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誠笑而不語。

  隻是讓姚二郎領著韓忠彥先在別墅後麵的花園裏逛了逛。

  大半年前，林誠發達以後，就索性連小院子在內，直接買了金明村十幾畝的地。

  年前推倒重建，更是造了一棟概念超前的大別墅。

  尤其是別墅後麵的大花園，更是為了彌補小小的遺憾而特意修建的。

  裏麵花草繁茂，爭奇鬥豔。

  和後世比起來，林誠這棟別墅自然是極為粗糙，但論起占地，那簡直就是壕無人性。

  想一想，京城三環內，占地十幾畝，帶小公園的大別墅宅院……

  沒有幾個億，想都不要想！

  林誠去了廚房，整治一桌豆腐素宴。

  他的做法，和恵洪和尚的做法又有不同。

  燒製過程中，往菜肴裏添加了一些精製的海腸粉。

  這樣做出來的豆腐，不僅更有肉味，而且極為鮮美。

  席間，韓忠彥讚不絕口。

  可吃完後，卻是滿臉的憂傷。

  姚二郎見狀，忍不住好奇問：“韓相公，為何愁眉不展？”

  韓忠彥聞言，苦笑著放下手中筷子，搖了搖頭道：“老夫隻是惋惜，這等美食往後便沒有機會再嚐到了。”

  “韓相公定好日子了？”林誠問。

  “正月十五，元宵節離京。”

  說這話時，韓忠彥的目光裏帶著三分不甘，七分落寞！

  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他初來汴京，是肩負著力挽狂瀾的使命而來。

  那時，朝堂百官，一呼百應。

  無論是新黨，還是舊黨。都放下成見，圍繞在他身邊，讓混亂數十年的朝廷平息了紛爭。

  鮮花，掌聲……

  那會兒的他，位極人臣，極盡榮耀。

  然而，短短一年過去，隨著官家批準他告老，韓府瞬間冷清下來。

  往日削尖了腦袋想要巴結他的人，紛紛轉頭曾布門下。

  他不甘，不甘朝廷剛有些起色，就又要重回昔年黨爭不斷的境界。

  他落寞，則是感歎官場之現實。

  韓忠彥長歎了一口氣，勉強一笑道：“大郎不必憂心，無官一身輕！對老夫而言，未嚐不是一件美事！老夫已六十有八，早該回鄉，含飴弄孫，安享天倫之樂嘍！”

  林誠默然。

  不知該說些什麽。

  不可否認，韓忠彥的能力，在宋朝曆任宰相中並不算出眾。

  但和蔡京秦檜之流比起來，他的人品毋庸置疑，絕對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好人。

  “隻可惜，現下的北宋，需要的不是老好人，而是擁有鐵血手腕的強硬宰相！”

