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過來
作者:苑火      更新:2021-11-09 08:49      字數:3297
  “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孟子柏頗為不悅,要掙開她的手。

  女子當以矜持為貴重,公主今晚的話太過驚天駭浪,不要說保守的南朝,就連如今風氣開放的北朝也是容不下此等女子。

  她穿著一雙珊瑚絨厚底鞋踩在雪地,本來就站得不穩,再被他甩開,身子不小心一個趔趄,向前倒去。

  街上本來寥寥無人,北風吹得她的青椒色鬥篷撲起。玉瀾公主頭上的古銅色釵沾上雪花,半隻鞋子濕透了。

  他不是有意的。

  他記得並沒有使用力氣,想不到卻令她跌倒了。

  孟子柏見公主實屬狼狽,連忙蹲下去拉她一把。

  “我不。”公主拍了一下他的手,以示拒絕。

  公主不顧雪花灑灑,幹脆在街上的雪地睡了起來,她伸出手半枕著,以雪地為鋪,大地為被,看得他咬牙切齒。

  她手腕的衣裳都濕透了,不冷嗎?

  現在北風天氣,四處飄雪,冷凍異常。

  不可能不冷的,她在逞強!

  “公主不願,屬下隻好用手段了。”

  孟子柏脫下披風,包裹住她的身子,一把抱在懷裏。

  “公主衣服濕透了,回馬車裏換一件吧。”他知曉公主的馬車上帶有衣衫,便快步走向馬車。

  雪花飛舞,北風呼嘯。她冷得咬住下唇,就算再冷,也要挺下去。因為她尚有個計劃沒完成,絕對不可以“丟了芝麻撿西瓜”。

  大雪滿天,厚重如鵝毛。迎麵走來一位宮女,雙辮發髻,清秀臉蛋。孟子柏認得她,她是公主身邊的綠翠。

  “公主,前麵的路被大雪掩蓋,馬夫說看不清路。”

  懷抱裏的人兒在哆嗦,孟子柏當機立斷:“既然如此,今晚公主就由在如意客棧就宿,由屬下來保護公主安危。”

  玉瀾縮著脖子,正欲說話,但孟子柏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作三兩步,尋找了如意客棧,包下一間廂房。

  她換洗一番,妙曼的身影在暖黃的燈色下,自有一番風情。

  玉瀾公主赤著腳,踩上海棠花棉被,客棧的床發出一陣聲響。

  “嘭嘭嘭嘭嘭……”

  門外響起一陣著急的敲門聲:“公主。”

  銅鏡裏,一張花容月貌映在裏麵,朱紅色的唇,眼波流轉,束帶下楚腰纖細,一襲淡紫色的素靜暗花衣裙仿佛花團裏耀眼的牽牛花,別具一格。

  “公主,你沒事吧。”孟子柏聽到公主房中的異常,內心焦急,可沒等到公主沒有出聲,他踢門而進,握緊腰間的劍。

  暗角裏,一個銀色的熏香爐發出一圈又一圈的輕煙,他擔心屋子裏有賊人,所以快速掃了一眼屋子裏麵。

  “你何故進來?”公主顯然大吃一驚,站在床上驚慌得手忙腳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隻腳踩空床沿,身子不由得撲了下去。

  眼看她要磕在地上,孟子柏大步一邁,穩穩地接住了輕盈的身子。

  孟子柏低頭,她的神色有幾分慌張和害怕,衣領口微微爆開,那凝脂一樣的皮膚白勝雪,他臉色凝重,視線移向別處。

  “公主,屬下剛才聽見你房中傳來異常,所以才不請自來。”

  他緩緩解釋,動作溫柔地將公主放下,公主的淡紫色衣裙極致優雅,一件平民女子穿的的女裙,她穿得貴氣萬分,附上一頭烏黑長發及腰,簡直美豔不可芳物。

  玉瀾公主光著腳丫,地上的磚子光滑發涼,此刻寒氣從腳底傳來。

  她“咦”了一聲,正好跌進一道牆上,她擠著眼揉著額頭:“你抱我回去。”

  也許是公主的語氣略有撒嬌的氣味,他想拒絕,可一看她腳下,他又不忍心。

  他將她打了一個橫抱,送回床邊,放下時發現懷裏的人兒緊緊繞著他的脖子。

  玉瀾公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硬硬地扯著他的脖子,兩人一同滾進海棠花棉被裏。

  他嚇得連忙爬起來,可惜太遲了,玉瀾公主搶先他一步,半隻身子壓迫過來,弄得他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孟子柏張了張嘴,不敢說話。

  “我的孟禁衛,本公主說過,我這人不喜成全別人,一則是毀掉他,一則是得到他。”

  “你想選擇哪種?”

