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白露為霜
作者:苑火      更新:2021-11-09 08:49      字數:3199
  要她練習丹青,要她練習寫字,還要她不知廉恥地練習豔舞。

  玉瀾公主何償被人如此侮辱,好幾次她逃出醉夢樓,每每給人捉了回去,教育一番。

  她開始伶俐懂事,春娘說的,她全力去做,春娘見她識趣,醉夢樓錢財因此大增,漸漸春娘對她放下警惕。

  範陽王的宮殿中,壯闊豪華貴氣的飛簷上,兩條龍繞殿柱似欲騰空飛去。宮簷上的綠琉璃蒼翠欲滴,金黃色的陶瓷瓦鋪頂,雕鏤的巨大明珠鑲嵌上麵,映射無數瓷瓦,形成一排排的星光,在這夜空之上多了無數的光芒。

  石刻獅子在側栩栩生威,宮庭裏的宮女一個個身披紗衣裙,婀娜的身姿微微展現,公子哥們看得眼睛都直了。

  範陽王好色,人盡皆知。

  他宮廷裏的女子皆是從宮外搶奪進來的,後宮佳麗三千,婢女成群。

  就在這些豪門子弟飲宴中,有一名男子矜貴高冷,麵對舞姬的挑dou,如一座沉默的大山。舞姬見這公子臉色實在太臭,打趣道:“公子,你莫非是斷袖?”

  高廷臉無表情回答:“家中有嚴妻,不敢不從。”

  席間有人站起,笑著說:“高兄啊,家中已有妻室,管得嚴,大家別笑話他。”

  說話的是一名貴氣公子白羽業,他一口大白牙,豪氣地喝了一壇酒。早日,他在外地遇上劫匪,是高廷出麵解圍。

  結交這位義兄後,白羽業才知道天下間男人的情友誼。他惜與高廷的情誼,知道高廷有意結交範陽王,所以求了貴為範陽皇妃的姐姐,設下這一場宴飲。

  高廷的底子,白羽業早就摸清楚。

  他是一個米商之子,家族以糧食為生,是北朝最大的商賈之一。

  高廷早前娶了一林氏,未育子嗣,兩人卻恩愛有加。

  白羽業之所以穿針引線,大多數替番地著想,番地地處偏僻,物產貧脊,卻無法栽種糧食,最缺大米糧食。

  番地是北朝的附屬地,依靠北朝而生。那年北朝大旱,顆粒無收,番地餓孚遍野。這種現象,白羽業實在不忍,所以對高廷的協助,也是出於他家中有口糧,能解番地的燃眉之急。

  範陽王坐在寶塔蟒蛇椅上,細細品賞高廷帶來的高粱釀,此酒辛辣入口,香醇自然,下肚後口齒留香,誇道:“酒不錯。”

  範陽王穿著一身大紫的蟒紋袍,頭戴通天冠冕,冠上藤篾編製,縫壓金線,每縫貫五彩玉珠九顆。他身側兩名妃子溫柔似水,笑著紅袖添酒。

  他喝得盡興,頭上的玉珠在身體的晃動下搖搖欲墜。有下人去攙扶他,範陽王粗魯推開,行下子弟席間衝著高廷去了。

  眾人見此,紛紛起身拜禮。

  “免禮、免禮,孤說今夜都是自家兄弟,不要見外。今夜無尊卑,隻有不醉不歸的自家兄弟。”

  範陽王多次強調,眾人唯有遵守。

  範陽王來到梨花鎖長台前,舉起魚鱗紋玉高足杯,豪氣與高廷痛飲。

  高廷喝了幾杯下肚,白淨臉麵熏染似女子的胭脂,眾人見了,不免嗤笑。

  難怪是商賈之子,有錢人的子女,一點酒水下肚如此嬌貴。

  高廷星目皆是放縱,拖著範陽王的袖不放:“來來來,這位仁兄別說不喝,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仁兄好酒量啊,小弟對你你……”

  酒鬼向來話多,顯然這話少的高廷醉了。醉酒目無尊卑,範陽王變成了他口中的仁兄。

  白羽業伸手去扶酒貓似的高廷,略感替高廷丟臉難為情道:“陽王,臣代高兄道歉。高兄醉了,不是存心無禮。

  白羽業又道:“臣請求讓臣帶他下去。”

  “孤讓宮女煮了醒酒茶,讓高公子喝下,你們再離去。”

  範陽王作了挽留,白羽業聽出了言下之意,默默點頭。

  席間有貴家子弟說起四大美人,美人如花,從古說到今。談起美人眾人來了精神,一個個把秦淮河名妓的名字如數家珍地報來。

  有位矮個子的兄台,名叫緒輝。緒輝掏出放在衣裳裏的經書,不甘示弱:“聽說醉夢樓有位白露姑娘,才情橫溢,色藝雙全。幾日前在下收集了她臨摹的經文,筆畫有力,比旭光大儒的字更勝一籌都不為過。

  緒輝眼睛放光,接著說:“聽說白露的姿容簡直塞西施。”

  “簡直胡說八道,煙花樓的詩意姑娘詩稿頗具文采,她的采月、歸春日都是鼎鼎大名的傳頌作品。要我說,她才貌雙全,才是番地當之無愧的第一美人。”

