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起案子雖然沒有鬧得世人皆知，但是想要找到與它有關的信息並不困難，他們很快就證明了戶景一所說的這個案子是真實存在的，每一個裁決文書上的所有細節都能夠和他之前所講述的對的上號。

  這不禁讓其他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這位熱衷於平反的律師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沒想到他竟然能用偽證騙過最高院的法官，他究竟動用了什麽樣的手段？

  “這其實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聯邦的法律看似完美無缺，但是我們這些靠它吃飯的，總是能從犄角旮旯裏麵找出來一些漏洞，就算聯邦注意到了，並用修正案補上這個簍子，那修正案八成又會催生出新的漏洞，聯邦的法律進步的過程，就像是那些死活找不到程序中BUG的程序員，在老板的謾罵聲中修補自己那可笑的作品一樣。”

  “無論如何，我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我借法官的手殺掉了那個混蛋，也拿到了豐厚的傭金，原本這個故事就該告一段落。所以在那個混蛋被執行死刑後的一個月之後，我就慢慢的放鬆了警惕。畢竟這件案子已經宣布了結案，我當時覺得就算以後再被誰挖出來了。估計也早就過了追訴期，到時候我早就賺夠了錢，大不了把我的律師資格證吊銷，我再去做別的工作就是了。”

  “但是我所做的這一切，雖然能夠騙得過那些每天隻顧著審理案子的法官，卻騙不過我的那些在聯邦最而醜的爛泥潭裏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同事。”

  “在那個人渣被執行死刑的一個月後，有個同事約我出去吃飯，我當時還感覺很奇怪，因為我與他並不算相熟，工作中也沒有太多的交集，甚至我連他的名字都很難順暢的叫出來，但是就是這樣一個與我沒有什麽交集的家夥，雲淡風輕的拿出了一套足以把我送進監獄的證據，而且我知道，他手中的那些都是絲毫沒有作假，再真實不過的證據。”

  當時的戶景一的心中除了震驚之外沒有任何詞匯能夠形容了，他本以為自己的工作天衣無縫，但是這才僅僅過去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讓別人摸了個清楚。

  “你想怎麽樣？”他聲音顫抖著問道，他現在非常害怕，因為自己以後的命運現在就掌握在了自己的這位看起來有些頹唐，身上還穿著一套老舊的灰色西裝的同事手中，這種感覺讓他感到無比憤怒，但是憤怒之外便隻有深深地無力之感。

  “不要誤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這位律師將裝著證據的袋子放到了桌子上，並向戶景一的方向推動了一些距離，這個動作或許有著比表麵上看起來更加深沉的意義，“你要知道，咱們雖然是一個民間組織，但卻與聯邦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我不是要威脅你什麽，但是你要清楚，也許你以為自己非常聰明，但是這種自作聰明的行為很有可能會刺激到那些政客們過於敏感的神經，甚至可能會讓整個事務所都因為你而陷入危險之中。”

  “這我知道。”戶景一抓著袋子的邊緣，將它拖到了自己這邊，“但是我總不能在那裏幹看著，什麽都不做吧？”

  “為什麽不可以？”這老律師冷笑著說道，“我能看的出來，你是出於同情所以才做了這麽多事情，說實話，我很欣賞你的正義感，即使它在我看來十分可笑。”

  “可笑？！”戶景一怒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那隻是你在自我感動後的錯覺而已，你看看你現在有哪一點像是個正義的使者了？像你這樣的蠢貨我每年都能在學院周圍看到一大把，但是他們通常隻會耍耍嘴皮子，像你這樣敢於頂著風險貫徹自己想法的家夥還真的蠻少見的。”

  律師的眼睛瞟著被戶景一放到了桌子下麵的證物袋子：“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決定現在不要揭發你。”

  戶景一緊鎖著眉頭，心想著這件事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就結束才對，所以他直接問道：“你想要什麽？”

  現在他隻能等著對方先亮出自己的爪牙，隻要他的要求不是那麽離譜，自己也未嚐不可幫助他實現一個願望。

  “那個被你送入死牢的凡人，你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麽嗎？”老律師似乎沒有想要敲詐他的意思，而是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

  “我隻知道他姓威廉，名字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可是真夠冷血的，連自己親手送入地獄的人的名字都叫不上來。”這名律師掏出了一張塑料紙名片，上麵寫著的是“夏爾·威廉”，就是那名在前幾天被處死的嫌疑人的名字，“他就住在這間餐館的不遠處，是一個普通企業的工程師，當然，正因為你橫插一腳，他現在已經變成了墓地裏的一盒灰塵。

  而你更不了解的是，他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才剛剛迎娶了自己的妻子，而在他犯下罪行的那段時間裏，他的妻子的肚子裏已經懷上了一個胎兒，而預產日期……就是今天。”

  “那又怎麽樣？殺人就該償命，這是天下永遠不會改變的規矩！”

  “你說的對，而且我對你借助法律的漏洞殺了這個人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什麽懷疑，我本身也不是那些天天叫嚷著廢死的弱智，隻不過我們隻是規則的踐行者，而不是創造規則的上帝，這一點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

  ……

  ……

  “我得承認，他說的非常有道理，無論我怎麽狡辯都改變不了我用了非常下作的手段謀殺了一個罪犯，還讓他的孩子還未出生就失去了父親的事實，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就會這麽乖乖的聽他的話，我至今都認為，既然聯邦的法律並不完善，那麽為什麽我就非得百分之一百的踐行它的意誌呢？”

  戶景一的眼睛裏充滿了殷紅色的血絲，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的精神正陷入一個極大的動蕩之中，也許這番話就連他自己也完全無法認同。

  “所以我想要再次證明這一切。”他再次抬起頭來，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我想要再次證明我是對的，這是我自己的私心，如果整個聯邦都能肯定我的所作所為，那事務所裏的那個該死的老頭子憑什麽不認同？

  這件案子是一個機會，而我絕對不會讓這個機會從我手中溜走。現在蹲在監獄裏的那個人毫無疑問是無罪的，就像是那個死刑犯毫無疑問是有罪的一般。所以我懇請你們，幫助我將他救出來，為了拯救了你們的那個人，為了被拯救的你們自己，也……請你們把我從這個莫比烏斯環之中拯救出去！”