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航行一夜，萬氓被顛的昏昏沉沉。

  實際上，海上作戰還不算危險，惡劣天氣才是最要命的。

  從傍晚時分下起連綿細雨，海風吹來的味道都冰冷刺骨。

  船艙外看不出是幾時幾刻，黑雲密布，十分壓抑。

  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在自然麵前，海滄船如同一葉扁舟，此時此刻，在海上唯一能給人帶來慰藉的就是暖烘烘的被窩。

  海滄船是福船一種，類似哨船，基本繼承了福船的優良特點。

  密閉船艙，升降船舵，如今增加三角帆之後，更是如虎添翼。

  雙目洲的海滄船本身就經過改良，為了方便丘大廷等人出擊，無論是作戰還是人員安置，都有很大改變。

  船高三層，底層壓艙，二層是船員艙室，頂層在甲板之上，船首瞭望，船尾操控。

  整個內部環境談不上多舒適，但在茫茫大海之中，有一處安身之所，即便狹小，船員們也十分滿足。

  船艙內，萬氓手裏拿著簡陋海圖，仔細標注著每一處關鍵點。

  滿者伯夷在這個時期勢力達到頂峰，蘇門答臘，爪哇島，婆羅洲，三座巨島都被其勢力覆蓋。

  蘇門答臘和滿者伯夷連成一線，而婆羅洲則是另一個點，三點在一起恰好構成三角勢力。

  舊港在蘇門答臘，婆羅洲則是黑龍幫的大本營。

  萬氓手指狠狠按了一下婆羅洲，恨不得立刻趕走黑龍幫，搶占這一處得天獨厚的寶地。

  三地地理位置不同，資源也不相同。

  蘇門答臘盛產木材，爪哇島盛產水稻，婆羅洲則盛產香料。

  按說香料群島的物候相差不大，但恰恰婆羅洲的香料生長的最為茂盛。

  “咚咚咚”

  三聲鼓響。

  萬氓一個激靈翻身躍起。

  他剛剛衝到外麵，就看到不少穿戴整齊的雙目洲水兵同樣衝了出來。

  傳令兵大聲嘶吼道：“發現敵人，發現敵人。”

  萬氓不顧危險，搶先衝到甲板上。

  隻見遠處隱隱約約有幾艘大船正在緩慢航行。

  出發之前萬氓和羅悍仔細探討過，黑龍幫三艘海船出海劫掠，都是雙桅戰船，一共150人左右，戰力不容小覷。

  但他們需要分兵操控商船，這就導致他們兵力不足。

  兵力不足還要控製商船，這就讓黑龍幫海盜不僅無法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麵，反而因為每艘船上的兵力有限，無法機動應對。

  海戰不是兒戲，一艘武裝商船可以打出相應的戰力，但前提是人員充足。

  掌舵，揚帆，火炮手，每一樣都離不開人。

  而黑龍幫恰恰缺人。

  黑龍幫的頭目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但萬氓和羅悍認定他會有僥幸心理，六艘滿載貿易船的貨物，價值上萬兩白銀，沒人能舍得下。

  黑龍幫頭目在賭，賭巡達王國坐視不管，賭舊港不會插手。

  然而，很遺憾的是，黑龍幫賭輸了。

  萬氓和羅悍打的就是他們的僥幸心理。

  黑龍幫頂著逆風，分兵商船，人手不足，而萬氓的兩艘戰船，人手集中，機動性好，還裝了適合逆風的三角帆。

  雙方誰局麵更好，不言而喻。

  萬氓考慮的更全麵，他問過羅悍，有沒有可能黑龍幫的海盜不回婆羅洲，而是前往爪哇島東部。

  但羅悍回答的很肯定，黑龍幫等級森嚴，金字塔結構管理，底層的遊蕩海盜可能沒人管，但頭目一級，一定是要回去分割戰利品的。

  不然可能在海上就被手下殺掉，換了首領。

  在路線，人數，事前準備上，黑龍幫被摸了底掉，對水兵來說，知己知彼，贏了直接記好戰功，瓜分戰利品，這就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動員。

  “轟隆”