  公主的唇離得他最近,香氣撲鼻,他知道,這是公主身上的白茶味。但亦是這心儀的香味過於濃鬱,他有一陣眩暈感。

  於是,孟子柏眉心緊緊攏了一下。

  他感到不太好,體內有種熱源不斷升高,手抓住被子的青筋暴露起。

  “公主所指是何故?”孟子柏覺得有些不妥,也不合禮儀,大手一按,強行推開壓迫他的公主。

  玉瀾公主臉色變了變,想不到他已察覺,再讓他走,便是她的過失了。

  重新站起來,孟子柏暗吐了一口氣,一邊作禮一邊退了兩步。

  他依舊是那樣的清風霽月的樣子,淡淡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公主。

  公主打的是什麽算盤,他清楚得很。

  玉瀾公主臉色驀地沉了下去,她以陌生的眼神盯著他,語氣不悅:“你過來。”

  “屬下恕難從命。”他作揖要告辭。

  “我讓你即刻過來!”公主緊咬著泛白的下唇,暴跳如雷。

  他從沒見過公主有過這樣的一麵,蹙緊眉峰,心口上傳來一團澀酸。

  情到深處,才明白這樣是不忍心她咬緊下唇,不忍心讓她失落,寧願入了她的圈套。

  難怪人人道,情濃之時,命可奉上。

  孟子柏的喉結提了一下,袖口裏的雙手青筋繃得緊緊的,他不敢絲毫放棄,唯有隱忍。

  這番隱忍源於對她的尊重,此刻的她已經理智盡失。

  他湊近,努力克製身體的異樣。

  房帷裏卻傳來更過分的話:“坐下。”

  他見不得她生氣的模樣,指甲快嵌進手心裏了,直到溢出血眩暈感清醒了一點。

  孟子柏坐在床邊,聲音有些低啞:“公主有何吩咐?”

  “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我這人很記真,也會給機會一些犯錯的人。如果你有什麽隱瞞我的,眼下說話就是最好的時機。”玉瀾公主話中有話,眼睛望著他,希望他能夠坦白。

  孟子柏心裏五味翻滾,一想起那雙殺戮凶殘的眼神,心裏麵縈繞著血腥的畫麵。

  如果他那個人知道後,鐵定不會放過她的。

  這些年,孟子柏已放棄南朝皇上之位,半點歪心思也沒有滋生。

  他早成為那個人的棄子。

  可是,那個人身體隨著越來越差,凶殘成性,眾叛親離。

  那個人卻想起了他。

  孟子柏憶起,心驚膽戰。人有軟肋後,就比較膽小。

  自己生自己死,倒沒關係。

  可是,她若是受他牽連,那就是罪大惡極了。

  “屬下並無隱瞞公主,望公主明察。”

  “機會我隻給一次,有還是無?”玉瀾公主再問一次,她抬起頭,倔強的淚花含在眼眸裏。

  “無。”

  公主的淚滴在衣領上,很快她冷冷一笑,用手指撣起濕潤,用極度威嚴的語氣:“是否本公主讓你做的,你會義不容辭去做。”

  孟子柏默了一下,心頭痛勁一掠:“是,公主讓屬下做的,屬下必定去做,萬死不辭。”

  “我命令你過來,要我。”

  衣領處的風光似山色,秀麗壯錦,如此美色在前,他感到自控力就快承受不住了。

  他咬了一口舌頭,血漫過牙縫,滿腔血腥,又清醒幾分。

  低下頭:“公主,唯獨此事屬下難以從命。其實公主根本不想看三世姻緣,公主萬分討厭狐妖,也不喜書生。隻是公主跟屬下提過,屬下以為公主會喜歡,倒沒想過公主借此機會竟然算計了屬下。”

  “從去滿月樓,公主就盤算著,無論是雪地摔倒,還是房間發出聲響。”

  “嗬嗬嗬,孟子柏,機會我給過你了。”

  玉瀾公主將領口慢慢係上,一臉與我毫不相幹的神色。

  她的眸底蘊含絲絲冷意,那些微的冷淡,有將他淩遲處死之勢。

  “孟子柏你是個渾人。”

  “謝過公主。”

  他行了一個大禮,這是君臣之間的禮儀。玉瀾公主氣得順手抄起一個枕頭,扔了過去,枕頭不偏不倚扔中他的身上。

  “屬下心裏一直有個問題,思考多了反而困擾,希望公主解惑。”

  “公主對屬下的感情從何而來?有時,屬下認為公主是圖一時新鮮,有時屬下感受到了公主的真心,有時屬下也分不清哪是計算,哪是誠意?”

  雖說這番話藏在心底很苦澀,但他終究是問了。

  公主往下一躍,行至他的身邊,立馬回頭:“你看過三世姻緣,在最後一世裏狐妖對書生的愛,在世人看來很突兀,可能書生也認為其愛很莫名其妙。可是世人卻忽視了,狐妖愛了書生三世。”

  是啊,她對孟子柏這一世的愛何嚐不突兀,庸人自擾罷了。

  “可公主你我根本沒有什麽三世,公主……”袖子的拳頭不禁握緊,他想知道在這個方麵她到底是什麽想法。

  “子非魚。”

  玉瀾公主搶先作答,今夜他所問,何嚐沒有困擾過她。

  隻是天公不作美,她帶著二世記憶活著,愛他,是出於本能,是深入骨髓裏的毒。

  這一世不同了,他不懂。

  他哪能懂啊?

  一個人帶著過去的記憶活著,簡直天荒夜譚,聞所未聞。

  可她不能忍受,前兩世相愛過的他們,他身世有秘密,直到現在,她給了一個機會,他仍不肯說。

  那天,闖進宮殿刺她的刺客,椒子用嚴刑逼供所知,那是一個南朝人,叫潘陽溯。

  那人說,孟子柏有一個身份,地位不低下,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