聲囑咐一句。

  在沢田奈奈的耳裏,就是這個茶發青年囑咐自家孩子注意路上的安全,她甚至還跟著囑咐了一句,“出門右拐的第一個紅綠燈,那裏的車速很快,瑛醬要注意一下哦。”

  在瑛的身邊,除了鈴木園子外的,年長的女性似乎都喜歡這麽叫她,所以瑛很適應地應下了。“謝謝提醒,沢田夫人。”

  倒是夏目貴誌那邊,瑛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管她厲不厲害,夏目貴誌都會這麽擔心她,所以她也會注意自己的安危,不受傷讓他再難受的——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內容。

  目送著瑛離開,

  夏目貴誌熟練地將一早就弄好隱身結界的,驅逐妖怪淨化空氣的符咒隨手貼在茶幾下麵,然後也跟沢田奈奈告辭,“那麽我也知道個大概了,我就先去附近轉一轉,熟悉地形,能找到那些流浪犬就好了,或者找到針對夫人家的那些壞人或者物品也可以。”當然,正頭在瑛那邊,夏目貴誌這就是做給那些在他靈力感應範圍內不停觀察沢田宅情況的人看的了。

  同時,在小孩走後,夏目貴誌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也不太好待在沢田夫人的家裏,還是出去的好,免得為沢田夫人招來周圍人的別樣目光——雖然他覺得那些目光可能根本不會被沢田夫人這樣樂觀的人注意到。

  #守禮,從來都是恪守自己,而不是指望別人守著的#

  “誒?”雖然不明白夏目貴誌的意思,但是沢田奈奈能感覺到這個茶發青年的好意與關切,於是滿心感激地送夏目貴誌離開了。

  隨後在跟鄰居搭了幾句話,解釋了夏目貴誌他們的‘身份’後,沢田奈奈又回到了家裏,進入了廚房。

  ——她準備做一頓大餐,用來感謝夏目家的一大一小,同時也為她的兒子,補補身體。

  “阿綱......最近好像又瘦了一點......”

  -----

  距離沢田家倆條街的空地,

  說是空地,其實就是一些地產開發商買下地皮拆遷完老房子後,又因為各種原因而停工沒有繼續修下去的地界。

  整體來說,泥土朝天的地界並沒有水泥地那麽平坦,甚至上麵還散落著各種大型的水泥管,還有鋼筋。

  這些東西就算被偷了也很快就能找回來,於是開放商便並沒有收撿,堆在空地上就堆著了。

  不過,停工後的地界沒有了忙碌的工人,倒是迎來了天真爛漫的孩童們。

  孩子不像是大人那般怕泥土髒了衣服,他們肆意地在空地上跑跳,將一些鬆軟的泥土踩出一個個腳印;

  他們在水泥管上爬上爬下,將橫到在地上的水泥管當做天然的迷宮......

  隨著時間流逝,一直沒有動工的空地,也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

  不,或許也不隻是孩子們......

  隻不過,在瑛抵達空地時,卻並沒有看見這些被路上商店老板描述出來的場景。

  空地確實很大,很空曠,卻沒有商店老板描述出來的那麽熱鬧;

  空地上有孩子,但隻有一個——以及一隻蹲在他周邊的,即將變成妖怪的亡靈......

  而見到那隻渾身狼狽的亡靈時,瑛就明白了為什麽沒有別的孩子來空地玩了。

  亡靈身上屬於彼岸以及快要墮化成妖的晦暗氣息,幾乎充斥在了整個空地上。

  心思單純的孩子是最容易對這些氣息敏感的了,所以不來空地玩,是正常也是好事。

  不過,看看這滿空地上方飄揚的晦暗氣息都自覺地沒有靠攏場上唯一的男孩——

  這樣的場景倒是讓瑛明白了,

  哦呼,又是一個有隱情的故事!

