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洪富走後，萬氓就方便說話了。

  作為南洋華人領軍人物，馬洪富站位很高，而且私心很少，這讓他整個人顯得光輝偉岸。

  同樣，萬氓出於尊重也不好在他麵前談起利益。

  正廳內，萬氓規規矩矩的站好，聽著文二娘訓話。

  “背著我私下貿易，現在捅出簍子又要我替你出頭，萬氓你好大的膽子。”

  “你是不是以為舊港離不開你了，弄出幾個新鮮玩意，挾功自傲，不把別人放在眼裏。”

  聽著文二娘的斥責，萬氓紋絲不動。

  “心有不服是嗎，想著大不了一走了之，舊港容不下你，就回雙目洲作威作福？”

  萬氓見文二娘借題發揮，不再崩著，一臉苦相說道：“娘娘，欲加之罪，天地良心啊。”

  文二娘一拍桌案，說道：“我冤枉你了嗎，讓羅悍調來兩艘海船，一百水兵的是不是你？”

  萬氓不言語。

  “我告訴你，有本事你連雙目洲也不回，那我敬你是個好漢。

  羅三那我去打招呼，你老老實實在造帆廠待著，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知道什麽叫海戰，一個浪頭就衝跑了。”

  萬氓不得不打斷道：“娘娘，形勢所迫，箭已在弦上了。”

  文二娘見萬氓頂嘴，仔細瞧了他一眼，說道：“喲，看來這裏還有我不知道的事？”

  萬氓說道：“此次前來，有兩事相求。”

  文二娘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說道：“說來聽聽。”

  “其一雨靴廠和造帆廠的分紅我不要了，換成武器彈藥。”

  文二娘嘴角掛起冷笑，問道：“其二呢？”

  “其二，您和巡達王國傳個信，此行無論成敗，要有人接應。”

  文二娘一時沉吟，過了一會說道：“付出這麽大代價，就為了幾個手下？”

  “也是，也不是。”

  “好好說話。”

  萬氓認真說道：“總歸要去海上曆練一下，這次是個機會。”

  “你要這麽說話就給我滾出去。”

  “……”

  萬氓無奈說道：“那您還要我說什麽。”

  文二娘看著他說道：“先說說為什麽要放棄兩個廠的分潤。”

  萬氓歎道：“明擺著嗎，我一個外人占了這麽多利益，不知道多少人眼紅。您手下馬千軍都不把我當回事，更別提其他人了。

  我要不識點相……”

  文二娘不待萬氓說完，怒哼一聲，說道：“你小小年紀，怎麽把人想的如此不堪，你腦子裏都裝些什麽。

  你做出東西，那是你的本事，我看誰敢多說。”

  說完，不解氣，一巴掌拍掉了茶杯，狠狠的瞪了萬氓一眼。

  萬氓被灑了一身茶水，歎口氣，可憐巴巴說道：“總之，火炮彈藥一定要充足，不然您可就見不到小子了。”

  “既然不識好歹，就自己看著去辦，退下吧。”

  萬氓還要再說幾句。

  文二娘聲音變冷，漠然道：“立刻。”

  萬氓二話不說，躬身退去。

  出了府邸的萬氓迅速趕回造帆廠，他有意激怒文二娘，就是存心不想糾纏。

  他如果動作不快，等文二娘回過勁，說不定真要強硬把他留下。

  時間耽誤的有些久，當萬氓回到造帆廠時，羅悍已經帶人等候多時。

  萬氓直奔主題說道：“先去舊港搬運火炮彈藥。”

  眾人稱是，沒有寒暄，雷厲風行。

  另一邊，文二娘手下傳來萬氓率人去舊港水師的消息，回過味來。

  她怒斥一聲，說道：“既然一心想出去找死，那就讓他搬，看他能搬走多少。”

  午時過後。

  海上天高雲闊，兩艘海船駛出港口。

  萬氓站在甲板，眺望遠處，一時心曠神怡。

  羅悍站在一旁問道：“怎麽，覺得在舊港被束縛住了？”

