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顧老師，我記下了，再見！”說完“再見”之後，蘇黎落立刻就掛斷了電話。

  看著由亮轉暗的手機屏幕，顧雲池好一陣子沒說話。

  “……我剛才沒聽錯吧？”關承澤的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你剛才說的，是你家門鎖的密碼？”

  顧雲池沒有說話，低頭在思索著什麽。

  “誰打電話啊？聽聲音年紀也不大，你怎麽這麽相信這小姑娘？”關承澤走上前來，先前臉上的八卦逐漸被凝重所替代。

  “你很閑？”顧雲池“嗖”的一個眼刀瞪了過來，關承澤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車鑰匙給我。”顧雲池一邊說，一邊從關承澤手裏拿過了車鑰匙。

  “你要車鑰匙做什麽？”關承澤緊追了兩步，顧雲池已經拉開車門上了車。

  “不是吧？你要回家？不是說好今晚上陪我的嗎？明天一起去醫院多近啊！”關承澤追到駕駛室旁邊，伸手拍了拍車窗戶。

  窗戶緩緩落下，顧雲池已經發動了車輛。

  “明天你自己打車去醫院，九點的手術我準時到。”

  關承澤拍著車窗緊追了兩步：“她叫你顧老師，是你學生對不對？我可提醒你，現在的小姑娘可了不得，心機可都深沉著呢，你可千萬不能著了她們的道……”

  話沒說完，汽車已經不見了蹤影。

  “重色輕友的家夥！”關承澤搖著頭笑罵了一句，頓了頓又覺得不放心，便摸出手機跟唐安晏去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之後他才意識到現在已經很晚了，又飛快地掛斷。

  還沒等他將手機裝進兜裏，唐安晏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關承澤暗罵了自己一聲，帶著歉意接起了電話：“老師，對不起，我忘了時間了。”

  “我還沒睡呢，正研究雲池送我的那些個視頻呢，有事？”

  關承澤咂了咂嘴巴：“呃……一點點小事，是關於雲池的。”

  “不就是明天上午雲池主刀的那台手術嗎？”唐安晏爽朗地大笑了兩聲，“你昨天就已經跟我說過了！我明天帶兩個學生過去觀摩，名額可得給我留好了。”

  “那當然！”關承澤附和著笑了兩聲，然後小聲開口：“老師，除了這件事之外，還有一件事。”

  “哦？說來聽聽？”

  關承澤應了一聲，想了好一陣子才想好了措辭：“是這樣的老師，雲池現在不是在你們學校代課嗎？今天他原本是跟我在一起的，可是卻忽然被一個小姑娘給叫走了……”

  “等等！你說什麽？”唐安晏的聲音倏地拔高，“雲池在我們學校代課？在哪個係代課呢？代的什麽課？我怎麽不知道？”

  完犢子了！

  關承澤的聲音猛地一頓，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我問你話呢！雲池代的什麽課！榮大就一個附屬的中醫藥學院，哪裏有他的專業？”唐安晏的聲音急促，還帶了幾分怒意。

  “你急什麽？有話不能好好說啊！”聽筒裏傳來林秋穎的念叨聲。

  “我能不急嗎！”唐安晏的聲音又高了幾個分貝，“我都沒舍得用他，他竟然自降身份去做了教書先生！”

  “教書先生怎麽了？你和我不都是教書先生！”林秋穎不滿地開口，“你這人，教了一輩子學生了，老了老了，竟然看不起教書先生了！”

  “我是被氣糊塗了！我的意思是……他去教學實在是大材小用了啊！憑他的本事，去哪個研究機構，或是科研單位，不都比代課強嗎！那些醫學院的學生沒有臨床實踐，專業也不對口，他再教也教不出花兒來啊！”

  說到這裏，他“啪”地一聲拍了拍桌子，然後對著話筒大吼了一聲：“關承澤！我問你話呢！他是不是去代了選修課！”

  關承澤將手機從耳邊撤離了幾寸，大氣也不敢出。

  “喂？……老師您說什麽？”他不停地晃著手機，時不時還捂住聽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

  “……師母也在您旁邊嗎？我好像聽到師母的聲音了……

  什麽？喂？喂……老師，我這邊信號不太好，我回頭再打給你哈！”

  關承澤使勁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

  “你小子把話給我說清楚！還有，你剛才說什麽小姑娘？哪個小姑娘把他叫走了？”唐安晏衝著電話大聲嚷嚷。

  “小姑娘？雲池身邊有小姑娘嗎？”相比於唐安晏的暴躁，林秋穎要興奮許多。

  關承澤哪裏還敢再開口？

  又扯著嗓子“喂”了幾聲之後，他哆嗦著掛斷了電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自言自語地嘀咕著進了電梯。

  ……

  “阿嚏！——”

  剛走出電梯的顧雲池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噴嚏聲震亮了電梯間裏的聲控燈，有一處光源卻不同於聲控燈的光源。

  順著光源看了過去，他看到了裝在601入戶門牆頂的一盞燈，不同於統一安裝的那些聲控燈，這盞燈似乎走了暗線，是常亮的。

  暖黃色，不算太亮，照明已是足夠。

  顧雲池微微頓足了，不知是在看燈，還是在看門。

  幾秒鍾之後，他抬步去了602的門口，然後緩緩按下了幾個數字：零四，零九，一九。

  每按一下，他的臉就更沉一分。

  初識她的時候，她四歲。

  憤然離開的時候，她九歲。

  而現在，他跟她再次重逢，她十九歲。

  他活在不甘和怨恨當中整整十年，而她卻將他所有的一切忘了個一幹二淨！

  顧雲池緊繃著臉，周身隱隱散出一股沉鬱的寒。

  密碼鎖發出“嘀”地一聲輕響，與此同時，走廊裏的聲控燈乍然熄滅，周圍萬籟俱寂，隻有601門口的那盞燈依舊亮著。

  暖黃色的燈光，莫名就驅散了顧雲池心底的陰鬱。

  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盞燈，然後推門進屋。

  房間裏很黑，他沒有換鞋，而是循著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光去了陽台。

  601的陽台是敞開式的，透過自己陽台的玻璃窗，他能清楚地看到隔壁陽台透出來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