  ——單純的妖怪拐騙小孩去玩的猜測,可以推翻了。

  瑛的到來,亡靈比小孩更快察覺到,呲牙咧嘴地想要威嚇她不要靠近,然後下一秒就被放出神明氣息的瑛,用威壓壓製在地上,不能動彈。

  當然,這還是瑛收斂了威壓力量的結果,不然像這種妖怪都算不上的亡靈,根本不需要瑛去花心思就會消散了......

  刺蝟頭的男孩抱著膝蓋,坐在一根水泥管上,認真地盯著下方——

  隨後他聽到了瑛放重的腳步聲,偏過頭來,

  看見瑛向他走近時,眼底有著好奇也有著些許怕生的小害怕。

  不過後者在瑛叫出他名字,以及道明‘來意’後,都全然消失了。

  “你就是沢田綱吉嗎?我是來陪你等金太郎的——沢田奈奈阿姨同意了的哦!”

  “誒?!姐姐和媽媽認識的嗎?不對,姐姐認識金太郎嗎?!”

  瑛可沒有故意裝作小孩用略顛倒的語氣套路小孩,甚至連名字都沒告訴對方的羞恥感,她輕輕笑著,停在沢田綱吉麵前,保持著不會引起小孩警惕和反感的距離,也維持著不讓周圍隱隱注意這邊並保護著這孩子的人感覺不妙的距離,

  也,與對方隔著一個癱倒在地的亡靈的距離——

  “我隻是從沢田奈奈阿姨那裏知道金太郎的,所以跟金太郎不認識哦。”

  “那樣啊,”跟沢田奈奈同色係的沢田綱吉微微抿唇,眼底有著失望,不過還是對瑛說,“但還是謝謝姐姐了,不過不必姐姐陪我。這裏沒有別的小孩子能陪姐姐玩,會很無聊的。”

  說著他撓撓臉,“我的話,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走路老是會摔跤,就不能陪姐姐玩了。”

  似乎是說到了自己的缺點,男孩子羞赧著攪著手指,但還是認認真真地跟瑛再說了一句,“姐姐還是去找別的朋友玩吧。”

  說完,他眯起那雙澄澈透亮的眼睛,笑得像個小太陽一樣,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抹黑了自己,隻想著不能讓好心的大姐姐為了他而無聊。

  ——這樣的孩子,跟沢田夫人還真是像啊。

  瑛抬了抬手,順手摸了摸男孩那刺蝟頭,“但是綱吉一個人在這裏不會無聊嗎?”

  ——這樣乖巧的小孩,瑛並不反感。

  “無聊啊,”沢田綱吉眨眨眼,很老實地說了自己的想法,

  然後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劃在臉邊,“但是等到太陽公公回家的時候,金太郎就會跟我見麵了,我就不無聊了。”

  “雖然,雖然隻能見到一小會兒。”說著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了那麽一點點的距離。“但隻有一小會兒就夠啦!”

  小孩子的世界觀總是天馬行空地,看著沢田綱吉認真企圖用肉乎乎地手指比出時間的長短,

  瑛隻覺得對方整個人都和他的頭發一樣,暖烘烘軟乎乎地......

  “我朋友他們不在這裏啊,所以我就在這裏陪綱吉一會兒好了。”

  “啊,這樣啊,好呀!”

  看著隻是得到短暫陪伴便喜笑顏開的男孩,瑛察覺到了對方對朋友陪伴的渴望,也猜想到了對方可能因為一些她所還不知到的原因而沒有朋友的事情......

  預想中作亂的妖怪,實則根本算不上妖怪的亡靈被瑛控製住了,小孩的安危根本不需要操心了。

  所以瑛也就很自然地將所有注意力放到了故事的完整上——

  她也坐到一米多高的水泥管上,不理會那些越加警惕這邊的行人的悄然打量。

  她瞥了一眼剛才沢田綱吉盯著瞧的,放在水泥管陰影下的一根火腿腸。

  瑛輕輕笑著開口,“綱吉,你的朋友,金太郎不是人類吧?”

