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了！女生宿舍有人跳樓了！”

  “是大二音樂係的墨子顏！”

  “靠！真的假的？”

  “廢話！誰敢拿這個開玩笑！沒看到消防隊的車都已經開到學校門口了嗎？”

  “臥槽！還真是！快！我們也去看看！”

  一陣陣喧鬧聲和匆匆的腳步聲劃破了天海大學寂靜的午後天空。

  “滴嘟——”

  “滴嘟——”

  分不清是消防車還是救護車的警鈴聲隨之傳來。

  震耳欲聾。

  許川眼前所見的一切都開始亂糟糟起來。

  墨子顏……

  好耳熟的名字。

  好像在哪聽過……

  在哪呢？

  記憶深處，一個不起眼的瘦弱身影逐漸在許川腦海裏清晰起來。

  大約是一個月。

  一個同樣晴朗的午後。

  “許川學長……請問您是許川學長嗎？”

  “嗯，我是，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我……我是大二音樂係的墨子顏……我……我喜歡你。”

  “嗯……嗯？”

  許川愣愣的看著麵前臉色羞紅的少女，一時間不知說什麽。

  周遭開始有女生尖利的奚落聲傳來。

  “嘖嘖嘖！這不那誰麽？是叫墨子顏還是黑子顏？”

  “平時裝得一臉清純，沒想到這麽不要臉，還當眾告白？”

  “怪不得會拒絕曉琳你的體育係大帥哥，原來是在覬覦校草許川！”

  “嗬嗬！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笑死人了！”

  “不就靠著一張臉麽？聽說是偏遠鄉下來的，還領著貧困生的助學金呢！”

  “助學金都用來買化妝品了吧？不然皮膚能這麽白？”

  聽著四周越發刺耳的嘲笑聲，少女的臉色從羞紅逐漸變成慘白，瘦弱的身軀如同風暴中的扁舟搖搖欲墜。

  “對不起……打擾了。”

  快哭出來的少女聲音訥訥響起。

  許川再次抬頭時，叫作墨子顏的少女已經轉身逃離，他眼中隻剩下一道纖細的身影漸漸匆忙遠去。

  “夠了！”

  這一聲怒喝是他的聲音。

  畫麵沉寂，歸於黑暗。

  那個麵色羞紅、聲音婉轉的少女再也沒出現在他麵前過。

  【一個年華正好的少女即將消逝於世間，你想解救她嗎？】

  冷漠得沒有絲毫人類情感的聲音突然響徹耳畔，許川猛地回頭，視野裏卻沒有看到一個人。

  “誰？”許川試探出聲，他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幻聽了。

  【一個年華正好的少女即將消逝於世間，你想解救她嗎？】

  聲音再次響起，字句乃至於不似人間般冷漠的語調和他剛剛聽到的分毫不差。

  沒有回應他的問題。

  許川的眼神變得警惕：“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一個年華正好的少女即將消逝於世間，你想解救她嗎？】

  就像是複讀機，冷漠聲音再一次響起。

  “草！”

  許川此刻的臉色已是鐵青一片，眼神也不複淡然從容。

  夏日午後的暖風吹起他的腳步匆匆，周遭的視野飛速變換著，黑壓壓的人群就在眼前了。

  許川一抬頭，少女正赤著雙足站在宿舍天台的邊緣上，一身潔白的長裙在驟風中肆意飄搖。

  似在眺望著遠方，眼眸中卻無半點神采。

  空洞。

  死寂。

  烈日下，圍觀人群的騷亂氣氛愈演愈烈。

  “有誰知道發生什麽了嗎？怎麽好好的突然要跳樓了？”

  “聽說她好像是偷了同寢室女生的錢被發現了，畏罪自殺？”

  “靠！真的假的？看著這麽清純，不會吧？”

  “裝出來的唄！之前不是校內論壇上還有人爆出來她勾搭同班同學的男朋友嘛！”

  “啊！她是叫墨子顏對吧？那個前段時間流傳被大款包養的女學生是不是就是她？”

  “估計沒差了！我是學生會的，我在貧困生名單上看到過這個名字。”

  “怪不得，黑曆史這麽多，她該不是想靠假自殺博點同情吧？”

  “嘖嘖嘖，這種女生真惡心……也不知道一次多少錢……”

  “怎麽？你想了？”

  “你不想？不管怎麽說，至少這長相氣質還是很正點的！”

  同一陣夏風裏，有男生表情猥|瑣的竊笑，有女生不屑的眼神。

  “喂！你到底跳不跳？裝可憐給誰看呢？別演了！”

  刻意放低的議論聲中，一個女生尖細的聲音赫然響起。

  “是啊！別演了，下來吧！”

  “天氣這麽熱，消防員叔叔也很辛苦的，下來吧！”

  先前口花花的男生們也起哄喊道。

  這一出黑白的悲劇似乎正朝著鬧劇的方向狂奔。

  與此同時。

  人群中，許川揮動著雙臂，粗暴的擠開擋在身前的一個又一個人。

  抱怨聲四起，但他的動作沒有放緩，反倒越發野蠻。

  “滾開！”

  “滾開！”

  “你們給我滾開！”

  宛如野獸般的怒吼聲自許川喉中咆哮而出。

  周圍的學生被震懾住了，不自覺的退開了一條道路。

  但這裏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大海中扔了一根針一般，濺不起半點聲響。

  騷亂聲、起哄聲，甚至言語逐漸不堪的謾罵聲……此起彼伏。

  天台邊緣，少女的眼眸依舊空洞無神。

  遠處的高樓大廈，天邊飛機劃過留下的淡淡白痕，樓下烏泱的人群，在她眼中早已沒有顏色。

  世界仿佛變成黑白。

  耳畔的嘈雜，校門口由遠及近的警鈴聲也一同歸於嗡鳴。

  風更大了。

  拂過少女柔軟白裙的裙角。

  拂過女生宿舍樓老槐樹上一串串潔白柔嫩的槐花。

  須臾，一朵潔白槐花於夏風裏飄零而下。

  “不要！”

  許川嘶聲力竭的呼喊聲中，又一抹純白迎著暖風重重墜下，狠狠的砸在這一陣喧鬧聲中。

  刺目的紅色蔓延開來，將純白的衣裙染得血紅。

  人群死寂無聲。

  上一秒還張牙舞爪的騷亂謾罵，在這一刻盡皆消亡。

  人群裏那些輕蔑、冷漠、不懷好意的眼神在這一秒盡數變為驚恐。

  如鳥獸散，擁擠的人潮慌忙散開。

  所有人都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四散而逃。

  打著藍白車燈的救護車很快開到。

  警察、消防員、醫生、護士，在少女墜樓後的幾秒鍾裏呼嘯般趕來。

  “讓開！快讓開！”

  “救護車已就位！無關人員請立即離開！”

  “同學？同學！快讓開！”

  “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小李！把他帶走！”

  耳畔來自各方人士的催促聲不斷轟鳴。

  但許川沒有半點反應，隻是怔怔的看著身前不足半米距離的那一抹被猩紅染盡的潔白。

  任由一個警員架著他拖開，任由視線裏那抹刺目的血色一點點淡去。

  少女空洞的眼眸似乎還在他腦海不斷閃回。

  周遭的再次嘈雜徹底與他無關，隻有耳邊冷漠的聲音淡淡傳來。

  【不出意外的失敗了，你還想做點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