  萬氓感歎道：“一朝遊龍入海，終於雲開見日了！”

  羅悍一臉茫然，問道：“什麽意思？”

  萬氓笑嗬嗬說道：“能有什麽意思，就像你說的，在舊港束手束腳，不敢大動作，不敢小動作，隻能每天盯著仨瓜倆棗看著。”

  羅悍見他興致高漲，潑冷水道：“黃海現在下落不明，沒準已經屍首異處，你倒是好興致。”

  萬氓翻了個白眼，說道：“老黃那個人你還不知道，他肯定是有把握才不回來的。你想啊，猛子能回來，老黃能回不來？

  千萬別和我說什麽船在人在這類話，你覺得這些話能用在老黃身上麽。”

  羅悍瞪圓了眼睛，說道：“他憑什麽，黑龍幫海盜可不是講理的人。”

  萬氓說道：“我也不知道憑什麽，都是一些猜測，隻不過我覺得老黃不是那種把自己陷入絕境的人。”

  羅悍問道：“那這仗還打不打？”

  萬氓斬釘截鐵的說道：“當然要打，不然咱們出來幹什麽，老黃的事我就是和你通個信，也是把最好的情況說出來。

  我和你講，這回老黃缺胳膊斷腿我都一點不驚訝，他有點小覷夷人的智慧了。”

  羅悍擺手說道：“行了行了，那些事你去考慮吧，我隻管海戰。”

  萬氓一拍巴掌，拉著羅悍邊走邊說道：“那就對了，術業有專攻，不該你考慮的不要亂考慮，徒增煩惱。”

  羅悍難得情緒波動，陰惻惻道：“忘記我在雙目洲的身份了？”

  萬氓撇嘴道：“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就不是專業的了，幹你這行，還能成天把身份掛在嘴邊？”

  羅悍氣道：“我是和你，除了你，見過別人在我麵前這麽多廢話麽。”

  二人打鬧一陣。

  確實如同羅悍所說，萬氓是他為數不多的兄弟，是經過考驗的。

  海滄船甲板上，眾人忙忙碌碌，隻有萬氓和羅悍一身輕鬆。

  出海看似簡單，實際上有很多工作需要準備。

  負責纜繩的，搬運的，戰士也要整理火炮彈藥，哪一項準備都不能落下。

  雙目洲水兵和萬氓話不多，全程羅悍調動，都是樸實漢子，不善言辭，隻想著報恩。

  羅悍看著拖拽纜繩的水手，三角帆逐漸張滿，眼裏掩藏不住喜悅，讚歎道：“小小一麵三角帆，效果竟然如此之好，早怎麽沒想到呢。”

  萬氓一旁說道：“你沒想到的事多著呢。”

  相比羅悍的讚歎，萬氓覺著還是少了些東西，事發突然，沒有讓他做到萬全。

  羅悍顯然看出萬氓心中一點擔憂，毫不在意說道：“有這些足夠了，我經曆很多次海戰，沒有一次火炮彈藥能和這次相提並論的。

  我們光是火炮就運了六十多門，船隻承載有限，也不知道你弄這些有什麽用。”

  “預防萬一麽，我有火力不足恐懼症，說了你也不懂。”

  “我要是不懂，你在這邊就找不到懂得了。不過和你一起打仗真是輕鬆，你看看咱們水兵，已經不能說是武裝到牙齒了。

  每人背兩根火銃，腰上還別著弓弩，我這輩子第一次打這種富貴仗。”

  萬氓瞥了他一眼，嘟囔一聲道：“沒見識的樣子。”

  羅悍看他不好好說話，轉身要走。

  萬氓立刻攔住問道：“還有個事，咱們出來了，你能找到黑龍幫的人嗎？”

  “你要相信船長的經驗。在這片海域，我用鼻子聞都能聞到黑龍幫海盜身上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