  哦當然,瑛指的不是人類,並不是說是妖怪什麽的。

  她還沒有用妖怪來嚇唬這個孩子的想法——

  她指的是動植物。

  這個年齡的孩子,對於人類和別的物種的判定都很模糊,他們會把太陽叫做太陽公公,花草叫做姐姐,也會把養的各種小動物,比如鬆鼠啊,倉鼠啊,貓啊狗啊的都稱作朋友。

  就像是當初瑛在夏日祭典上從夏目貴誌那裏接過的金魚,後麵養在夏目宅的魚缸裏好幾年,還被紫原敦起過名字,叫過魚朋友。在金魚壽終正寢後,紫原敦還失落過好幾天。

  所以沢田綱吉並沒有被瑛突然的發問給嚇到,甚至還笑著摸了摸後腦勺,“姐姐你猜得真準啊,金太郎確實不是人類哦!”

  “它是一隻狗狗,大狗狗。它的毛毛都是金色的,像太陽一樣,它的眼睛是棕黑色的,超好看。”說著,他用雙手在身前比劃了很大一個圈,像是要把他口中的大狗狗給比劃出來。“我沒有告訴媽媽,是因為金太郎沒有主人了,告訴媽媽的話,金太郎會被救助機構的叔叔們抓走吧?那樣超級可憐的。”

  瑛微微垂眼,看著地上趴著的,披著皮毛的亡靈,

  如果她沒有猜錯,這隻亡靈,就是沢田綱吉口中的金太郎——

  一隻流浪犬的亡靈。

  一隻與沢田綱吉比劃根本對不上的,瘦骨嶙峋,渾身皮毛斑駁,還瞎了一雙眼睛的流浪犬亡靈......

  “但是流浪犬的話,不通知救助機構的話,一直流浪,沒有飽飯吃,沒有狗窩住,更可憐吧?”瑛抬手揉了揉男孩的頭,輕聲地引導著他繼續述說。

  “可是金太郎是不一樣的!它雖然沒有主人了,但是它有家的!”沢田綱吉指了指身下的水泥管在的地方,“這裏就是金太郎的家,在這裏的房子還沒拆之前,金太郎和它的主人就住在這裏,它一直守在這裏,我想它就是在等它的主人回來帶它走的,所以才不能讓它被抓走呀......”

  瑛沒有說話,一邊聽著小孩稚嫩的話語點點地敘述著他印象裏的金太郎,一邊操控著威壓,讓底下平複了情緒的亡靈能開口說話。

  是的,成為亡靈後,任何擁有靈魂的生物都能說話——

  金太郎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沢田綱吉的聲音又稚嫩清脆,倆者在一方並不知情時,交叉敘述補充著屬於他們的故事——

  ——金太郎就像是沢田綱吉說的那樣,是以前空地上的老房子養的狗。

  拆遷前一直是老房子人家的寵物犬,

  那時候的它,和三歲的沢田綱吉有過幾麵之緣。

  金太郎那時候不叫金太郎,但它現在隻想叫金太郎。

  它的品種是金毛,中型犬的一種。

  智商能達到普通六七歲小孩的高度,

  正常站立著也比三歲的沢田綱吉高許多,

  所以金太郎和沢田綱吉第一次在路上碰見時,

  在大人眼中憨態可掬的它,把小小一團的沢田綱吉給嚇哭了——

  當時的金太郎就慌了,它可從沒見過這麽會哭的小孩。

  老房子裏一直隻有一個老主人的它,可不懂得怎麽對待小孩。

  它想要親昵地過去蹭蹭沢田綱吉那軟乎乎的手,但是卻被因為它靠近而越發害怕的沢田綱吉哭得更大聲,給嚇唬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忍不住也從喉嚨裏泄露出了兩聲‘汪’叫。

  這一叫可不得了,直接把沢田綱吉給嚇得躲他媽媽懷裏去了。

  而金太郎看著哭泣不止的沢田綱吉,也以為自己闖了禍,耷拉著腦袋蹭了蹭自家老主人的手。

  然後被老主人安慰了,‘沒關係的,老夥計,小孩們隻是因為你長得太大了才怕你的,等他們長大了,就不會怕你了。’

  是嗎?當時的金太郎這樣想著,

  然後在往後的時間裏,它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瞧了瞧當初它嚇哭的小孩——然後依舊把沢田綱吉給嚇得吱哇亂叫。

  哦,老主人又騙它。

  再後麵,金太郎就沒主動去找過沢田綱吉了——惹不起,它躲得起呀!

