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學安出示了邊防證和車票，然後又扔了幾包煙過去，如狼似虎的聯防隊員態度稍軟，帶隊的絡腮胡子簡單問了兩句，告訴蘇學安車票隻能頂三天，要常住得盡快去辦暫

  住證，沒有暫住證抓住了要麽遣返，要麽扔去種樹，反正沒好下場。

  蘇學安謝了絡腮胡子，殷勤地往外送的時候，悄悄拉了絡腮胡子一把。

  絡腮胡子便會意地停下來，讓其他隊員去查別的房。

  蘇學安掏出一百塊錢塞給他，“老哥，我們幾個初來乍到的兩眼一抹黑，跟你打聽點事兒唄。”

  雖然這時候得深城號稱遍地是黃金，但真正能撿到的也沒幾個人，多數還都隻是努力掙錢生活的普通人，一百塊錢對深城人來說，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讓幫著遮掩大事兒不太夠，可要打聽點街麵上都知道的事兒卻是不少了。

  絡腮胡子把錢揣兜裏，又掏出根煙來叼在嘴裏，“想打聽什麽事？”

  蘇學安掏出火給他點上，問：“這邊有收藥材的公司不？”

  絡腮胡子瞧了蘇學安一眼，“你們要販藥材？不去清平跑這兒來幹什麽？”

  蘇學安說：“清平那邊的價兒有點不太夠得上手，就來深城碰碰運氣，聽說這邊有港島人開的藥材公司，收的價兒高。”

  絡腮胡子搖頭說：“港島人開的藥材公司倒是有不少，寶安就有六七家。人家港島人有錢不假，可也不是冤大頭，一般的藥材也是去清平那邊進。人家是走量的，少來少去得不可能收不說，價也高，弄不好比清平那邊還便宜。”

  蘇學安聽著港島人開的藥材公司不少，心裏有了數，就說：“多謝老哥了，要不然我們還得在這邊瞎摸，不知道老哥貴姓？我們明兒要去辦暫住證的話，還得麻煩老哥。”

  絡腮胡子道：“我叫胡偉雄，這一片都知道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大事兒辦不了，但小事都沒問題。”

  蘇學安一聽，就問：“老哥認不認識熟悉港島那邊的人，我們以前沒跟港島人打過交道，得先摸摸底。”

  胡偉雄似笑非笑地瞟了蘇學安一眼，說：“這地界跟港島緊挨著，光是天天從中英街來回背電器賣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過你要問的，不是這種吧。”

  蘇學安又摸了一百塊塞給他，“主要是藥材方麵的，懂行的。”

  胡偉雄這才說：“我給你個地址，你過去找個叫老齊的，他六十年代的時候遊到港島那邊呆了幾十年，做過藥材行的掌櫃，前兩年突然回來養老，你想問的，別管哪樣兒，他都知道。”

  蘇學安笑了笑，又掏出兩包煙來塞給胡偉雄，“多謝胡哥了。”

  胡偉雄接了煙，又叮囑一句，“別說是我給你們介紹的。”

  蘇學安笑著應了。

  送走胡偉雄，回到房間，蘇學安對正等著的何大壯和華子說：“咱們大老遠來一趟，得把情況摸清楚，不能稀裏糊塗把手頭的參賣掉就拉倒。明天我們分頭行動，大壯你留下看好東西，華子你拿一袋參做樣子，把所有港島人開的藥材貿易公司都轉一圈，比較一下價格。我去拜訪一下那個老齊，問問這參在港島那邊的行情和賣法。”

  何大壯和華子齊聲應了，便躺下抓緊時間休息。

  第二天一早，華子拿著樣參去打聽價，蘇學安按著胡偉雄給的地址一路打聽著找過去，一直出了城區，走到還沒有開發的縣郊農村，才在一個屯子裏找這個老齊。

  這是一個黑瘦的老頭，留著山羊胡子，頭發都已經花白，看起來沒有八十也得有七十多。

  蘇學安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自家小院的躺椅上打盹。

  從小院看過去，隔著河的對岸就是港島的米浦，同樣的也是田陌縱橫，一片農家氣象。

  真正高樓林立的港島還要再翻過山才能看到。

  蘇學安往院子裏一走，看似睡著的老齊就立刻睜開了眼睛，瞟了蘇學安一眼後，又閉上了，晃著躺椅，問：“後生，嚟做乜？”

  蘇學安坐到躺椅旁的竹凳上，見小方桌上有煮好的茶，便自顧自地拿起來，先洗了杯子倒滿，拇指、食指扶杯，中指托底，拿到鼻前先聞了聞，然後仰頭一口飲盡，含住茶湯吸氣細品片刻，方才咽下，輕輕呼了口氣，讚道：“好，苦盡甘來，淡雅甜潤，茶好，煮得更好。”

  老齊閉著眼睛問：“後生仔也懂茶？”

  卻是換成了普通話，雖然有點咯耳朵，卻也不是不能聽懂。

  蘇學安道：“隻是喜歡喝，懂得不多，沒那條件，好茶也不容易喝到。”

  老齊說：“既然平時唔容易飲到，喺就多飲兩口，飲完就走吧。”

  蘇學安卻放下茶杯，問：“齊先生，不想問問我為什麽來的嗎？”

  老齊說：“不想，我老了，隻想安度餘生，不想沾那些有得沒的。”

  蘇學安說：“我隻是想來打聽一下港島那邊的藥材行情，不做別的。”

  老齊卻歎了口氣，道：“我在港島那幾年，跟一位大師學了些淺薄的相人功夫，你進來的時候，龍形虎步，身帶悍然之氣，有逆天改命的大氣象，深城現在水太淺，容不下真龍翻身。你是要去港島走一趟的。”

  蘇學安道：“我不信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

  老齊說：“可港島人很信啊，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沒有不信的。你信不信？”蘇學安沒接這個話茬兒，說：“這裏的位置不錯啊，出門抬頭就能看到港島那邊。我進村的時候，打聽了一下，說是老先生你原先的房子不在這邊，是回鄉之後跟別人家替換的，為此還補了人家兩千港幣。好房換差房還要補錢，村裏人都說你這是老糊塗了。”

  老齊說：“可不是老糊塗了嘛，你還跟個老糊塗浪費時間幹什麽？”

  蘇學安說：“我看你老卻一點也不糊塗，這裏位置僻靜，又有林子遮擋，熟悉的人可以不通過村子就直接到這裏來，不驚動任何人，實在是個方便辦事的好位置。你說是不是，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