  “狗屎,若不是我沒得到白露的丹青,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番地第一美人。”白羽業憤憤不平地反駁。

  聽到有人說起白露,白羽業安安置好醉意濃的高兄,見高兄枕著自己的手沉沉睡去。心裏思索,罷了,等會叫他起身喝醒酒茶。

  剛才一壇酒下去,白羽業有點飄飄然,得意地叫小廝呈上一幅畫丹青:“陽王,眾兄弟,這是醉夢樓白露的畫像,大家看看值不值得叫番地第一美人。”

  小廝雙手攤開丹青,隻見一位女子靜立蒹葭潭中,身影嫋嫋婷婷,麵蒙白紗,那剪水雙瞳勝似狐狸的眸,明亮而清澈,惹人一看到,想探究她的真容。

  最為驚豔的是,畫中的白露舉止嫻雅,身上有獨特的貴族之氣。

  “若說煙花樓的詩意姑娘是烈日下最鮮豔的花,個性鮮明,媚骨天成;這白露姑娘好像番地的白玉,潔而無暇,玉骨冰肌。”有人評價道。

  高廷借著送來醒酒茶,餘光望了一眼丹青畫,這一看,他大腦發空,竟被一口茶噎住。

  “咳咳咳……”高廷咳得嚴重,眼睛發紅。

  高廷身邊的小廝連忙輕拍他的背,幫他緩緩。

  “你們看吧,連高兄都被白露姑娘驚豔了。”緒輝指著一旁咳聲不斷的高廷說。

  高廷咳得更厲害了。

  “我高兄可是有正室夫人在,哪裏有膽子看別的姑娘。白露姑娘跟我同一姓氏,若是嫁與我,連姓氏都不必改了,哈哈哈哈。”白羽業示意小廝收丹青回來,一隻手撫過佳人畫像,眼神充滿深情。

  有好事者挑起事,笑著說:“看來白大人很喜歡白露姑娘。”

  “陽王也很喜歡漂亮的女子啊。”

  “是啊,陽王宮中女子無數,集番地顏色於後宮之中,又有姐姐這種美如天仙的皇妃作伴,區區一個青樓女子,陽王不會跟我爭奪吧?”白羽業一笑,臉容純真無邪,眼眸望向坐在上位的範陽王。

  範陽王心道,這鬼小子,怕不是屁股肉太厚。若不是皇妃在盯著,他就叫人把這狂妄的小子吊在番地門樓上曬太陽。

  被白羽業喊姐夫的範陽王臉上有些掛不住,臉上黑了:“羽兒喜歡,孤會成全。”

  因白羽業離高廷最近,他持的丹青畫,高廷看得一清二楚。

  高廷即是孟子柏的化名,作為禁軍的五感極好,從第一眼看去,畫像的女子那雙眼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

  這些天睡覺,他夜夜夢見玉瀾公主在身下,醒來時他愧疚得把偷來的白荷手帕捏了又捏。忽地心口處安放的白荷手帕微微發熱。

  高廷似乎更醉,踏出幾步,眾人嘩然。

  他醉意盡然,大步似走在吊橋上,顛顛倒倒地走到另一張台上。

  範陽王身後的護衛目光炯炯,手放腰圍處掛的劍,頗有殺氣地看著下麵醉酒的人。

  大家好奇,好奇這個酒鬼要做什麽,高廷一把奪過台麵上白露的經書,緒輝伸手去搶回,高廷孩子氣地護在身上,就是不給緒輝。

  高廷胡亂翻了又翻,最後又把經書放在頭上,雙目鬥雞眼:“哈哈哈,白兄你看我的帽子好不好看?”

  眾人大笑。

  高廷身邊的小廝看見後,嚇了一跳,過去要扶好他。

  “你是來叫我回家的吧,是娘子喊我回家了。”高廷對著下人冒出這麽一句,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這醉鬼真是怕夫人得要緊。

  小廝把經書還給緒輝公子,連連道歉:“我家少爺醉了,對不住,對不住。”

  範陽王見喝得差不多了,起身說:“大雪天氣,路上難行。既然大家都醉了,宮中有剩餘的客房,都留下來過夜吧。”

  “不不不,陽陽……王,我娘子會不高興的,我我要回家……”

  見高廷卑微如狗一樣,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白羽業揮一揮手,恨恨地說:“走吧,不送,你這個妻奴。”

  “如此,孤讓專人送高公子回府,其餘人留宿宮中。”範陽王順下去說。

  “臣等遵命。”

  出行宮大門,高廷身旁的小廝扶著高廷,小聲道:“大人,都統領的命令你的知道的,為什麽要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範陽王令你留宿,你便於進去調查,這是為何?”

  小廝是禁軍出身,留在孟子柏的身旁作為對應。這個是都統領的意思,也是明厲帝的意思。

  “我的事,你少管。”

  “可是你近成功一步之遙,為何變卦?”小廝扶住他的手臂,替他不值。

  仆人打著燈籠照在雪地上,為首的有一名公公,他多次回眸,看似關心,實則緊盯著高廷主仆。

  高廷醉如爛泥,走了幾步吐一回,走了幾步吐一回,公公細心觀察,這人不似裝醉,是真真切切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