  作為一條狗,金太郎的時間觀念並不強,

  它隻知道,自己從出生起就陪伴著的頭發花白的主人,背佝僂了,

  從那以後它就很少出門了,因為它的主人每次出門陪它‘壓馬路’都會累得氣喘於於,喘得比它的聲音還大——

  聽著那像是老房子裏破舊電風扇的呼啦喘氣聲,金太郎每次都害怕老主人會像是那太電風扇一樣突然不動了。

  而它的猜測,在沒多久後就成真了。

  老主人在第二天再沒下過地了,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不懂得何為生死的金太郎在瞧見了三個頭上長著角的家夥,自稱著迎接科三連星,將莫名換了身白袍,帶著天冠的老主人拉著穿地板走後,

  不管它如何蹭老主人,舔他的手,它的老主人也再沒摸過它的頭了。

  後來大概過了三個天黑,老主人的三個兒女回來了。

  他們發現老主人身上長了斑點後,先是一愣,然後掉了幾顆眼淚。

  隨後老主人的房子就沒了——他們把老主人的房子賣給別人了。

  而它,因為最小的那個主人說過‘這狗都老了,牙齒都鬆了,毛也稀了,沒必要再養了,我可沒那好耐心像老頭一樣去養它。’後,其餘兩個小主人也放棄了帶它走的想法。

  ——最後,金太郎和被搬得空蕩蕩的老房子被留了下來。

  那時的金太郎想,沒什麽了不起的呀,除了老主人,它並不需要別的主人了。

  餓了,它可以去後街的垃圾桶裏吃東西,渴了有並盛河裏的水,有時候髒了,喝水時還能順便洗個澡。

  房子被拆了,它還有水泥管可以住。

  這裏,依舊上它的家,就算是住在水泥管裏,它依舊像是以前每天回家一樣自然。

  ——有著老主人回憶的地方,就是它的家。

  本來金太郎以為自己就會這樣過下去,直到哪一天它也像老主人一樣一動也不動了。

  但是現實告訴了它不可能——

  老主人說的話,真的沒騙它。

  等小孩長大了,他們真的不怕它了——

  大概八九歲的小孩,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

  他們在偶然發現金太郎住在水泥管裏後,

  經常拿著棍棒和石子去薅它,去扔它,義正言辭地要把它趕出他們的樂園地盤。

  每次都把金太郎疼得‘汪汪’叫,但是它恪守著老主人說過的話,‘不能咬人,咬人的不是好狗。’

