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論9
作者:搖搖兔      更新:2021-11-08 22:10      字數:4825
  駁論9

  窗外是電閃雷鳴伴隨著傾盆大雨,敲打著窗戶發出聲響,屋內的氣氛沉默得有些微妙。

  兩人的距離也有些太近了。

  蘇黎煦見付星燃將自己圈在椅子間,漆黑的眸子盯著他,遲遲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逃課事情下次再說,你休息吧,我去睡沙發。”

  說完作勢站起身。

  可付星燃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一副沒有想要放開他的意思。

  “想回答?”蘇黎煦問道。

  “不告訴你。”付星燃鬆開手站起身。

  蘇黎煦笑出聲,他無計可施,側過身將電腦合上走出房間。

  他想,付星燃確實很會拿捏他,知道向他撒嬌會心軟。

  但是他也得要明確的告訴付星燃,這份喜歡不是可以任性的偏愛,其他的事情他可以無所謂,但有些分寸還是要懂的。

  付星燃沒有動,他側眸看著蘇黎煦離開房間,凝視著男人離開的方向。臉上的示弱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懊惱。

  不應該操之過急的,不應該因為嫉妒搶走哥哥手機的,確實有點不太對,哥哥不喜歡沒禮貌的人,他剛才就沒禮貌了。

  但幸好那個人隻是同事,幸好。

  他走到落地窗前。

  落地窗外大雨依舊,打在窗戶上,雨水從玻璃上滑落,玻璃倒映著青年此時的模樣,眉眼低垂,沉默的,安靜的,乖得溫順可憐,叫人不忍說狠話。

  下一瞬,卻看到付星燃眉眼舒展,眸中哪裏還有剛才的半分安靜乖巧,眸底蕩開笑意和偏執,他笑道:

  “肯定是我剛才表情不到位,哥哥才不心疼我,下次我會做的更好的,哥哥一定會不舍得罵我的。”

  而後像是想到什麽,付星燃臉上的笑愈發燦爛,卻像個惡劣的惡魔。

  深秋季節又加上下雨,天氣涼了許多。

  蘇黎煦給房間開了暖氣卻忘記把客廳的中央空調給打開,在客廳的沙發上睡到半夜的時候隱約感覺到有些冷。

  迷迷糊糊的,隻感覺身前有什麽熱源擠了進來,因為手腳有點涼下意識的往熱源貼了貼,絲毫沒感覺沙發多了個人,被抱入溫熱的懷抱中。

  也全然不知柔軟和溫暖的同時,危險在靠近。

  客廳沒有留燈,隱約隻有窗外的光線投入室內,與陽台上的防護網倒影落在地麵上。而地麵上的影子與沙發上相擁的影子重合,輕聲呢喃與晃動的影子交疊著曖昧。

  “……哥哥。”

  “哥哥,我害怕。”

  “哥哥打雷了,我不敢一個人睡覺……”

  “……我抱著你睡覺好不好?”

  蘇黎煦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在耳旁聽到有個聲音一直在作響,耳朵被熱氣呼弄著,又癢又不舒服,輕輕哎了一聲,擰著眉別過臉。

  “哥哥,你能聽到我說話是不是啊?”

  “……星燃?”

  這會蘇黎煦從迷糊中漸漸有了意識,他聽到付星燃的叫喚聲,但腦子還沒有完全的清醒,甚至有些忘記自己為什麽會在沙發上。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左心口被撥了一下。

  像是被觸碰到哪根神經腦袋瞬間清醒了,他條件反射的想要坐起來,這時他卻發現自己的腰身被身後的付星燃緊緊圈著,而他整個人是躺在付星燃的懷裏的。

  沙發不算小,但兩個成年男人躺在這裏,卻顯得格外的緊湊。

  這家夥竟然跑來沙發了?

  “付星燃。”蘇黎煦抬手摁住付星燃放在心口上的手:“你在做什麽?”

  付星燃聽著蘇黎煦略帶睡意微啞慵懶的聲音,在沙發上,在這樣親密無間的距離裏,這聲音仿佛像是發酵劑,讓他貪婪的念想愈發膨脹。

  膨脹得幾乎快要溢出來了。

  他把臉埋入蘇黎煦的肩頸裏閉上眼,沒有回應,抱著人沒有鬆手,嘴裏輕輕喚著‘哥哥’,投入至極的讓自己弄出哭腔,像是害怕至極的模樣。

  蘇黎煦察覺到付星燃沒有回應自己,就是一邊哭一邊害怕的喊著自己,抱得自己很緊。他眉頭擰了擰,這是夢遊?