  隨著一聲巨響，海麵戰爭正式打響。

  海滄船帶著雙桅帆船橫衝直撞衝向戰場。

  黑龍幫的人顯然發現勢頭不妙，突如其來衝出來的兩艘戰船，勢頭十足，像兩頭惡鯊遊蕩而來。

  信息在這一刻顯得至關重要，黑龍幫的海盜有的掉轉船頭，想要上前廝殺，有的則見勢不妙，駕駛商船想要脫離戰場。

  羅悍站在海滄船的船尾，手持火銃，朝天放了一槍，大聲喊道：“榮華富貴就在此刻，放開了打。”

  “殺”

  “殺”

  下方甲板一眾水兵高聲呐喊，喊殺聲一片。

  羅悍雖然喊的熱血沸騰，但操縱起海滄船卻穩之又穩，臨近黑龍幫射程時，調轉船頭，給火炮留下足夠的發射空間。

  “千萬不要節省炮彈，全都給我打出去，這是命令！”

  萬氓站在甲板中心，一遍又一遍的喊著。

  猛子眼見黑龍幫的船隻越來越近，眼神越來越嗜血，卻仍有心和萬氓說笑一句道：“萬爺，這麽打可是賠本的買賣。”

  “啪”

  萬氓一巴掌拍在猛子的頭上，大聲喊道：“他娘的，都給我記住了，命比銀子重要，小爺看不上他們那幾條破船，給我把他們全擊沉！”

  一眾人看出萬氓是真心實意，各個高聲呐喊。

  “轟”

  “轟”

  “轟”

  ……

  得了令的水兵，兩艘船此起彼伏的放起火炮。

  黑龍幫聽著震天炮響，一時間進退維穀。

  他們弄不清這到底是先鋒部隊，還是悍不畏死。

  要是悍不畏死還好，大家手底下見真章，海麵上七艘大船，撞也能撞個通透。

  但要是先鋒部隊，自己被死死咬住的話，接下來可就生死兩難了。

  黑龍幫的頭目年紀和羅悍相差不大，麵向卻比羅悍還要凶惡，黑黝黝的麵容泛著青光，兩隻眼睛殺氣四射，站在一艘雙桅戰船上，高聲呼喊，讓手下打旗語。

  另外兩艘雙桅戰船直直的衝向海滄船，想要打接舷戰。

  武裝商船滿載航行，且一多半人手在看押人質，剩下的人很難操縱大船攻擊，在收到頭目旗語之後，全速逃離戰場。

  黑龍幫的頭目披頭散發，怒吼連連，眼見著對方瘋了似的發射炮彈，大聲吼道：“殺死他們，雙目洲的雜碎，我要用他們的血祭奠海神。”

  雙目洲和黑龍幫二者不共戴天，在這片海域上，沒有誰能避開黑龍幫的調查，而且雙目洲獨特的海滄船讓黑龍幫頭目一眼認出來者是誰。

  另一邊，海滄船和雙桅帆船臨危不懼，一眾水兵底氣十足。

  每個人身上都背著兩個火銃，十發弩箭，萬氓下了死命令，不打光身上的彈藥弩箭，軍法處置。

  猛子跳著腳嘶喊，站在火炮手身邊恨不得自己化身火炮。

  他本就因勇猛善戰而被羅悍派去保護黃海，結果自己一個人灰溜溜逃了回來，還被萬氓罵的狗血噴頭。

  他見了海盜，一刻都不想多等，十分渴望讓自己的長刀撕開黑龍幫海盜的身體。

  “轟”

  加裝三角帆的海滄船，轉向比滿載的雙桅戰船快出一半的時間，在羅悍甩開距離的同時，水兵一發炮彈射中黑龍幫的雙桅戰船。

  眼見著炮彈砸碎了幾個海盜，在雙桅戰船上留下一個巨洞。

  雙方戰爭瞬間進入白熱化。

  萬氓高聲大叫道：“就這麽打，打不死也要嚇死他們。”

  隨著他的呐喊，十幾發炮彈砸在水中，擊起巨浪。

  遠處黑龍幫頭目一臉凶狠，衝著身邊旗手吼道：“調兩艘武裝商船，不計代價，給我撞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