  金太郎認為自己是條好狗,所以它從來都隻是叫,不咬人。

  漸漸的,沒有受到該有的‘懲罰’而隻是被狂吠唬住的小孩們也不再怕它了,甚至在後麵還覺得以前被嚇到了太遜了,要找回場子——

  於是金太郎的受難日到了,

  那群小孩,用帶有釘子的棍棒砸它,用塗有重鹽的食物誘惑它,讓它生病,讓它每天不得不躲到深夜才能回到它的‘家’裏。

  而它和沢田綱吉再相遇,也是那幾天的事——

  ——那時的沢田綱吉還沒滿六歲,剛上小學。

  但是因為開學典禮上那個受人矚目的左腳踢右腳地平地摔,他在並盛小學揚了名。

  明明對外稱是個第二類人,卻連普通人的身手也比不上,聽課聽不懂,跟大家一起玩時總是慢半拍。

  於是沢田綱吉也就逐漸‘掉了隊’,成為了孩子們眼中的不合群。

  就算是長得軟乎乎的可愛,但個子不高又沒有威懾力,也沒有朋友願意配合他一起玩——所以最後他逐漸成為了孩子們欺負的對象。

  再又一次被同班同學強求著‘幫忙’打掃衛生後,

  沢田綱吉垂頭喪氣又小心翼翼地走路回家,

  在路上,越想越委屈的他,強忍住不要掉金豆豆。

  ——他也不想慢半拍的呀,也不想隨時摔跤的啊,那麽疼。

  ——明明幼稚園的時候他還不是這樣的,上小學後就這樣了。以前那些朋友為什麽都不信他呀,都不跟他玩了。

  然後,沢田綱吉一轉角,就瞧見了躲在垃圾桶後的一隻狼狽大金毛。

  雖說沢田綱吉此時已經比那隻大金毛高了,但是回想不起自己‘怕狗’的習慣哪兒來的他,還是踉蹌著想要往回跑——

  天!他連隔壁家一遇到他就叫得他莫名恐懼的吉娃娃都怕,怎麽敢麵對這樣的大金毛呀!

  再然後,他一轉身就看見了拿著棍棒在四處搜尋大金毛的學長們——

  “哦?一年級的那個廢柴?你怎麽在這裏,啊沒事,你有看見一隻金毛從這裏過去嗎?”個子最高的那個男孩子揮了揮棍棒,棒子頂端上帶著一根已經變黑的釘子,看得沢田綱吉來下意識地牙齒打顫。

  他張了張嘴,想要按實回答,卻又在回想起剛才金毛身上帶著些許血跡時,跟著直覺,搖了搖頭。“沒,沒有。”

  這是沢田綱吉認生第一次對外人撒謊。

  隻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別出聲,那隻大金毛是好狗狗。

  好狗狗嗎?沢田綱吉看著那群學生吆喝著離開去別的地方找狗,他不能確定。

  但是隨後在看見大金毛走出來,沒有靠近他,也沒有叫時——

  他覺得,這隻大金毛就是好狗狗!

  ——沢田綱吉怕狗,大部分人都這麽說,他連隔壁家的吉娃娃都怕!

  ——但是隻有沢田綱吉自己知道,他怕狗,確切來說,更怕的是狗的叫聲。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畢竟三歲時的記憶早就不清楚了#

  所以,不衝著他叫的大金毛,也不靠近他,不衝他齜牙咧嘴的大金毛,沢田綱吉認定了就是好狗狗!

  就算是怕狗的沢田綱吉,也曾經想過自己有一天能不怕狗了,養一隻中大型的犬去把隔壁的吉娃娃嚇得不敢衝他叫了。

  所以他對大金毛很有好感,甚至害怕都減輕了不少。

  於是,在沢田綱吉從書包裏拿出吃剩的便當,想要投喂對方,對方卻頭也不回地走了後,

  他難得的懵逼——不是,他都不怕你了,請你吃東西你都不吃,過分!

  ——沢田綱吉又覺得委屈了。

  但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大金毛不衝著他叫,隻是因為認出了這個味道熟悉的愛哭的小孩,

  遵從著過去的教訓,它不敢對他叫了,害怕他又哭——這大馬路上的,可沒有他媽媽再來安慰他。

  至於不吃那小孩的便當,則是因為大金毛被那群孩子給捉弄怕了——

  參和著重鹽的食物,吃一次他就難受一次,口感舌燥,最自豪的皮毛也會失去光亮,變得斑駁——

  所以即便知道這個小孩和別的孩子們不一樣,大金毛也不敢再湊上去了......

  隻是,往後的日子裏,

  沢田綱吉每次放學,不出意外地話,都能在各個小巷子裏遇到大金毛。

  看見餓得捉老鼠的它,看見翻垃圾的它,看見被那群學長們堵在角落的它——

  不管哪一次,大金毛都沒對沢田綱吉叫過。

  然後,沢田綱吉就覺得自己出息了——連吉娃娃都怕的他,居然敢每天換著東西去投喂大金毛,即便對方不吃也不氣餒;也居然敢,麵對那些凶神惡煞的學生們,堅定地擋在大金毛麵前。

  “喂喂,你小子還真把自己當英雄啦,你知道我也是第二類人嗎?阿不,不能用也,明明你連普通人都不如。”在那個學長嘲笑著問沢田綱吉時,

  其實站在大金毛麵前腿都軟了的沢田綱吉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他隻是跟著直覺,覺得今天的大金毛會吃他的食物,所以他才動起來的——大金毛今天就要吃他的食物了,吃了他的東西就是他的狗了!你們不許傷害它!