  “星燃?”他試探的喊了聲。

  沒有得到付星燃的回應卻得到了付星燃繼續刺激神經的行為,蘇黎煦後腰一緊,立刻摁住付星燃的手,環境過於安靜,他聽到自己的呼吸亂了。

  是感覺到付星燃的意圖,卻不清楚付星燃是夢遊還是故而為之的行為。

  但為了穩妥起見他沒有動,隻是約束著付星燃的手,沒有掙脫。

  “……好多血,媽媽流了好多血,我不敢出來……打雷了,怎麽辦,好恐怖……”

  就在這時窗外閃過一道亮眼至極的閃電,轟的一聲,雷聲劈下,身後的付星燃像是被嚇哭了那般,害怕得身體顫抖,抱得更緊了。

  而付星燃斷斷續續的呢喃像是無意識狀態下的夢話,讓蘇黎煦感覺這家夥確實是夢遊了,這下他更不能怎麽樣,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不動。

  可他不動不代表付星燃不動,下一秒付星燃攬著他的腰身將他翻了過來。

  沙發上,近在咫尺的麵對麵,讓剛才背對著的那份間隔頃刻間被打破。

  蘇黎煦看清楚了付星燃的模樣,這家夥確實是緊閉著眼睛在哭,模樣可憐得不得了,可是……這手跟可憐的模樣判若兩人那般,惡劣得很。

  忽然的,付星燃低下頭。

  蘇黎煦瞳孔微縮,像是難以置信那般,他抓著沙發沿的手因為用力至極在發顫,骨節漸漸泛白。

  隔著衣服,這家夥咬他。

  “付星燃!”

  這聲羞怒的責罵並不大聲,能聽得出是壓住了怒意,從語氣裏還是能聽得出生氣了。但在某人的耳裏,能把這句責罵曲解得山路十八彎。

  付星燃稍稍鬆開點勁,但也沒完全鬆開,然後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沒有動。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分鍾。

  罪魁禍首咬著睡著了。

  蘇黎煦深呼吸一口氣:“……”

  真是要瘋了。

  。

  被雨衝刷過的城市宛若煥然一新那般,隻是讓溫度又降了幾度,更涼了。

  落地窗前厚重的窗簾已經被拉開,隻剩下一層米黃色的白紗窗簾,窗外的光線微微投入室內,籠在沙發上還在睡的青年身上。

  付星燃緩緩睜開眼,在感覺到懷中被塞了個抱枕時腦袋空白了幾秒。

  “哥哥?”

  偌大的客廳回蕩著他的聲音,卻無人回答。

  付星燃猛地坐起身,眸中的睡意朦朧被患得患失的情緒瞬間吞沒,他緊張的環視著客廳,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就在這時,隻聽到“嘀”的一聲,落地窗前米黃色的窗紗向兩側緩緩打開,窗外的日光完全傾灑入室。

  客廳的音響裏播放著悠揚舒緩的純音樂。

  廚房裏的智能保溫箱自動調至加熱模式,不一會便聞到了拿鐵的醇香。

  “喚醒模式已打開,您有一則語音留言,現在為你自動播放。”牆上的顯示屏亮了亮,是全屋智能家居係統的人工AI機械語音:“星燃,早上好,學校有事我先回去處理。廚房的保溫箱裏有拿鐵和吐司,會在你起床之後自動加熱,蘇黎煦留。”

  明明是冰冷無感情的機械音,卻依舊聽出了蘇黎煦的溫柔仔細。

  付星燃站在客廳裏怔了兩秒,最後像是從吃到糖的小朋友,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

  所以蘇黎煦沒有不要他的意思,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抿了抿唇。

  像是在回味著什麽。

  。

  “總是擔憂被拋棄?你還在翻當年你弟那個案例?”

  午休時間,蘇黎煦正在谘詢室翻看之前的案例,聽到坐在對麵的人這麽說時不由得擰了擰眉頭,抬眸看向對麵身穿黑襯衫的男人。

  何試靠坐在椅背上,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襯得他氣質儒雅而又帶著學術氣息。

  “不是。”蘇黎煦垂眸掩下眸底的情緒,把屏幕上付星燃那份案例關掉:“是之前我還在精神病院裏的一個患者。”

  “也是這個症狀較為明顯的邊緣性人格障礙?”

  “嗯。”蘇黎煦拿起手邊的咖啡抿了口,他看向何試:“四年前我從醫院辭職離開,卻讓他誤會我是因為無法接受這樣的他而拒絕治療他。前段時間很偶然跟他相遇,他的表現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比如?”

  “他變化很大我幾乎沒有認出來,但是我卻能夠在學校裏經常碰見他,每次見到我他會很熱情的跟我打招呼,看起來是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後來他才主動告訴我他是誰。我在認出他是誰之後,他對我表現出十分依賴且不安。也有好幾次在很穩定的心情下問我為什麽離開他,下一秒又能恢複正常情緒。所以他越是熱情,我越覺得不對。”

  何試原本較為休閑的坐姿因這個問題稍稍坐正,表情也變得有些嚴肅:“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蘇黎煦心想這還是你的學生,但出於職業道德,就算是曾經的患者他也不能說是誰:

  “嗯。”

  “他為什麽會誤會是你拒絕治療他?”何試捕捉到關鍵字眼。

  “主要是因為他的父親。”

  “那他父親說明情況了嗎?”