  望著韓忠彥離去的背影，林誠輕歎一聲，在心裏默默道。

  ……

  翌日。

  大年夜！

  今日是建中靖國元年最後一天。

  早在小半個月前，徽宗趙佶就召集群群臣，商議要更改年號。

  最終，趙佶力排眾議，選定了‘崇寧’這個年號。

  這裏要著重說明一下，崇寧二字，意為繼承神宗皇帝，也就是趙佶父親趙頊的變法。

  其實，哪怕廢材如趙佶，大半時間都花在吃喝玩樂上。

  他心裏也清楚，大宋看似繁花似錦，實則已病入膏肓。

  不變法則國弱民窮，有傾覆之禍！

  宋朝的皇帝，從趙佶的父親神宗趙頊開始，再到他哥哥哲宗趙煦，以及最後的徽宗趙佶，都極為看重改革，即位時都在推行變法。

  隻是區別在於，變法後增加的財富，大半都進了趙佶和六賊手中，用於他們自己的享受。

  單單是十幾年後，趙佶收羅天下奇珍，營建而成的艮嶽。就耗費了數千萬貫。

  這筆錢，若用於養兵。

  養出一支可戰，敢戰之精兵。

  哪裏會有靖康之難，哪裏會有無可戰之兵的窘迫境地？

  當然。

  這些都隻是後話。

  現如今的汴京，依然歌舞升平。

  即便有天災，那也是一州一府的災禍。

  放眼北宋天下，百姓日子尚且還過得去。

  還沒有到北方四大寇，南方摩尼教方臘起義，處處是反賊的艱難境地。

  每年年關，汴京百姓家家戶戶都會懸掛起各式各樣的燈籠。

  這一日，全城都不會宵禁。

  而趙佶則是發揮了趙家皇室與民同樂的優良傳統，會在大年夜的晚上，登上皇城樓，大宴群臣。

  屆時，皇城外的百姓若目力強一些，還能有幸隔著一座城樓，親眼目睹天子聖顏！

  官家宴請群臣，高俅做為現下朝堂炙手可熱的當紅炸子雞，自然不會缺席。

  趙佶讓童貫完皇家祝賀新年的賀詞，便朝遠處的高俅招了招手，讓他坐到最前麵這一桌。

  要知道，這一天不僅是天子宴群臣，也是皇家難得的家宴。

  像是趙佶和皇後身前這一桌，要麽是王爺，要麽是郡王，都是皇親國戚。

  而官家竟讓高俅同坐，其親厚不言而喻。

  甚至可以說，官家根本沒把高俅當外人，直接當成自己的家人了！

  看到這一幕，群臣中的禦使言官們眉頭一皺，下意識想要出言彈劾。

  隻是轉念一想，高俅不僅是官家潛邸時的家臣，這一年來還屢次立下大功。

  單單是攻破夏州，陣斬西夏王爺之功績，都足以封爵了。

  再說，今夜普天同慶，禦使們要是這會兒跳出來彈劾高俅，那就不止是得罪高俅，還把滿朝文武都給得罪了。

  想到這，禦使們紛紛偃旗息鼓，就當做看不見，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把高俅招來後，趙佶開口問：“怎麽不見林大郎，莫不是看不上我皇家宴席？”

  這話出口，同高俅一桌的皇親國戚無不是神色一凝。

  心裏暗暗猜測，莫非官家要治殿前司指揮使的罪？

  不過……

  高俅倒是滿不在乎，起身行禮道：“回官家，大郎到底是少年郎，再怎麽英雄也難過美人關，陪著永嘉郡主去逛燈會了。”

  要問這世界上，誰最了解趙佶？

  高俅敢認第二，就沒有人敢認第一！

  旁人聽到趙佶這麽問，肯定要嚇得六神無主，覺得官家是心有不滿，在暗暗敲打。

  可高俅知道，實際上趙佶就是隨口一問。

  和許多的皇帝都不同，趙佶雖然算不上宅心仁厚，但絕對是念舊情之人，也沒有什麽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

  果然。

  一聽到這個回答，趙佶不由哈哈一笑。

  滿臉促狹的把目光落在高俅同桌的永嘉郡王，向宗良身上。

  他笑道：“向愛卿，你可得看好了小瑩瑩，指不定哪天就要被大郎那臭小子拐跑了。”

  話音剛落，席間頓時響起一陣偷笑。

  向宗良頓感尷尬，隻覺得同僚們的目光，刺的他簡直想要打個洞鑽進去。

  但，官家還在，他隻能硬著頭皮起身，朝趙佶施了一禮道：“臣惶恐。”

  “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林大郎也是咱們大宋年輕有為的好兒郎，向愛卿若是願意，我願意做一回媒人，也為我那小表妹了卻一樁心事。”

  這話一出，底下的皇親國戚頓時笑不出來了。

  官家賜婚！

  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美事！

  而且仔細想一想，那林大郎不過二十左右的年輕，在官場，是殿前司都指揮使，正四品的官階。而在商場，更是一手創建惠豐商行，說一句富可敵國一點不誇張。

  那林大郎允文允武，又和高俅交好！

  這樣年輕有為的男子，滿汴京待字閨中的女兒家，哪個不愛？

  一想到這，同桌的皇親國戚們一個個都笑不出來了。

  頓時捶足頓胸，暗暗惱怒，像林誠這樣的潛力股，好苗子，怎麽被他向宗良家的女兒給拐了過去！

  有官家賜婚，向宗良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當然，嘴上自然不能太明顯，隻是拱手道：“但憑官家做主。”

  趙佶滿意點頭。

  同時轉頭，吩咐身後的童貫道：“童貫你明日便走一趟，替我給大郎賜下這樁婚事。”

  童貫聞言，笑回道：“大郎若是知道，定是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