  沢田綱吉也拿不準自己為什麽這麽肯定直覺,但他就是不想讓開。

  八九歲的小孩可不知道手腳的輕重,在把沢田綱吉推到牆上撞出一個大包後,

  他被狗咬了——

  那隻從來隻叫不敢咬人的大金毛,咬了他——雖然隻咬了他的衣袖,沒咬到肉,但是!它下一嘴就可能咬到他的手呀!

  八九歲的小孩終於在可能得到的‘懲罰’麵前,知道了恐懼。

  一群小孩烏煙瘴氣地聚攏,又如鳥獸般怪叫著散去。

  隻留下驚呆了的沢田綱吉看著大金毛擋在他麵前的背影。

  ——那一刻,沢田綱吉覺得大金毛酷斃了!

  小時候的沢田綱吉可能不明白,一隻毛都稀疏了,牙齒鬆掉,嘴皮外翻,眼睛渾濁的老狗有什麽酷斃了的——

  長大後的他才懂的,是大金毛當時看見他受傷就為他反抗的那種維護,才是最酷的!

  不過,見識短,並不影響小時候的沢田綱吉在那天成功投喂大金毛後,高興得摸著頭上的大包,邊掉金豆豆邊開心地蹦躂了幾下。

  然後成功摔了個馬趴。

  唬得大金毛被火腿腸哽住,差點然後掉頭就跑。

  不過也幸虧大金毛沒跑,不然它就得不到它喜歡的那個名字了——金太郎。

  這是沢田綱吉給它起的名字,用傳說中的金太郎起的名字,一點也沒顯示出他見識短的‘特點’。

  那傳說中的強壯得能與熊對抗,最後成為了一代偉大武.士的名字,被不懂事的小孩摁到了一隻大金毛身上。

  不過,這也表明了,

  在沢田綱吉心裏,擋在他麵前的大金毛,就是跟傳說中的金太郎一樣強壯,跟傳說中的金太郎一樣偉大!

  而後,在沢田綱吉得寸進尺地摸到了大金毛的頭時,更是覺得自己起的名字好極了,自己也出息極了!

  但是出息歸出息,

  這並不影響大金毛最後並沒有跟著沢田綱吉回家——

  反而是沢田綱吉跟著大金毛一起去了空地,

  看著大金毛鑽進了水泥管,

  沢田綱吉有些無措,看著那光禿禿又硬.邦邦的水泥管,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這就是金太郎你的家嗎?”

  金太郎沒有回答,畢竟它隻是一隻狗,

  但是對於沢田綱吉說的‘家’,它很滿意,

  然後它對著沢田綱吉甩了甩已經沒有毛發的幹癟尾巴。

  沢田綱吉自那以後,再沒說過要帶大金毛回家了。

  他也不再問金太郎要不要成為他的狗了,他開始叫金太郎,為朋友。

  沢田綱吉認為金太郎是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長得已經不漂亮了,但是它是最強壯的金太郎!是能保護他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朋友!不會嫌棄他笨手笨腳,不會覺得他太慢——它甚至會在他要摔倒時,接住他!

  ——這是什麽神仙朋友!除了不是人,金太郎就是最好的!是他沢田綱吉最好的朋友!