  “沒有。”

  何試表情沉了沉,他看著蘇黎煦:“蘇黎煦,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會很危險。四年過去了,你不清楚這個孩子是否接受了治療,治療到什麽程度。”

  “按照你這麽說的話,他現在對你所表現的依賴和不安,正是因為過去“你的拒絕”給他造成了刺激,他迫切需要從你這裏得到回答。如果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他會想方設法從你身上得到,這樣你就會很危險。”

  蘇黎煦自然清楚,卻也困惑:“我很清楚邊緣型人格障礙很難克服和治愈,而他卻能夠很好管理自己的情緒,我以為他一直持續接受著辯證行為療法。”

  “以為?”

  蘇黎煦搖頭:“實際上並沒有。”

  “那當時你還在醫院的時候他對你是什麽態度?跟現在對你的態度有什麽不同嗎?”

  蘇黎煦思索幾秒:“因為沒有規則更粘人了。”

  付星燃現在對他的依賴感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四年而消減,反而一如既往的待他熱情而又患得患失,而且帶著強烈的占有欲。

  仿佛對於付星燃來說,四年前他父親的說辭對於他離開的說辭並沒有刺激到他,但實際上不可能。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覺得有些棘手,現在他的身份於付星燃而言不再醫生,而是老師,或者親密一些的可以說是哥哥。

  他們之間沒有了治療規則,比醫生更加容易靠近的關係讓付星燃對他更加的熱情,也能夠真切的感覺到,付星燃對他存在著目的性。

  這樣的目的性讓他覺得微妙。

  難道付星燃是想報複他嗎?

  “黎煦,邊緣型人格障礙他們的世界是黑白顛倒,要跟他們談論理智與是非很困難,因為本身他們就對自己的存在不斷在動搖,就是這樣的動搖讓他們對人際關係維持得十分不穩定。所以不論四年前發生了什麽,也許根本也不是你的問題,但現在的問題是,他是這麽認為你的,他想做什麽必然是跟隨他這麽認為去發生的。”

  何試身體靠前,雙手交握放在桌麵上,他認真看著蘇黎煦:“我知道你心軟,但是你不能把他當成黎陽。黎煦,你們已經結束醫患關係四年,你也已經完成了你該做的,所以你不需要把不是你的責任攬在身上。”

  像是被戳中心事那般,蘇黎煦把轉椅轉向一側的窗戶,靠坐在椅背上沉默不語。

  谘詢室裏安靜了一會。

  窗外屬於秋日溫暖的光線投入室內,落在身穿雪白毛衣的男人身上,溫柔的勾勒著他雋美的側臉輪廓,薄唇微抿,像是倔強著什麽,但更像是自己在跟自己作對。

  何試的視線落在蘇黎煦抿著的唇上,像是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眸底略過懊惱:“生氣了?”

  蘇黎陽這個名字就像是蘇黎煦心裏的刺,拔也拔不掉,動一下,就往心裏又刺深幾分。

  “沒,你說的沒錯。”蘇黎煦望著窗外那顆幾乎快探到窗邊的參天大樹:“我不應該因為失去黎陽就認為每個邊緣型人格障礙我都能治好,心理學上沒有這樣的肯定,我也不能這樣肯定。”

  他隻是覺得失去蘇黎陽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不想再讓自己接手過患有邊緣型人格障礙的患者陷入情緒迷途中,最後失去自我,選擇拋棄這個世界。

  “那你打算怎麽做?”

  “我不是他的主治醫生,沒有權利去診斷他,但如果他願意找我傾訴那我就以朋友的身份聽他傾訴。如果他心裏對我有怨恨,那我也希望他可以說出來而不是忍著。”

  說完蘇黎煦就感覺何試一直盯著他看:“……怎麽了?”

  何試無奈笑出聲,他看著蘇黎煦:“你啊,理智的時候很理智,心軟的時候就真的是軟得一塌糊塗。”

  蘇黎煦似乎聽出何試語氣裏對自己的評價:“你這是褒義還是貶義?”

  “誇你呢。”何試笑出聲,他挑了挑眉:“能跟這麽溫柔的蘇老師共事我何某可真高興。”

  蘇黎煦心想他溫柔嗎?

  他可不溫柔。

  “所以保護好你自己。”

  蘇黎煦對上何試深邃認真的雙眸,像是在思索這個需要他警惕付星燃的可能性,不由得讓他想到了昨晚,下意識左心口酥麻。

  “知道了。”

  何試輕扶眼鏡,餘光將蘇黎煦臉上的異樣盡收眼底:“有什麽事記得告訴我,不要一個人,聽到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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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星燃:幸好那個人隻是同事。

  何試: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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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可以斯哈可以蕪湖,但是不要發其他的哈~謝謝各位寶的白白液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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