  而且,他的朋友也隻有他了。

  沢田綱吉向周圍的人打聽過,朋友的主人已經沒有了——小小的孩童不懂得死亡,隻以為朋友的主人去遠方了,隻留下金太郎一個在等人來接。

  所以沢田綱吉認為金太郎隻有家了,沒有主人了。

  於是自認為是個合格朋友的沢田綱吉,就每天都帶著吃的,去回到空地盤踞的金太郎那裏報到。

  直到,兩周前,

  沢田綱吉在空地等到了天黑都沒等到金太郎出現,那是他第一次在外麵等到這麽晚,等到他的火腿腸上都爬滿了螞蟻,他也沒聽到金太郎那破舊電風扇般的呼吸聲——

  隨後,沢田綱吉就被他的媽媽找到,帶了回去——

  但是往後的日子裏,沢田綱吉依舊沒有等到他的朋友回來——

  直到,一周前,他發現自己在太陽落山時,能聽到金太郎的那很有辨識度的呼吸聲,能在黃昏裏,看見金太郎模模糊糊的樣子——

  為什麽空地不裝電燈呢?

  當時的沢田綱吉這麽想著,如果裝了電燈,他是不是就能看清楚金太郎的樣子了?

  ——真是的,等他回去數數小金庫,錢夠了就去買燈泡!

  ——思想單純的孩子,根本沒考慮過,買了燈泡,這無端黑壓壓的空地裏,根本沒有電線給他安裝燈泡......

  -----小劇場

  沢田綱吉沒給任何人說過,

  他其實在一周前看見金太郎時,手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害怕,可能因為是天太黑了吧,他怕黑......

  絕對不是因為害怕金太郎啦!

  不過,那之後,他確實沒再覺得可怕過了,

  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的好朋友金太郎一直陪在他身邊。

  隻是,為什麽,不到黃昏,他一直找不到金太郎呢?——六歲的沢田綱吉留。

  ※※※※※※※※※※※※※※※※※※※※

  【沒想到沒寫完伴風,但也隻能歸於(下)了。這是屬於人與妖怪的陪伴吧。綱吉和一隻犬神的故事與貴誌和貓咪老師的陪伴不一樣,又有些一樣。

  然後後續的一點會在下一章】

  【直播課,‘害人’不淺hhhc表情包界人才輩出】

  【不發老師表情包的學生生涯,有些不太完整哈哈哈哈,我們上直播課時,班裏的人才就做了很多表情包。不過因為跟老師關係好,得到老師許可後,表情包都是在群裏發,偶爾拿來調侃一下老師,和老師鬥圖(班級裏的幾個老師也互相保存了表情包,隻用來鬥圖hhhc)。因為我們也不外傳,就沒啥事】

  【現實要搞這種表情包的話,請各位注意一下獲得老師許可哦,也不要外傳】

  【瑛沒有朋友吸,於是變成一灘毫無夢想的貓貓.jpg】

  【人心啊,真的是習慣了一件事後,突然改變,就會產生不滿足。】

  【夜鬥神,真名夜卜,私設大家一般不叫因為願望而誕生神明的真名。因為帶著祈願叫他們這種神真名的話,是會有隱隱約約的牽連的。】

  【上次也是他搶了瑛去禦影神社的委托,夏目貴誌一聽就知道是他,但是沒告訴瑛那個神是夜鬥】

  【我一直覺得沢田媽媽和奴良媽媽能保持天真,也是因為有著人小心地維護著她們。她們有屬於母親的偉大,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兒子的心,但自身力量卻不強,一直被人保護著安全。我不信沢田家光沒派人保護他老婆和兒子!】

  【這時候的沢田綱吉剛被封了火焰,對摔跤還不熟練,但還沒變喪,還是個很樂觀的小可愛!怕狗,但沒完全怕狗hhhc】

  【同樣的六歲,敦敦被排擠後選擇獨自美麗,綱吉溫柔被封印後不早慧,不早熟就被欺負。唉,真的,心情很複雜。綱吉那麽軟軟的小可愛,那些同學哪來那麽可惡地嘲笑他啊。特別是一想到他其實可以有天賦,可以出眾後,這樣對比後就更難受了。】

  感謝在2021-06-28 21:33:21~2021-07-06 23:57: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簫鈺清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落春暉 10瓶;噠宰?打宰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